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在手,他们记得皇帝所说的是“以火为令”,是以先前霍十九已经去与神机营和三千营打过招呼,如今只差距离稍微远一些的五军营,回头吩咐下去也就是了。现在他们已在城中寻到了一处寻常的宅院,打算暂住下来,一面让人知道他们已经启程回封地,另一面暗地里谋划皇上的事。
为了谨慎起见,蒋妩与霍十九的马车也是跟着霍家的队伍不远处出了城的,不过他们在城外换乘了寻常的小马车,随行的护卫也分散开来,变装之后三两人一组再回城来。
蒋妩与霍十九、曹玉三人都换了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霍十九穿的是一身深棕色的短褐,头发以网巾固定,在白净的脸上又抹了点灰,脸手背上也摸了,腰上还斜插着个烟袋锅子,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农家青年人。曹玉则依旧是穿着书生长袍,不过袍子的质地差了许多,还贴了两撇小胡子,一下子就年长了十岁的模样。
蒋妩将头发编成两根长辫子,随便用布条盘起挽在头顶,身上穿的是件半新不旧的墨绿色粗布袄和长裤,虽布衣荆钗,却依旧是难掩姿色。
霍十九就和曹玉,蒋妩一同坐回了马车,往城西一处距离皇宫不远的陈旧宅子走去。
那是霍十九早前就在外头置办的一处产业,旁人并不知晓。
“阿英,你别说,你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还真不像是个大官了。”
“所以才说人靠衣装。”霍十九轻笑道:“不过你却不同,虽是这般,也依然是貌美的,才刚入城时候没瞧见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霍十九的声音中冷意森然。
曹玉也道:“那些个守城的平日里就惯会搜刮民脂民膏,今日又以检查为理由,险些就要将夫人都看进眼珠子里了…我回头定要替爷狠狠教训他们。”
蒋妩不以为意,笑道:“随他们去吧,反正都是无伤大雅的事,现在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到底如何了。”
说着看向霍十九,正色道:“阿英,你难道就一点分析和预感都没有吗?皇上毕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他要做什么,你应该不难猜测吧。”
霍十九苦笑:“自古就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何况皇上天资聪颖,哪里需要我怎么教。这一次皇上是下了决心的不让我做谋划者,我身为臣子,只要遵旨即可,到时候听从皇上的号令将之铲除便是。只是这些日,我听到的风声有些诡异。”
先前二人因为争论蒋妩到底是去是留的问题,闹了“冷战”,是以这些话从前霍十九并没与她说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异常
蒋妩挑眉,道:“是怎么个诡异法?”
“皇上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又未亲政,也只有宫里办个宴会或者外国来个使臣他才有机会露面…朝政如今还是把持在英国公的手中,他平日闲暇之余喜欢看看闲书,再或者去后妃那里坐坐,最常做的就是去御花园里走动。可我在宫里的人说,这些日皇上并未常常去御花园,也不怎么见人,也就是平日伺候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皇上的行踪。皇上这些日倒是常常召见英国公,二人在御书房中动辄一谈就是两个多时辰,也不知都在谈论什么,皇上又藏不住心事,我真担忧他哪一句说的不妥,若露出破绽就麻烦了。”
霍十九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将满心郁结和担忧表露的分明。蒋妩看的担忧,手边覆上他的手。她的手温暖,他的手微凉,霍十九似不适应突然而来的温度,手指瑟缩了一下,蒋妩便紧接着将他的手指握住。
曹玉闻眼眸扫过二人交握的手,生硬的别开眼撩起车帘,窗外已是暗沉一片,乌云纠集,似有一场大雨将至,随即放下车帘,轻声细气的道:“这么看来,倒像是皇上与英国公十分亲近的模样。”
“可皇上与英国公不可能那般亲近。”蒋妩问霍十九:“你的人可曾见过皇上出来走动?”
霍十九把玩蒋妩的手指,摇头:“正因为除了皇上身边的人,没有人看到皇上出来走动,等闲人又无权近皇上身侧,我才觉事情有蹊跷。皇上那样的性子,在屋中久了怎么可能受得住,闲着了闷着了,他都早就该出来玩的。”
蒋妩听到此处,心里只涌出一个念头,这情形怎么看皇上都是被英国公控制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小皇帝正在着手对付英国公。否则也不会将虎符都给了霍十九,还约定以火为令。难道这是他诱敌深入的招数?先放松英国公的戒心,再图行事?
蒋妩眸中神采瞬息万变,却无一不美。霍十九欣赏她的美态之余。又觉她明知危险却依旧为了他而留下十分感动,当即便有所动容,低沉声音也更加温柔:“妩儿,你在想什么?”
蒋妩回过神,笑道:“没什么,皇上既然吩咐了下来,就定然是已经有万全准备,如你所说那般,我们且听命便是。”只是也要处处都留个心眼。
当然这话,蒋妩不会在霍十九面前说出来。免得他听了又气她不尊他的君主。
霍十九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他或许也不该总将皇上当做小孩子,也该适当的给他发挥的空间和余地。
说话间,倾盆大雨倏然落下。敲打在马车棚顶发出细碎响声,周围是一片沙沙的雨声,潮湿的空气涌动着,曹玉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霍十九摇头道:“咱们最好还是少露面为妙,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任何乱子。”
曹玉颔首,便撩起车帘对车夫吩咐了几句。
车夫本就是霍十九身边的死士。冒雨赶车这等事哪里难得住他,当下爽朗的应下,将马车赶的又快又稳,不多时就到了城西的宅院。
宅院是个二进的小院,斑驳的黑漆木门只被叩了两下,就有个四旬的丰腴媳妇子撑伞迎了出来。见了霍十九,忙笑道:“哎呦,富贵兄弟,你怎么来了。”
“表姐。”霍十九微笑,拉过蒋妩道:“这是我媳妇。我们特地来看看你。”
“这就是秋菊啊,快进来,快进来。”媳妇子将霍十九、蒋妩、曹玉都迎进了院,还听见那媳妇子跟好奇的邻居高声说:“是我表弟…家在南边…来串门子的。”
霍十九觉得好笑,曲指弹了一下蒋妩的额头:“秋菊。”
蒋妩挑眉望着他:“富贵。”
二人都觉得好笑的紧,蒋妩认真的道:“别说,你若是叫霍富贵还真不错。”
“爹当年是连富贵这个词儿都没憋出来。”霍十九无奈的道。
一想霍大栓给孩子取名的本事,蒋妩真是不敢恭维。
小宅是个寻常的二进院落,前院住着方才那媳妇子夫妇和他们的小儿子,后院则是整理的十分干净。
到了后院正屋,那媳妇子和他丈夫、小儿子都进了屋里来磕头:“小的给霍爷,夫人请安了,方才在门前多有得罪,还请霍爷、夫人恕罪。”
霍十九端坐首位,虽粗布衣裳,却仍是高华气质,手指把玩着烟袋,笑道:“不必拘泥,你们做的很好。都起来吧。”
“多谢霍爷。”
夫妇二人与那少年人都站起身来,恭敬的垂首站在一边。
“你们忙你们的去,就当我们只是远房亲戚即可,不必来伺候。”
“是。”三人行礼退下。
不多时,方才那媳妇子又提着个黄铜水壶进来,在门前搁置在脸盆架子上的木盆中兑了温水,放了崭新的巾帕,回身恭敬的道:“请爷盥洗。”
霍十九笑着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去绞了帕子进内室去拉过蒋妩,要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蒋妩忙去接他的帕子。
“不,还是我来,这些日身边没有人伺候,端茶递水梳头簪花的活计,都由我来。”霍十九执着的望着她,另一只手将帕子高高举起,他们二人身高的差距,使蒋妩即便踮起脚尖也拿不到帕子,而秀丽的眸子却像是及委屈的,仿佛若是她不让他伺候就是欺负他。
他难得如此霸道,蒋妩不愿负了他的好意,只得叹息道:“好吧,那有劳你了,回头我服侍你梳洗。”
“好啊!”霍十九愉快的给蒋妩擦脸,奈何他从未伺候过人,难免笨手笨脚,将蒋妩的脸擦的通红,还包裹了帕子的手指戳到她的鼻子两次。
等擦过了脸和手,霍十九丢下帕子又去取了木梳来,偏要蒋妩将挽起的两条麻花辫散开,重新为她梳髻。
看他似寻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蒋妩不忍句拒绝,只好乖乖坐在炕上让他给她梳头。
屋外大雨倾盆,屋内却因二人这般静谧柔和而温暖起来。
同一时间的英国公府,谭光撑着伞上了丹墀,半边身子被雨淋湿了也浑不在意,到了前厅,便将伞丢给廊下的小厮,随即自行撩帘入内。
“国公爷。”谭光行了礼,恭敬的道:“咱们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霍英的确是与他夫人同乘一辆马车,随后才离开的,不过不多时就追上了队伍,这会子因为大雨,已经停留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破庙。”
“是吗。”英国公以垂了红色流苏的精巧象牙梳梳理着胡须,笑着道:“这倒有意思了,我原本以为他随后才行是怎么回事儿呢,想不到他竟是跟着他父母亲人同行的,还真让我失望。”
谭光谄媚的笑道:“国公爷料事如神,又素有威严,哪里怕他们再翻几层浪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这个节骨眼儿就越不能出错。”英国公道:“既然他们是真的离开了,也就罢了,咱们还有正经事做,就让他们离开便可。”
“国公爷说的极是。只不过…”谭光略微犹豫,依旧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国公爷,这会儿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斩草除根,”比了个杀的手势:“既然不能确定霍英将来是否能够为您所用,为何还要留着他?”
“难道我是那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英国公站起身,将象牙梳收入悬于腰间的锦囊,随即拿了喷壶为剑兰浇水,姿态悠闲笑容温和,如同寻常人家的老翁:“你呀,想事太过片面,难道不分不清敌我的就都要赶尽杀绝?这世上总归是什么样儿人都有,能够让他发挥自身的作用于我有益便行了,还指望不是黑就是白么。”
谭光既然能够跟随英国公这么多年,于谋划之上便是有些能力的。
只不过他摸清了英国公的脾气,年纪越大,英国公反而越喜欢听人对他的赞扬。如此这般故意装作笨拙引他说话,英国公心里是极喜欢的,他也就乐于做抛砖引玉的转。
“国公爷说的极是。是我的考虑不周。”谭光谄媚的笑着,道:“那依国公爷的意思,就放他们回锦州吧?”
英国道:“随意吧,先做正经事要紧,让你预备的可预备了?‘
“您放心,早就预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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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妩与霍十九、曹玉在小宅中转眼就住了两日。
虽然口中不说,可心底里,蒋妩一直都在担忧着七斤,每日都在盘算家中人应该走到何处了。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消遣,比如现成的师父在此,她当然要求教,是以每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蒋妩就训寻到曹玉在后院之中练拳脚。
曹玉得名师真传,拳法自然也不含糊,蒋妩的受罚却是无数实战中摸索出的使用的军体拳,看似没有招数,却一招之下多个变招。曹玉每每与她动手,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刺探
霍十九是不谙武学的,只为了强身健体会晨起打一套五禽戏,再或舞剑罢了,他使剑图个名士风流,潇洒漂亮,若做杀敌是绝不可行的,是以每次凭窗而望,见曹玉与蒋妩将拳舞的虎虎生风,招招精湛,气势凛凛,他都觉很是羡慕,也觉那画面十分漂亮。
蒋妩也觉得如此下去,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她的身法和武艺必然突飞猛进,是以只要有问题,她便会直白的问,有时见曹玉一招使的漂亮,还会突然停下来与之研究如何破解的办法。
曹玉生来便富有天赋,对武学已是颇有研究,见蒋妩每每提出新奇的议论,都觉十分欣喜,是以二人拆招喂招的时间几乎算得上旁若无人。
他们的时间在研究武学之中打发。
可霍十九大多数的时间却都用来捧着书发呆。
宫里依旧没有皇上的消息,从前不论做什么,他与皇上都是有商有量,到如今皇上长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就不再需要与他商议了。
他为皇上终于能够渐渐独立而开怀欣慰,也难免会觉得怅然。但是现在更多的,却是对他们未来的担忧。
午后,趁着霍十九熟睡的功夫,蒋妩去了后角门旁的马棚。
“乌云”和曹玉的坐骑“白雪”都拴在此处,远远看去,两匹骏马一黑一白,同样神骏,煞是好看。
许是被关了太久都没有出去奔跑的机会,“乌云”显得有一些焦躁,见蒋妩笑意盈盈的走来,似能认得出是住人,远远地就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停的跺着,还踢了踢拴马的粗壮木柱。
蒋妩轻笑道:“‘乌云’可是腻味了?这段日子没人陪你跑上几圈,你又不许人靠近,是不是憋坏了?”
拿了刷子刷着它的背。又摸了摸他柔顺黑亮的鬃毛。
“乌云”似很受用,用脸去蹭蒋妩的脸,蒋妩嬉笑着躲避,“乌云”竟还玩起了兴致。偏要用它的长脸去蹭蒋妩,一旁的“白雪”不甘被冷落,也不依的跺着脚。
“这两匹骏马,其实聪明的很,就像是两个撒娇的孩子。”曹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蒋妩并不回头,笑道:“是啊,有些血统纯正的马儿就是如此,它只不过不能说出来,却能听得懂咱们在说什么。”
曹玉也走到白雪身边,拿了毛刷为白雪刷背。
蒋妩手上动作不停。道:“墨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夫人请讲。”曹玉的侧头看她。
蒋妩转回身道:“若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带阿英先走。以你的轻身功夫,带走阿英绝不成问题。”
曹玉闻言一怔。握着刷子的手紧了紧,“夫人可是看出什么异样?”
“并不是看出,只是万事皆无绝对,况且此番助皇上成事的凶险已经可知。你跟随阿英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性子,紧要关头你须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不要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就如同上一次将你丢下。留在了达鹰那一群人的包围圈中吗?”曹玉自嘲又懊恼的道。
蒋妩却认真的点头:“对。”
“那时我当你包藏祸心,不觉你是真心对爷。我将你留下,是想借外人的手来除掉爷身边不可靠的因素。”
“我知道。”蒋妩复又开始刷洗马背,道:“希望你将这份心情保持下去,你只需要保护阿英一个人的生命即可,他的吩咐若是与此理违背。你就断然不能听从。”
听着蒋妩的话,曹玉苦笑。
他从前一直是如此的。只是他现在面对着她,却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做到。
蒋妩知道曹玉的性情,也知他并非愚笨之人,将话说明后就不在多言。而是专心为“乌云”刷背,又笑着道:“回头定带你出去好生跑一跑。”
“乌云”仿佛听懂了蒋妩的话,当下就欢乐的摇头晃脑,还用侧脸去拱蒋妩的脸。
曹玉若有所思看着蒋妩的侧颜。
蒋妩却突然回头看向半开的后门,“谁!”
曹玉闻言,立即飞身过去。正看到霍十九面无表情的靠墙站在门后。
刚要出声,霍十九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曹玉会意的点头,道:“没有人,是风吹了灌木的叶子。”
“是吗?”蒋妩道:“我分明感觉到有人。”
“你还不信我?”
蒋妩无所谓,反正霍十九的房间附近有侍卫保护,若有动静如此近的距离她转瞬就能赶到,曹玉又是忠心耿耿,只要不是霍十九有个什么就都无所谓。
霍十九缓步走向后院。
曹玉站后门之前看着霍十九包裹在粗布衣裳下的瘦高背影,只觉得有苍凉之气。
或许在这一刻,从来都信心满满,在朝政上游刃有余的霍十九心内是极为落寞的。毕竟他身为男子,却要处处被人保护,又没有学武的天赋,是一件很郁闷的事。
何况此番历险,还是要拖上心爱的人一同,且那人又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换做是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如此的日子又过了三日,还是没有见到火光,霍十九的心便有些浮躁起来,他是能沉得住气,只是皇上始终不露面,又不实行约定,他难免在想,是不是英国公发现了皇上的动作,这会儿已经将人控制住了?
他想去探听,又怕贸然行动会坏了事,如果皇上那边根本没事,只是在等待时机呢?他若是出面,岂不是会使整件事功亏一篑。
蒋妩将霍十九的焦灼看在眼中,用罢了晚膳,趁着夜幕降临之时,便与霍十九商议道:“阿英,不如趁着天黑,我潜进宫里去看看究竟。”
“不成。”
霍十九立即否决:“太危险了,你若被发现,不但你有危险,就连皇上的事说不定都会败露,到时岂不是功亏一篑?”
蒋妩道:“若论武功,我可能抵不过那些真正的高手,但是这种潜入、窃听、潜逃的功夫,我可是要比一般的武林高手好的多。我去瞧瞧到底怎么一回事,也免得你整日在这里悬心,提心吊胆的生怕皇上有事。”
站起身,解开墨绿色的粗布袄的带子,又去打开了炕柜,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就宽衣解带的打算更衣。
霍十九已没心思欣赏她玲珑的娇躯,上前去一把抢走了夜行衣,“妩儿,你听话。”
她是很想听话,但是她更加不愿意看到霍十九这样殚精竭虑。
她若认真起来,曹玉尚且要让她几分,何况霍十九并不会功夫?
霍十九手中的夜行衣眨眼间就回到蒋妩手中。她潇洒的穿上,随意扎好带子,又将长发散开,在头顶束成一束,任由乌亮发丝垂在腰间。
曹玉听闻屋内的动静,已站在廊下:“爷,什么事?”
“你拦着夫人。”霍十九道:“她要入宫探听消息。”
曹玉撩起帘子进门,正看到气的脸色发红的霍十九,和镇定自若正往脸上绑缚黑色面巾的蒋妩。
又是这一身黑衣打扮,又是这一头飘逸的长发。曹玉仿佛看到他们第一次在什刹海畔正面交锋时的场面,一瞬有些恍惚。
蒋妩道:“墨染,如此苦等消息,不如主动出击,这般下去不仅侯爷要受精神上的折磨,咱们或许也会因此而失去主动。”
“爷,我觉得夫人说的有理。”曹玉认真的点头:“以夫人的身手,出入内宫应当不是问题,况且我善于打斗,留在爷身边保护较为恰当。”
蒋妩俨然一笑,冲着霍十九摆了摆手,就推开了后窗,轻巧一跃到了院中,又三两步奔至院墙旁向上一窜掠过墙头。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霍十九郁闷的坐下,也不与曹玉说话。
曹玉浑不在意的的在一旁落座,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蒋妩这厢离开小院,避开才刚开始巡城的士兵,一路皇宫而去。
偌大的皇宫,虽然占地面积甚广,可一路行来,却感觉也并非那么不容易进入。
蒋妩深谙刺探潜伏一事的道理,是以观察过侍卫换班之后,就轻巧的以灌木的阴影为掩护,如一只轻巧的黑猫,一跃上了墙头,随即翻身到了内宫。
她进宫的次数有限,路并非十分熟悉,不过想要找到皇上下榻之处倒是不难。
避开巡逻的侍卫,蒋妩已来到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外。眼看着廊下四周都有宫女和内侍垂手而立。蒋妩就藏身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将自己的身影也融在树影之中,随即仔细打量由糊着高丽明纸的窗扇看着里头的人影。
都已这个时辰了,皇上没休息,也没去后宫妃嫔处,反而是留在御书房与人说话儿?
距离这般远,她根本听不到里头的人在说什么,偏偏那些内侍和宫女守卫的严密,而侍卫们也是在来回巡视,不过片刻就有一拨人走过。
蒋妩开始观察侍卫走动的规律,寻找其守卫薄弱之处,终究还是被她选定了一处“缺口”,待侍卫一走,她就合身掠上。
第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章 豪情
她虽不会轻功,但因掌握了特殊的步法和技巧,只脚下一点,身形就已窜到御书房外台基下黑暗的阴影处,快到让垂首而立的几名宫人根本没看到有人影晃过,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潜身片刻,又一队侍穿身而过,蒋妩抓准时机绕道后窗茂盛的矮树丛处,向前奔了两步后轻盈一跃,双腿勾了承尘,倒挂于上。
她娇美的面容掩与面巾只下,只露一双明媚幽深的杏眼,略平静心神,就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调笑:
“来,美人儿,这下可是你输了。”是小皇帝变声期还没有完全结束时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随即便是莺莺燕燕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嬉笑:“皇上真是的,您男子汗大丈夫,怎不让着臣妾。”
“就是啊,臣妾不依,才不要宽衣。”
“可是你们说的,若猜谜输了,错一题就脱一件的。还不脱?”
“皇上!”
娇滴滴的声音似哀怨,但有明显的引诱和欢喜,蒋妩就只朦胧见一映在窗纱上的身影,似乎是穿着碧色衣裳的,却看不真切。
她心头怒气乍起——为了他,霍十九在家中日日寝食难安,殚精竭虑,他可倒好,在这里逍遥快活,这样的“游戏”居然做到御书房来了!
蒋妩再懒得听下去,又约莫着巡逻的兵士就快到了,忙后空翻轻盈落地,随即伏低身子一个翻滚躲回树丛后。
她方才藏好,又一队巡逻的侍卫转过壁角绕了过来。
待灯笼昏黄的光渐渐远了,蒋妩才探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在这个距离,屋内那些荒唐又看不真切,只看得到人影攒动而已。
蒋妩并未立即赶回。她谨慎的屏息凝神,藏身于树丛后。
纵然有些气恼小皇帝的荒唐,但她也隐约觉得。若是他所说的那些“以火为令”是真的,这般做法最有可能就是在麻痹英国公。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小皇帝不是一直如此么。他在霍十九的“教导”之下日益荒唐。或是局背负了教坏小皇帝以谋私利的骂名,小皇帝也成功的松懈了英国公的戒心,否则英国公哪里会容许他平安的长大。
蒋妩按兵不动,想着等皇帝玩够了,准备挪步去寝宫休息之时够狠上去,避开旁人细细的询问一番。既然来一次,总不能什么消息都不给霍十九带回去。
她蛰伏下来,便是一个多时辰没动。七月中旬,天气尚且还炎热的很,树丛中蚊虫也多。不多时蒋妩的夜行衣就被汗湿透,还时常有蚊虫在耳边嗡嗡嘤嘤。不过她仍旧一动不动。前世执行狙杀任务时,她为了盯住目标,曾经不吃不喝不动超过三十六小时,这么一小会儿又算的了什么。
蒋妩耐心等待。转眼间就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御书房内的灯熄了几盏,光线便的昏暗起来,有几名装扮艳丽的娇美女子离开了御书房,其中便有叶澄。
又不过片刻功夫,外头的宫人去预备了热水,抬向御书房的后门。
蒋妩忙趁无人察觉之时候溜了过去,发现御书房后头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卧房。小皇帝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正由宫人伺候盥洗。
蒋妩便蛰身与窗下,耐心的等待宫人散去,机会到来。
谁知不过片刻,不远处又有一定小轿迎面而来,从里头走出个只穿了曾薄纱寝衣。长发披散,肌肤若隐若现的美丽少女来。
景同便去迎了此女,随即将屋内的灯灭了几盏,只留下一些微弱的光亮。宫人内侍们撤了开去,只留了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还有侍卫列队来回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