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与商家历来竞争供给宫内布匹绸缎用度,每年月夕既是赏月团圆之日,又是宫里内务府评定绣工剪裁之时。商家与诸葛家,皆于那日上交绣品,由宫里的娘娘做评,胜出的即可供给来年一年的宫内布料用度,负责宫内的衣裳裁制。据说诸葛家已经连输三年了。此时诸葛言然必定与之较劲,在此人面前丢了大少爷的脸面,事情恐要不妙。
红绣刚刚捂暖的小脸煞白了起来。在少爷的对头面前给少爷难堪,饶是诸葛言然再温文儒雅,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果然,诸葛言然如红绣所料那般沉下脸来,一双星目再无温文,变得犀利锐捷。一干下人均低了头。
商少行掩口清咳了两声,苍白却精致的难以描绘的脸上无甚表情,如山涧清泉般悦耳动听的声音淡淡的道:“诸葛兄,贵府家教如此之严,小弟佩服。”
诸葛言然心中暗恼,但碍于脸面不能发怒。怪只怪下面奴才不长眼,在此刻给他难堪!
挥了下宽袖,眼神示意张盛处理此间事宜,笑容可掬的对商少行道:“商兄取笑了,我送你出府。”
诸葛言然这样一礼让,商少行即便想留下来看热闹也是不行。
“有劳诸葛兄。”
“请。”
“请。”
眼看二人离开,红绣暗自松了口气。不料人还未走远,赵魁见竟跪倒在地大叫一声:“少爷,伏武偷东西!”
诸葛言然与商少行脚步同时一顿,双双回头。
红绣气得恨不得踹上赵魁两脚,好一个不知进退的莽夫!
张盛怒极的一指赵魁,斥道:“放肆!哪院儿的奴才如此无礼,来人,拉了下去。”
张盛原是想先将人拉下去,待送走了外人再行询问,也好不叫少爷难堪。
不料商少行却淡淡的一勾唇角,柳眉微蹙,凤眼稍眯,道:“诸葛兄,早知你经世之才,行商手段甚为高明,倒不知你也是个断案的高手?”
“商兄这是在取笑在下了?”诸葛言然眉眼含笑,一双星目锐气直射。
商少行毫不避闪的与他对视,笑道:“诸葛兄何出此言?在下也只是闻得下人呼喊,口口声声请大少爷做主,才起了些好奇之心罢了。”
家丑不可外扬,今日诸葛家的这个“丑”,偏偏被商少行揪住不放!
诸葛言然暗中握紧拳头,此番“案子”就算不想于此时此地断,也要断了。不断,岂不是让商少行觉得他无法给下人“做主”?只希望快些了结了事端,等送走商少行这个难缠的瘟神,他定不会轻饶了惹事的奴才!
“伏武是何人?偷了何物?”诸葛言然缓步走向赵魁。
赵魁面含喜色,心道总算能出口恶气了,一指身旁的伏武,大声道:“他就是伏武,偷了鸡腿!被我发现了还出手伤人!”
一听整件事情皆因小小鸡腿而来,诸葛言然脸色更为难看。
“既然如此,便按着家规处置吧!”
第九章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红绣不知家规是什么,却知道伏武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娘亲,也不会去偷拿鸡腿,闻言立时跪倒在地,道:“大少爷,鸡腿是我偷的,我只是将鸡腿放于伏武那里。被赵魁看到,便误以为是他偷的,整件事情完全与伏武无关!请少爷明察!”
见红绣如此,伏武也急忙跪下,“不,大少爷,红绣不知此事,鸡腿是我偷的!”
“大少爷,伏武和红绣都有份!您定要重罚啊!”
诸葛言然剑眉都快拧成个疙瘩,张盛忙怒斥了一声,“住口!少爷如何做事,还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教导?来人,这三人尊卑不分,目无长上,拉下去家法处置!!”
周遭家丁得令,拉了赵魁、伏武和红绣三人便走。
赵魁慌乱的踢打,“少爷,我没有偷鸡腿,偷鸡腿的是他们,您怎么也要罚我啊!少爷!”
红绣明知此时不是吵闹的时机,却不能眼看着伏武被罚,大声道:“大少爷,您不能如此,鸡腿是红绣一人偷的,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公道何在?今后您要如何治下!”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诸葛言然已面色铁青。鸡腿就算是红绣偷了,他也不能罚她,她在府中地位尴尬,还不知父亲对她是何态度!此事不宜拖拉,愈是拖得久了,愈是被耻笑。现下只能先罚伏武了事,待送走了商少行再细细考量。
拿定主意,诸葛言然冷声道:“既是伏武偷的,张盛,你来按家规处置,打他三十板子!将赵魁、红绣放了!”
“是!”
红绣急了,“少爷!您就是这样断案的?!不闻不问,武断专行,此番仅是处理园中小事您便如此,若是处理商业大事,就不怕误人误己吗!”
“住口,”张盛不等诸葛言然发话一脚踢去,“辱骂少爷,你还有没有规矩,来人,将伏武红绣一并压了下去!”
红绣被踹中大腿,身子踉跄仍不管不顾,既然他如此不公,仅为了自己脸面武断下令罔顾他人死活,她又何须顾及他的面子?来到古代半月,尽是被欺侮辱骂,毫无人权可言,积压已久的不忿此刻全然尽数爆发出来,红绣一双明眸森森瞪住诸葛言然,道:
“大少爷您此断不公!!若这便是您的明察秋毫,诸葛家偌大家业,仅靠强权,不安下心,您何以驭家,何谈法纪!那家法也仅是主子们给下人设置,尽是变着法的欺压奴仆用的,要它有何用!”
红绣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诸葛言然怒极之下,双拳在背后紧紧握住,青筋暴起。越是想压下事端,越是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他就算再温润儒雅,也是忍不下怒气。
“好!好!好!!既然如此,本少爷罚了你就是公道了!?张盛,红绣偷拿鸡腿,掌嘴二十,伏武知而不报,扣一月的例钱!”
“是!少爷!”
“少爷,红绣当真不知情!”伏武跪行两步,浓眉紧皱,虎目含怒,叩头道:“请少爷罚我一人,饶了红绣!”
诸葛言然的怒气已然顶到脑门,又怎会听伏武说话,双眼一瞪,威严尽显:“张盛,还不行刑!”
张盛忙点头,招呼家丁拿了尺长三寸宽的竹片来。
红袖心下稍松,打她二十个嘴巴,至少不让伏武皮肉受苦,长工扣了例钱府里仍是要管饭的,也饿不到他。
行刑的家丁手持竹片,瞧着面前小姑娘精致的小脸,心下一横,高举右手刚要落下。身后却传来淡然又威严的声音。
“且慢!”
红绣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今日三言两语搅浑一潭水的商家三少。
商少行右手成拳,掩着泛白的嘴唇咳嗽着走上前来,声音略微沙哑,道:“诸葛兄,这小丫头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今日的鸡腿若是她偷拿的,在主子面前勇于承认,她勇敢。若不是她拿的,为朋友顶罪,她仗义。如此勇敢仗义,又是个豆蔻之年的姑娘,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如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她这次如何?”
红绣一愣,仰头直直望向商少行那张绝美俊颜,微眯了眼,心中骂一声好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先是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看尽了诸葛言然的笑话,现在又来卖下人的好,同时让诸葛言然郁结在胸,想罚还要隐忍,好一招攻心为上,今日他算是赢得个潇洒漂亮!不过能免去她皮肉受苦,管他是不是算计,她总要感激。
“多谢三少爷求情!!”一个头扣在地上。
诸葛言然虽然气商少行,却是松了口气,刚才被红绣气的不轻,竟忘了她的身份,若是真打了她,很有可能让父亲对自己的印象折损,此番商少行给了他台阶,他也正好就坡下驴。
“既然三少求情,我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掌嘴就免了!仅罚她清扫猪舍一月吧!”
红绣抿唇,就算不罚她,猪舍也是要清扫的。当下磕头,朗声道:“多谢大少爷不罚之恩。”
诸葛言然“嗯”了一声,请了商少行先行。
两人愈走愈远,红绣才被春桃搀扶起来。
“红绣啊,你也当真大胆,怎能那样辱骂大少爷呢!”
红绣微微一笑,“若不大胆,伏武哥便要皮肉受苦,现下能破财免灾,不也很好?只是…”仰望着伏武,愧疚的说:“伏武哥,这次…”
伏武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区区一个月的月钱何足挂齿,倒是你刚才真吓坏我了,若是被掌嘴可如何是好。”
红绣微笑,默不作声,与伏武、鲁秋宝、春桃三人一同走向外院,将赵魁扔在后头。心中想的是多亏了她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否则今儿的打还挨定了呢!
进得外院,连翘见红袖平安回来自是欢喜,听闻老爷赐饭,红绣吃到了粮食和肉食更是开怀,伏武和红绣对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皆只字不提,免得连翘担忧。
这厢连翘刚热了番薯,准备动筷的时候,草棚外突的传来一个女声。
“红袖在吗?我是柳院儿来的。”
第十章 “坏心”有好报?
屋内三人谈笑声戛然而止,连翘紧张的手脚发凉,疑惑的望着柴门。
伏武也站起身来,若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方才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难不成大少爷罚过了,柳姨娘还要再来搀上一脚?
红绣心中暗自思讨:柳院儿来人,想来必定与今日杖责刘婆子的事情有关,否则她并不认为自己与柳院有所交集。难不成刘婆子发现了衣服上的痒粉,前来与她对质?
不对,刘婆子对她感恩戴德尚且不及,怎会突地想起去检视衣裳,正常人遇到此事大多会觉得是自己身上有病,断不会想到是她人陷害,痒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心思电转之间,红绣已起身来到柴门前,“吱嘎”一声推了开。
门前丫头十三四岁年纪,穿的是淡黄色的窄袖,外罩桃粉色棉坎肩儿,头上梳双髻,模样儿甚是俏丽。她手托方盘,上面竟有两碟子炒菜,肉片儿溜笋尖和红烧蹄髈。
见了红袖,小丫头微微点头算作招呼,道:“刘婆子着我送两道菜来。说虽是主子席面上撤下来的,却怎么没动过,让你莫要嫌弃。”
连翘和伏武此时也出得门来,听到这一番话皆是惊愕。刘婆子命人送吃食来?老天莫非要下红雨了。
红绣心下微松,原来如此,才刚买了刘婆子一个好处去,回报马上就来了。
当下接过方盘,笑道:“如此,请姐姐代红绣谢过刘婆子,我去将菜食盛出,盘碗洗好,请姐姐进屋来稍候片刻。”
“不必了,我在此候着就是。”
见小丫鬟态度不冷不热,红绣也不介怀,进了草屋,找了大碗来将菜倒出来,手脚麻利的将空盘洗涮干净。不多时便将托盘送回到丫鬟手上。
看着小丫鬟快步走向角门,到得门房处还与陈管事的媳妇陈许氏说了句什么,陈许氏闻言回头瞧了红绣一眼,点头回应。
难道是刘婆子有什么话交代?刘婆子在府中地位虽然不高不低,平日里却是八面玲珑,跟几位管事的都较为相熟。若是刘婆子想照拂她,定会跟外院儿的管事商量,今日八成是丫头来了先与陈许氏说上一嘴,日后刘婆子定要再来的。
而今这些饭菜,定是刘婆子特地给连翘的,诸葛府里人多口杂,今日那么一闹,她与伏武偷拿鸡腿的事儿怕是早已传入刘婆子耳中,如今鸡腿被张盛扔去喂了护院犬,她是听闻此事才送了菜食来的吧?刘婆子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回得屋内,油灯灯光如豆,连翘与伏武正坐于方桌跟前。
见她进得门来,连翘劈头就问:“绣儿,难道你还要瞒着娘亲吗?刘婆子怎会送咱们娘们吃食?今日在内院到底发生什么事!”
红绣瞧了一眼面露难色的伏武,英武的少年浓眉都纠结成个疙瘩,大眼睛紧忙冲她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没说。
“绣儿!”连翘又是焦急的叫了一声。
红绣无奈的摇头,看来想多瞒一时,现下也是瞒不住了,她被罚清扫猪舍,明日还要去猪倌那报道,娘亲明日也是要知晓的。
心下一横,红绣只得避重就轻的讲今日发生之事含糊不清的说了一遍。最后安抚道:“娘亲莫慌,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清扫猪舍那等活儿咱们平日里也是做的,大少爷罚我去扫猪舍,兴许原是不打算罚我的,娘亲莫要担忧了。”
拿了筷子塞给连翘,“娘亲快些吃吧,蹄髈凉了味儿腥。”
连翘叹息一声,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无用,她们娘俩已然被苛待道如此地步,再苛待又能如何?红绣好歹是老爷的女儿,如今又不痴傻了。想来他们也定然不会太较真。
心下稍安,连翘这才掰了块番薯,佐着一年吃不到一次的好菜吃了起来。
※※※
“大毛二毛小毛,你们都闪一边儿去。大黑,你别拱圈门啊!”
红绣鼻子上绑了条粗布巾子,手拿镐头用力的刨着猪舍里已然冻结在地面上的猪粪,还不忘哄一哄她这两日新结识的朋友——大猪小猪若干。
猪舍已扫了两日,从刚开始进不得猪圈下不去脚,到此时能泰然面对猪粪猪尿,红绣不知自己下了多少的决心。在现代她哪曾做过如此又脏又累的活,喂猪已是她重生之后的极限,扫猪舍从来都是娘亲帮着猪倌在做。
如今她受罚,冬日里猪粪猪尿都冻在地上,不忍娘亲劳累,她只能一力承担,细瘦的胳膊轮着镐头,暗自庆幸冬天天冷,猪圈味还不那么刺鼻。
“大黑,你闪开!说你呢!你妹夫的你聋了!”
周围无人,红绣全无平日里与古代人咬文嚼字的认知,眼看着百来斤的大黑猪就要把圈门拱开,忙扔下镐头跑上前来。
“去去,一边儿去,没见过你这么驴行的猪,好吃好喝的老实儿呆着呗!嘿,你还敢拱我?你…哎呦!”
红绣没侍弄过猪,自然不知道如何与猪“相处”,刚挥舞了两下镐头,不知怎的惹怒了大黑猪,那胖猪竟然卯足了劲撞向红绣,红绣一惊闪向一旁,却不料脚下踩中结冰的猪尿,摔了个大马趴。
大黑猪仿若跳高运动员,冲到四尺高的木板门旁用力一跃,哼哼了两声,竟跳了出去。
“你别跑!回来!”
红绣狼狈的爬起身,顾不得身上脏污忙去追猪。
猪跑出来,在外院里横冲直撞,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作死的红绣!紧着把猪撵回来!”
猪倌扔给红绣一截柴火棍,骂骂咧咧的去监视猪舍门,红绣也顾不得说话,挥舞着柴火追赶。
“回来,大黑猪!别跑!回来!”
哪知大黑猪倒是聪明,专捡着“老弱妇孺”欺负,陈管事的媳妇陈许氏躲闪不及,被撞了个跟头,黑猪也顺势出了黑漆角门,朝着院儿外跑去!
第十一章 横冲直撞火烧猪
下人们懂事,自是知晓粗使下人没有管事的批准是出不得外院的,可猪不懂事。大黑猪哼唧着一路狂奔,出了漆黑的角门直奔正门右侧的月洞门跑去。
红绣拎着柴火死命狂追,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内宅里老爷夫人小姐各个惹不起,若是追不回来,惹恼了主子们,她怕要跟着黑猪一块倒霉!才消停了没两天,怎么大黑猪都跟她作对!
“回来,回来!”
红绣吆喝着跟进了月洞门。一开始还知道自己跑向了哪个方向,待到追急了,追蒙了,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只想着别让黑猪丢了惹了事,自己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黑猪闯进一闪敞开的院门。红绣也跟着冲了进去。
此时院中一位身着青色布衫的少年正蹲在地当间捣鼓手头几根木头,闻声猛然抬头,一只黑猪迎面扑来。
“啊!”
少年惊呼一声,想要闪躲却还忙着搬走手头的东西,略一迟疑已是来不及了。当下被黑猪撞翻在地。木头棒木头片散落一地,他人也差点被黑猪压死。
黑猪惹了祸,速度减慢了些,红绣追进门瞧见仰歪在地上那穿布衣的少年,忙叫道:“抓住它啊,帮忙快抓住它!”
少年听闻红绣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一身尘土,忙拽住猪尾巴,合身扑了上去,一人一猪竟“搏斗”起来。
红绣拎了棍子过来,又掏出事先带来的麻绳,在少年的帮助下拴住猪脖子,气喘吁吁的骂道:“好一个畜生,让你乱跑,仔细跑到哪个主子的院里红烧了你!”
大黑猪哼唧了两声,想跑不能跑,只是往一旁挣。奈何红绣手里的绳子勒着脖子,动也动不了,试了两下便偃旗息鼓了。
“你没事吧?”将麻绳拴在小树上,红绣在裤子上蹭蹭手,走向自顾拍打尘土的少年身旁,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少年十六七岁年纪,合中身材,身上布衣被刚才大黑猪弄的脏乱不堪,长发随意用布带系了,此时乱蓬蓬如鸡窝一般。往脸上瞧去,他生的柳眉大眼,高鼻薄唇,眼角下弯,嘴角上扬,不笑亦是在笑,长得甚为讨喜。
见红绣打量自己,少年也光明正大的打量红绣,后露齿开朗一笑,问道:“你是哪院儿的啊?怎么把猪赶这儿来了?”
红袖见他笑容亲切,说话不咬文嚼字,便猜想他或许是哪位少爷的小厮,解释道:“我是外院儿看猪的。这大黑猪好不听话,自个儿窜出了猪舍大门,猪倌命我追赶,才到了这”
左右一看,原本整洁的院落此时被黑猪横冲直撞弄的一片狼藉,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木头架子木头手工还有瓶瓶罐罐都散落了一地。
红绣小脸一白,忐忑的问:“这院儿住的是哪位主子?”
“哎!”少年见红绣紧张的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声,大眼一转,哭丧着脸道:“完了,二少爷刚吩咐我整理院子,如今竟被你闹成这番模样,让我如何跟二少爷交差!”
“啊?”二少爷?红绣不免有些傻眼,让她扫猪舍,她把猪“扫”到内院儿来,还弄乱了二少爷的院子!
少年察言观色,见红绣呆呆的便知她在担忧,笑道:“不过算了,若是你肯应我一个请求,今儿这事我就一力承担下来,还想办法帮你遮掩回外院儿去,你看如何?”
如此当然好,她此时最是不能惹事的。红绣看着少年诚恳的笑脸,忍不住点头:“如此,红绣谢过这位大哥了。”
“红绣?”少年一愣,随即笑道:“好说好说,你且先过来。”
少年毫不避讳,拉了红绣的袖子来到拴住黑猪的小树旁。
“转过身去,面朝着大门。”
红绣疑惑的眨眨眼,不过瞧着少年不似坏人,或许是想踹她一脚解恨?
见红绣转了身,少年窃笑着从怀中拿了火折子,吹了两下,倏的弯身点燃了猪尾巴。
红绣只闻到一股烧猪毛的味儿,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什么,便听见大黑猪一声嚎叫。嗷的一下窜出了院门!
“哈哈哈哈!!”那少年抱着肚子笑翻在地,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硬是把自个儿本就不甚干净的布衣曾在青石砖上。
“你!”红绣怒瞪着少年,语塞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去追啊,去追啊!哈哈,让你把猪赶进二少爷院儿来,坏了少爷的物件儿不说,还要累得我受罚,如今可看你那头黑猪怎么在内院闯祸。”少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间或还扳着手指头数着数,道:“旁边儿是大少爷的院子,然后是书房,当间儿是大夫人正房,再然后是柳院儿和秋院儿,看看你的猪能跑多远!”
少年话音刚落,院外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有女子的尖叫声,有杯盘落地的破碎声,有主子们吆喝奴才抓住黑猪,还有家丁下人们嚷嚷着先灭了猪尾巴上的火,内宅大院立时鸡飞狗跳。
红绣瞪着自顾自坐在青石地面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的少年,最终也值得抿抿嘴唇,转身离去。
诸葛府藏污纳垢,是她蠢笨才会相信了陌生人,搁在现代,那少年也就是个初中生,又长了一张和善面庞,真是叫人无法不去信任,如今上当,黑猪已是用不着她去追了。相信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人去外院兴师问罪。她必须快些回去,免得累娘亲受苦。
回了外院儿,黑猪不见追回来,红绣先是被猪倌痛骂了一番,带到连翘苦苦哀求,红绣挺直了腰杆说是出了事儿自己承担,那猪倌才作罢。
然而不出红绣所料,半个时辰后,张管家已亲自带了人来到外院。
第十二章 原来是个大人物
红绣也不晓得自己一遭穿越到时空夹缝中的南楚国,怎的一日平静都得不到。
猪倌瞧见张管家带齐了小厮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外院儿,知晓事情不妙,未等张管家问话,便先揪住红绣的耳朵,骂道:“作死的傻蹄子!叫你清扫猪舍,偏叫黑猪跑了出去,作死,作死了你!”
红绣疼的皱眉,娇小的身子被扯的踉踉跄跄。这等不尊重人的行径在现代她是无缘得见,如今被猪倌手重的掐了一把,耳垂似乎都要撕裂了一般,奈何她身量小,力气也小,挣扎也是无用。就这样在娘亲担忧的劝说中,被猪倌拎着来到张管家跟前,推搡了一把,险些摔倒。
“张管家,就是她把黑猪放跑了的,我给您把人带来了!”
张管家不惑之年,身材高大,方面长须,微向下的唇角显出此人不苟言笑的个性,厉眼扫了下猪倌,猪倌立即低了头,收敛了张狂。
“你是红绣?”
红绣低眉顺眼,答道:“是。”
“嗯。”张管家向两旁使了眼色,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走,夫人和两位姨娘要亲审。”
红绣心下一惊,这事连杜氏和两位姨娘都惊动了?
两名家丁听令,上前将红绣双臂押住,推着向外走。连翘心急如焚的冲上前来,硬是推开那两人,将红绣藏于身后,恳求道:“张管家,红绣年纪尚小,痴病也未好利索,若是犯了错也是怪我管教不严,她并非有心的,张管家罚我便是,莫要同一个痴儿计较了。”
“娘亲!”红绣急急推开连翘,安抚的拍拍她冰凉的手,道:“娘亲莫怕,错既然是红袖犯下,如今生了事端,自然要红绣自个儿承担。况且大夫人明察秋毫,自然不会为难了女儿,娘亲且放宽心。”
给了连翘一个坚定的眼神,红绣转身道:“张管家,事是红绣一人所为,与我娘亲无关,还请您快些带了我去前院复命,免得劳夫人主子们久等了。”
张管家像是惊奇的望了红绣一眼,这才先行转身离去。方才押着红绣的两名家丁上前拿了红绣,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外院。
连翘泪眼连连的追了两步,奈何外院下人不得主子特许是无权出去的,只能趴在黑漆门框上眼看着女儿被带走。
“连大娘莫要担忧,红绣不会有事的。”
伏武虽是这样劝说,可脸上忧色不减,浓眉都皱到了一处。如此一闹,还不知要给红绣惹来怎样的事端。
红绣出得外院,踩着整洁的青砖路面,一路穿院落过回廊,不一会来到一座大屋近前。杜氏身旁的大丫鬟琥珀早已久候多时,见人来了,先是轻蔑的瞪了一眼红绣,眸中不乏幸灾乐祸之意,又为张管家殷勤的掀了棉帘子,不多时屋内便传了话来。
“带红绣进来!”
两名家丁押了红绣向前几步,到了门口,就有两个丫鬟将人接管了去。
入得房内,一股暖香扑鼻而来。红绣绕过山水画的屏风来到屋当中,身子因冷热交替的不适而抖了两下。
首位上,杜氏披着大红的斗篷斜倚而坐,面色难看,眸光凛厉。诸葛言然身着宝蓝色长衫,外罩着黑色锦缎的大氅立于杜氏右侧,面沉似水。两旁的秋姨娘和柳姨娘,各个脸色苍白。病弱些的秋姨娘,甚至还用雪白素手拍着胸口,似是还未缓过劲儿来。而秋姨娘身旁的一人,却叫红绣倏的张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