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会的。她才六岁。皇帝跟她爹爹同岁。
可是,十年后她正直妙龄的时候,皇帝也才三十四。男人三十四岁,正值壮年。
老夫人不会在打这个算盘吧!
云想容脸白了。她这辈子不期待爱情,也不想嫁给任何人,就想自己干干净净的终老。前世嫁给恬王世子,她早已经受够了。若是让她做皇帝的妃子,在那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摸爬滚打,她一定会更加心力交瘁。她这幅身子虽然体弱了些,可她还想留着。
她说什么都不能入宫。
不过念头闪过,云想容又自信的笑了。皇帝三年一大选,今年正是时候,也就是说,她至少还有九年的时间,九年,足够做任何事了,还早着呢,她慌什么。
云想容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一会愁眉苦脸,一会又自信满满。
她的所有表情,都落入正在东厢房读书的沈奕昀眼中——孟氏将院子里的东厢命人收拾出来,给沈奕昀做书房。
沈奕昀越发觉得云想容是个奇怪的孩子。果然逆境能让人成长么?不过又与他何干?思及此,他起身将隔扇关上了,专心的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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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日,炕屏做好了,用红布裹着被粗壮的婆子小心翼翼的抬进了孟氏的卧房。
柳妈妈和孙妈妈亲自动手,将云想容写好的百寿图镶嵌进去。
两副字背对背贴着,因为纸张关系,放在灯光下就会将墨痕透过另一边去,影响了美观,好容易装上,云想容又命他们拆了下来,在中间加垫了隔光的红纸重新嵌好。这一忙活就到了晚上。
孟氏看着那副字,搂着云想容亲了好几口:“好孩子,写的真好!”
云想容嘻嘻的笑,“娘亲,这字先收好,不要给人看到,不然祖父见了就不新鲜了。还有,要仔细看管,琉璃怕磕碰。”
“知道。”孟氏开怀的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正当这时,外头小丫鬟来传话:“三夫人,家里来了贵客,侯爷和老夫人请您和六小姐去春晖堂呢。说是晚膳不要预备了,今晚要全家人吃个团圆饭。”
“知道了。”孟氏应了一声,蹙着眉。
要吃团圆饭,那就说明是自家人。
难道是云咸宁?不,不会。咸宁与老侯爷水火不容,老侯爷不会如此隆重的对待。
那会是谁?
孟氏带着云想容,与才刚得了信儿的沈奕昀一同去了春晖堂。
才进门,正看到院子里几个粗使婆子正在一个十来岁少年的指挥下摆放烟火。
“看着点看着点…太近了!哎呀,拜托你动动脑子行不行?还是我来!”
第十五章 焰火
那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穿了身红色的交领杭绸道袍,头发整齐梳起,显得精神焕发。他跟婆子要了缚膊,随便将袖子挽了,又将道袍的下摆往腰带子上一掖,就扒拉开那些粗使婆子蹲地上摆弄起那些焰火来。
云想容的手被孟氏牵着,因为路被挡住了,只能绕行。
月皎撩门帘出来,见了孟氏等人忙行礼,遥遥的迎了过来:“小伯爷,三夫人,六小姐。”
沈奕昀面上淡淡的,颔首还礼。
云想容则是甜甜的叫了声:“月皎姐姐。”
孟氏展颜一笑,在才刚点亮的大红灯笼映衬下,美不胜收。
这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那少年。
少年看过来,在看到孟氏的时候怔愣了一下,小声嘟囔:“哇塞!”
云想容奇怪的看过去。
他是谁?
这时,琇莹和李妈妈撩起了花厅的门帘。老夫人与一名年龄相仿的华贵妇人,在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几位小姐和少爷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那位妇人身材略胖,穿了身锦缎的对襟褙子,因为天色暗了,分辨不出颜色,隐约像是松花绿色。她头上插着金凤步摇,随着走动步摇晃动,映照烛火,晶莹华丽。待到人走近了些,看她五官,倒是与老夫人极为相似,一看就是血亲。
云想容立即想起来了。老夫人有个胞妹,小了老夫人七八岁,夫婿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尉迟宏。
正沉思着,就听老夫人和妇人说话:
“…我也来瞧瞧凤哥儿预备的怎么样了。”
“那孩子,就会混闹!前两天说要做个什么会飞的,叫…叫什么我给忘了,还把屋子给点了,险些叫他父亲吊在房梁上打!还是他爷爷劝着,才让他去跪了一夜的祠堂。”
“凤哥儿从小就聪明。”
…
凤哥儿?难道是尉迟宏的长孙尉迟凤鸣?
不对啊,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姨祖母的长孙尉迟凤鸣九岁就夭折了。
云想容再看向尉迟凤鸣,脸色就有些发白。
“奶奶,你就会取笑我。”尉迟凤鸣这会子已经跑到了老夫人与段舒窕跟前,不依的道:“那个会飞的,叫热气球,说过几次了奶奶都记不住。”
“是是,凤哥儿聪明,会做那个‘热气球’,不过下次你也仔细些,别想什么就是什么,这次是险些烧了书房,下次要是真烧了,看你父亲怎么打你。”段舒窕点孙子的额头。
尉迟凤鸣哈哈大笑:“怕什么,爷爷自会护着我。”随即又对老夫人道:“姨奶奶,您等会儿看着,我研究出的焰火可是不一样。”
老夫人笑着颔首,尉迟凤鸣聪明伶俐,开朗活泼,虽然淘气了些,可今年才十岁,就做了贡生,还说预备参加三年后的秋闱。她的孙子里就没有读书这样出色的,她对他可是喜欢的紧。
尉迟凤鸣又看向云想容这方,“姨奶奶,这几位是?”
孟氏忙带着云想容上前,和沈奕昀一起给老夫人见了礼。
老夫人身旁的李妈妈就介绍道:“这是三夫人和六小姐,这位是承平伯沈小伯爷。”
段舒窕忙给沈奕昀行礼:“原来是沈小伯爷。”
沈奕昀侧身不受他的礼,还礼道:“不敢当。”
尉迟凤鸣瞅了一眼沈奕昀,又看云想容,竟然伸出手摸了摸云想容的头:“小萝莉真可爱。”
云想容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动脚,侧脸避开。
段舒窕歉然的道:“这孩子,又疯起来了,整天胡言乱语不知随云的。”
孟氏笑了一下没说话。
云想容觉得背脊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原本记忆中九岁就该夭折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是个跳脱的性子,还摸了她的头…难道他跟自己一样,是重生了,还是有什么离奇的经历?
云想容澄澈的大眼再看向尉迟凤鸣时,就含着探究。
尉迟凤鸣愣了一下,越发觉得云想容可爱的紧,随后对老夫人和自己的祖母道:“姨奶奶,奶奶,我姨爷爷什么时候回府?”
老夫人笑道:“侯爷今日有事,怕还要再等等。”
“是吗,那赶紧点火。”尉迟凤鸣指挥着粗使婆子:“这是我给姨爷爷的寿礼,让他看见了岂不是没惊喜了。”
“这孩子。”段舒窕拉着老夫人的手:“这孩子,自大去年病了一场,变了个人似的,人来疯的脾气,姐姐不要笑话才好。”
“哪里,我喜欢还来不及,我的孙儿里头可没有十岁就做了贡生的。凤哥儿这个脾气哪有不好?我看就好极了,活泼淘气的孩子都聪明。”
段舒窕笑的合不拢嘴,显然是极喜欢孙子的。
云想容眨眼。原来尉迟凤鸣已经是贡生了,她更加怀疑他的经历与她相似。
尉迟凤鸣这厢已经指挥者仆妇将地上五个烟火点燃。
一瞬间,绚烂的浅紫色光芒嘶的一声窜上天空,炸开成点点星芒。云想容仰着头,只见夜幕下繁星点点都做了背景,浅紫色的大朵烟花一个个如同流星飞窜而上,点亮了夜空,也点亮了众人的脸庞。
她前生今世见过的焰火大多是黄的、红的和绿的,从没见过浅紫色的。更没见过能飞的如此高,绽开的花朵如此漂亮的焰火。
绝美只在一瞬见熄灭,淡淡的紫色,让她联想到娘亲。
云想容抿着唇,握紧了孟氏的手。
她绝不要娘亲如焰火那般绚烂的转瞬即逝!
第十六章 嘲笑
“流觞曲水”是在前院会客用的“兼济堂”后头的一处别致院落。
济安侯府内引入了大兴河水,从后花园的西闸门流入,穿过后花园,经过“流觞曲水”,再穿过“清芷芳榭”和“听雪香榭”,最后由东北侧的东闸门流出府外。此处杨柳低垂,亭台楼阁无不精致,任何一个角度望去,院中都是美景,四季花卉争奇斗艳,此方开罢彼方芳菲。从二楼的窗子向外望去,可看到院中忙着为济安侯寿辰布置奔波的仆婢。
济安侯生辰临近,如尉迟凤鸣祖孙那般,亲戚朋友渐渐都赶在正日子之前到来住下,热热闹闹连着几日,前院还摆起了戏台子,丝竹声音不绝于耳。就连四姑奶奶云然也提前回府来陪着老夫人,帮衬着忙里忙外。
尉迟凤鸣撑着下巴在“流觞曲水”二楼看了院中来往的仆婢半晌,又看了会天空,无聊的叹了口气,随后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专心练字的云想容:“容容,你不无聊吗?”
云想容不理会他,将这一笔写完才抬眼看着他,“不无聊。”
她小脸上表情严肃,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长睫忽闪,模样精致可爱的紧。
尉迟凤鸣嘿嘿笑着摸她的头:“容容,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云想容侧头避开,嫌恶的皱眉:“凤鸣表哥,你去别处玩吧。”尉迟凤鸣住进来三日了。每日都同她和三位堂姐在“流觞曲水”听蒋老夫子的课。
他们四姐妹听蒋老夫子讲书法都是隔着屏风,尉迟凤鸣则在屏风外,可与蒋老夫子近距离的接触。他天资聪颖,又举一反三,很得蒋老夫子的喜爱,可是蒋老夫子一走,他就原形毕露,没有一刻的安分,还莫名其妙的喜欢缠着她,总是摸她的头。
被一个比她儿子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对待,云想容反感又无奈。
“嫌弃我?”尉迟凤鸣皱眉,娃娃脸上满是苦恼之色:“早知济安侯府这么无趣,我便不跟着奶奶来了。前院唱大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出,我耳朵都要长出茧子了,偏生那些宾客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你们几个更是无聊。”
站起身,点着手指一一点过云怜容、云娇容、云嫣容和云想容。
“才几岁的萝莉,整天就知道写字,学规矩,学礼仪,闷都闷死了,还有那个沈小伯爷,阴阳怪气的,明明是个六岁的正太,整天里装老成。偏偏我还被安排在你们孩子堆里!”
尉迟凤鸣数落着,说出的话里又有云想容等人听不懂的词。
五小姐嘻嘻笑道:“凤鸣表哥莫不是又疯了。”
云想容这一辈,大少爷已经二十岁,任国子监五经博士,专门研读《周易》,忙得很。二少爷也十八了,被大伯母钱氏逼着苦读,在他的“清芷芳榭”闭门谢客。除了两位堂兄,就只剩下四位小姐。
三小姐云怜容得汤氏真传,稳重温柔,素来不会与姊妹们玩闹;四小姐云娇容则是被钱氏管教的看人时连头都不敢抬;就只有八岁的五小姐云嫣容开朗活泼。平日能主动与尉迟凤鸣说话,否则一个玩伴都没有,尉迟凤鸣会憋死。
尉迟凤鸣抱着肩膀瞪了五小姐一眼:“说真的,你们真不出去一同玩?”
“有什么好玩的?”五小姐眨巴着大眼睛。
“你们随我出去,自然有好玩的。”
五小姐打趣他:“你不是又要弄什么会飞的东西吧?把房子烧了,瞧我祖父怎么罚你。”
“云小五,还有完没完!”尉迟凤鸣红着脸,怒吼道:“我能搞出那个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个萝莉,总笑话人什么意思,小心嫁不出去!”
五小姐脸上瞬间羞红。八岁的女孩,已经隐约知道什么是嫁人。
云想容被吵得头痛,在站起身与堂姐告辞:“今日的字练完了,我先回去了。”
三小姐微笑着,“去吧,路上仔细一些,府里人多,你不要走二门,就从二道垂花门回去吧。”流觞曲水临近二道垂花门,进了内宅,一路往西路过长房的几个院落就是后花园。
“是,多谢三堂姐。”云想容行礼,下楼叫上柳月。
谁知尉迟凤鸣却跟了上来:“容容,我跟你去瞧瞧。”
“我们姊妹名讳中都有容字,凤鸣表哥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
“怕什么,别人我又不叫他们容容。”
的确,他都直呼排行,例如方才叫五小姐“云小五”。
云想容立即觉得头疼,“那你叫我小六好了。”说着继续往外走。
尉迟凤鸣步步紧跟:“那不行,你不一样。”
“我与堂姐们都一样。”
“你比较可爱点。叫小六子多难听。”尉迟凤鸣咧着嘴笑。
云想容很是无奈。
俗话说七岁八岁讨狗嫌,尉迟凤鸣都十岁了。怎么还这样烦人。比她的珍哥儿差得远了。
他爱去逛后花园,就随他好了。
云想容不再理会他,绷着小脸带着柳月快步往前。
才到了后花园门前的小桥,却见沈奕昀带着卫二家的站在一旁,两个粗壮的婆子将棉被和几个食盒装上了车。
云想容奇怪的问:“菊花,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奕昀浓眉蹙起,不理他。
尉迟凤鸣却是愣了一下:“菊花?”看了看沈奕昀仿佛谁欠了他几吊钱似的表情,猛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他的乳名。竟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沈小伯爷乳名竟然叫菊花?你是不是还有兄长叫黄瓜呀!”
云想容莫名其妙的看了尉迟凤鸣一眼。这人又疯了。
虽然不明白菊花和黄花有什么牵连,沈奕昀仍旧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嘴角抽了抽,不理尉迟凤鸣,只道:“乳娘,走吧。”
卫二家的应是,见云想容歪着头疑惑的望着她,笑道:“四少爷说要去拢月庵看看赵姨奶奶。”
第十七章 冲撞
云想容闻言,了然的看了看车上的棉被、衣物和食盒。当日沈四和卫二家的虽然隐瞒了身份,但也当真是落难,如他们所说,一路上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赵姨奶奶又是菩萨心肠,善意的收留他们,还赠给他们盘缠。他们如今安定下来,沈四还被封了伯爵,有了俸禄,定是要去报答赵姨奶奶。
想不到,沈四小小年纪,竟然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云想容展颜,快步追了上去:“菊花,你等一下。”
沈奕昀放缓脚步,转回身安静的望着她。
云想容出于大人的心里,本是觉得这孩子懂事的很,懂得知恩图报很好。可到了他跟前,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将怀里一个浅绿色的荷包拿了出来。
“菊花,我不能出去,烦劳你将此物交给奶奶。我这些日学了女红,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
说着将装有两个小金裸子的荷包递给沈奕昀。
沈奕昀接了过去,入手的分量让他猜得出里头是什么。他有些意外云想容会有这么多的银子。不过转念一想,日子过的再憋屈,云想容和孟氏到底是济安侯府的三夫人和六小姐,济安侯又爱面子,钱财方面不会亏空他们。
心下对面前这个懂得孝顺的女娃有些好感,笑了一下:“必然带到。”将荷包收了起来,软糯的声音唤卫二家的:“乳母,咱们走。”
“是。”
卫二家的给云想容和尉迟凤鸣行了礼,便跟着沈奕昀出去了。
沈奕昀毕竟是皇上亲封的承平伯,他的行动就算奇怪,侯府的人也不会深问,他和卫二家的带着东西出了垂花门,走西角门离开后,消息立即被报到了正在兼济堂陪众位宾客的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却不在意,挥挥手让下人下去了。只要他别作出什么大事,要出入的都随他去了。
尉迟凤鸣这厢却跟在云想容身后进了后花园,啧啧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会绣荷包,真是厉害!”
云想容的女红做的尚可,却并非很好,她现在又是小孩子,不敢做的太好,所以那个荷包的质量实在差强人意,里头的两个金裸子却是她从妆奁的翻出来的。听香附说那是去年老侯爷给她的压岁钱。
云想容就觉得尉迟凤鸣要么是不懂刺绣,要么是没话找话,五堂姐比她做的好多了,也没见尉迟凤鸣夸赞。
见她不理会自己。尉迟凤鸣感兴趣的挑眉,娃娃脸上满是发现新玩具的玩味光芒,指着一旁的景物:“走走,咱们去后花园转转,要不就玩斗草?”
“凤鸣表哥,我累了,不想去。”
“哎呀,走吧!”
她越拒绝,尉迟凤鸣就越是偏要拉着她去,不顾她的反对与她进了后花园赏玩。
身后跟着的柳月就笑,心里暗想六小姐平时太稳重了,都不像是六岁的孩子,也只有活泼开朗的凤鸣少爷能缠着她让她玩玩,要不不是做女红就是看书写字,好好的人都给憋闷傻了。
后花园占地面积甚大,绕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便看到由大行河引入的流水,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粼粼的光。院中的桂树和秋菊开的鲜艳,偶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还有黄叶簌簌飘落,景色很是怡人。
出乎云想容意料的,尉迟凤鸣到了此处,却不似方才那样聒噪了。而是安静的走在后头想事情。
云想容更乐得清静,想着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母亲和父亲前贫贱后富贵,加上父亲好面子,又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一说,前世之所以能不顾朝中舆论休了母亲,是因为母亲被冠上了**的罪名,犯了七出之罪。可她一直是相信母亲无辜的。
当时这件事虽然两侯府都为了颜面压了下去,也因为她是个女娃并不在她面前提起。可是邱翦苓在训斥她的时候,每次都会间接的辱骂…
云想容很犯愁。只有日日做贼的,没有日日防贼。母亲被人陷害,他们往后终日要防范别人,累不累?斩草除根才是上策!前世她想不通,后来想通了又无力回天。但今生她能确定这件事肯定和邱翦苓脱不了干系,就要想办法避免。
要斩草除根,她必须有这个能力。她才六岁。老夫人对她和母亲不冷不热,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顾,且前世母亲是如何被冠上**罪名的具体细节她一点都不清楚,有心防范,也不知道如何去防。
真是一团乱麻。
云想容沉思着,根本没注意到从前方岔路走来的五小姐云嫣容。
五小姐手里握着一大把刚摘的野花,方才看到远处的尉迟凤鸣,连忙绕过来。
谁知道云想容会眼看着她就在面前,还一头撞上来?
五小姐才开始缠足不久,脚疼的紧,还被云想容不留神踩了一脚,踉踉跄跄退后,一屁股跌倒在地。
“你怎么回事啊!瞎了不成!”
第十八章 暴打
“五堂姐,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伤到吧?”云想容很是抱歉,内里她是个大人,看到自己把一个孩子撞倒了,第一反应就是关心,连忙去扶她。
“不是故意?”五小姐一把拨开云想容搀扶的手,在贴身婢女水荇的搀扶下起身,揉揉屁股,拉过裙裾一看,臀部的位置脏污了一片,五小姐立即气的七窍生烟。
今日家中宾客甚多,她的生母潘姨娘一早就与她说:“找机会好生表现,在宾客面前露脸。”她方才在流觞曲水看着云想容和尉迟凤鸣来了后花园的方向,就急忙回去换了身衣裳跟过来,打算跟他玩一会就去前头。
尉迟凤鸣的祖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家门显赫,人又聪明,还得老夫人的喜欢,可谓前途无量,潘姨娘说她既然能与尉迟凤鸣说得上话,就好好相处,谁知衣裳靓丽的赶来,还没等见人,就被云想容给“推”倒了。
“你是瞎了还是傻了?眼看着我在就往我身上撞!你瞎,你傻,我可不瞎不傻,你明明是故意推我,你还敢说你不故意!”打量云想容身上半新不旧的袄子:“你一定是妒忌我做了新衣裳!”
“喂喂,过分了啊。”尉迟凤鸣上前来道:“她又不是故意的,都是自家的姐妹,再说了,小孩子家的摔一跤会少块肉?你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妹妹,还骂人,云小五,你风度不是这么差吧!”
“我风度差?”五小姐气急败坏的指着云想容,手指头就要戳到她的鼻尖,“这个有爹生没爹教的野崽子嫉妒我有新裙子故意推我,你还说我风度差!”
“喂,你还骂人?你”尉迟凤鸣刚要继续说话,就被云想容拨开到一边。
他惊讶的看着云想容刚才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现在却是目光森寒,小小年纪,眼神就如刀一般凌厉。
“你有种的,再说一遍。”云想容打开五小姐指着自己鼻尖的手,反手指着对方。
五小姐哪会怕一个比自己年纪小两岁又素来体弱多病的女娃。叉着腰指着云想容:“你娘是骚狐狸,你有爹生没爹教,说不定你根本就是个野种,要不你爹怎么”
“啪——!”
云想容冲上前去,蹦起来朝着比自己高一头的五小姐左脸上就是一个嘴巴。
五小姐本就缠足脚疼,又想不到对方会动手,被云想容一个冲力推的仰面摔倒,随后云想容就骑在她身上,又一巴掌已经招呼在她另一边脸上。
“你敢骂我娘亲,我要你命!”
“哎呀,容容!!”尉迟凤鸣看两个小女孩打起来,忙上前抱着云想容的腰把她拖开。谁知道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人,力气还很大,双腿蹬腾着,废了他好大劲。
五小姐的丫鬟水荇和云想容身边的柳月都吓傻了,想上前去帮忙,又不敢去,毕竟人家是主子,哪有他们奴婢动手的道理?
八岁的五小姐捂着两边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依的踢动双脚,鞋子甩飞了也不理。
“你敢打我!我给你告诉祖母去,让祖母打死你!姨娘说了,你本来就是有爹生没爹养,你娘本来就是骚狐狸!我还说错你了不成”
“放开我!”云想容奋力挣扎,挣开了尉迟凤鸣的胳膊,一把抓住五小姐的头发狠狠的又给她一巴掌。
啪——
“我替你娘教训你!!”
啪——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教训你姨娘!”
五小姐头发被抓着,双丫髻也散了,疼的哇哇大哭,还不忘了双手也打云想容。云想容的脖子上被抓出一道血印子。
尉迟凤鸣又一次把发疯的小孩拖走,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了,紧紧搂着云想容如同小牛犊一样往前奔的身子,哽咽着劝:
“容容,好了好了,乖,给过教训就算了,够了,够了。”
云想容双目赤红,气喘如牛。
丧母的悲痛;落入邱翦苓手中的艰难;丈夫和亲妹的背叛…仿佛积压在骨髓里的痛楚都如火山喷发一般迸射出来。
她不容许有人侮辱她娘亲!绝不容许!
琉璎阁就在后花园中,二房给三小姐和五小姐居住的弄玉楼与后花园也只隔着一道墙。
这方的动静,惊动了孟氏和弄玉楼的下人。
孟氏听下人说是卿卿和五小姐打起来了,起初还不信,到了跟前才知道下人没有看错,连忙先去扶起五小姐哄着她:
“嫣姐儿,不哭不哭了哦。”
五小姐还是哭,暗地里给贴身丫鬟水荇使了个眼色。
水荇趁乱悄悄跑开,去前头兼济堂给老夫人报讯,自家小姐被打了,三夫人又先赶到,若是她想大事化了,五小姐还不吃亏?
第十九章 情况
水荇到了兼济堂却扑了个空,丫头说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回春晖堂更衣了。前头正在摆戏台子唱戏,人声嘈杂,她和小丫鬟扯着嗓子道了谢,就赶忙又奔回内宅春晖堂。
听了水荇回话,老夫人头痛的揉揉额头,吩咐李妈妈去将后花园一众人都带来。
李妈妈应喏退下,老夫人才不耐烦的与女儿抱怨:“你瞧瞧,这府里一个两个的,哪一个让我省心?孟氏不知做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