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只抬了下眼皮,就继续吧嗒。
老太太动气,却也知道老太爷不会改,扬声吩咐了众媳妇、孙子孙女进来请安。
环视一周,却见三婶还没来,“老三家的素日伺候我用饭可是最积极的一个,今儿个怎么反倒没影儿了。”
二婶笑道:“三弟妹如今忙着家里的事,恐是累着了,今日睡迷了也是有的。”亲自取来公筷为老太太布菜:“媳妇服侍您不也是一样的么。”
老太太见二婶如此温顺,竟是将平日里的傲气都收了,心里受用的很,就点了头。
“都去用早饭吧,也别跟这儿杵着。尤其是你,晚吃了一顿半顿的,莫回头来怪祖母耽搁了你。”
老太太明就是夹着棍棒向傅萦说话。
傅萦自好起来,对吃热衷也不是秘密。
傅芸、傅蕊几个都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傅萦怎么出丑,那日将他们关在门外的仇他们可记得呢!
宋氏蹙眉,老太太这样刺打傅萦不轻不重的,并不造成伤害,她也不好立即冲撞婆婆引起事端。
老太太盯着傅萦,却没从傅萦脸上瞧出任何情绪。
她竟完全不搭茬,仿佛没听见老太太的话,修长的指头拈着纨扇垂下的浅蓝色流苏低头把玩。
拳头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半点回应,老太太眉头拧了起来。却又不好再度点名直言。
傅芸是老太太膝下承欢最勤的,这会子也能体会上意,笑道:“七妹,祖母这是关心你呢。”
“啊?我?”傅萦抬眸,懒洋洋睨了傅芸一眼,就对老太太笑道:“祖母恕罪,原来您是跟我说呢?吃饭又不是我独有技能,祖母与六姐素来又亲,孙女还以为您是与她玩笑呢。”
老太太翻了下眼睛。
傻子都看得出她是针对她好吗!要搁在正常的女儿家,被祖母数落了贪吃这会儿羞都要羞死,她竟还厚颜无耻说这些,还将傅芸也拉下水!
老太太刚要在刺几句,却听珠帘“哗啦”一声响。
“老太太,三太太来了!”婢女的话音未落,就见三婶在个婢女的搀扶下气弱的进了门,她后头还跟了个将双手绑在背后的小丫头。
正是昨日送点心的小桃。
三婶喘了几口,“虚弱”的扶着圈椅扶手给老太太请安:“娘,今日媳妇着实是被事儿绊住,才来的迟了,还请爹娘原谅。”
老太太摆摆手,疑惑的点指小桃:“这是怎么回事?”
三婶心内冷笑,面上平静的道:“着是我院里的小桃,平日里负责敏哥儿身边一些琐事,昨儿个被敏哥儿屋里的苏叶使往东跨院送点心。却不想这丫头竟然在点心上下巴豆!昨儿媳妇已在她房里找出了使剩下的巴豆!事情涉及到大嫂与七丫头,媳妇不敢擅自做主,特拿了人来给老太太发落。”
众人无不惊愕。
尤其宋氏与傅薏、俞姨娘。
昨日那不留神跌了的点心,竟是被下了巴豆的?也难怪今日没见蒋嬷嬷出来,那位昨儿没少吃啊!才刚进院子还听小丫头说蒋嬷嬷得了病,正将养着。
宋氏不蠢,便将事情的前后联系了起来。
老太太想不到三婶今日竟选了个人最多的时候将此事说开。到底这件事默默地压下去才是道理,张扬开来对三房与二房的联和完全没好处,心里就骂开了三婶,面上却不好反驳,只是道:“既是查出来了,你让她自己招。”
三婶点头,狠狠的瞪了小桃一眼:“你还不说实话?都到了老太太跟前你还想遮掩?”
“奴婢没胡扯,那凉糕上的巴豆是奴婢放的。但是确无人指使啊!”
“无人指使?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你一个小丫头,与七姑娘无冤无仇的,你做什么害她!”
第十七章 助攻
小桃唬的身上不住颤抖,泪如雨下哽道:“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瞧七姑娘不顺眼,才暗中下了巴豆,奴婢原想着那么一丁点儿不过是多上几次茅厕,真没想将七姑娘如何的。”
小桃如此回答,叫傅萦听了都为她捏把汗。
到底是瞧她多不顺眼才敢这么回话啊!
“你…”三婶气的肋扇儿疼。
小桃的姥娘是二房郑姨娘做丫头时认的干妈,自郑姨娘开了脸,他们之间就更亲密了,她就不信这事儿与二房无关!
偏小桃是个死心眼子,竟咬死了是自己一人作为,宁肯陪上小命儿也不肯招出家里人来。
然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她三房岂非要给二房背这个黑锅?一则开罪了长房,不等做什么就叫人警醒起来,二则没与老太太商议就私自行事,那老家伙怕就暗中记上了。
“小桃。”三婶缓步到小桃跟前,声音底气十足,再无心思去扮柔弱,戴了金戒子的手指挑起小丫头的下巴,凝视她泪湿的脸颊冷声道:“念你平日做事也算本分。我才没往死里头弄你,只叫你如实回话而已,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外头你老子娘兄弟的体面可就顾不上了!你可自己想清楚再回话,我再问你,是谁指使你?!”
小桃惊恐不已,咬着唇半晌方哽咽道:“没,没人指使,是奴婢自己…”
三婶一把甩开小桃,怒极道:“来人,将这下作小娼妇拉出去给我打,几时说实话几时罢手,否则就将她打死,我宁肯交那二十两银子了!”
东盛国大户人家若是将犯了错的下人至死,需向衙门上缴二十两银的记档费用。
三婶发了话,外头立即就有粗实的婆子将小桃拖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传来板子声与小丫头的惨叫声。
宋氏与傅萦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老太太与二婶这会儿都沉着脸。前者是因为不知该怎么收场,后者则是紧张。二婶不由得回头狠狠剜了郑姨娘一眼。
郑姨娘是九少爷傅放初的生母,因是婢子出身,傅放初又不是争气的,地位可想而知。就算到如今的情势,二婶一句话将傅放初记在主母名下,她也无话可说。是以她这会儿只顾低着头冒冷汗。
外头记数的婆子已喊道“十二”,小桃惨叫着大叫:“我说,我说。”
三婶心头一喜,就要吩咐人拉小桃进来。
谁知此刻,老太爷却从侧间走了出来。
“住手吧。”
“爹,您?”三婶愣住。
老太爷道:“丫头一时想左了犯了错,如今打了这么多下也就算罚过了,咱们家从来都是宽仁待人,今次已经破了例,你且将她送回家去交给她老子娘管束,往后再不得进二门也就罢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要怎么闹?”
“爹,可是…”这老菜瓜怎么这样糊涂!人马上就要招了啊!
“可是什么?大清早就这么闹,让我怎么静心雕刻!”
众人:…
老太爷,您的语气还可以再理直气壮点吗?
老太太这会儿也回过味来,站起身来道:“你爹说的是,这事就罢了。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再闹也不像话。”
三婶憋得脸色通红,直想骂娘。
二婶与郑姨娘几人则是悄悄地舒了口气。
老太太转向傅萦,笑容温和的像是变了个人:“咱们七丫头最是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必然也不会再追究的。”
“祖母开玩笑呢?!”傅萦声音娇娇软软,笑眯眯的道:“通情达理这词儿跟我不挨着,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你做初一,休怪我做‘初二’。”
“是十五。”傅薏红着脸低声提醒。
“好吧,休怪我做十五,”傅萦摊手:“事情到这一步,八下里水落石出了却不让审了,这是什么道理?是不是觉得我们娘儿们‘通情达理’就是好欺负的?难道点心里下了巴豆是小事儿?这起子混账今儿个能下巴豆,明儿直接放砒霜我们也得受着?吃不着是老天眷顾,吃着毒死了就认倒霉?”
老太太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货怎么软硬不吃呢!
一般人不是戴个高帽捧上两句就抹不开脸了么!
傅萦摇着扇子,眉目含笑望着脸色渐黑的祖母。
小桃不论是招出祖母,还是招出二婶,亦或是招出三婶来,问题都会发生实质上的转换——从下人算计主子,变成亲人之间的相互残害。
以为老太爷只知道雕木头不管事?其实他心里明镜儿一般,比老太太还明白呢,否则他刚才拦的怎么那么及时?
一旦此事升级为亲人之间的谋害,长房就有十足的理由撵人出去了。不论是撵走二房还是三房,他们的联盟都会瓦解。
面子什么的固然重要,淑女形象她也有点在乎,这会儿却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小桃在院子里低弱的呼痛啜泣传入耳畔。
老太太顺了顺气才道:“看这丫头说的,哪里就那么严重,还砒霜?真有那么多砒霜还去毒耗子呢。”
“祖母可别这么说,有些人连耗子都不如,为了银子钱什么做不出来?”
“你…”老太太面色紫涨。
老太爷看向傅萦,终于发了话:“七丫头。我的话,这事就罢了。”
老太爷很少理会家里的事,就连傅萦险些被抬走他都没出面,这会儿却直面孙女下了命令。
傅萦笑了。
“祖父。我能问您个事儿吗?”
“说。”
“其实我爹是抱来的吧?”
众人再度默了。
老太太翻眼睛,重重的拍桌:“傅萦,你反了!”
“祖母息怒。我又没说不听祖父的话。既然祖父一心为了您考虑,我也无话可说。不追究就不追究吧。只是从此要求祖母个恩典,还望您依允。”
这就跟她交换条件了?
她能说不吗?!
“你说。”
傅萦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请祖母答应往后我们东跨院自己开伙,外头的吃食我们也不敢碰了。您说呢?”
自己开伙,灶上的婆子就不够使,还要再请,而且还要单独给长房送鱼虾菜蔬,钱多花费至少一半不说,还将家也闹了个半散架,叫外人看笑话。
那倒霉的巴豆到底是谁下的啊!
傅萦是不怕现在掰脸的,她正愁没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呢。毕竟重孝悌亲情是大局势,她母亲还是长媳,没道理丈夫死了就急赤白脸的将公婆和妯娌都撵走,那样叫外人看的也不像话。
她不怕掰脸,可其余人是怕的。
老太太明白傅萦打的什么算盘,也知道现在不是与长房撕破脸的好时机,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太太与三太太。
这两个猪队友,真是够了!
“萦萦,你是懂事的好孩子。”老太太险些被口水呛到,其实她想骂傅萦没教养竟敢犯上,却打死也不能将事弄砸,只得继续温和的笑着商议:“咱们一大家子分开两个厨房,叫外人瞧见可怎么想呢?你…”
还预备晓之以情,却不料老太爷打断了她的话:“就依七丫头说的去做,都散了吧,我晌午不回来吃。”
老太爷撂下话,就那么走了。
老太太一口气憋得脸色青绿,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屋内一片死寂。
傅萦望着老太爷的背影,默默地给了个五星好评,还有那个指使了小桃的神助攻,也该点个赞才是。
现在这效果,她其实很满意。往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吃放心饭不说,二房、三房与老太太彼此之间都已产生了罅隙,逐个瓦解就容易多了。
众人散了,各自回了院落。宋氏吩咐人去抬食盒,这才捏傅萦的脸颊:“你这丫头,往后切不可在祖父祖母面前那样放肆了。就算旁人有过错,你的教养也不能丢了啊。”
傅萦揉了揉脸颊,慢条斯理道:“旁人怎么说我是不在乎。难道为了让人瞧着好看就委屈自己?娘,面对不值得的人还保持风度,说好听的是教养,说难听了,那叫冒傻气好欺负。”
宋氏无奈的摇了摇头。
傅萦的性子变的如此乖张,也着实是因为情势所迫。她可以理解,却不很认同。只指望着慢慢的潜移默化中,将她偏执的想法改正过来。
傅薏见宋氏沉默,怕傅萦挨训斥,就转移话题道:“七妹,那碟子点心你是知道有问题才故意跌了的?”
傅萦笑道:“我哪儿那么神啊,当时只是略有怀疑,不敢确认,又不想叨叨出五哥来。”
“五弟应当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相信他不是。这事儿背后还指不定绕几个弯儿呢。”若是能知道二房和三房现在分别在说什么就好了。
傅萦想知道的这些她虽不得而知,有人却在次日就知道了。
阿圆念罢了字条,就嘴角抽搐的对面前一身乞丐服的主子央求道:“求您开开恩,就饶了咱们吧,您这样儿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怎么不能见人?我还从没试过做乞丐什么滋味呢!”
少年脸上糊满了灰,乱糟糟的头发里夹杂着草棍儿,一身的渍泥,身上还散发出难以忍受的馊味。
“别捣乱,快走,难得那个赵子海今儿舍得出府。”
求您了,到底是谁捣乱啊!
第十八章 胖揍
少年那方的事傅萦当然不得而知。此时她正斜躺在小花园子的藤屉春凳晒太阳,素白纱裙委地,浅蓝真丝披帛绕过雪白绫袄包裹的纤细手臂垂在身侧,微风吹来,蓝白拂动,似能荡出圈圈涟漪,带来阵阵清爽,身周锦簇群芳都成了陪衬。
梳云蹲在一旁摇着蒲扇,珍玉撑着一把油纸伞,将洒在傅萦脸上的阳光遮去。
梳云笑着道:“姑娘,这会儿日头越发毒辣了,您一身白皙的肌肤可不要风吹日晒的粗糙了。”
“是啊姑娘。已经巳正(上午十点)了,您也在这儿呆了快半个时辰,早起才说不舒坦,广缘寺您都没去成,可不要再中了暑,夫人回来要心疼了。”珍玉也劝。
傅萦睁开眼,摇了摇一直捻在指尖的小白猫纨扇,慵懒的坐直了身子:“我娘与姐姐他们出去也该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回姑娘,是已有一个时辰了。”珍玉道:“姑娘今儿早上才说胃疼,早膳也没怎么用,这会儿粳米粥的温度刚好,婢子服侍您进些可好?”
当然不好!
现在吃饱了,待会儿出门还哪有空地儿装零嘴?
说来惭愧,她爱吃肉,肉食中又最爱吃鸡,要么上辈子也不可能见着香酥鸡就把持不住。
如今守制三年不能碰荤腥,虽是馋了点,可想到父兄,她也能够克制。
只是府里大厨房的厨娘做的素菜味道着实太一般了,就是珍玉也是擅长荤菜,素菜却做不大好。
每日被青菜豆腐荼毒,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有木有!
所以她才扯了个谎,“借故”晚些出门。
那么问题来了,路过集市时若是碰上什么不沾荤腥的小食,她是吃呢,还是吃呢?
傅萦明媚纯净的杏眼中光彩流动,精致的小脸上也挂了浅笑:“其实我这会儿胃倒是不疼了。”
“那就好。可姑娘您也该用点儿什么,空着肚子的可不好。”
“不了。梳云,你去吩咐人备车吧,既然已经好些个,我也去广缘寺。”
“啊?”
“去啊,愣着做什么。”傅萦站起身,大大方方的伸了个懒腰。
梳云便将蒲扇交给珍玉拿着,自己快步出去办事。
傅萦与珍玉缓缓的沿着石子路往东跨院走去。
其实若是搁在前几日,长房若有了自己开伙的条件,她会直接与母亲说找个素菜做的好的厨子来,就是想吃什么小食也会直言。
可是那日老太太为了挑刺儿,竟然当着母亲的面指着她贪吃来说。
她当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素来是随心恣意,我行我素。可是她不想让人背后说宋氏。女儿家落个贪嘴的名声会戳母亲心窝子的!
是以今日她才矜持了一下,想迂回着去解解馋,随后再往广缘寺去,也不耽搁上香祈福,说不定还能赶上广缘寺的斋菜呢。
离开小花园子,沿着青石砖铺就的甬道走向东跨院,迎面却见郑姨娘低着头走了过来。
因她是傅放初的生母,傅萦对她尊重,驻足颔首。
郑姨娘没似往常那般招呼,还过礼就又低着头往前去了。
待她走远,珍玉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低声道:“她的脸肿了。”
岂止是肿了,还肿的很严重。
傅萦看了眼西大跨院的方向,抿唇摇了摇头:“二婶就是这么打了她又能如何?不过引九弟与她生分罢了。”
马车很快预备妥当,傅萦带上梳云、珍玉,还有粗壮的婆子以及两名护院,也不与老太太招呼,就径直离开了侯府。
她虽见过一些世面,可那仅限于长公主抱着“它”在赏花宴上,集市却是极少有机会去的。是以此时马车拐出街角往途中必经的集市方向行驶,她便默默地猜测集市上有什么可吃的。
谁知正想着,却听车夫“驭”的一声,马车竟缓缓停下了。
傅萦疑惑的蹙眉,“怎么了?”
跟车的珍玉笑着道:“是夫人和四姑娘他们呢。”
“我娘?”傅萦惊愕的撩起车帘。前方那摆出一品诰命仪制的朱轮华盖马车可不正是他们家的?跟车的瑞月和俞姨娘以及护院仆妇们也发现了傅萦。
傅萦拿起帷帽戴上,素白轻纱遮了面容,就搀着梳云的手下车。
那厢宋氏与傅薏也踩着黑漆的垫脚凳子下了马车。
“萦萦?你怎么在这?”宋氏与傅薏同样都戴着帷帽,容颜若隐若现。
“我身子好些了,就想往广缘寺去找你们呢。”路上的零食怕不好再吃了,傅萦淡定的问:“娘不是早就出门了吗,怎么这会子才走到这里?”
宋氏与傅薏都笑了。
傅薏压低声音道:“七妹妹,才刚我随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去给你带回个厨子来。”
“啊?”傅萦诧异。
傅薏便拉着傅萦的手,低声道:“母亲知道你爱佳肴,咱们虽有了小厨房,可厨娘也是要公中管事嬷嬷来选的,她怕你不喜欢,正巧外祖母那日说家里有善做素菜的厨子,今日就借了出来上香的由头回了一趟八兴村将人接来了。”
傅薏一指车队旁的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就是他。母亲说,将他养在外院,你若是想吃什么了,就让他做了咱们去提进来便是。外祖母还说不用咱们发月钱,他的月钱依旧宋家出。”
真是亲娘,都知道她为什么闹心!
傅萦感动不已,一把搂住了宋氏的手臂,撒娇的道:“娘,多谢您费心了。”
“你这小馋猫,这便开心了?”宋氏爱怜的拍了拍傅萦的肩头。
他们母女说话时,马车旁的厨子望着傅萦早已经看的痴了去。
不过是方才撩起车帘时的惊鸿一瞥,他便看出这姑娘长大后必然是个绝色,加上她的死鬼爹可是侯爷,而且谁要是娶了她谁就是沐恩伯!
他去武略侯府好生伺候着,再多用一些心来讨好,说不定那美人儿就瞧上他了!将来他要是做了沐恩伯,打死也不炒菜了!
如此一想,厨子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了。
既然遇上,两队人变并作一队,傅萦与傅薏就都上了宋氏宽敞的朱轮华盖马车,一众仆婢护院都跟在马车两侧,向前驶去。
母女三人低声说着话消磨时间,傅萦知道宋氏心中一直压抑郁闷着,也是难得出来散散心,就竭力的彩衣娱亲。
正当车队路过“一品居”楼下时,二层敞开的菱窗里却突然抛出个“重物”。
且不说周围的百姓,就是车队中人一时间也反应不及,那人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正落在方才从宋家接来的厨子身上,二人齐齐跌倒。
“哎呦喂!怎么回事啊!”被砸中的厨子从那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身下爬出来。
人群中,某乞丐弹了下手指。
刚要起身的厨子就抱着右腿“哇”的一声痛叫:“我的腿!我的腿定是被砸断了!”
“快,快,去瞧瞧!”宋氏催促。
与此同时,一身着玄色军服的彪形大汉怒忡忡的分开人群,骑在那已经被揍的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拽着他领子又是一耳光:“我让你偷!小子,你休要装死,我这就送你去官府,定要治你的罪不可!”
马车中的傅萦透过窗纱瞧见那被揍的人,废了很大力气才没笑出来,戳了戳宋氏的腰,低声道:“娘,您看那是谁。”
宋氏这会儿也仔细分辨了一番,惊道:“那不是赵子海吗!”
“是吗?!”傅薏也惊愕不已,探身到车窗边隔着窗纱往外瞧。
被揍的那个正是差点就娶了傅萦做第三房继室的赵家表哥。
这会儿那汉子抡了一巴掌,才发现一旁停着宋氏出行的车马仪仗,一看马匹车辆便知级别,他心里就禁不住咯噔一跳。
这可是盛京城,保不齐路上就遇上什么王公贵族。他不过是奉命行事,怎么还冲撞了贵人了!
汉子忙起身行礼,“不知尊驾在此,小人冒撞了。”
宋氏便端坐车内,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何故当街行凶?”
汉子看了看左右围观众人,就道:“回这位夫人,才刚小人在一品居用饭,这腌臜货竟趁我不备偷了我的钱袋!且他还长了心眼儿,用了饭不现钱结账,反而要掌柜的记账。若不是有个乞儿向他乞讨,非要了他一文钱,他还不肯拿出我的钱袋来呢!我揍了他一顿出出气,马上就要扭送衙门去,今日着实不知尊驾来此,若有冲撞,还请夫人见谅。”
赵子海会偷窃?
他虽纨绔了一些,偷窃却未必会。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安排。
傅萦看着头脸已经肿成猪头的赵子海,很厚道的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
宋氏则是沉吟。
赵子海再不济,也算是亲戚。若是被扭送官府,将来真正有事了赵家少不得还要来烦他们。老太太那里叨叨起来更叫人受不住。
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此事罢了。
“这位军士。”宋氏商议道:“他偷窃固然不对,但因你们交手,也着实害的我府上下人受了伤,实不相瞒,那个不争气的是我家一个下人的亲戚,你若能罢了此事,我便也不问你我府上下人受伤之事了,你看可好?”
第十九章 少年
宋氏不过是为了免去麻烦,且要顾着老太太的体面,不好直接说行窃之人是她老人家的侄孙才顺口胡诌。
那军士闻言,面上闪过为难之色,心内却着实松了口气,今日他是奉命行事,该教训的人已教训过,若真个因此开罪了权贵反而不美。
不过场面还是要做足的。
“既然您开口,小人自然莫敢不从。只是这偷儿虽穿戴的人模狗样,品性却不好,恐怕在外没少仗着您府上那位的身份行事。”
此人言语未尽,意思却已明白。
他分明就是说府上那个“下人”怕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么会纵的自家亲戚行偷窃之事?
傅萦笑了。
那个“下人”,还真是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如此多谢你了。”
宋氏戴上帷帽,嘱咐了傅萦与傅薏呆在车内不要出去,就下了车。
那军士与宋氏行过礼便告辞而去。
宋氏则先吩咐了婆子多带几个人先将赵子海送回赵家,转而又吩咐人将被“砸”断腿不住哀嚎冒冷汗的厨子抬上马车,又安抚了几句,承诺养病期间月钱照领,所有医治的费用都有主家来出,总算让厨子心里好受了一些。
宋氏回到马车时,已过了午饭时间。
傅萦见那厨子并无大恙,就捂着胃,心塞的抿着嘴,好像更饿了。
她一大早做好计划,为了集市上多吃点特意没怎么吃饭,没想到这次出来不但小食没吃到,娘亲给找个厨子还“工伤”了。
她只是不想太亏待自己的舌头,要不要这么坎坷啊!
“娘,这个时辰再去广缘寺还来得及吗?”不知还赶不赶得及午膳的斋菜。
“时辰不早了,这会子去怕晚上赶不回来,咱们改日再去吧。”宋氏便吩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