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斯克拉姆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他的确是不怎么擅长推理;在EAS亚洲分部,他算是个典型的“武斗派”,和眼前这位FCPS的精英探员相比,玩刑侦破案、逻辑推演…太欺负他了。
事实上,斯克拉姆怀疑车戊辰的理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仅仅是直觉而已。
他就是觉得,这个FCPS的家伙过于冷静了,而且其涉案的过程也有包含着太多巧合,这就让他感到有蹊跷,但具体怎么个蹊跷法…他想不明白;方才的那番推理,也是他“灵机一动”说出来的,结果一分钟不到就被车戊辰全盘推翻,还推得有理有据。
就在中尉在考虑着怎么下台时,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
“长官。”一名警员的及时出现,给他解了围,“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啊?哦哦…”斯克拉姆赶紧凑上去,询问道,“怎么样?”
“呃…”那名警员看了看旁边的车戊辰,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车戊辰自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查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不过他也不想让警员为难,故而如是说道。
“不用。”斯克拉姆立即回了一声,并转头对那警员道,“没事,有什么说什么。”
“是。”警员道,“崔医生说,对车先生的心理评估是在五点四十分左右结束的…”
“哦?”斯克拉姆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还不怀好意地斜了车戊辰一眼,“这就奇怪了啊…”他装出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车探员在诊所楼下遇到张警官时,是六点二十二分吧?难道中间这四十几分钟…你都在附近蹲点,等着自己的车超过停车计时器的时长、然后被人贴罚单吗?”
“呃…长官。”那名警员闻言,又道,“我还没说完…崔医生说,心理评估是在五点四十分结束的,但车先生离开,则是在六点二十分左右;哦,另外…她还特意提醒我们,说自己诊所里的钟调快了十分钟,所以车先生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在六点半左右走的。”
“什么?”斯克拉姆道,“那这四十分钟他在诊所里干什么?”
“崔医生…”还没等那名警员回话,车戊辰就开口抢道,“除了是一位心理医生之外,也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单身的、思想十分开放的女性…”他看向斯克拉姆,“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足以让您推理出那四十分钟的空白…或者,您还需要我说得更具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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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妥协
11月24日,下午一点。
这是子临进入矫正中心的第四天,此前的两天,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观察、等待。
等待着一些事情得到确认…
这件事,是由他的同伙去操办的;而他的同伙,名叫张三,张三的张,张三的三。
这是一个真名,只不过使用这名字的那个人,其个人信息并没有被登记在联邦的公民数据库中。
两个多月前,这位张三先生用一个假身份去结识了汤教授;汤叔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再加上又是临沂的地头蛇,被人“认出来”并不是新鲜事,所以这次“相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此后没过几天,张三就找了个机会,给汤叔送去一个红包,顺势拿下了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食堂的承包权。
这事儿,同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矫正中心本就是汤叔的一言堂,无论他想做出什么调整,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这十几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更换器材、服装以及其他各种杂物的供应商,说白了就是…谁给的回扣多就用谁的,至于提供过来的东西品质如何,那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自己用。
总而言之,张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了这个中心的伙食,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为某个计划展开了长期的准备工作…而这项工作,在今天早上,终于是完成了。
…
“你来的正好。”
当那位“甜点小姐姐”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子临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
不过,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有人来了、且知道来的是谁。
“我警告过你,让你走。”对方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开口就是冰冷的语气,“我等了你两天,今天已是第三天了,看来你是不打算走了。”
这会儿,正值午休时间,王勇跑去串寝室了,所以屋里只有子临一人;而“她”也是看准了这点,才会挑在这个时候前来。
“放心,我明天就走。”子临应道,“但…你最好是今天走。”
“什么?”她冷笑,“你还想让我走?”
“对,不但你要走,冼小小也要走。”子临接着道。
他的话,让对方神情一变。
“哼…果然,你也是冲着她来的吗?”她的杀意已如有实质般笼罩了过来。
“不是。”子临这可是实话实说,“当然了,我更不是冲着你来的。”
“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她又道。
“你信或不信,并不重要。”子临道,“你这种充满敌意的态度,或者说…虚张声势之举,也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只会浪费你我的时间。”他顿了顿,睁开了眼睛,完全无惧对方的杀意,逼视道,“如果你有足够的智略或能力,你就不必在这中心里虚度光阴,而是早已将冼小小带走;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和决心,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磨嘴皮子,直接动手突袭才是最高效的做法…现在,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就闭上嘴,仔细听我说,等我说完,你好好想一想,再发表意见。”
子临的话字字句句戳到事情的本质,这让对方很是恼怒,但恼怒之余,却又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强压怒意,等他说下去。
“看来你是同意了,那我就开始说了。”子临看了对方几秒,接道,“两天前的早晨,在食堂吃早饭时,我便锁定了冼小小。像她这种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能力的能力者,在我面前就像是黑夜中的远光灯一样扎眼…再结合你此前对我的‘警告’,我立即推测出,你的‘目标’就是她。
“也难怪她的资料上会写着‘本人主动要求进入中心进行治疗’这种看起来像是捏造的信息了;见到她本人后,我便明白,她的动机合情合理——她对自己的能力感到困惑和畏惧,她以为这是一种疾病或是诅咒什么的,但又不敢对别人说,所以她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期待着这个只要花钱就能进的机构能把自己‘治好’。
“当然了,我已说过,我不是冲着她来的;关于她的想法和行动,我也并不在意,只不过…解开了这个疑点,让我觉得颇为舒坦。”
他停顿了几秒,话锋一转:“比起冼小小,我对你的兴趣反而更多一些…
“在确定了你的‘猎物’后,找到你这个‘猎人’自是不难的,看看她的周围就是了。
“因此,当天中午,我便识破了你;虽然你戴着非常昂贵的半植入型纤维面具,而且你的身形的确也比较娇小,但你的神情、步态和一些细枝末节的举动,绝不是十几岁的女生会有的…
“作为一个做事谨慎周到的人,我立刻给外界的同伴传递了信息,让他们帮我查你的身份。
“与你的接触虽然短暂,但那一分钟的时间,已足够让我知道很多事。比如你知道所谓‘道儿上的规矩’,以及…你的能力应该是和‘影子’有关;仅这两点,便可让调查筛选的范围缩到很小。
“至昨天晚饭时分,我的同伴完成了调查,并把几名能力与影子相关的、目前行踪不明的嫌疑者的情报传递给了我。经过简单的推理,我确定了,你就是联邦通缉的二级能力者罪犯,代号——‘影织’。”
“哼…”身份被揭穿后,影织也没做什么无谓的狡辩,她只是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又是何方神圣呢?同样在这儿装嫩的‘周明’先生。”
她用嘲讽的语气念了子临的那个假名字,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嗯,周明的确是假名字,我的真名叫做子临,很遗憾和你在这种情形下相识。”子临应道,一秒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哦,顺带一提,我可不是装嫩,我这张脸是真的。”
“好啊,我会记住这张脸的…还有你的名字。”影织恶狠狠地念道。
“你爱记不记。”子临接道,“少打岔听我接着说就是了。”他也没等对方再回嘴,就继续说道,“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不带走冼小小,她的能力对你来说着实有些棘手,即使你想把她打晕了囚禁起来,她也有可能在无意识状态下将你杀死。
“所以,你只能设法潜伏在她身边,与她搞好关系、取得信任、成为朋友…
“不过,现在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说罢,子临就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那是五粒胶囊,每一粒的外面都包裹着一层透明的隔离壳,以防止弄脏或是意外溶解。
“这是什么?”影织的视线迅速移到了对方手中的胶囊上,并询问道。
“你不用管它是什么…”子临回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是一种可以抑制能力者特殊能力的药物,像冼小小这种初级的能力者,给她用半粒的量,效果就可以维持五天;而这里有五粒药,相当于五十天的抑制时间…这五十天里,你只要按时让她吃药,她就无法使用能力。你要把她卖了也好、怎么样也好…这点日子应该足够你去操作了吧?”
“呵…”影织冷笑,“我怎么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万一这是你的计策…”
“我要害你或者杀你,不需要那么拐弯抹角的。”子临道,“过去那两天,我只要让人在你的饭菜里下一点尸检都检不出来的毒药,你此刻就已经在停尸房了。”
这句话,让影织神情陡变,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食堂的人是你的…”
“那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总赶在饭点上传递情报呢?”子临打断了她,“你能自己想到这点很好,省去了我解释的时间…同时也引出了我要说的下一件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起来,走到影织面前,拉起还在后怕着的她的手,把那些胶囊塞到了她的手里,“最近这两个多月,所有在食堂吃饭的人,每一天、每一顿的饭菜里…都被加了一些东西。”
“什么!”影织当时就惊了,而她的表情也变得很微妙,好像自己身上沾了什么秽物一般,一脸的嫌弃。
“那是一种特制的纳米机械病毒,非常微小,肉眼几乎是不可见的。”子临接道,“进入人体后,这些无机物会吸附在胃壁上待机,并在附近有相同的机械时与之互相吸引、组合。”他说这话的语气很是轻松,完全没顾忌听者的感受,“当这种机器病毒的总质量渐渐累积到某个值之后,就可以用配套的遥控装置将其启动,对人的大脑展开攻击。
“可惜,这个‘值’何时会到,很难精确地计算出来;毕竟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饭量等因素都有一定差异…所以,我才不得不提前几天混进这个中心来;本想着可能要在这里待一个礼拜乃至十天的,但目前来看,明天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影织又问了这个问题,但这次,她的语气和刚才那次完全不同,这个问题的意义也完全不同了。
“我说了,我叫子临,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子临回道,“更多的,我跟你怕是说不着吧?”
影织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自己有时间思考一下情势。
半晌后,她复又开口;“你刚才说,让我‘今天就走’,而且,‘不但我要走,冼小小也要走’?”
“瞧,你终于学会如何跟别人交流了。”子临戏谑地笑了笑,接道,“我的建议是,在今天午夜之前,你挑个时间,从我给你的胶囊里取半粒剂量的粉末出来,设法让冼小小吞了,然后就趁着夜色,用你的能力把她带走…至此,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
“那我体内的机械病毒呢?”影织追问道。
“喝咖啡就可以消除。”子临回道。
“哈?”影织这个语气助词,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
“不仅是咖啡,还有薄荷、油炸食品、超辣的菜、烟酒等等,基本上对胃部刺激比较大的东西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让机械病毒脱离胃壁,一旦脱离了,它们很快就会被你的身体给自然代谢掉。”子临接道,“总之,你若是很着急的话,连吃半个月的烧烤加火锅,铁定能除干净,没准还能让你得上痛风。”
“你这病毒…也太随便了吧?”影织接道。
“因为这次用的是‘量产型’,效果自然会差一些。”子临接道,“若是用比较成熟的机型,植入周期会更短,也不会受饮食习惯的影响…最关键的,遥控的距离还可以拉得很长。”
“只是,这儿可是有将近两百号人呢,全部都用上高级的纳米机器人,成本就稍微有点控制不住了啊。”他说着,无奈地摊开耸肩,“好在…在‘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这个地方,用量产型便足矣。”
他说得没错,这种需要长期累积,而且会被饮食习惯所影响的手段,也只有在这个矫正中心才能有效实施,哪怕是在监狱里,都未必能成功。
在这个汤叔的小王国中,很多在外界看来很荒谬的、违反人道的事,却都是明文规定的铁则。
比如说:“磕操不认真”、“吃饭不认真”、“队列中手未扣紧”、“吃巧克力”、“喝饮料、茶叶水、咖啡”、“未经允许听音乐”、“未经许可触碰电脑及登陆外网”、“私自进入汤叔及医生办公室”、“在楼道内大声说话嬉笑打闹”、“熄灯后在厕所大声说话”、“未经允许碰人民币”等等。
这些在我们看来根本不叫事儿的事情,在矫正中心里若是犯了,都是要被电击的。
还有更离谱的,像是“兴奋”、“自我矫情”、“忽悠家长想回家”、“谈论治疗”、“虚荣心强”、“耍小聪明”、“说话欠考虑”、“认知偏差”、“不安心接受治疗”、“执行力不足”这类…根本无法用客观事实界定、或是单纯威胁到院方利益的事,也可以作为电击的理由。
总而言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病人在这里待更长的时间,治疗一种由他们捏造的疾病,并让病人的家属持续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
病人们的反抗意志,可以用电刑去控制,家属嘛…汤叔会在每周的点评课上进行“洗脑”。
在这么一个地方,“病人”们莫说是烟酒,就连巧克力、饮料这些东西都接触不到;吃的伙食也是能多清淡多清淡、能多便宜多便宜,美其名曰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
这样一来,那机械病毒的植入,自然是可以顺利进行。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我不明白…”影织听得出来,子临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眼下就是在跟自己闲聊;像这些听起来虚虚实实的言辞…未必能信。因此,她主动改变了话题,想看看能不能试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既然你手头连那种资源都有,为什么不用更简单直接的方法呢?下药、找雇佣兵、或者…干脆由你自己动手。”她望着子临,神情微动,“你肯定也是能力者吧,而且…是比我强得多的那种。”
事到如今,她已丝毫不怀疑,无论从智略、战力、还是其他资源来讲,子临都在她之上,而且她都无法想象她和对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这就你过奖了,我只是个区区‘纸级’的新手罢了。”子临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以及…我觉得我们已经聊得足够多了,作为女士,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逗留太久,可就有些不讲究了。”
“切…装模作样。”见对方非但不上钩、还顺势下了逐客令,影织立马啐了一声,并重新换上了一脸不爽的神色,言道,“好,你的药我收下了,人…我今晚就带走,然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说话间,整个人已化作一团黑影,并渐渐融入了床底的黑暗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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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密室
11月27日,晚,22点39分,临沂某酒店。
斯克拉姆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已像这样躺了半小时,仍是睡意全无。
关于案件的诸多线索在他脑海中缠成一团乱麻,难以理清,又难以忽视。
虽然他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并非查案,而是“调查本次事件中可能涉及的能力者的身份、并尽可能查明其能力”,但目前看来,无论是他的任务,还是案件本身的真相,都陷入了僵局。
“唉…”
伴随着一声长叹,他终究还是起来了。
他洗了把脸,穿上一套运动服,便离开了酒店。
白天在公共场合执行公务时,他必须穿西装,这是组织的规定;但现在,他可以穿上让自己感觉更自在的衣服。
其实,斯克拉姆并不喜欢西装,很不喜欢。
他曾是一名军人,或者说,现在也还是;他那个“中尉”的军衔可不是EAS给的,而是在加入EAS以前就在战场上拼出来的。
可惜,纵然在第一线待了很多年,立下的战功早已足够让他升到更高的位置,但他的出身、或者说他家庭所在的阶级,还是成为了他晋升道路上的一道鸿沟。
对此,他当然也会感到不甘心…
那些连硝烟味都没有闻过的少爷们,凭什么就可以去军官学校?凭什么可以一毕业就成为指挥官?这群夸夸其谈的公子哥儿用战士的鲜血来浇灌自己的履历,用下属的仕途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一滴血都不流便能当上将军;而像他这种出身于社会底层的战士,哪怕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也还是没有出头之日。
这公平吗?
他在心里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不过…他从没有想过要去回答。
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很蠢,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人就更蠢了。
总之,今时今日,至少从职务上来看,斯克拉姆已不再隶属于联邦的军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得感谢一下某位坐在指挥部里纸上谈兵的少爷…
假如没有上级的“瞎指挥”,那斯克拉姆也不会在一次行动中被俘;假如他没有被俘,也就不会遭到拷问;假如不是在被拷问的过程中承受了各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酷刑,他的异能也不会觉醒…假如异能没有觉醒,他也不会被EAS征用了。
说是因祸得福也好,大难不死也罢,人生有时就是这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个篇章是一片光明还是被糊满了屎,你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后翻、别放弃,一直坚持到光明到来,或者就这样被屎溺死。
…
晚,23点03分,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斯克拉姆是跑着步来到此地的,虽然他住的酒店离这儿并不算近,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在城市平坦的道路上、穿着运动鞋无负重地跑步,基本和散步无异,五公里以内他连大气儿都不会喘上一口。
“什么人?”当斯克拉姆靠近那建筑的大门时,正在站岗的警员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并凑上前来询问。
“嘘…是我。”斯克拉姆翻下运动服的罩帽,在路灯下露出了自己的脸,“小声点儿,万一附近还有记者,你这样会把他们招来的。”
“长官。”警员看清他的脸后,立即立正敬了个理。
“行了,不用敬礼,回你的岗位去吧。”话虽如此,斯克拉姆依然是用很规范的姿势回敬了对方一个联邦军礼,“我想进现场看看,时间长短不一定…你用对讲机跟各单位打声招呼就是。”
“是。”警员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回去,边走边摁下了自己左胸前的对讲机开始通报。
斯克拉姆则是快步穿过大门,进入了矫正中心的主楼。
此时,楼内虽是有供电的,但灯都没有打开。当然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把手机拿出来当手电筒也是常识了。
斯克拉姆就这么靠着手机的照明,从一楼开始搜索,一直搜到了五楼;在这个过程中,他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了另一个人——两天前的车戊辰。
他严格按照车戊辰的描述,模仿对方的行动,并计算着时间。
从18:36车戊辰抵达现场,到19:25他用监控室里的电话报警,总共是49分钟,这49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始终让斯克拉姆难以释怀。
也许这只是斯克拉姆单方面的胡思乱想,也许对方的证词就是事实,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验证一下,哪怕这是徒劳的,至少也能让自己死心。
…
39分钟后,斯克拉姆站在了汤教授的办公室里。
他的验证结束了,他已搜完了所有房间,隔壁就是监控室了;但是,他所花的时间,比车戊辰要短十分钟。
那么…这十分钟去哪儿了呢?
斯克拉姆长吁一口气,干脆在汤叔那张舒适的办公椅上坐下,边休息边思索道:“是我的动作太快了吗?的确也有这个可能,毕竟每个人搜查的节奏和效率不同,车探员当时是在一种随时可能遇到伏击的警戒状态下行动的,而我则是在已经知晓房间都是空的情况下进行搜索…
“但假如不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时间差…那这十分钟里,他又能干什么呢?
“删除录像?销毁证据?这些推理在今天上午已经被他推翻了,正如他所说…如果他真是同谋,根本没必要用这种形式参与到案件中来,或者说他完全可以让警方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把事儿办了。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是犯人的同谋…非但逻辑上说不通,就连凭空捏造一个能支撑这套行为的动机都很难。
“所以…真的是我钻牛角尖了吗?”
若要从侦探的角度给斯克拉姆分类,他应该算是个传统的美式硬派侦探,就是那种…靠着办案经验和直觉来锁定嫌疑人,并用高效、快速、强硬的手段来推进调查的行动派。
和逻辑严谨、充满理性的演绎派相比,这类侦探的缺点很明显——上限不足。
在普通案件中,这问题可能还不明显,甚至行动派会显得更有效率;但在一些案情比较复杂、或凶手足够精明的案件中,行动派经常会遇到瓶颈、或是冤枉好人。
而且,行动派还有个毛病,就是很容易会过度地投入到某个案件之中。尤其是遇到那种重大的悬案…越是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越是让他们无法自拔。
有时他们会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凭着“我知道一定是他干的”这么一个想法就盯着某个嫌疑人穷追猛打;这种做法,与其说是侦探的态度,不如说是政客的态度,即“听到问题之前就先选定立场,然后从选定的立场出发再去考虑问题”的做法。
用这种模式,即便最后抓对了人,也只是运气,是赌徒式的胜利。
就算客观上为社会伸张了正义,但主观上实是一个赌徒的自我满足。
斯克拉姆,现在就陷入了这种情绪当中…由于推理能力的不足,他只能在对车戊辰的怀疑和自我说服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