客人都到齐了,这便开席,乐台上响起琴瑟和音,曹太监身边也坐下一个十二三岁的雏|妓,乖乖巧巧地给他斟酒布菜,被他在桌下掐了几回腰臀,忍着不吭气。

众人奉承,曹太监一壶酒下肚,便醉得晕陶陶了,搂着那妓儿要亲嘴,全然忘了这里是教坊司,就是酒色也该含蓄,不比勾栏院那般随意。那妓儿先头忍着,后见他行为越来越放肆,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居然将猪手掏进她裙带里,一时爆红了小脸,推了他一把。

曹太监本就没坐稳,酒醉之下不防被她推了个仰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杯“咣”地一声摔落在地。那妓儿也是傻眼。

“哎哟!”

众人回头见了,说笑声戛然而止,曹太监摔了一跤,瞬间酒醒了几分,推开上前搀扶的仆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瑟瑟发抖的妓儿,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一下子把她扇地扑倒在酒桌上,杯盘滚落,满地狼藉。

见状,席间鸦雀无声,乐班子也吓得停了下来。

宋孝辉眉头打结,柳风怜倏尔站了起来,快步绕出席面,走到曹太监面前,盈盈一拜,道:“奴这妹妹笨手笨脚,怠慢了寺人,请寺人息怒,今日良辰美景,何故为她一人糟蹋了兴致,待奴取了琴来,亲自为寺人抚奏一曲。”

说罢,不等曹太监发作,她就招手叫来龟公,将那脸皮打肿、嘴角含血的妓儿带了下去,又命人将这一桌酒席撤下,飞快地换上一桌新的。

宋孝辉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平日想听柳氏一曲可不容易,今日在场众人有幸,全赖曹寺人的面子,来来来,满饮此杯。”

曹太监脸上阴晴不定,怪笑了一声,理了理衣裳重新坐下。

在场几名士人见着这一幕,虽不齿他为人做派,却只能咬牙握拳,暗骂一声阉狗。

柳风怜离席暂去,出了院子,便沉下一张艳容,扭头对她身后的婢女道:“去我房里取一盒紫玉膏,给怜儿送去,让她休息两日,不许出来陪客。若是妈妈怪罪起来,就说是我交待的。”

婢女应声跑走了,她就立在长廊底下,耳闻一墙之隔的丝竹管弦之音,望着楼上一轮月明,惨惨一笑。

“这世道,身为女子,便是罪么。”

来世愿为男儿身,必要仗剑行天涯,杀尽天下狗畜类。

(小剧场——

吴茱儿:月娘,我想你啦,你想我吗?

月娘:想你,快回来。

太史擎:哼,一个傻子,一个骗子。

月娘:呵呵,楼上有什么脸说别人。)

第三十二回 刺青

(二章合一,明日上架,打滚求收藏,求订阅!)

双凤桥边的铺面被吴茱儿顺利盘了下来,记在吴老爹的名下,请来四邻与保长作证画押,又拿到官府去换了红契。

事成之后,吴家和陈家几口人一起,花了两天工夫从镇上搬到了城里。铺子后面连着个后院儿,有三间平房,暂时是够住人了。吴老爹还说要雇几个泥瓦匠,再添一层楼子,这都后话。

新居入住,样样都缺。吴茱儿拿了钱钞交给陈二去置办,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具换了新的,又到裁缝铺子去给一家老小量了尺寸,一人赶制了一身新衣裳,至少要穿得出去门,走在城里不嫌寒碜。

搬来头两日,因要与邻居走动,吴茱儿便同芳丫她娘商量着,煮了两篮子茶鸡蛋,再蒸几笼子发糕,又将吴婆婆腌的咸菜拿出两坛,送出去一条街,算是攒起了一份人缘。

再下来,就是要整修铺面,进货营生了。吴老爹是个有主意的,陈二又老实肯干,吴婆婆有芳丫她娘照料,芳丫人小却懂事。尽管吴茱儿再有不舍,但她知道,她是时候离开了。

当天傍晚,一家六口人围坐在一张桌前吃饭,桌上有酒有菜,还有一盆子酱香十足的卤肉,这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酒足饭饱,吴茱儿才提了明日要走,正在闲聊说笑的一家子都愣住了。吴老爹放下酒盅,陈二两口子面面相觑,吴婆婆眼睛一红就要掉泪。

芳丫放下碗筷,搂紧了她的胳膊,“茱儿姐,你不走不行吗?”

吴茱儿笑着摇摇头,看着吴老爹道:“我答应了人家安顿好家里就回去,有二叔和婶子替我照顾阿爷阿婆,我走的放心。”

吴老爹叹气,道:“是我老头子从小教你要知恩图报,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上路去吧。”

吴茱儿忍着心酸,点点头,拉着芳丫起身收拾碗筷。

夜里,吴茱儿端了一盆热水到老人床边,关起房门,临走前再给吴老爹和吴婆婆洗一回脚,尽一回孝道。吴老爹忍不住又念叨她一回:

“阿爷没教你什么本事,也没让你过几天好日子,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阿爷再不能替你挡风挡雨,你万万小心,以后到了外头,吃些亏不怕,受点委屈也不打紧,最重要是保全自己,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不管你去到哪里,记得阿爷和阿婆在家等你回来。”

“嗯。”吴茱儿含泪点点头,也有话交待:“我这里还有八百两钱钞,都给你们留下,那铺子经营的成就好,经营不成你们也别发愁,不要舍不得吃喝。二叔和婶子都是老实人,日后有了难处,不妨再同他们交个底,只是钱财不好外露,免得外头歹人惦记,我若平安,一定差人送信回来。阿爷和阿婆保重身体,终有相见之日。”

说完,一家三口又抱头哭了一场,夜深方休。

......

第二天一早,陈二就牵着新买的骡子,驮着吴茱儿出了城,往渡口搭船。

吴茱儿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怀里钱袋子装着几块碎银和路引子,别无他物。

她换上了在江宁别馆得来那一身新衣,水红的比甲垂到膝盖,荼白的灯笼裤子扎着脚踝,连枝儿的花布鞋叫吴婆婆给她改小了半寸,整整齐齐扎着双髻,一左一右垂着红丝带,面皮上的痘子褪尽了,露出一张水灵灵的脸蛋儿,清澄澄一双杏眼,尤为的娇憨可人。

陈二见她这副模样,才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打定了主意同她一起乘船送到应天府上,他再一个人回来。

到了郊外,吴茱儿又借口去喂狗,让陈二在路边等着她。

王婆子和甲二在土坑里蹲了这几日,人都变傻了,头顶见了光,便仰着头等吴茱儿投喂,一脸的呆滞,坑里的气味同茅坑一样。

吴茱儿将馒头和水囊放在地上,蹲下来给他们松了口,照旧问道:“昨天反省过了吗?”

两人点着头,麻木的脸上没有记恨,每天她来都有这么一问,非要他们悔过,才喂给他们吃喝,这样下去,就是真的畜生,也要被她驯化了。

“反省了,知错了,不该见财起意,不该害人性命,不该做那黑心烂肺损阴德的恶事,再有下回,老天爷在头顶上瞧着,叫咱们不得好死。”

话毕,就见吴茱儿自怀中掏出一柄刀子,两人目光惊恐,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着眼睛等死,然而丝毫不觉痛。

吴茱儿割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给他们松了绑,说道:“记住你们方才说过的话,下次再要作恶,就想想这几日的报应。”

她将吃喝留下,又放下一小串铜钱,够他们两个坐船回去,转身走出十几步,就听到身后忽地响起一阵哭嚎声,她头也没回,加快了脚步跑出林子。

她不可怜他们,若是没遇见鬼大侠,她的下场只会比他们更惨,谁又来可怜她呢?

***

乘船抵达江宁渡口,途中下了一场小雨,雨后天青如碧。吴茱儿跳下船,使劲儿吸了一口岸上的青草香气,吐出胸中淡淡不舍,回头对陈二道:

“二叔就送我到这里吧,我一个人进城没事的,你回去的晚了,就没船啦。”

陈二是想把她送到城里,又怕来不及赶回去,经她再三保证没事,他只好目送她上了岸,没有再跟去。

吴茱儿挎着小包袱进了城,赶在天黑之前,摸到了江宁别馆,拍开大门,报上名姓,自有人领她进去,先叫她在前院等着,派人进去知会。不一会儿,曹太监跟前的六福过来认人。

六福见她小丫头片子没几日就跟脱了一层皮似的,露出几分好颜色来,一边打趣儿,一边问道:“回了趟家,莫不是换了个姐妹来充数吧。去时候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怎么不见一同回来。”

吴茱儿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道:“哥哥说笑了,我家就我一个闺女,哪来的姐妹。”随后,就把王婆子和甲二路上起了歹念,企图谋财害命的经过说了一回,只隐去她与鬼大侠相识那一段,说是被个游侠儿路见不平救了性命。

“回头那两个歹人回来了,不信审他们一审。我是不敢有半句瞎话,为了保命不得已困住他们几日,怕他们再起歪心害了我,叫我不明不白死了,还以为我贪了钱财弃了月娘,枉为小人。”

六福脸色变了几变,当即就破口大骂:“两个作死的东西,该杀的恶奴,等到回来,一准饶不了他们。”

这般嫉恶如仇,却不是他心善,而是他寻思着吴茱儿万一有个好歹,月娘那里再生波澜,王婆子和甲二是他安排的人,回头曹公公一定拿他问罪。

因而六福骂过两人,转头对着吴茱儿露出笑脸,“叫你平白受罪,回头哥哥一定给你找补。只是此事最好莫叫娘子知晓,免得惊吓到她,再把事儿闹大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前一句是安抚,后一句就是警告了,吴茱儿缩了缩脚尖,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我不在娘子跟前多嘴就是。”

六福满意地点点头,亲自将她送往后院去见月娘。

这厢月娘正在用晚饭,听到院子外面通传,又有说话声响起,当即心头一跳,就猜到是吴茱儿回来了,她放下碗筷,拔步迎到门外,果然见到六福提着灯笼,领着个女孩儿从月亮门进来。

月娘面色一喜,下了一重台阶,顿住脚步,等着吴茱儿跑到她面前。

“月娘!”

“茱儿,”月娘展颜一笑,楚楚动人,她是不轻易笑,一笑就彷如夜昙花开,叫周遭万物都失了颜色一般。

心琪和语妍两个丫鬟跟出来,见到月娘亲亲密密地挽了一个小姑娘,哪有平时的冷脸,她们两个没有见过吴茱儿,不免一阵胡猜。

六福将人送到,在月娘跟前讨好了一回便走了。

吴茱儿被月娘拉进了屋里,先让她洗手洗脸,收拾的清清爽爽,再一起坐在饭桌上,亲手给她添了一碗甜粥,道:“饿了吧,快吃。”

吴茱儿没同她客气什么,看着一桌子精致的小菜胃口大开,端了碗筷先填饱肚子再说。倒是两个丫鬟没有座位,立在一旁伺候,这才看清楚她身上穿戴,分明同她们一样,也是奴婢下人。

心琪神色无异,语妍就有些不舒坦了。

吴茱儿吃了半碗粥,抹了抹嘴停下来说话:“我将家里都安顿好了,月娘,咱们什么时候上京去?”

月娘又夹了一只金饼卷儿放在她碟子里,道:“最迟再有一个月启程吧,等天儿不热了就上路。你先吃了饭,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再说别的。”

吴茱儿不是不会看眼色,瞧见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闭上嘴,老老实实吃饭。

语妍偷偷撇嘴,看她吃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愈发看不上眼。等到撤了杯盘,月娘叫了语妍去给吴茱儿寻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裳,又叫人预备热水给她洗澡。

语妍于是领着人去了她和心琪共住的屋子,她们两个被曹太监送到月娘身边,一人得了两套夏衫,都是绸子料的。心琪的个头高,她的个头矮,自然是要拿了她的衣裳给吴茱儿穿。

语妍从箱笼里翻出一套里衣外衣,又拾了一条腰带,板着脸塞到吴茱儿怀里,没忍住刺儿了她两句:

“想是没人教过你规矩,我多嘴说上两句,咱们做人奴婢的,就要有奴婢的样子,别在娘子跟前没大没小,一口一个月娘,你叫的是谁?娘子姓任,是溧阳县任员外家的独女,你再别弄错了,听到了没?”

吴茱儿被她说的一愣一愣,压根没听出来她是在挤兑自己。自以为明白地点点头,还冲她道谢呢:“多亏姐姐提醒我,我晓得了,不会再喊错的。”

语妍冷笑一记,只当她装相,推了她出去。

吴茱儿是个心大的,全然没把这点儿脸色当一回事,她舒舒坦坦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里衬,回到她院子里的小房间,沾了枕头,就开始犯困。

这一觉睡到半夜,正做梦在天上飞呢,冷不丁的有一颗星星砸到她后脑勺上,她抽了个冷子醒过来,摸着脑袋哼哼咛咛,睁开眼睛。

“醒了?”

屋子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就仿佛从一管洞箫吹出来,让人醉醺醺,吴茱儿扭过脸贴着枕头,透过蚊帐看见屏风边上立了一道黑影。

这般熟悉的行径,让她心跳噗噗通通,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说不出是惊是喜,轻轻喊了一声:“是鬼大侠吗?”

“嗯。”太史擎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称呼,偏着头没去看蚊帐里她是什么德行:“你先穿好衣裳。”

吴茱儿悉悉索索披上了外衣,记起来上回他唐突了自己,不过比起救命之恩,那点误会不值一提。她脸蛋微红,所幸夜里看不出来,能再见到他,她其实是欢喜多一些。

“好了吗?”

“好啦。”

她拨开蚊帐,想要穿鞋子下床,却见他大步朝她走来,一手袭向她肩头,两指夹风带劲,快如闪电,在她身上连点了数下,她只觉得浑身一软,瞪大了眼睛向后倒去。

她张张嘴,却只能像猫崽儿一样哼哼,四肢毫无力气,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满眼惊惧地盯着床前那道人影,只见他摘下斗笠,在她看清他的脸孔之前,一片黑暗遮住了她的双眼。

太史擎将斗笠扣在她脸上,盖住了她惊恐的眼神,硬下心肠,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她那一双好耳朵听出猫腻。

“早教过你,学不会害人,就千万防着别人。还是你以为,我救了你一回,就不会再害你吗?”

他点亮了床头的烛台,挪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几样工具摆在脚踏上,一手托起她的左脚放在膝头,灯下看清她光洁无瑕的脚踝,纤细的如同一截易折的莲藕。

他闭了闭眼睛,抛开心头那一缕不该有的杂念,先取了硝石在她脚踝处擦拭,再取了一根银针,蘸了鸽子血与松树汁调制的颜料,针尖划过,刺入肌肤。

吴茱儿睁着眼睛,眼前尽是昏暗,脚踝处传来的刺痛叫她心惊胆颤,而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却让她委屈地掉下眼泪。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她握着他递来的剑鞘,他牵着她走在郊外漆黑的小路上,那样安心的一段夜路,难道就只是她的一场梦吗?

烛光里,太史擎全神贯注地在她脚踝处刺下了一枚绯红的茱萸记号。

这是他两年前游历苗疆学来的一门秘技,取活鸽喂食三日蜈蚣与黄酒,使用前在一个时辰内取血,以此刺青,可以防止伤口溃烂,又能使颜色鲜艳逼真,永不褪色。

他知道雄震派人南下寻女,宋孝辉弄了一个假货放在曹太监这里,等着锦衣卫岳东莱上钩,显然是要在雄震身边布下机关,暗藏杀招。

有这等机会挑拨东厂与东林党的矛头,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一枚茱萸胎记,可以当成是吴茱儿的保命符。她不是想要进京闯荡吗,那他就帮她找一座最大的靠山,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做一回人上之人,成全了她的心愿。

“或有一日你迷途知返,道一声后悔,我再救你脱离苦海。”他默默自语,微微失神地看着她脚踝上鲜艳欲滴的红色茱萸。

(小剧场——

作者:茱儿乖乖不哭,亲妈就虐你这一回。

吴茱儿:我不信,你发誓。

作者:我发誓,上架之后就开始三百六十度冰天雪地虐男主虐男配。

太史擎:你说清楚,哪个是男主,哪个是男配?

吴茱儿:你是容嬷嬷,你走开!

作者:趁机打广告,明天1号正式上架。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订阅,有月票就来起点支持果子,你手中每一票,都是我码字的动力!裸奔上架也疯狂,下个月说好,上架当天三更,月票每过80,我就额外加一更,每天更新时间暂定晚18点。大家不见不散!)

第三十三回 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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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朦胧,蝉吟对孤月。

太史擎用一条干净的白纱布将吴茱儿脚踝一圈一圈缠起,遮住了刺青的图案,打上一枚死结,扭头吹熄了蜡烛,室内再度陷入沉寂的黑暗中。

他将盖在她面上的斗笠拿起来重新戴在了头上,错开了她的眼神,俯下身托住了她的后颈和膝弯,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湿甜,不用看也知道她哭了,他动作不禁放慢,打横将她安放于床铺上,置于枕间,而后他飞快地抽离了双手,扯过床尾的薄被盖在她腰间。

吴茱儿睁着一双泪眼,努力想要看清他,眼前却只有一团模糊的黑。他方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太史擎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我在你脚上留下一个记号,五日后你方可将纱布拆下,中途不得沾水。”

吴茱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记号?什么记号?

“我接下来说的话,攸关性命,你需谨记:一,不要把你见过我的事告与旁人;二,你脚踝上是天生就有的胎记;三,我会随时和你联络,你要乖乖地听从我的安排。做到这三点,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若有一点疏忽,别怪我手下无情。我杀过的人,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他语气冷硬,故意装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一半却是为了吓唬她,让她听话,好保住她一条小命。

吴茱儿果然被他这番威胁吓住了,心中那点儿感激之情,全都被畏惧取代。哭都不敢哭了,咬着牙齿直抽抽。就怕他误会自己不配合,拔剑抹了她的脖子。

阿爷说过,出门在外受点委屈不怕,最要紧是保住性命。

太史擎该说的都说了,自觉万无一失,忍住了没有扭头看她,丢下一句:“半个时辰后。你的穴道就会自行解开......不许乱碰伤口。不许吃腥辣,不许饮酒。”

说完就走。来无影,去无踪。

吴茱儿直愣愣地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了门声轻响,知道他走了。

她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又睁开,发现自己还是浑身无力一动不能动。方才确定那不是一场噩梦。

——呜呜呜,她又被骗了。原来鬼大侠也是坏人。

***

翌日,敲门声惊醒了吴茱儿。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看到脚腕上一圈刺目的白纱,瞬间露出一张哭脸来。昨晚上她没有等到穴道解开。就伤心地睡过去了。

她扳着脚脖子,回想昨晚鬼大侠要她记住的三件事,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容得她再多胡思乱想。敲门声一阵快过一阵,急促地像是在催命。

“来了来了。我醒了!”

她套上鞋子踩在地上,脚上微微的刺痛让她瘸了几步,她跑到门边拉开门栓,就见昨晚借了衣裳给她的语妍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到底你是丫鬟还是主子?曹公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来伺候娘子。”

“哦、哦,我这就去!”吴茱儿连连点头,一把将门关上,转身回屋穿好衣服。

语妍看着在她脸前摔上的房门,顿时拉长了脸,气哼哼地走了。

一盏茶后,吴茱儿收拾妥当,出了门就看见院子那头的月亮门底下,曹太监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她虽是有点儿怕他,可想到日后她和月娘还要仰仗他,犹豫了一下,小跑上前,脸上带着讨好,叉手行礼道:“曹公公,您来啦。”

曹太监侧头瞄了她一眼,道是月娘留下的那个野丫头,瞧她那不伦不类的礼数,哼笑一声,没有理会她,扭脸进了茶室。吴茱儿低着头跟在了他身后。

月娘已经在室内等着,语妍和心琪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立在里面奉茶。吴茱儿迟疑了一下,也站在了门外充当门神。

曹太监进去后就坐下了,笑脸对着月娘,一早起来见着这般绝色佳人,心情都不一样,看了两眼,就发现她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裳,皱了皱眉头,拍着脑门道: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娘子置办几套像样的行头,等下就让人去寻了裁缝和绣娘。”

月娘心思一动,敛眸道:“多承公公费心,我在这小院儿里也闷了十天半月,正想出去透透气,不如公公派人跟着,让我到绸缎庄子上坐坐,也好选了称心的料子和样式。”

曹太监眼珠子晃动,目光停在她柔顺的面庞上,笑一声,道:“行啊,今日天儿不错,娘子就当出门散散心,只是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说着,就从袖兜里摸了一叠银票出来,指头蘸了唾沫,查出三张一百两,搁在茶桌上,又把剩下的收了回去。

“若是不够用,就报上宅址,回头让人来取。”

别当他是真大方,这时候在月娘身上花上一个铜板,回头他进京都要报上十倍数目,她花的越多,他落的越多,何乐而不为呢。

曹太监答应让她出门,今日就没再给她讲宫规,让人备了轿子,指派心琪和语妍两个人陪同,另外又调了两个番子跟着,说是保护,其实是防着万一她跑了。

月娘别个不带,总要带上吴茱儿,这一行七八个人就浩浩荡荡出门了。

......

江宁县比句容可大得多,景致最好的是东山一带,最繁华的却是建安坊附近,店铺林立,路面宽敞。月娘乘着一顶官轿,得以行走在路中央,小商小贩和平民百姓都是沿着街走的。

吴茱儿扶着轿子,走在窗子边上,左顾右盼。看到什么好玩的,就凑到窗前告诉月娘。

轿夫认得路,来到城内最有名的一家绸缎庄子,压下轿门,吴茱儿还没伸手,心琪就抢先上前搀了月娘下轿子,语妍又故意抢先一步。把她挤在了后头。

月娘带着一顶帷帽。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纤纤袅袅的好身段,惹得行人频频侧目。暗道她是哪一位官家小娘子,只敢偷瞄,不敢王明正大地盯着瞧。

掌柜的有眼色,急忙迎上来。直接请到二楼雅间去坐,转身吩咐了伙计去将时兴的料子都拿上来摆看。

月娘随手摸了几匹布。轻轻摇头,心琪观颜察色,立即对那掌柜道:“拿什么破布糊弄我家娘子,再挑好的来。”

掌柜的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来头不小,一边陪着笑脸,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再好的料子不是没有。可是都叫客人定下了,不然小的先拿来给娘子过目。若是看的中,过两日货到了,再送到府上。”

“去吧。”月娘开了口。等那掌柜的出去,才指着桌上堆的布料,对吴茱儿三人道:“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心琪面色一喜,暗道是要给她们也做身新衣,这些料子月娘看不上眼,她看着却是极好了,不拘是裁裙子还是做褙子,能得一件就值了。

语妍嘴上没说什么,却也凑了上去,唯独吴茱儿杵在月娘身边,右脚不时地蹭一下左脚。

月娘扭头看看她,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你也去挑挑,别不好意思。”

吴茱儿挠挠头,也走了过去,可她哪里分辨得出什么好坏,只瞧着颜色鲜艳的就是好的,被语妍瞧见她动作,又暗中耻笑她一回。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带着料子回来了,这回只有三样布,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托盘里,一色嫩绿,鲜的就像是春来枝头发生的新芽,一色妃红,媚的就像是揉碎了的罗兰花汁,一色月白,清姣姣就仿佛是泉水里倒影的一汪月明。

那料子入手绵软,丝滑如水,饶是月娘在幽兰馆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得不稀罕。

语妍立在一旁,盯着那三色布料,眼珠子都快要黏上去。心中意动,只觉方才挑的那些布料都成了破烂,看一眼月娘也是爱不释手,便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