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对艾琴说:“这位是韩江!”
服务员以为她们新来了客人,过来拉开她们这一桌闲置的一把椅子,殷勤而周到:“先生,您请坐!”
韩江毫不含糊地坐下,对服务员说:“请给我一杯冰水!”
宋瑜对艾琴说:“吃饭吧!凉了不好吃!”对韩江也不闻不问。
艾琴在商场上历练多年这种事情还能应付的,她问:“韩先生要点点儿什么吗?”
韩江摇头,指指那个包厢的门:“我刚从那儿出来,从背影看出宋瑜,把客人送走就又回来了!”他传递的信息是:从背影我就知道是她,你说我们有多熟!”
艾琴看看宋瑜,宋瑜就抿着嘴笑:“是我前夫!”
艾琴没什么可说的,赶紧吃了两口菜,这种情况她还没见过,她知道宋瑜离婚,因为她丈夫有了第三者,不是她丈夫要离,是宋瑜坚决离,最后协议不成还闹到了法院。这种情况两个人还能坐到一起吗?艾琴一边吃饭一边想,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找个借口开溜?还没等她说话呢,宋瑜站起来:“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艾琴哭笑不得,这什么事儿呀,她不会自己开溜吧!
韩江倒不以为意,喝着服务员送来的冰水:“我知道你是宋瑜的老板!宋瑜的事儿,我都了解。”
艾琴点头,她虽然和宋瑜相处的不错,但特别私人的事情还是没涉及过,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呀?
韩江好像看出了艾琴的不自在:“平时我们没机会见面,我不想错过现在这个机会。”
艾琴明白他的意思:“等宋瑜回来我就走,正好也有点儿别的事。”
韩江赶紧拦着:“你别走啊!你在,她碍着你的面子也不好走开!”
艾琴想,那我成什么了?可是第一次见面人家这样说艾琴也不能拒绝,有的时候你面对一个坦白的人,对他的要求实在是不好拒绝。艾琴没话找话:“韩先生在哪儿高就?”
韩江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艾琴。
艾琴接过来看了一眼,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风险投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其实韩江的名字在业界早已如雷贯耳,只是艾琴刚听到韩江的名字没把二者联系起来,一见名片才点醒,她将名片收起来,原来她就觉得宋瑜有故事,现在更觉得。
韩江看艾琴并没有要回馈他名片的意思,就问:“你不给我名片吗?”
艾琴觉得这个人坦率的可爱,就说:“我相信你要找我,一定会找到的!”说完笑看韩江。
韩江也笑,他认为艾琴说得对!两个初次相遇的人有了第一次默契,突然就有愉快的氛围在他们之间弥漫。
宋瑜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韩江,自两个人离婚后,没有见过面,韩江曾打过几个电话约见面,说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没有拿出来,想回去拿,宋瑜就告诉他,他所有没带走的东西都已经当垃圾扔掉了,他还找了其他理由但都被宋瑜拒绝。宋瑜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过于决绝,如果是现在,自己会改变这种做法吗?她也一样会拒绝吧?
韩江毕竟也是个忙人,后来也就不再打电话了,宋瑜觉得韩江找她是做做样子,不想让她觉得他太绝情,毕竟韩江是重视别人对他的看法的。见她不领情也就罢了,他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应该早就把自己忘记了。
出了洗手间,拐过弯道,看到的就是艾琴和韩江好像相谈融洽,她有些疑惑但继而就明了,韩江是什么人呢,所向披靡,在女人这儿,从八岁到八十岁老少通吃!别的男人还要耍些手段,韩江根本不用,他就那么斜斜地一坐,手臂往椅背上一放,长腿一伸,女人就如过江之卿潮水般涌来,宋瑜也纳闷了,就一农村土娃怎么练就的这明星做派?
宋瑜回来坐下,汤正好上来,一人一例,艾琴、宋瑜低头喝汤,一直到她们吃完宋瑜买单,服务员殷切地说指着韩江说:“这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宋瑜才看了看一直就这样坐着的韩江,也没有跟他讲什么话,拿了包穿了外套就往外走。
倒是艾琴对韩江说:“谢谢!”跟着走出去。
到了饭店大堂艾琴拉着宋瑜往对面的咖啡馆去:“这吃的什么饭呢?我要喝咖啡!”
宋瑜也不介意跟着她走进去。
艾琴点了咖啡打发了服务员转过头来:“宋瑜,你和韩江还能做朋友吗?”她决定实话实说也确实好奇。
“不能!”宋瑜非常干脆:“我不想见到他!”
“你恨他?”艾琴试探地问。
宋瑜笑了一下,艾琴明显觉得这笑里有一丝苦涩:“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现在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不愿意再想起来。”
潇洒如宋瑜对于失败的婚姻也是痛得连回顾都怕。
“那你连话也不跟他说一句?”艾琴还是追着问。
“我永远都说不过他,只要我一开口,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所以。。。。。。”宋瑜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但是我,可以让自己在他面前闭嘴!这个我比较有把握,而他拿不说话的我也没办法。”宋瑜笑。
咖啡来了。
艾琴还想问下去,宋瑜做了个拒绝的手势打断她:“知道你现在特别想知道别人遇到这样儿的事是怎么处理的?”看见艾琴正睁着大眼睛看她,就接着说:“可是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你碰到的事和人,你想要的和鄙视的,都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没什么可参照的,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艾琴,随着你的心走,如果想哭就哭,想闹就闹,能忍就忍,不能忍就不忍,如果犹豫就犹豫,不要急于做决定,如果可以选择,就选择对自己最好的方案,还有你不能凭着一张八卦照片就判断事情是真的。”
艾琴没想到宋瑜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她知道宋瑜在大学学的是机械,现在正在上心里学的课程,所以宋瑜的这些话很有心理辅导老师的意味。艾琴多么希望不是真的,那样她平静安乐的生活还会一如既往的继续下去,她只有范长林。她低着头捧着咖啡杯轻啜着咖啡,她要了黑咖啡,她喜欢单纯的东西,连食物的味道也喜欢原味儿的。
宋瑜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在沉默中把咖啡喝完。
看见艾琴开着车走了,宋瑜坐在自己的车里,抽出一支烟正要点上,就有人敲车窗的门,宋瑜看见韩江站在外面,她想了一下,看韩江这意思,不可能轻易放她走,就下了车。
韩江看着宋瑜笑:“你一点都没变!”
宋瑜沉了一沉问:“有事吗?”她不想跟他寒暄,尽量把说话的句子缩短。
韩江斜靠在车门上,斜斜地对着宋瑜:“你写的书,我都看了,我们在一起时觉得你在网上写写弄弄,是闲的,现在看。。。。。。”他邪睥着观察着宋瑜的表情,他看见宋瑜的嘴唇紧抿着,知道是宋瑜火起,皮皮地笑:“你还颇有才情!”他把颇字拉得老长。
宋瑜不答话,只是冷笑。
“只是,只是,你写的用网络上的话讲就是船戏,让我觉得,原来你跟我在床上的时候是那么享受,我没听你说过。”韩江用戏虐的语气说。
宋瑜微眯起眼睛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是跟你呀?”说着就去推靠在车门儿上的韩江,话是慢悠悠的说的,但动作又快力量又大。
韩江没有防备,趔趄了一下退了两步,宋瑜趁机拉开了车门,韩江手更快,一把抓过宋瑜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
宋瑜挣了挣,知道挣不开,就任他抱着,心想:抱就抱吧,有什么了不起?看你能抱多久?又告诫自己,以后不能轻易开门,放大灰狼进来。
她还是低估了韩江,当韩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低头把脸凑到她脸庞的时候,宋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韩江,你没必要这样。”
韩江松开宋瑜,揉了揉宋瑜的头:“我是怕你寂寞。你一天没结婚,我就觉得对你有责任。”
宋瑜觉得有一股又热又潮的气体冲入自己的眼眶,她强压着不让他们冒出来。
宋瑜推开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又落下车窗扔给他一句:“我很快会结婚。”说完,车就飞奔出去。
韩江站在原地看着宋瑜的车冲出去,无奈地垂下手臂,他抱着她的时候依然感觉强烈,两年后的第一次拥抱,他依然如他们十年前的第一次拥抱一样,悸动不已,他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自己身边不断的新人涌现,生活是那么拥挤而紧张,会忘记宋瑜,但是就在他瞥见宋瑜背影的一霎那,宋瑜和久违的心动突然一同回来。
艾琴回到家,在玄关处换了鞋和衣服,转进客厅,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昏暗,她知道是阿姨给她留的,她下班前就打电话让阿姨不用等她先休息。
她走过去把落地灯关上,黑暗中她感觉到了范长林的存在,熟悉的气息和气场。
十
艾琴回身上楼,楼上的休息厅果然是亮着灯的,范长林躺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艾琴的脚步声儿,他坐起来。
艾琴在楼梯口站住,看着范长林。
范长林似乎是被人打过,嘴角被打的青中带紫,明显肿着,艾琴想这是范长林他爸妈教训他了?不过父母打孩子是不太会打脸的吧,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她正不知道说什么,听见范长林问她:“看什么呢?不认识了?”
艾琴听他这没事人似地问话,就有些气:“你让人抓了现行了?打成这样?”
范长林摸了一下嘴角儿问:“你解气了?是不是觉得还打得轻?”
艾琴笑,自己还真这么觉得,范长林如果真的因为女人让人打成这样儿也真是活该。
范长林站起来,走到艾琴的面前,看着她,艾琴突然觉得紧张,忘记身后就是楼梯,后退一步,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范长林眼急手快,一把抱住她。
艾琴回过神儿来,看自己还在范长林的怀里,就推范长林,哪儿想到范长林把她搂得更紧,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范长林从艾琴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怒和委屈,但是他也没有放手,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此时放手,将错过最佳时机,所以他用手抚过艾琴的短发,似是安慰,声音轻轻划入艾琴的耳朵:“艾琴,对不起!”
艾琴听了这话,愤怒委屈的眼泪流了下来,终于证实了这件事,原来自己的心里还心存一线侥幸,希望范长林亲自告诉她,那不是真的,范长林连这一丝侥幸都不能给她。她挣脱了范长林,刺猬一样站着看着范长林,然后是愤然转身,冲进客房卧室。
范长林捂住自己的嘴,刚才艾琴挣脱他的怀抱的时候,碰了他受伤的嘴角儿,疼得钻心,艾琴的眼泪也让他心疼不已,艾琴真的很少哭,他更不会惹她哭,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伤了艾琴的心。
范长林回到卧室,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喷些药在嘴角上,这一拳打得真狠,这样的不留情面。他不知道艾强怎么知道他飞机的时间,他下了飞机到机场的地下停车场开自己的车,他出差都是这样,自己开车到机场,把车放在地下停车场,坐飞机走,出差回来,下了飞机自己开车进城,这样既节约时间,又节约人力,他喜欢简单的易行的做事方式,不喜欢前呼后拥。他离他的车还好远,就看到艾强靠着他的车站着,穿了便衣,抽着烟。
范长林和艾强的关系属于敬而远之,艾强看不上范长林,艾琴跟范长林结婚的时候,艾强已经是一级级警督,号称好人坏人都见过阅人无数,曾经当着范长林的面儿对艾琴说:“干嘛非嫁他呀,赶明儿有你哭得时候。”当时艾琴连打带踢的把艾强轰走,然后转身看范长林。
范长林看着艾琴说:“没事儿,我不介意,但是我尽力做到不让你哭。”
艾琴的脸红红的挂着笑说:“那你也不许记恨艾强!”
范长林点点头说:“当然了。”但是艾强的态度让范长林一直记得,他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做得好上加好,不能否认艾强一直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是原因之一。
在他眼里这个小舅子身子骨里有傲气、霸气,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本人又健康、高大、俊美,聪明又富于冒险精神,警察学院研究生毕业,多少疑难大案过过手,屡次授奖加官晋级,在他自己的领域里如鱼得水,工作生活的有声有色。艾强对艾琴的态度更像是哥哥对妹妹,平时不管不顾,但真的有人欺负了艾琴,就像今天这样,找上门儿来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
范长林不知道艾强怎么知道他的行程的,他没告诉任何人他的航班,但转念一想,警察要想知道点儿事太容易了,尤其是有个一官半职,在警界厮混多年的老警察。
艾强在范长林看见他的时候,也看见了范长林,但他不动声色,连眼皮也没抬,继续抽他的烟。
范长林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很直接地感觉到了,因为越走近艾强,就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但范长林也没想到,艾强什么也没说,上来就给了他一拳,这一拳让他先是觉得麻木,然后才是疼痛,艾强甩下一句话:“打错我给你道歉!”说完拉开旁边他的车的车门儿,扬长而去。
范长林明显感到自己的嘴肿胀起来,他吐了一口口水,口水全是红的,按了按周围的牙,还好,没有被打掉,他本来是要开车直接回家,他答应儿子的事一定要兑现,可现在这样子,儿子看了肯定会害怕,所以他开车回了他父母的家。
他爸妈看了他的样子,先是拿药箱给他上药,他爸问他:“是艾琴的弟弟打的吧?下手也太狠了!”
她妈在一边巴着眼看着,心里心痛,嘴上说:“活该!打得还轻,要是长慧的老公干出丑事来,看我叫你们怎么收拾他。”
范长林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二弟妹端着碗面进来:“大哥,别听妈嘴上骂得狠,这不你一进门就告诉让我给你做碗鸡汤面。”把面放到范长林坐的沙发前的茶几上,又说:“大哥,你可别跟艾琴认了,这个事儿,是死无对证的事儿,你不认,谁能知道是真是假?”
范长林的妈做了个手势把二儿媳打法走,二儿媳不情愿地出去。
范长林的爸说:“老二家说的也是个办法,你要是认了,那艾琴还忍得了,等着闹离婚吧!”
范长林的妈走过来戳着范长林的头:“别的我不管,我孙子怎么办,你可想好了,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来!”
范长林呼噜呼噜地把面吃了,洗个澡,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不能回去,就回到他的房间里,关了手机,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他想把事情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怎样做?
他为什么能和何雪莹走到一起?
何雪盈约他吃咸鱼是在他们同乡会之后的不久,发了一条短信给范长林:范总,咸鱼宴已备好,请随时赴宴。
范长林看见这条短信,轻笑一下,回了个短信定了时间。
其实咸鱼宴并没有在何雪盈的家里吃,而是何雪莹让范长林开车,在半路上接她,然后一直指点着范长林把车开到了延庆农村一处四合院。
这个四合院是何雪盈的一个同事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花了十几万买的当地农民的农家院儿,平时空着,只有节假日才呼朋唤友的过来玩,何雪盈被邀请过一次,觉得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新鲜,确实是郊游的好去处,关键是这院子里有一口烧柴的大灶,很像他们家乡乡下的做饭的大灶,何雪盈来的那次,主人曾经在这灶里糊了一锅白薯,那白薯香的,何雪莹念念不忘,所以她为了让范长林吃到更地道的咸鱼,跟同事借了这套院子。
范长林听着何雪盈在车上兴高采烈他喋喋不休地跟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看着何雪盈喜鹊一样咋咋地叫着,他的心也是喜悦的。久违了的感觉,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样轻松随意地跟他聊着这么琐碎的事,原来柴米油盐也是这样的让人温暖。
这些年他一直在事业上不断地奔忙,目标一个接着一个,结婚前和徐子谦、田丰收集体吃住,结婚后生活上的事有艾琴的父母、阿姨照顾,一切好像都很妥贴,现在他忽然感悟: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也就享受不到它们带来的期盼与乐趣,大概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
空气真的很好,让人有一种让人彻底放松身心的清冽与甜蜜,到了小院儿,何雪盈对范长林说:“你随便参观下,我一会儿就弄好。”
范长林先参观了院子,又进到屋子里,逐个房间看过,完全是度假屋的布置,简单而舒适,房间里随处都放着房屋设备使用手册,比如,干净的被褥在那个柜子里,使用完要放到什么地方;水电煤气的总开关在哪儿;出门的时候注意些什么;不一而足,看来这个院子经常会有不同的人来闲住。书很多,被放在高大的书橱里,书的种类很杂,什么都有,可以看出屋主人是个处处留意又处处随意的人,这样的人连范长林都非常羡慕,人活到这份上,也真是一种境界。
还没等到范长林翻开书,他就闻到了蒸咸鱼的香味,跟他在家乡时闻到的味道一样,隔着房间的玻璃窗,他看见何雪盈坐在院子里的柴灶前添火,盖着锅盖的大锅正升腾着热气,味道正是从里面散出来的。
他被这香气熏着,从屋里走出来:“这么快就蒸上了?”
何雪盈站起来,有些娇嗔地:“我昨天就来过,提前准备好的。”
范长林看着何雪盈俏甜蜜的表情,忽然觉得不自在,觉得自己不该来吃这个咸鱼宴。
十一
何雪盈看着范长林不自在的表情,故意气他似的踮起脚撅起小嘴,在范长林的唇上轻触一下,笑着跑开。
范长林傻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千头万绪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没个头绪。
范长林事后也曾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当时转身就离开?如果他离开是没风度、假正经、小题大做、没有见过世面、女人示好男人怕什么?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明里暗里示好的有的是,还有些商场中的女人为了拿到标书、拿到工程借着这酒劲儿拉拉扯扯,以身相触的,范长林心里明白但表面总是不动声色,甚至有一次,一个第一次和圣地合作工程项目的老板要增加预算,带了三个女秘书来跟范长林和田丰收喝酒,女秘书都坐到范长林腿上了,范长林笑着用双手抱起女秘书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女秘书问:“范总,我是不是不好呀?你这样做,让我好没自信!”脸上是挂不住的意思,可言语是软糯撒娇甜腻腻的。范长林笑着说:“你太美,我对美女过敏,怕做出过火的举动来。”声音挺大,大家都听见了,工程老板知道是怎么回事,范长林明摆着告诉他不吃这套,但还是装傻般的哈哈大笑,让人觉得他出的招儿正中了范长林的下怀。
商场中这样真真假假的事儿太多,范长林能做到像油锅里的一滴水一样,清清泠泠地浮在上面,大家都想包围他,但不知从哪儿入手,范长林不太给人机会找到他的漏洞、他的软肋,他的弱点。
像何雪盈这么单枪匹马的大胆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得的是他并不反感。
虽然是范长林想了很多年的蒸咸鱼,但这顿饭范长林吃的并不多,何雪盈也很默契地闭嘴,小小的院落如同无人一样的安静,只有鸟儿在屋檐上窗台旁探头探脑唧唧咋咋的叫声,显得那么清脆悦耳,有了鸟儿的叫声,这里的一切更添了一份安逸。
吃了饭何雪盈又泡了一壶茶,两个人坐在回廊置放的躺椅里晒着太阳,喝着茶,看着房后劲翠的山峦,呼吸着清新带着甜意的空气,范长林闭上眼睛,轻松的身体都在升腾。
他忽然听到何雪盈说话,如梦幻般:“我喜欢你!”
范长林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声音那么真切:“长到这个年纪,才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幸亏这样,不然觉得自己白活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感觉!”连鸟儿的啼鸣好像都停了,范长林只听见这个声音。
被别人喜爱,大概是每个人都不能拒绝的,范长林知道自己要面对,所以他连眼睛也没睁说了句:“傻!”
这个字的音还没落,何雪莹的吻就落了下来。
范长林觉得他的声音很正常,并不知道会进一步激发何雪盈的热情,但后来何雪莹告诉他,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宠溺。
范长林用手扶住何雪盈,确切地说是固定住她,看着何雪莹的眼睛说:“我有老婆儿子,什么也不能给你!”
何雪盈俏皮地摊了下手:“我说过了,我什么也不要,只想表达我的感情!”脸上一片阳光明媚一点也没有失望懊悔患得患失的样子。
范长林觉得他是遇见对手了,感情上的一个对手,用东北话说是老带劲了。这还是他没遇到过的事!
刚才回到家,看到家里的一切,看着床头上摆放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范长林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从自己丈夫、父亲的岗位上走开的太远,这几天艾琴是怎么过的?她将会怎么对待这件事?虽然未来自己不能完全掌控,这种感觉他极不喜欢,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态度十分重要,他不想狡辩、推诿、埋怨,他做不出来。
看着艾琴愤怒委屈的样子,他的心也一样难过,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其实早已融为一体,她痛他也痛,如果他痛,艾琴也一定是痛的。这一点他完全能了解,艾琴对他的感情,范长林自己最清楚。
他希望能安慰艾琴,他想对她说,他从未想过离开她和他们的儿子,还有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家,但是这种话对艾琴说好像是自己对她的施舍,在行动面前,语言是多么的乏力?
范长林走到客卧的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要直接开门进去,但门没有任何悬念地锁上了。
范长林只得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空空的枕头,他轻抚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他和艾琴结婚的那一晚,他也是先躺在床上等着洗澡的艾琴,艾琴好像洗了很久,当时他们还没有能力买房,住在艾琴爸妈福利分房分到的一套小两居里,卫生间就在主卧室的外面,范长林听着哗哗的水声,似是永不停歇,他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敲门:“艾琴,你没事儿吧?怎么这么久啊?”
浴室里的水声嘎然而止,又过了好久,范长林看见艾琴磨磨蹭蹭地穿了睡衣出来,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长发也没擦干,滴滴嗒嗒地掉着水。
范长林下床找了干毛巾包在艾琴的头上,替她擦干,艾琴坐在梳妆台前,用吹风机吹头发,范长林就坐在床上看她,她吹得好慢,一点一点地拈起一绺头发,细心地吹干。
范长林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事儿,他先关了床头的灯,在艾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从梳妆台前抱起来放到床上,艾琴紧紧地搂住他,热热的脸贴范长林的颈项上,不肯放开一分,范长林想动作也动作不了,他没想到平时像男孩子一样敢说敢干的艾琴,这时却是这样的娇羞可人的小女人,范长林亲吻着艾琴的脸颊:“我会对你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他怀里的艾琴也随着这句话渐渐地变得柔软而放松,当时的范长林顾不得多想,现在想,一个女人,艾琴把第一次交给一个他的时候,像交付一生一样的紧张而郑重,而他的那个时间正是情急之下,并没有觉得我会对你好的是许下了他一生的诺言。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范长林睡不着,干脆起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处理公务,圣地公司的IPO申请材料的报送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事情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定夺,他打开邮箱,看着哗啦一下子涌出的几十封邮件,一封一封地看过去,然后把重要的,需要马上处理的回复,文件存档,现在最主要的是员工持股的文件,艾琴已经写好,发到了他的邮箱里,他看了一遍,同时也看到了圣地公司常年法律顾问的意见,他决定明天召开董事会,所以把文件和会议通知都发给了几位董事, 想想自己脸上的伤,苦笑一下,别人怎么想随他吧,事情再也不能等着他把伤养好了再处理,圣地的工作日程是不能推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