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乳’娘都垂首行礼道不敢。
“七斤”搂着小皇帝的脖子,口水都曾在他脸上,只顾‘奶’声‘奶’气的叫爹爹,亲密的不得了的模样。看的一旁宫人都不免在想外头那个传言的真实‘性’,看皇上与小世子,分明就像是亲爷俩儿啊。
看到孩子,小皇帝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抱着他坐下,将七斤放在自己‘腿’上,想想方才憋闷的事,叹了口气,再一想怀中抱着的是霍十九的孩子,且这孩子被他害的没了祖父祖母,没了叔叔婶婶,连刚出生的堂妹都没了,心里就是愧疚,那些气也都散了,巴掌轻轻地拍小孩的小屁股一下。
七斤被打的一愣,反而咯咯笑了。
小皇帝的气彻底都消了,嗔怪宠溺的道:“你这小不点儿,代你爹爹受罚也笑?”
“亲亲,亲亲。”七斤嘟着小嘴,小啄木鸟一样去啄小皇帝的下巴。惹得小皇帝终于开怀大笑,一切郁结都散了。
景同看的啧啧称奇。锦宁侯世子也当真是有这种叫人开心的本事,这都多少次了,皇上只要龙心不悦,见了这位小主子立即就会心情大好,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可不就成了第二个霍十九么…
小皇帝逗着七斤玩了一会,才去看熟睡的小皇子,原本就早产的孩子,如今降生才刚两个月,襁褓中的孩子紧闭着眼,皮肤红红的,像个皮包骨头的小猫崽一样。
方才的好心情就去了一半。
这个才是他亲生的,偏偏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他的孩子却是早产的,而且他往后能不能生育还是一说,这个孩子能不能养的大也是另外一说。
小皇帝烦躁的拂袖离开。
景同就更‘摸’不到头脑了。皇上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有些跟不上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金国使臣就已经奉旨将国书递了过来。
小皇帝起身后瞧了,勃然大怒,将面前黑漆桐木小几上的‘插’了嫩‘花’儿的美人斛狠狠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大胆,真是放肆!”
“皇上息怒!”
一众宫人都慌‘乱’跪地。
小皇帝抖着手,手中的国书上毫不客气的写着金国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丝绸、金银、粮食、种子、美‘女’…只要是燕国有的,好的,金国就想着要,连江南的绣娘都要十个过去,说是金国皇后喜欢穿燕国绣娘绣的料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皇帝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真恨不得当场与文达佳珲宣战去!
“皇上,您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锦宁侯还没来么?”小皇帝气鼓鼓坐下,看着宫人轻手轻脚的拾起碎瓷,将地面清扫干净。
景同低眉顺目道:“回皇上,锦宁侯还没来呢,听说侯爷身子有恙,许是‘精’神不济,多睡片刻也是有的。又或许是锦宁侯夫人心疼侯爷,不叫出来也未可知呢?”
虽是劝解的一番话,可小皇帝听着只觉得心中火气更盛了。强压火气咬牙切齿的道:“都这个时候了,他可倒是能睡的着!”
说话的功夫,外头就有小内‘侍’低垂着手到了廊下,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道:“回皇上,锦宁侯觐见。”
小皇帝正心烦着,并未主意小内‘侍’的神‘色’,景同却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见那内‘侍’的样子就知有异,迎上前去随口问道:“怎么回事?黄脚‘鸡’似的。”
“景公公。”内‘侍’压低声音道:“绿公公叫锦宁侯给带进来了。”
景同闻言心里就是一动,声音便略大了一些:“绿公公回来了?”
小皇帝隐约听见个“绿”字,就蹙眉问:“嘀咕什么呢?”
“皇上。”景同转回身,犹豫着道:“说是小绿回来了…是,是锦宁侯给带回来的。”
小皇帝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不多时,霍十九与曹‘玉’便一前一后到了廊下,小绿捆成个粽子一般,被曹‘玉’放在了地上。因口中堵着破布,小绿就只有哼唧的份儿。
“皇上。臣霍英求见。”
“英大哥,进来吧。”小皇帝调整心绪,言语中已经听不出半分不满,到霍十九进‘门’时,容长脸上甚至还堆着和善依赖的笑容,“英大哥昨儿晚上怎么没来?叫朕一个人去面对金国人,朕当真是心理没底啊。”
霍十九到了近前,与曹‘玉’先给皇帝行礼,随后虚弱的歉然道:“回皇上,臣感冒了风寒,为空入宫来将病气过给皇上,今日虽然略好了一些,却也没有全好,本不该来的。只是…昨儿夜里,墨染抓住个贼。”
曹‘玉’将小绿丢包袱一般丢在了皇帝脚下,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皇上,这个人昨日夜间潜入侯府,意图不轨,臣本打算一到了结了他的,可他口口声声说是皇上的人,臣不好动作,只能将人绑了等近日侯爷醒来再发落。”
小皇帝惊诧不已。
小绿这个蠢蛋,怎么还潜入侯府去?他分明是吩咐他去请霍十九来的,谁叫他多此一举了!
原本此时就是在风口‘浪’尖之上,小皇帝整日里担心英国公与霍十九说明实情,叫他们的感情生分,小绿此举,岂不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狗奴才!”小皇帝愤然踢了他一脚,“你不要命了!几个脑袋瓜子你去‘骚’扰英大哥!”
一句“‘骚’扰”却是保护意味颇浓。
霍十九看的分明,有些事既然知道,就没有必要偏与小皇帝分出个高低来,了然一笑道:“既然皇上确定他是您的人,并不是外人派来的,那就放了他吧。”说着就看了景同一眼。
景同心中叫苦:侯爷您要放人自己去动手啊,叫我干甚!
他那句说的太明白,不经任何询问,小皇帝就在帮衬小绿说话,分明就是确信小绿是他的人不会反叛,而且也说明了小绿的所作所为都是皇帝许可或者是默许的。
霍十九不吵不闹,只一句就已经将皇帝说的满脸发热,连连道:“英大哥,朕并不是…小绿他是…”
“皇上不必多言,您是君主,您要做什么,臣都会赞同的。”
包括派人暗杀你的家人?
小皇帝脸上通红,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再多言,越描越黑,除非他现在将小绿处置了。问题是他手下能用的近卫本来不多,小绿又是他的心腹,处置了他,他一时半刻找不到这么得心应手的人来。犯了错他自然会处罚的,但是处死有舍不得。
犹豫之时,小绿已经被松了绑。
霍十九也不想审他,因为谁都不傻,谁都会疑问,小绿为什么会悄然进入侯府,小皇帝又为什么会这么肯定而且袒护。
“皇上,昨日宴会如何?”霍十九岔开话题。
小皇帝这才想起金国狮子大开口,立即将昨日事情大致说了,随后拿出了金国的国书递给霍十九。
霍十九浏览一番,随即冷笑道:“他们也真开得了口。真是漫天要价了。”
“正是,我看金国皇帝根本就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内忧未除,金国人是觉得咱们无暇应对外头,也生怕外头也着火。”
“英大哥说的是。”小皇帝点头,有心催促霍十九快些将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可自己也知道,国力的强弱,却并非因为一个英国公的存在而影响的,就算除掉英国公,燕国要休养生息发展平稳,至少也要二十年时间。
小皇帝想了想,道:“英大哥,与金国皇帝‘交’涉之事就‘交’给你办。”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下帖
霍十九早料想到小皇帝会有这一说法,不过依旧揉着太阳穴略虚弱的道:“皇上,臣病体未愈,着实担心精力不足,将事情给办砸了,丢了自个儿的体面事小,若是有失国体,事情就大了,臣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英大哥几时也这样婆妈起来了。”小皇帝在霍十九身旁空位碍着坐下,十分亲热的玩笑道:“以咱们的关系,难道英大哥还担心事儿一旦办不好朕还能治你的罪不成?你且放一万个心吧!”
霍十九笑道:“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都这样儿了,也不在乎人使锥子再捅臣几下,臣担忧的主要还是国体。”
“英大哥的能力朕清楚,当初签订和平条约收复锦州和宁远的时候,更艰难的不是都解决了吗。现在不过与金国人周旋一番,英大哥出马必然手到擒来的。”
“借皇上吉言。”霍十九见推辞不掉,便温和的道:“皇上,臣稍后就去见金国皇帝。”
小皇帝连连点头,看了看一旁已经松了绑,跪伏在地的小绿,小皇帝拧眉道:“蠢东西,擅自做主使功夫去请英大哥,虽是为了朕,却也给侯府带了麻烦来,你可知错了!”
是“错”不是“罪”,小皇帝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太清楚,霍十九又哪里会傻到非要将小绿当下处置了去触皇帝的逆鳞?
不等小绿磕头。霍十九已道:“皇上不必往心里去,本就是一场误会,绿公公也是实心眼儿。没将话说明白,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臣绑了他入宫的事儿了,起初抓了他时,臣只当他是老狐狸安插在皇上身边儿的眼线,明知道您与臣关系密切,特去挑拨的。”
小皇帝连连点头:“英大哥顾虑的极是,如今非常时刻。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是啊。”霍十九便起身,与曹玉一同行礼告退:“…臣这就去迎宾阁。”
“景同。你替朕送一送英大哥。”
“遵旨。”景同行礼,心内却是在哀嚎。
眼瞧着皇上与锦宁侯两个暗中汹涌,他真担忧池鱼遭殃,毕竟霍十九给的排头他早吃过了。在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景同做好了跟着霍十九出去受些气的心里准备,低眉顺眼的跟在霍十九与曹玉身后到了廊下。
霍十九停下脚步时,他唬的心里咯噔一跳,将本虾着的腰弯的更低了:“侯爷慢走。”
“嗯。”霍十九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最近,没再碰五石散吧?”
“回侯爷,皇上已许久不碰那玩意儿了。英国公近日也没入宫,偶尔送的一些东西皇上也都将之束之高阁。”
“那就好。我瞧皇上近日来略有清减,可是饭进的不香?”
“侯爷说的是呢。”景同心中防备略放下少许。恭敬的回道:“皇上因英国公的事儿整日里忧心,加上这些日金国使臣快来了,整日里都在沉思。用膳时的确进的不多。”
霍十九蹙眉道:“皇上操劳,景公公也叫御膳房那群奴才多费心才是,拣皇上爱吃的口味儿,又夏日里清凉败火对身子好的预备。”
“是,奴才省得。”
“景公公整日跟在皇上身边,也多言语上劝解着一些。我虽有心。却也不能一直陪着皇上。”
霍十九说这句话时心中是当真觉得无力,更多的却是怅然。当初那种纯粹一心的关切。如今掺杂了不解、怨怪等情绪,终究还是变了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久的。
景同见霍十九神色,便知他是法子内心,也不免有一些动容,行礼道:“侯爷放心,奴才定按着您的吩咐去做。”
送霍十九离开,景同便折返回来,站在廊下不等回话,就隐约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他不敢打扰,就只垂首躬身站着,原也不想听皇上到底在说什么,可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他耳朵里。
“…奴才的确自诩厉害了,却不想曹大人那般武功高强,加之他们人多…奴才被抓时千真万确没提皇上,今日全是他们自己乱说的…奴才入府,没探听到侯爷是否真的病了,不过看侯爷颜色,许真的病了。”
景同听着,未免觉得唏嘘。皇上对锦宁侯还是不放心啊。
其实若不算上私人恩怨,锦宁侯却是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了皇帝的忠臣,人心当真禁不住一丁点的猜忌啊。
“景同。”
正愣神儿,就听见里头皇帝唤人。
景同连忙应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里回话,将方才霍十九吩咐和交代的都据实回禀。他虽然是有心对付霍十九,却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加油添醋一番,欺君的事却是不敢做的,更何况小皇帝近些日就喜欢听霍十九对他关心的话,能讨得龙心大悦也是件对自身有益的事。
果然,是小皇帝闻言虽未笑的多夸张,的确是十分愉快的,说话时语气也年轻过送你个了许多:“那朕就等着英大哥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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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怎么样?”宫外霍家的马车上,蒋妩早已经等的不耐烦,见霍十九和曹玉回来,她哪里还闲的住?立即下了马车,迎面到了近前:“那个小绿可有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傻丫头。”霍十九拉着她的手走向马车,“既然抓了他,就不怕他背后再如何去搬弄是非。难道他说什么,皇上就尽数信了?”
蒋妩虽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论起皇上对人的信任,又有何人能比得过他对你的呢?到现在还不是已经疑心了。”
“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吧。皇上对我尚且疑心,何况小绿呢?况且方才在殿中我与墨染已经将话点到了。他们能使里间的法子,难道我们就不会?皇上现在再听小绿的回话,怕也要想想他会不会是英国公的人了。”
蒋妩失笑道:“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是呀,你不要忘了自个儿身子重,平日里的事情就不要总跟着乱操心了。若真正需要你帮忙,我定会告诉你的。其余时间,你只管好生将养着。”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回府去?”
“不,我先送你回府,稍后我再回去,皇上又给我安排了个差事。我得与墨染需得去迎宾阁见金国皇帝。”
蒋妩扶着霍十九的手,提裙摆踩着脚凳上车,闻言动作一顿,笑道:“难不成是你说的那样他果真是帮忙呢?”
“双赢而已。”霍十九扶着蒋妩坐好,自己也上了车在她身旁坐下,道:“不过他的确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将事情做的夸张了一点。”
霍十九也知道蒋妩的性子,他纵然有心瞒着,她也必然会惦记着他的事,全因她一心记挂着他,是以这会儿索性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又将皇帝方才交给他的那封国书拿给蒋妩看。
蒋妩咂舌,“还真敢这么要?这么一看,达鹰根本就是来搅合的,也未必真的是就想要这么些东西。”
“正是。可是在旁人眼中,这就是蛮子的贪心了。”
蒋妩若有所思的道:“皇上将这一桩差事交给你,怕也是存了两种心思,一则是信得过你能够办好,另一则也是想抓个你的错儿。你若办不好,岂不是怎么处罚都成?”
“是啊,不过你不必担心。”霍十九笑道:“我先送你回府歇着吧。”
“我还不累。”蒋妩斟酌着道:“我陪你去吧。正好之前也欠了他那么多的人情,人家来了京都,避而不见总归不好。”
若以霍十九的心思,他是希望将蒋妩藏在家里,不叫那种存了心思又实力强劲的“情敌”见的,可蒋妩说的对。文达佳珲的确对他们家人有救命之恩,夫妻本为一体,若要见面,两人一起去较为合适。
霍十九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去迎宾阁了。我稍后下帖子去请他游湖饮宴。正好顺带着谈事。”
“也好。”蒋妩撩起窗纱问骑着高头大马与马车并行的曹玉:“墨染,英国公前儿不是说也要游湖么?”
“趁着咱们有事儿给错过了。怎么,夫人有想法?”
“我是有想法,若真正游湖,请他去呢?”蒋妩回过头望着霍十九,笑道:“其实皇上的法子,也未必不好。”
霍十九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小皇帝不顾着蒋妩等人的死活,为了陷害当时还是皇长子的文达佳珲,将船底凿破的事。
“你又胡思乱想!你现在受不住这些,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执行下一步计划吧!我会尽快安排,否则你动作就更不方便了。”
蒋妩被训的白了他一眼,无奈这样冒险的想法只能作罢。
霍十九回府后便去安排,随后就命人去迎宾阁给文达佳珲下了帖子。
原本一国君主,对与霍十九这样的帖子是可以拒绝的。可他却是望着烫金的帖子愣神了片刻就笑了起来。
纳穆在一旁瞧的新奇,伸着脖子看帖子,却被文达佳珲推开了。
将帖子放好,文达佳珲吩咐道:“还不去预备。朕晚上要去赴宴。”
第三百四十五章 湖上
夜晚的什刹海灯火通明,漆黑湖面上倒映出岸边和画舫之上精致的各色宫灯,影影绰绰之中到增添了几分江南水乡特有的旖旎和韵色。毕竟今日是锦宁侯在画舫之上办了盛宴款待金国皇帝,万一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何况霍十九手中可用又可信的,焦忠义的三千营首当其冲。身着玄色铠甲的兵士被焦忠义带来,分组整齐的列队严阵以待以应对突发状况,更增许多肃穆森严。
蒋妩有些奄奄的斜靠着画舫三层阁楼的窗子,口中含着酸杏,酸酸甜甜的味道总算让恶心劲儿好了些。
听雨在一旁拿了团扇轻轻为蒋妩摇着,数落道:“…夫人就不该提前跟着侯爷出来,还兴冲冲去坐什么船,您还当自个儿是从前那般呢?如今怀着身孕,今早才自夸说这次稳当的很,连恶心都不曾,这不上了船就开始不舒坦了?您也该爱惜自己才是啊。”
“你这丫头,数落我到几时才罢休啊。”蒋妩回眸嗔她:“本来我对自己还挺自信的,这不也是才知道我这身子不似想象中的那样么。你再说,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就是要起了茧子才记得住呢,免得您又乱动作。”听雨禁不住笑了起来。
才刚不过是乘船一阵子,蒋妩就趴在船沿吐了起来,唬的霍十九脸都绿了,一叠声问“怎么样”的声音都是打颤的。然后蒋妩就被强迫送上画舫。在三层暂且安置了。若非蒋妩借口说回府路程远,还要折腾一阵免得难受,霍十九险些命人将她押送回府。
蒋妩白了听雨一眼。自白瓷小碟中捻了一颗饱满的腌梅子含着,腮边鼓鼓的趴在窗棂,显得有些孩子气。
曹玉站在门前时,瞧见的正是蒋妩如此。不禁笑道:“夫人可好些了?”
“墨染。”蒋妩坐直身子,“哪里有那么金贵了,我又不是泥塑纸糊的,不过是刚才那小船不稳当。外头可预备整齐了?阿英呢?”
都这样了还逞强呢?
曹玉摇了摇头。缓步进了屋里,道:“一切已经预备得了。侯爷在船下等候金国皇帝,我腿脚快,特地叫我上来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我不打紧,哪里就会怎么样。不过我看今儿晚上什刹海上倒是会很热闹。”
“夫人瞧出什么来了?”曹玉心中一凛。生怕是方位上有疏忽,快步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才刚我已经四周检查过,焦将军安排了三千营的将士,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理当无碍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我要是英国公,也会选在今晚动手,如果叫金国人在阿英的宴请之中出了事。回头可就有的忙了。就算金国人没事,宴会是阿英办的,就是要与金国人解释也是需要一番口舌。到时候英国公再站出来。以正义者自居鼓动人弹劾阿英,恐怕就连清流那边都不得不赞同英国公的说法了。”
曹玉猛然回过头,“这样一说,今日根本就不该办这个宴会,要么去迎宾阁,至少也该将人请到侯府才是。府中我安排的防卫很是紧密。再加上三千营的人马参与,金国陛下若去咱们府上必然万无一失。”
“不然。水至清则无鱼。咱们还正要办这场宴呢。”蒋妩以淡绿青瓜缠枝纹的纨扇掩口将果核吐在描金小痰盒中,这才起身道:“若要出事,在公共场合更好,在家里一则是闹得家宅不宁,其次那地儿人多,怕要带累了其他人家和寻常百姓,三则真出事儿咱们更摘不开。倒不如在这什刹海,即便闹起来也够宽敞的。”
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的模样,给了曹玉极大的自信,“看来夫人和侯爷是早有准备了。”
“是阿英思虑周全。你别看他闷不做声的,其实早在上午说要来什刹海半宴,他就将一切可能发生的都想清,且想好应对之策了。”蒋妩说话之时,是对霍十九满满的崇拜和喜爱。
曹玉虽心里发酸,倒也不似从前那般难过,也赞同的道:“侯爷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夫人与侯爷也是一样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有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蒋妩眨巴着长睫,莞尔道:“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蛇鼠一窝那个意思。”
“被夫人听出来了。”曹玉噗嗤一笑,与蒋妩并肩看着阁楼之下。只见霍十九身着绚紫交领窄袖素面锦袍,头带金丝攒珠白玉冠,正面色沉静的负手而立,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敲着挺直的脊背,夜风撩的袍摆飞扬,一副自信悠然的模样。
曹玉便道:“侯爷这会儿自己在那,我不放心,先过去了。”
话音方落,人已从窗棂一跃而出。兔起鹘落的飘向霍十九。
蒋妩和听雨都只见他像一只雪白展翅的仙禽,眨眼间已潇洒的站在霍十九身畔,霍十九听闻动静,回头看来,先是与画舫上的蒋妩笑了下,才与曹玉笑着说什么。曹玉则是微笑做答。
二人身高相仿,又都生的挺拔俊俏,在夜幕霓虹水波荡漾的湖边,真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听雨低声道:“夫人,曹公子也太谦了,他哪里只是腿脚快而已…”
“墨染的轻功已入臻境,我今生是学不会的。”蒋妩不无羡慕。曹玉教导她时真正是用了心的,她也真正喜欢学,只是她没有内力,现练又来不及,只得将步伐做了调整。她虽能做到这一跃的比曹玉的速度不相上下,却与他的功夫完全是两个概念。
“夫人的身手已叫婢子羡慕了。”听雨说着,又想起方才的事:“不过夫人也要记得,您是孕妇,孕妇啊!”
“好了好了,你这碎嘴的丫头,回头我定要找个人家将你配了,免得你总在我这儿唠叨。”
听雨羞臊的脸上通红,桃腮粉面配上眉间美人痣,娇颜非常。蒋妩气了调戏之心,手指勾着她下巴刚要说笑,就耳尖的听见一阵马蹄声。重新看回窗外,远处就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之人一席宝蓝锦绣劲装,神色威严,端坐马上甚为英伟,身旁二十余名黑衣侍卫均骑着毛色相同高度相近的枣红马,马蹄声几乎要化作一致。
如此巍然气魄,不必细看也知是金国皇帝一行。
焦忠义等三千营兵士被如此气魄激的好胜心起,军姿更为挺拔。也亏得今日霍十九叫了三千营的人来,气势上才未见输了阵去,若只寻常侍卫或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几年沙场历练,哪里来的如此严整的军威。
“金国陛下。”霍十九与曹玉携领众人行礼。
文达佳珲翻身跃下马背,将缰绳随手丢给一名护卫,只带了那,纳穆和另一人上前来,以金语道:“锦宁侯,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霍十九以燕国话答道:“劳金国陛下记挂,在下一切安好,陛下却是龙马精神,雄心不减,昨日自我国陛下处瞧见陛下国书上的要求,只觉您气魄是更胜从前了。”
国书上写了什么两人最清楚,旁人即便不知细节,也都猜得出大概,霍十九此话分明是明褒暗讽,刺打金国人的贪心和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