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咬着下唇低着头,脑海中千思万想,最终也只能忍下来,以后图报罢了。
若是往常,阮筠婷定会与徐凝敏打在一处,珍哥儿叫她“阮耗子”起哄,她也早回敬过去了,院子里必定会乱成一锅粥。阮筠岚站在月洞门前,早已经捏了一把汗,他们好容易好些了,禁不起再生事端,可有人欺负阮筠婷,他又恨的牙根痒痒,偏又寄人篱下,什么都做不了。
没见阮筠婷发飙,阮筠岚悬着的心放下了,众人也惊讶。
徐承茗看着低头站着委委屈屈的漂亮女娃,毕竟有些于心不忍,便道:
“大过年的,玩笑归玩笑,可也不要闹过了掰了脸。”
温声软语的,虽不是训斥,可由三房的嫡长子口中说出来,也是颇有威严的。
徐凝霞哼了一声看向一旁,徐凝敏和徐凝芳对视了一眼,都乖巧的点头:“知道了,四哥哥。”
阮筠婷感激的看了徐承茗一眼。毕竟前世,她也是要叫徐承茗一声四哥哥的。而且他待兄弟姐妹都是极好的。
徐承茗见状,笑道:“今日姊妹们都聚齐了,我们才商议叫人在后花园的暖阁里摆上茶点,一同去吃茶聊天,如何啊。”
“一面赏雪景,一面连对子,最好不过了。”徐凝霞笑着一拍手,随即瞪了一眼阮筠婷:“不过,可不带‘阮耗子’,她去了凭白败了诗兴。”
阮筠婷心头怒火蹭的一下窜起,前世她只以为徐凝霞是有些娇气罢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欺负人的,就算阮筠婷的品行不好,也不至于大过年也不让人安生吧。一想到三太太常说前世的徐凝霞极像自己,她就觉得愧疚脸红,原来曾经的自己真是如此让人讨厌。
阮筠岚上前一步,道:“四哥哥,我姐姐身子还没好利索,今日赏雪我们就不去了,正好周妈妈也要带粗使丫头去静思园挑选,我们这就先回了。”
徐承茗正处在两难之中,阮筠岚主动提出来也算是解围了,便笑着道:“岚哥儿,那咱们晚上家宴见了。”
阮筠岚点头,看向阮筠婷,眼神晦涩不明,思量了半晌,低声叫道“姐姐,走。”
原本她只是生气,可看到岚哥儿那样的眼神,听着他那难得的一声“姐姐”,她的心都被揪疼了,眼眶微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重重的点头:
“好。”
下了台阶,主动拉住阮筠岚的袍袖,阮筠婷甚至联想得到当初他们姐弟俩是如何讨饭到了大梁城,如何历尽千辛万苦才进了徐府。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她就是阮筠婷,她生于这个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年代,要走一段未知的路,她要过好,要扬眉吐气,要让弟弟跟着她过好日子!
跨院里没人说话,众人各怀心思。
徐承茗觉得阮筠婷似是变了个人。
八姑娘则是一脸的不屑,哼道:“阮耗子倒是学会装可怜了。”
十二姑娘徐凝芳蹙眉,阮筠婷学乖了,心眼儿也多了,怕是以后也要防着一些。
徐凝敏的圆脸上隐约有些懊悔,不过转念一想,“阮耗子”素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她又想出什么歪点子。
只有十姑娘徐凝慧,默默的给姐妹兄弟行了礼,低声道:“妹妹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徐凝霞无所谓的摆手,反正徐凝慧诺诺的,向来都不合群。
去往静思园的路很长,两侧的高墙刷的粉白,仰头能看到细长的一条天空,每隔一段路,便有一盏大红灯笼挂着,为狭长冷清的甬道添了一些喜气。
阮筠婷一直拉着阮筠岚的袍袖,侧头看去,比她挨了半个头的漂亮男孩如今紧抿着嘴唇,很是不悦。
“岚哥儿?”
“…”
“你生气了?”
“没有。”
“我没有惹事,是九姑娘用雪球扔我。”
“我知道。”
“可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
阮筠婷咂咂嘴,岚哥儿的脾气可真怪,在现代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做什么?打电动,还是玩泡泡堂?怎么偏生自己这么可爱的弟弟是个小老头。
可一想到刚才松龄堂跨院里发生的事,阮筠婷又有些心疼,环境造就人,这样的环境阮筠岚想不早熟也不行了。
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回了静思园,迈进门槛,正瞧见周全家的带了五个小丫头在院子当中与烟翠说什么。

第13章 君家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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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脚步声,院子里众人都回过头,看到是阮筠婷姐弟,烟翠似是唬了一跳,周全家的倒是没有任何异状,笑着对身后五名丫头道:
“这二位便是阮姑娘和岚爷,还不行礼?”
“阮姑娘,岚爷。”周妈妈带着下人们一同行礼。
阮筠婷笑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在烟翠身上转了一圈儿。随即道:“周妈妈如此多礼,婷儿怎么受得起?劳烦您大过年的还专程为了我的事跑一趟。”
周全家的半弓着身子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您是主,奴婢是仆,给姑娘办事是本分,还请姑娘来瞧瞧这五个里头可能挑选出两个可心的来?”
“有劳妈妈了。”
阮筠婷去一旁挑人,路过烟翠的身旁,似不经意的又看了她一眼。烟翠本来得干娘的亲授,心里是有底的,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的眼神会这么厉害,无端端叫人心头生寒,索性低了头不不理会。
这次带来的五个人年纪都是十岁上下,阮筠婷询问了一番,从里头选了一个叫小荷的,一个叫可儿的,其余的人让周全家的带回去了。周全家的来的时候也没抱领赏的希望,可当真见阮筠婷让她空着手走了,多少还是不平衡,待出了门才冲着静思园绿漆的大门啐了一口。
阮筠婷看了看留下的两个女孩,叫来了春晓和烟翠两个粗使丫头,道:“小荷和可儿年岁小,恐怕伺候岚爷屋子里的事伺候的不周,我打算将你们两个其中一个拨给岚爷。”
话音刚落,烟翠眼睛就是一亮,岚爷岁数虽小,可过几年也是翩翩佳公子,再不得宠,他也是个爷,她又生的花容月貌…思及此,笑着道:“阮姑娘,要么我与小荷或是可儿换换,去伺候岚爷?”
阮筠婷笑道:“还是春晓去吧,烟翠,你洗的衣裳我穿的惯。往后春晓和小荷一个伺候洒扫,一个伺候浆洗杂事,若是岚爷那儿有半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春晓和小荷规规矩矩的行礼应是。
烟翠的脸黑了半边,僵笑的嘴唇一抖一抖。谁洗的衣裳还不都一样?她这是故意的!
阮筠婷瞧了烟翠一眼,她那张脸上明白写着“我要攀高枝儿”,阮筠岚又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她哪能把一个存了心思的野猫放在阮筠岚屋子里,无端端带累坏了爷们?看来翻年,也要与老太太说一说,将院子分了,免得闹出事儿来。
“烟翠的活儿不变,仍旧伺候浆洗杂事,可儿负责洒扫。”
才九岁的可儿灵巧聪明,闻言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可儿知道。多谢姑娘。”
阮筠婷回以一笑,道:“好了,都各自去吧,今日除夕,不用你们伺候。”
“是。”
众婢女行礼退下了,阮筠婷再回头看,她的酷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自己的厢房了。她便也不在院子里傻站着,回自己的房间,打算补上一觉。
年夜饭是全家人聚在上房吃的,席间,二奶奶王元霜和大太太一唱一和,逗的老太太笑口常开,三太太君氏见状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哄老人家开心。奈何三房出了徐凝秀的大事,老太太见了君氏还没怎样就要先伤怀,三老爷心疼母亲,便低声叫君氏老实点,惹得君氏又一次在心中发毒誓,一定要把闺女们培养出一个像样的来,给他们瞧瞧。
吃过了饭,老太太张罗着要看烟火,小辈儿们都跟在身侧伺候着。阮筠婷当然也在其中。听着爆竹声声,看着天上璀璨的烟火,闻着空气中的硝烟味,阮筠婷第一次有了那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
※※※
“姑娘,姑娘,快起来。给老太太请安要迟了。”
婵娟一边系腰带子一边推着阮筠婷。
眯缝着眼,阮筠婷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三刻了。今个儿姑太太和君家的少爷们都要来,您忘了?快些起来吧。”
一听到“君家”,阮筠婷立刻清醒了,想不到出了她那件事,君家的人还来?不过也对,她是知道内幕的,当然知道她没做错什么,可是于所有人瞧来,都是徐家欠了君家的,俨然已经比人低了一头。
坐起身子,由婵娟和红豆伺候洗漱更衣,也不知两个丫头抽了什么风,翻箱倒柜的将她那身料子最好的牙白色锦缎绣仙桃纹的袄裙给找了出来,又在外头搭了件嫩绿色白兔毛大风帽短斗篷。
阮筠婷由着丫头们折腾,心情却也高兴不起来。君家的人勾起了她一直无法忘却的暗色回忆。她到如今也不知自己是谁害死的,难道就要让那通奸的罪名,跟随徐凝秀一辈子?让徐家三房一直背负着包袱?
一直在胡思乱想,等红豆和婵娟满意的停手,举着铜镜给她看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装扮。牙白色的袄裙干干净净,领口袖口的纹路水粉色,本来过于素雅的颜色,因着外头嫩绿色的斗篷添了彩,显得她粉嫩嫩的,大冬日里瞧着,就如同二月天枝头新生的嫩芽。就是头上吓人了些,珠花、绢花、彩绳的过于乱气。
“姑娘,真好看。”婵娟得意的笑。
阮筠婷无语的点了点头,将头上零零总总的绢花都摘了,只留了双髻上一边一朵小巧的珠花。又从梳的整齐的鬓角各挑了一缕碎发,显得没那么呆板。
“婵娟不是把我所有的花都给我戴了吧?”衣裳搭配的再好,头上弄成个妆奁匣子有什么用?
婵娟和红豆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
红豆诚恳的道:“奴婢初来伺候姑娘,怕伺候的不周,特地去问了岚爷,岚爷说,姑娘喜欢那样。”
想想从前的阮筠婷,可不就是把脑袋当成妆奁匣子的?这身素色的袄子之所以新,也是因为正主不怎么穿的缘故,她比较偏爱艳色。
阮筠婷再次无语了。点头道:“婵娟今儿在屋子里看着,红豆跟我出去吧。”
婵娟没有丝毫不情愿,笑着点头,指了指外头悄声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准儿把家看好了。”
一句“看家”让阮筠婷笑了起来。到外间去几口喝了一碗鸡肉粥,就带着红豆一起出了门。
“红豆,连着六七日了,怎么总是吃鸡?”
红豆跟在阮筠婷身后,笑着道:“岚爷跟厨房吩咐的。”
阮筠婷哭笑不得,那日做梦说了个肯德基鸡腿堡什么的,倒叫阮筠岚给记住了,怎么真拿她当黄鼠狼了?可阮筠岚的那份心,是真真叫她感动的。
“回头跟厨房吩咐一声,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跟着你们一同吃饭就行了。”
“是。”
一路到了老太太的松龄堂,才进院门,就瞧见院子里几个粗壮的婆子正抬着三顶小轿往外走,阮筠婷便知道君家的贵客已经到了。

第14章 四小爷
小丫头打起了门帘子,阮筠婷迈步进屋,还没到里间,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显然得知今日是年初三,君家的人要来,所以各房的人早就到了。
绕过锦绣如玉镂空的插屏,就见老太太穿了松石蓝色绣金色福寿图的褙子,花白头发梳的整齐,斜插着翡翠凤凰簪,带着镶珍珠的松石蓝色抹额,端坐在罗汉床一侧正拉着身旁一个四十出头的贵妇人说话。两侧长房和三房的老爷太太,小爷和姑娘们都到齐了,阮筠岚见她进来,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那贵妇阮筠婷识得,正是老太太的四女儿徐采月,她前世的四姑姑,今生的姨妈。君家二房的太太。
“老太太,阮姑娘来了。”
画眉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一声,喧闹的众人这才看向门边。
阮筠婷上前,跪在丫鬟铺的花团锦簇棉垫上规矩的磕头:“婷儿问老祖宗安,给大太太,姑太太,三老爷三太太请安。”
“看看,我的婷儿如今也礼数周全了,快起来,快起来。”徐采月笑着起身,亲自拉着阮筠婷的双手扶着她起来。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随即回头笑道:“母亲,您瞧瞧婷儿如今出落的多水灵。当年五妹妹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如今徐美人后继有人了。”
“是啊。”老太太感慨的点了点头。
阮筠岚闻言有些黯然的低下头。
徐采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招手对着一旁的三人,道:“英哥儿,玉哥儿,诗敏,来。”
阮筠婷闻言抬头,此刻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她都是认识的。
走在前头穿着大红色锦缎棉袍,长的眉目疏朗棱角分明的黑小子是君家长房的四少爷,她前世的小叔子君召英。后头打扮的粉嫩嫩的八岁男娃,是徐采月的小儿子,君家二房的五爷君召玉。最后那个穿着水粉色褙子,下配浅米色八幅裙,举止优雅稳重的美貌少女,是君召英姨妈家的孤女,姓罗,名唤诗敏。
阮筠婷连忙行福礼:“四小爷,五小爷,罗姑娘。”
君召英、君召玉和罗诗敏各自行揖礼和福礼还了礼。
抬头的瞬间,就见君召英那个黑小子对她挤了挤眼睛,低声道:“兰舟今儿个也来了哦!”
阮筠婷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兰舟她倒是知道,不就是君召英身边那个漂亮的侍读么?他来与不来,与她何干?
老太太笑着摆手,道:“好了,哥儿姐儿们,都出去玩去吧,后花园里梅花开的正好呢,茗哥儿。”
“老太太。”徐承茗行礼。
“你带着贵客,与弟弟妹妹一同去赏梅游玩吧。”
“是。”
小辈们一同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行礼,退出了松龄堂。才一出院门,君召英就坏坏的笑着凑合到阮筠婷身边:“哈哈,想不到今儿个一见,阮家妹妹似是变了个人,是不是知道兰舟今日也来,你又改了法子了?”
话音刚落,院里孩子们便哄笑了起来。
阮筠岚抿唇闭眼,就知道会是这样,怒火蹿升,真想揍那黑小子两拳。可如今,他身份低不说,徐家又欠了君家的…
阮筠婷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众人的反应她看的清楚,指不定是从前的阮筠婷闹过什么笑话呢。
君召英见阮筠婷没似从前那样追着他打,更加的意外了,俯身盯着阮筠婷看,诧异的道:“阮家妹妹,你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
阮筠婷后退了一步,蹙眉道:“四小爷消遣我作什么。”
话音刚落,徐承珍就哈哈笑道:“‘阮耗子’不就是给人消遣的!”
“哈哈!”徐凝霞徐凝敏带头哄笑。
袖子里的拳头紧握,阮筠婷低下头,将咬牙切齿的表情藏了起来。她忍,在还没有翻身的时候,她也只能忍。
君召英见阮筠婷低着头委屈不能言,柔柔弱弱怪可怜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眼睛一瞪,道:“大过年的,就别拿阮家妹妹开涮了,不是说还要赏梅花的。”
“也不知谁刚才先拿人开涮。”廊下传来一个含笑的公鸭嗓。
众人回头,就瞧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俊俏少年下了台阶。这人十三四岁的年纪,偏高瘦,眉毛修长、琼鼻薄唇,一双桃花眼生的极美。
阮筠婷抿唇,他就是兰舟。
据说他是君召英七岁的时候捡回来的乞儿,刚入君府的时候是在外院做粗活的,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步步的攀升,用了五年时间做到了君召英长随的位置。
因着君召英不喜读书,性子又有些江湖气,讲义气。君大老爷就出了个损招,赐兰舟姓君,让他给君召英当侍读,每日如兄弟一般一同上学,负责君召英的学业,若是君召英学不会,或是在家学里犯了错,就打君兰舟。君召英因着心疼“兄弟”,学业倒是慢慢捡起来了。
阮筠婷当初做君召英大嫂的时候,没少看见君兰舟做“替罪羊”,也没少瞧见私下里君召英与君兰舟称兄道弟,她当时觉得君兰舟能从乞儿,变作与少爷同吃同住在君家下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是有手段。
沉思间,君兰舟已经到了台阶下,笑着给众人行礼:“小的见过各位爷,各位姑娘。”
“免了免了。”不等众人说话,君召英就拉着君兰舟站直了,混不见外的大手拍着他肩膀,冲着阮筠婷的方向努嘴,“兰舟,你瞧瞧,这是谁啊?”
君兰舟看了一眼阮筠婷,桃花眼中闪过厌恶,但漂亮的脸上笑容越发真诚了:“小的给阮姑娘请安了。”
阮筠婷抿着唇:“免了。”她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了,难道这身子的本尊,以前倒追面前的漂亮小厮?怪不得大家是这样的表情。
徐承茗笑着道:“咱们往花园去,边走边聊。”
“好啊。”
三房的三位小爷以及阮筠岚,在前头陪着君召英和君召玉。罗诗敏则是与三房的四位姑娘以及阮筠婷走在一处。
徐凝霞快步走在前头,与徐凝敏和徐凝芳一起拉着罗诗敏闲扯,间或笑闹。阮筠婷和徐凝慧并肩落在最后。
去往后花园的路不短,不多时他们两个就被落下很远。就在眼看着前面三位姑娘拐了个弯进了后花园时,身旁的徐凝慧突然道:
“阮姑娘。”
“嗯?”阮筠婷意外的看着她。
徐凝慧对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个荷包递过来,“这是我娘给姑娘和岚哥儿的。初八是你们的生辰,提前祝你们生辰快乐。”
“诶?”
看着徐凝慧温婉善意的笑容,阮筠婷更加意外了。从来不爱说话不合群的徐凝慧,竟然会主动对自己示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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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瞎子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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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婷接过荷包,这两个荷包一个浅蓝,一个水粉,浅蓝色的是葫芦形,水粉色的是蝴蝶型,绣工和料子都是一流的,样子也精巧别致。
见阮筠婷拿着荷包不言语,徐凝慧道:“我娘说,当年跟着小姑太太的时候没少受她的恩惠,只是碍于现在的身份,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所以不便照顾阮姑娘和岚哥儿。可她的心里始终是记着的。这荷包虽然小,可里头的香是我娘亲自调的,给岚哥儿的是麝香,给你的是梅花香。”顿了一下,徐凝慧又道:“阮姑娘莫不是嫌弃?”
阮筠婷这会儿真恨不得拍拍自己的笨脑袋,她怎么给忘了,徐凝慧的生母香芹原是她母亲徐采菱的丫鬟啊!徐采菱失踪后,老太太才做主,将香芹给了三老爷。想不到香姨娘竟然还记着旧主子。
“不,不是。”阮筠婷急急地摇头,“我只是,心中感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姑娘,多谢你了。”说着行了礼。
“别谢了。你别嫌弃就好。”徐凝慧低下头,缓缓向前走,阮筠婷也忙跟身上。总觉得印象中软弱不争不合群的徐凝慧,或许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想来她前世识人不清,也错看了她吧。
“阮姑娘,我知道你从前也都是被欺压的没法子,小孩儿性子图个痛快罢了,那时想劝你,可也知道你未必肯听我的,眼看着你被关了柴房,我娘急的一夜没合眼,老太太面前她说不上话,三太太面前更是不必说,就只想等着三老爷回来在去求他。谁知道老太太先放了你出来。如今见你终于学会忍耐,我娘很是欢喜。”
阮筠婷意外之中又有一些感动,想不到这个深宅大院中,除了岚哥儿和老太太,还有人是关心她的。虽然也有怀疑,为何一声不响的徐凝慧会突然对她说这么多,可仔细想想,她一无所有,地位连她这个庶女都不如,人家还有什么可图的呢?就算是相互利用,相互做伴儿好了,她也正好缺这个伴儿。
“十姑娘,多谢你一番肺腑之言。原来大家竟是错看了你,或许姊妹中,你才是最明白的一个。”
徐凝慧闻言一笑,道:“我娘说的那句话还是对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争什么呢?五姐姐倒是身份显耀,还高嫁了君家那样的宅门,可…。”叹息一声,又道:“我不求嫁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想着比九姐姐和十二妹妹嫁得好,只求安稳度日就行了。”
阮筠婷此刻对徐凝慧已是刮目相看了,对这样看得通透又温柔的女孩,她很难不起结交之心。
“十姑娘,我只知道你跟我同岁,不知你几月生的?”
徐凝慧眨了眨狭长的眼,笑着道:“我是八月初十的生辰,比你小七个月。”
“那我不是你的姐姐了?”刚才徐凝慧说她初八生日,那她和岚哥儿的生辰是正月初八了?
“正是。”
“不过我的名声不好,若是当着人前怕会惹麻烦,往后咱们私下里,我叫你是十妹妹,如何?”
“甚好,阮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阮筠婷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朋友了。
徐凝慧端丽的小脸上也都是愉悦,看了看后花园的月洞门,才紧张的道:“阮姐姐,咱们还是快走两步,别叫那些人生事。”
“好。”
阮筠婷拉着徐凝慧快步跑向后花园,谁成想刚拐进月洞门,正和一个人装了个满怀。踉跄着马上就要倒下,却被人扶了一把。
“哦哦!阮耗子,阮耗子!”周围一阵闹哄。
阮筠婷晕头转向的站定,正看到君兰舟摘下蒙眼睛的红布条,漂亮的脸上带着礼貌而疏远的笑容,“阮姑娘,该你了。”说着将布条递了过来。
阮筠婷傻傻的接过,疑惑的看向一旁众人。
君召英叉着腰哈哈大笑:“茗哥儿说要作诗连句咏梅咏雪的,那劳什子学里还做不够,偏要拿来累我这个粗人,我便说玩“瞎子摸”,想不到你第一个就中招,哈哈。”指着君兰舟,眼神暧昧不明,又是一阵大笑。
阮筠婷无语的看了眼徐承茗,十八岁的哥儿领着一群弟弟妹妹玩瞎子摸,他也很无奈了。
徐承珍道:“带上啊,你快蒙眼睛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阮筠婷很无奈,她很想说她不玩,可这是第一次玩游戏人家带着她,拒绝了总是不好。初八曹嬷嬷就要来了,她也该趁着这个机会与人搞好关系。
思及此,她点头道:“好吧。”说着看了看周围的景物,熟悉了一下场地,找了一圈儿,想给阮筠岚使个眼色到时候放放水什么的,竟然没找到人。
“快点啊,你磨蹭什么呢。”
徐承珍不耐烦的催促,徐承硕也是皱眉跺脚的。
阮筠婷被逼无奈,只好蒙上了眼睛,似是怕她系的不严实,身后也不知是谁,将后头的带子紧了又紧。又拉着她的袖子向前走了好一段距离,在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推着她的肩膀转了三圈。
只听得周围的人一哄而散,纷纷吆喝着“来抓我”之类的。两眼一码黑,她抓谁去?最重要的是,她怕黑。
第一次出车祸死亡之后,她呆在一个黑色密闭伸不开腿的空间里好一阵,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有了怕黑、怕独自呆在密闭空间的毛病。如今虽然不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可眼前一片漆黑,冷风徐徐吹来,送来的梅花香一点都没有让她找到“美”的感觉,而是惧怕,觉得自己站在白茫茫一片天地中,周围仿佛无了人烟,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咬着唇,阮筠婷张开手试着向前迈了几步,不行,再走下去,她觉得她会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即便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怕。
“喂,你们在哪儿啊。”
“来抓我来抓我啊。”
“阮耗子,这里这里。”
声音有的近有的远,阮筠婷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过去,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