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流芳眸光微闪,羞涩的摇了摇头。
三婶目的本也不在赵流芳,转而又问:“我瞧着澜哥儿不错,你看看我们六姑娘给你做个小嫂子,可好不好呢?”
傅芸闻言脸腾的红了,跺脚道:“三婶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玩笑。”虽是娇嗔,却无多少嗔怪。
赵流芳诧异的看了看傅芸,又看含笑的三婶,当即挽着三婶的手臂道:“表舅母说的极是,我看着六表妹就是极好的。我想姑祖母也不过是出府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就与姑祖母去说,她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三婶趁着老太太失踪愉快的推销傅芸时,宋氏这里正问瑞月:“七姑娘呢?”
瑞月道:“才刚七姑娘回房了,四姑娘要陪着也被婉拒了。”
宋氏越发的担忧了。
傅萦自经过那一事醒来之后,性子就变了许多。从前她温柔腼腆,而今却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刚强与智谋,性子是柔中带刚的。而经历过亲人的逼迫,见识过人性的丑恶,她性情就越发的乖张任性,等闲事到了她跟前都不算做大事,就连当初被抬去赵家,她都能当机立断的在集市上闹起来轻松化解了危机。
可今日她却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一直蔫蔫的,才刚三婶来时她不过行了礼就回了卧房,根本没有平日里逗乐子的心。
冷不防闺女变回原来的性子,宋氏极不适应。
其实莫说傅萦那样一个小姑娘,就是她现在也慌了。担心婆婆的安危,又担心暗中监视的人下一步就会将傅萦绑去。
这样一想,宋氏干脆起身道:“瑞月,你去告诉七姑娘今儿开始来与我一同住…罢了,还是我亲自给她收拾收拾,你这就去外院告诉厨子,将平日七姑娘喜欢吃的小菜弄几个来。”
说到此处宋氏叹了口气:“好在萦萦还有个喜好,否则都不知该如何哄着她开心。”
瑞月应是退下,宋氏就去了傅萦的厢房,根本不问她的意思就让梳云和珍玉将她的枕头和夹纱凉被送去正屋,拉着女儿道:“你晚上就跟娘一块儿,若真有那等宵小之徒敢对你不利,娘先拆了他们骨头熬汤!”
傅萦噗嗤就笑了。
宋氏如此关切,她哪里还会将自己的忧虑带给她?
“娘,我在守制,您就是熬出人骨汤我也不吃的。”
“难道不守制你就吃?”宋氏点傅萦额头,搂着她肩头道:“咱们暗中又不知树了什么敌,这段日子你就跟在娘身边,最好别离开我的视线。回头我也想法子去请一些护院来。想来出了你祖母的事,家里都不会反对的。你且放宽心,娘会保护你的。”
傅萦动容的在宋氏肩膀蹭了蹭脸颊,“多谢娘。”
“乖,我已吩咐人去告诉厨子预备你爱吃的了,待会儿送来你用一些,就是谢我了。”
傅萦莞尔,她的属性看来已经在周围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阿彻是炒完了四个小菜才黑着脸去悦来客栈回话的。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天色大暗,急匆匆进了厢房,开门见山便道:“我长话短说,那位还不知道待会儿又要吃什么呢。她祖母都失踪了,人饭量反而还上来了,到底是心多宽啊!”
萧错叼着个果脯眨巴着眼:“你说她祖母失踪?”
阿彻颔首,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
萧错若有所思的嚼着果脯,半晌方道:“看来对方跟咱们一样,对武略侯的遗书志在必得。”
“可他们为何不直接拿了七小姐去呢?”阿圆不解的蹙眉。
萧错摇头道:“还不到时候…这事儿不大妙。阿彻,你待会儿回去想法子密切关注七小姐处的动静,尽力护着些,嗯…她要吃什么,你就多预备些吧,想来心情不好时吃的更多。”
阿圆与阿彻都错愕不已。
您这关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瞧上那吃货了?
萧错又抓了个花生米往空中一抛,张口衔住,边嚼边含混的道:“那小妞挺有意思的,我还没玩够呢,可别叫人先给玩死了。”
玩够…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感觉到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
主子,求不添乱!

第二十八章 活受罪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虽失踪的是老太太那样不靠谱的人,可到底她也是傅萦的祖母、傅刚的生母,再不仁不义也是“傅赵氏”。
屋内傅萦与宋氏辗转难眠,屋外奉命暗中保护的阿彻也捂出了满身的汗。没办法,若不捂的严实一些怕要被蚊子叮的满身包。
而此时盛京城中某处民宅后院的暗室里,老太太正被装在一铁箱内。
这铁箱高不容人坐直,长不容人躺平,大小刚好老太太蜷缩在内,若想翻身都费力。正面落了锁,外头缠绕铁链,只有头顶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门能透气,然而四周遮挡的十分完美,竟是一点光亮都不透的。
如今盛夏季节,老太太被闷在其中,汗水湿透了衣裙贴在身上,透气不良的狭窄箱中充满了尿骚气,那是她方才被关时吓得失禁了。若只这样也就罢了,最难熬的是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丝毫光亮。
看不见、听不到、坐不起、躺不平、没有水、没有饭、想出恭只能解决在亵裤里,且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如此的恐惧和绝望,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老太太哪里受过这种苦?
她不免哽咽落泪,声音沙哑的呢喃:“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就问,有事儿就说,抓了人关在这鬼地方是什么道理…我家里不缺银子钱,只要放我走要多少银子我都给!来人啊,放我出去!”
正当此时,寂静到能听到心跳的屋内突然传来“吱嘎”门声。
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是谁?!”
眼前一片黑暗,听力就比往常要好,老太太听着那脚步声缓缓接近,吓得屁滚尿流:“别杀我,别杀我,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头顶巴掌大的小门被打开,光线一下子照射进来。老太太以手遮脸眯着眼无法适应光亮,然而恢复目力之后看到的,却让她惊叫一声差点昏过去。
透过那小门看到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老太太惊喘,呜呜的哭着,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一张面具。
一只大手递给她一个窝头,她犹豫着颤巍巍接过。
男子低哑的声音透过面具闷闷传来:“省着点吃,下顿还不知什么时候。”接着又塞进一个水囊。
眼瞧着那人就要将小门关上,老太太忙大叫:“你们抓我是为了什么?要钱?我可以配合你们,你们有何要求倒是说啊!”
那鬼面具凑近了小门,以老太太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只凸起的白眼,里头隐约能看得清人的瞳孔。
男子声音低哑:“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若如实告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当然,你若不说也不会死的,我会将你关在这里一生,让你尝尝永无天日的滋味儿。”
“我说!我什么都说!”老太太老泪纵横,“求你放了我吧,我一把年纪了,就是你不收拾我我也没几年好折腾的,求你饶了我吧!”
她如此讨饶,鬼面人却是噗嗤一笑。
“老东西,你这么孬种,对得起你们家满门战死的英魂吗?”
逞英雄当饭吃吗?她这叫能屈能伸好吗!
“求你饶了我吧,你问什么我都说!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好。”那人低声道:“你府上的七姑娘,也就是武略侯的嫡长女…”
“难道壮士瞧上我那孙女的容貌?”老太太抢着道:“你若喜欢,我就做主将她送给你了!”
“我说要你孙女了么?”
“没,没有。”
“我若要她,直接绑她来就是了,还用将你关在此处吗?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蠢。”
“我…”
“我且问你,你孙女是否将武略侯遗书上的内容告诉给你了?!说!”配合着一声呵斥,铁箱被踹了一脚。
这一下来的突然,嗡嗡巨响震的老太太心跳如擂鼓,似要脱腔而出。
生死关头,什么六成财产?鬼才会在意呢!
“我说,我说,其实那不是遗书,是我长子立的遗嘱…”
老太太一字不落的将傅萦与她说的都说了。
而鬼面人只是沉默不语,待老太太说罢,他竟一言不发的将箱子上的小门关上了。
又陷入黑暗,老太太发了疯似的求饶,可“吱嘎”门声之后,周围哪里还有人?
老太太杳无音信,整个傅家都笼罩在阴影之中。老太爷却不似昨日那般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主持起大局,有他坐镇,满府里并未因为丢了老太太而乱成一盘散沙,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只是衙门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得了报告之后,连着找了两日都没有消息。
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老太太是凶多吉少了。
自老太太失踪后,傅萦就是对品尝美食都失去兴趣,人整个儿瘦了一圈,此时正小脸煞白的坐在廊下的醉翁椅上,一面摇晃着一面看着晚霞染红的天。
她觉得自责又恐慌。
这一番试探,不但试出了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更是将老太太也给害了。
老太太的确对长房不住,还险些毁了她一辈子,可是她的人生简简单单,喵生靠卖萌混饭吃也混得个平淡,她的手干干净净不染血腥,却因为一个小智谋就害死一个人。
这样的现实,傅萦的小心脏有些厚不住。
难道是大前世死的姿势不对?这两次重活都是什么鬼啊!还不如再给她一只香酥鸡算了。
然而她身在局中,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就不能逃避责任,她有母亲,有家人,有责任要负。难道只享受着重生带来的好处,遇到危难的事就想逃?
做人要厚道。况且她真的放不下亲人。
“七姑娘。”珍玉快步到近前来行礼。
傅萦懒洋洋的摆手,“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告诉厨子正经做些给我母亲和姐姐用就是了。”
珍玉默了一下,她也没说要吃饭嘛。
“是蒋嬷嬷来回话,老太爷让您去上房一趟呢。”
终于来了。
傅萦叹了口气。她从不觉得祖父是个只会雕木头的草包。老太太失踪了两天半他都没问过她,等闲不会轻易出手,要出手就绝对会来个一击制敌。
这是傅刚常说的话,怕也是老太爷那传承下的。
傅萦到了上院正屋时,老太爷与顾韵正按着身份落座,屋内再无旁人。
背后的门被蒋嬷嬷关上了。
傅萦感觉到老太爷的眼神冷的像是出鞘的刀子。
“傅萦,我有话问你。”

第二十九章 气傻

老太爷虽不是大众所认为的那样草包,可傅萦也并不觉得他是个负责的人,明明什么都看得透,却将家业抛给老太婆去瞎折腾,如此纵容才是败家的根本,他自己难道毫无所觉?
平日里丢开手,唯有祖母失踪这些日才见他不去搞高雅的雕刻艺术,他但凡使出点雷霆手段老太太也不会作妖作到嗨,家里也不会乱成八宝粥。赡养老人是义务不假,可这样纵容二房和三房吃喝长房又不出来主持公道的祖父也真是够了。
傅萦屈膝行礼,逼问临头反而淡然了。
“祖父请问。”
小姑娘生的漂亮,举止优雅中还透着一些稚气,加之她目光清澈笑容乖巧,很难让人想到她会是包藏祸心之人。然而一想到老妻许是被她害死了,老太爷对她就完全没了喜爱,常年做木工的粗糙大手陡然拍在桌上,暴怒呵道:“跪下!”
一旁端坐的顾韵都被唬了一跳,见一身素白又明显清减不少的傅萦提裙摆轻盈跪下,顾韵心存不忍,笑着劝道:“老太爷息怒,有什么话慢慢说,莫吓坏了七妹妹她反而不敢开口了。”
“不敢?我看她就没有不敢的事!傅萦,你今日若不从实招来,休怪祖父用家法!我平日就是对你们一介妇孺太过纵容才会酿到今日阖府上下乱做一团,酿出了你这种包藏祸心企图陷害亲祖母的祸患来!说,那日下午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到底与你祖母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与你外家联络好了江湖人将你祖母绑走的!说!”
祖父,您的脑洞也开的够大了…
傅萦身子娇软却将背脊挺的笔直,虽是跪着回话却不见丝毫卑微,令顾韵和老太爷同时想起了宁肯战死也不肯临阵退缩的傅刚。
“祖父想的太多了。我外祖父不过是寻常读书人,纵然外祖母娘家经营镖局,又哪里有什么江湖人肯为廖家做事?”傅萦清亮的眸子望着老太爷,唇角挂着讽笑:“若真有那样肯帮忙的江湖侠士,您当我早不用吗?早在祖母要强行将我抬走时,不,或许在祖母撺掇二婶和三婶一力侵夺长房时我就用了,哪里还等到今日?”
“你!”老太爷被气的面皮紫涨:“逆女!逆女!”
“多谢祖父夸赞。”
谁夸你了!
老太爷双眼圆瞠,“请家法,请家法来!”
院中守着的蒋嬷嬷远远听见这声呼呵,忙不迭的去取家法。
顾韵担忧道:“老太爷息怒,娇柔姑娘哪里禁得起鞭笞?”
“我今日宁肯打死这小蹄子,也免哪一日不孝女将整个傅家都毁了!”
傅萦莞尔,“若真有家法鞭笞,祖父最该惩治的人首当其冲应该是祖母吧!”
顾韵扶额,这丫头的硬脾气真是醉了,紧忙给她使眼色。
可她却看不到是似的,傲气凛然扬眉道:“我如今肯跪下回话,是因为我忽悠了祖母的确不应该,这些日我一直心存愧疚。”
见老太爷要开口,傅萦忙道:“别误会,我愧疚不是因为害了祖母,而是因为走失的是一个生命,莫说是人,就算丢的是九弟屋里的小虎,我也一样会心存愧疚的。”
顾韵眉头拧成疙瘩,求你别在胡言乱语了,否则亲哥哥活着都救不了你啊!
“那日祖母素日跋扈,不但要将昏迷中的我直接抬去赵家,如今皇上恩赏我夫婿自主的权力,祖母不死心,竟还将赵子澜弄到内宅里来了,拉皮条的都没祖母这么过分好吗!我想为父亲守孝守不成,想在内宅安然度日还有外男常在内院走动,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是以那日她逼问我遗书内容,我因有气,才信口胡言说那是一封遗嘱,说我父亲许了六成家产给我做陪嫁。我想祖母那般贪财,为了这六成陪嫁不流入外人家,好歹短期内不会逼着我与人定亲的。只想不到,才刚说完这话,祖母就无故失踪了。”
抬眸望着老太爷,傅萦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他:“如今家中男丁凋零,我这一辈就剩五哥和九弟了,唯一能撑得起大局的男子就是祖父,可祖父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玩艺术,二房三房掠夺长房您不闻不问,我就当您的心长偏了,要么就是我爹真是抱来的不是你亲生?您如此不分是非不问黑白,两手放开由着祖母胡闹,等出了事儿还一心只知道袒护祖母,我看真是您连我二叔都不如!纵容祖母如此败家,难道您是我爹敌手派来的尖细,故意要玩死我家的?”
“你!你这孽障!”
老太爷被孙女如此戳心窝子,那丫头跪着说话反而比坐着的人气势都高,他哪里受得住?飞奔起来一巴掌就要殴在傅萦脸上。
傅萦只觉眼前一花,阴风袭来,下意识往一旁闪去。
许是她还拥有猫的迅敏反应,加之这具身体小时候曾经被宋氏逼着练过弯腰踢腿扎马步,这一闪灵巧的仿佛她真是一只猫,虽动作不很漂亮,却也远远地避开了。
其实她即便不躲,巴掌也被飞窜而至的顾韵拦下了。
“老太爷息怒,七妹妹年少,难免口无遮拦的。”回头给傅萦使眼色:还不快给老太爷赔罪。
傅萦骄傲的别开脸,不理会顾韵使眼色使的快飞出来的眼珠子。
顾韵差点给她跪了。
都这种时候了,非要这样硬气不是自己吃亏吗!
“祖父要罚你,你居然敢躲!”老太爷暴怒,几次想往傅萦身边冲来,却都被顾韵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崽儿似的拦着。
“老太爷,事情已经问清楚便罢了,又何须动手呢。七妹妹,还不与老太爷赔不是。”
傅萦已站直了身子,偏开脸漫不经心道:“我哪有错?祖父之所以暴怒,是因为我说的每一句他都觉得对。他只是面上挂不住罢了。祖父,你若不服大可来辩,只知动手算什么君子。”
“你!”
“自个儿没道理就要动手将人打服,叫人瞧不上!”
“你,你!逆女!家法,家法呢!!”
“来了来了!”蒋嬷嬷应声而入,将一根乌黑发亮的马鞭捧了进来。
老太爷奋力推开顾韵一把夺了过去,抡圆了就往傅萦身上抽来。

第三十章 看戏

傅家的家法上一次启用傅萦无缘看见。当年二叔趁二婶怀着傅芸时养外室,结果被二婶发现吵了一架,最后竟大打出手,引得二婶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那时老太爷请出了家法,狠狠的抽了二叔十来下,直将老太太疼惜的抱着二叔心肝肉的大哭。后来许是因鞭子伤人太重,之后就被束之高阁再没用过了。
想不到如此殊荣竟落在她头上,时隔十五年,她光荣的逼迫祖父请出了家法!
傅萦未等躲,顾韵已经沉下脸来,一手将她护在身后,另一手紧紧攥住了老太爷挥来的鞭梢。
“老太爷,您息怒。”
“墨轩,你若还认我这个干爷爷就放手!”
“七妹年少,细皮嫩肉的姑娘家如何禁得起鞭子?老太爷有话大可以问,何必伤人?”
“你莫要插手,我今日非要教训这个孽障不可!”
老太爷往外拽,顾韵不撒手,傅萦则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猫躲在顾韵身后,只露出半边俏脸和一只毛突突的大眼睛。那模样老太爷瞧着只觉得火上浇油,愤然挥舞着鞭子,“孽障”、“逆女”之言不断。
一旁蒋嬷嬷见状忙劝:“顾大人快放手,莫误伤了您。”
正在此时,宋氏竟推门而入,飞奔过来,在老太爷不及反应时屈指弹中了他腕子上的麻穴,顺势将鞭子夺在了手里。
顾韵见状也就撒了手。
宋氏一看那乌黑的马鞭,心内怒火蹿腾再也无法压抑。
敢对她的心尖儿动家法?!
不经大脑的挥手扬鞭,原本直想抽老太爷面门,然中途回过味儿来,却是腕子一抖,鞭梢正捎在一旁蒋嬷嬷的脖子上。
“刁奴!老太爷盛怒之下不知劝着,反倒助着!老太太平日就是对你们太过宽容了,才纵的你如此恶霸!”
“哎呦!”那一鞭子抽的猝不及防,疼的她惨呼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哼唧。
老太爷也被吓的一闭眼,见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才吁了口气。
宋氏丢了鞭子,赔笑道:“爹息怒,如此动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就是萦萦有做的不道的地方,您看在媳妇薄面,看在侯爷的面上,也便罢了吧。”
老太爷握着发麻的右臂,看看堆笑的儿媳,又看看像座大山一般将傅萦护在身后的顾韵,也知道今日要想对傅萦动家法是不可能的。
“你们很好。宋氏,看你教出的女儿!”
宋氏继续赔笑:“爹教训的是,是媳妇疏于管教,回头定好好的罚她。如今娘不知踪迹,爹也当保重身子才是,您毕竟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媳妇说句逾矩的话,如今傅家男丁单薄,您与敏哥儿、放哥儿可都是咱们一家子的宝,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宋氏的话彪悍的很,言外之意让老太爷脸色由白转红又转紫。
“爹息怒,媳妇这就回去管教女儿。”宋氏转回身牵着傅萦的手往外头去。
傅萦则是低声问宋氏:“娘,我不过忽悠祖母一句,为何她就失踪了?”
“娘也不知道。”

母女二人已下了丹墀,听不见说话声。
老太爷猛然眯起眸子,
才刚盛怒之下并未细细地分辨傅萦的话,如今闻言却是浑身一震。
傅萦回眸看了呆若木鸡的老太爷一眼。却不其然与顾韵深邃的目光对上。
回到东跨院,早已经等在门口的傅薏、俞姨娘以及梳云珍玉等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傅萦怎么样,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
宋氏咳嗽了一声,止住众人的发问,严肃的道:“你们都退下。萦萦,你跟我来。”
眼见宋氏竟是即将发怒的模样,众人都噤若寒蝉,傅薏担忧的拉了拉傅萦袖子,低声道:“别跟母亲顶撞,快去好生赔个不是。”
傅萦点头,抿唇跟着撩了珠帘进屋。
宋氏端坐首位,还不等说话,傅萦已经乖乖的跪下了。
“娘息怒,女儿不该如此不知礼数顶撞祖父,着实是因为这些日祖母做的太过了压抑在心里的怒气无从发泄,本该好生与祖父解释的,可祖父那般袒护叫我着实忍无可忍,这才言语上冲撞的老人家动了真气。如今女儿悔不该当初,您说若真因为我三言两语将老人家气出个瘫痪什么的可不是我的罪过了?母亲您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可千万别生气。”
倒豆子似的说完这些,傅萦垂头等着挨训。
可半晌等不来宋氏的训责,一抬头,却见她一副无奈的表情。
“谁要说你这个了?你顶撞祖父的确不对,可是有人找你麻烦,你不会先叫丫头来给娘送个信儿,让娘陪着你去吗?龙潭虎穴你自己闯,也不看看自己这小身板能碾几颗钉?那鞭子要真抽在你身上,少不得要做下疤的,到时候可就不是你顶撞你祖父的事儿,弄不好娘一时间控制不住脾气宰了他全家,血流成河的难道就好?”
呃,娘您这么霸气侧漏真的好吗。
可为什么听的如此心暖…
傅萦长睫上挂了泪珠,一下子扑在宋氏怀里,撒娇的往她肩头臂弯上蹭:“娘,女儿知错了。”
“傻瓜。”宋氏拍着傅萦单薄的背,又一下下顺着她光亮柔滑的长发:“你竟还以为娘会罚你?你是你爹的心头肉,是你爹教会了你何为不畏强权宁折不弯,娘又如何舍得…娘先前还对那些狼羔子存有人性抱着侥幸,却险些害得你堕入地狱,你外祖母说的是,对畜生不需要讲道理,讲道理他们也听不懂,更要不得仁慈,娘又岂会怪你?”
看来外祖母最近的洗脑工作做的极佳。
傅萦越加爱娇的在宋氏怀里蹭啊蹭。
宋氏搂着娇娇软软的女儿摇了摇,“下次再有危险,可不要自个儿去冒傻气。你又没有功夫在身上,又没有自保的能力,万一真的伤了让娘怎么活?还有,你也太乖戾了。”
戳了傅萦的额头:“下次对长辈不可犟嘴,有话说话,说完回家吃好吃的岂不省劲儿?”
“知道了,娘。”
隐身于窗外保护着的阿彻听的唇角抽搐。
这就是传说中的“管教女儿”?他也真是长见识了。
“夫人,二太太、三太太来了。”院子里瑞月高声回话。傅萦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尘,就站在了宋氏身后。

第三十一章 多疑

二婶和三婶相携而来,一人穿石青对襟盘领掐腰褙子,一人着宝蓝袄子搭同色八幅裙,头上都戴着成套的白银镶宝石头面,在傍晚光线暗淡的廊下闪着光。
宋氏就没吩咐人掌灯…
“大嫂。”
“两位弟妹,快请坐下。”妯娌三人相互行礼让座。
傅萦也礼数周全了一番,百无聊赖立在宋氏身后,三婶的看向傅萦,“七丫头怎样?才刚听说老太爷动了好大的气,家法都请了出来,你没伤着吧?”
傅萦并不答话,悠哉的把玩发梢,像只懒得理人的傲娇小猫。
三婶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她原以为因对牌一事,自己与长房的关系近了许多,想不到七丫头还是这样不讨喜,当面就给她没脸。心中暗骂这蹄子太不知好歹,强扯唇角自个儿找台阶,“看来是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