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各开各的车,跑到沙锅居吃沙锅白肉,北京冬天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上花灯初上,车水马龙,甘晓羽坐在车上眼泪才流下来,她也不去阻止她们,任其流淌。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天生丽质,无忧无虑地长大,有优秀的爸爸妈妈,慈祥的姥姥,温和的舅舅舅妈,优越的学习环境,爱护她的老师,羡慕她的同学,李欣、马东宇这样的死党好朋友,品貌兼优的男朋友,二十多年来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很为难过,而今天看着街上的霓虹、车流、人流,她成了最不幸得人!
马东宇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走过,都觉得比自己幸福,虽然两天前他还非常的幸福,有着稳定的自己喜爱的收入不菲的工作,有很好的家庭,爸爸妈妈身体不错,工作岗位重要,老婆聪明听话又怀着宝宝,一大班五行八做的好朋友,他的人生非常斑斓,但当他接过甘晓羽的体检报告,他的幸福快乐的感觉就没有了,昨天他非常的担心,今天是非常的恐惧。
他对甘晓羽的感情非常特别,是朋友,但又不完全是朋友,有点像对妹妹,也不是,最准确的形容,大概是妻妹的那种感情,他像朋友一样信任她,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娇宠她,像对自己的媳妇似的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
当他在CT室,听几个大夫讨论甘晓羽的病症的时候,第一个不太好出口的时候,他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现在坐车上,他极力劝戒自己要镇定,镇定。
两个人点了沙锅白肉,托蒸黄鱼、炸鹿尾,都尽力吃,互相伪装着,不想给对方带来压力。
确实吃了很多,吃饭中间马东宇接了个电话,是李欣,他告诉李欣今天不回家吃饭,晚上有事,也可能不回家。
看他收了电话,甘晓羽问:“你干嘛不回家?”
马东宇没说话,这不是明摆着吗?他怎么能放心甘晓羽一个人回家?吃的沙锅白肉,像是在吞木头渣子,其实世间一切皆由心境就是这个道理,沙锅白肉这实在是人间美味,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这个并没有变,只是人的心境变了。
马东宇执意要送甘晓羽回家,到了楼门口,甘晓羽说:“我要想一想怎么办,想好之前,别告诉任何人!”
马东宇点头:“你别想太多!今天我陪你,也可以借你肩膀!”
甘晓羽低着头说:“只是让你替我担心,对不起!”
马东宇想逗她,他爱开玩笑忍不住说:“那让我抱抱吧!”
甘晓羽笑着骂他:“你想什么呢?赶紧回家吧!”
马东宇说:“行,还没糊涂,真不用我陪?”
甘晓羽点头。
“那有事打电话!”马东宇走了。
甘晓羽回家洗澡,她一边洗一边想自己的人生出现了拐点,却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有半年她就要毕业,一系列的问题,就业,留校肯定是不可能了,其他单位,还有自己的生活,梁锦程怎么办?在温暖的水里彻底地洗刷自己一番,擦干的时候,她特别想从镜子里看看自己,将镜子上的水气擦干,她从镜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白中透粉的皮肤光洁细腻,曲线优美,黑发及腰,唇红齿白,眸光粼粼,一点生病的迹象也没有,她不禁有点怀疑,但那么先进的仪器应该也不会错,那么还是张主任说的对,发现的很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听到手机在响,甘晓羽披了浴衣跑出来。
是梁锦程,刚才还想要怎么面对,现在就来了。

二十九

“ 晓羽,我在楼下,你在几层,我给你带了日本点心!”充满活力的声音。
“三层!”甘晓羽隔着窗户往楼下看,早已没有人,跑到门口开门,看到梁锦程正望着楼道里相对的两户大门,不知所措,看到甘晓羽开门,赶紧过来。
他穿了黑色风雪衣,颈上围了一条丝棉的紫色围巾,说是围巾,更多的可能是装饰。同色的帽子,手里提了几只方方正正的花盒子,他站在玄关,让房间一下变得窄小。
甘晓羽有点儿意外,她有些许的慌乱,因为梁锦程的不请自来,也因为这个时间点很特殊。
她拿了爸爸的拖鞋弯腰递到梁锦程的脚下,又来接他手上的东西。她看见梁锦程看着她不动,才看一下自己,浴衣松松地围在身上,只系了一根带子,甘晓羽脸红着要往房间里去,梁锦程一把拉住她,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甘晓羽的心怦怦直跳,挣开他,走到房间换衣服,等甘晓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梁锦程已经洗过手脸,正在厨房里打开柜门找着什么,他看见甘晓羽就问:“有龙井茶或者菊花吗?”
甘晓羽进到厨房一边拿茶叶,一边说:“晚上喝茶,你更睡不着了。”
“给你喝,这个点心最好配绿茶!”他沏了茶,端到餐桌上,又打开了一个花盒子,甘晓羽简直惊呆了,那么美丽的点心,精致的无法形容,一个个形状各异,淡粉、嫩绿、绒黄色彩诱人,见都没见过。
“我吃着好吃,上飞机前特意去买,给你带回来!”梁锦程拉了椅子让甘晓羽坐。
甘晓羽说:“我要照下来!”又是拍照,还拿了本子抄了点心盒子上的点心名,出产地、销售地、材料构成等等,才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吃起来,细细的品尝,再按梁锦程说的,喝一口龙井,更是清香绵糯,回味无穷。
看梁锦程看着她吃,她说:“你也吃呀!”
梁锦程说:“这一盒留给你吃,一盒给老马他们,一盒给你舅舅!”
甘晓羽本来忘却了自己病的事情,经他这一说,又回到现实,看梁锦程看着她征询她的意见,她点头说:“好!我说是我师兄从日本带回来的。”心里想梁锦程要让自己把他介绍给舅舅舅妈吗?
梁锦程说:“告诉舅舅舅妈,是我男朋友梁锦程送给你们的。”
甘晓羽说不出话,这个时候,跟舅舅舅妈这样说,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梁锦程并没注意到甘晓羽的难过神情:“我参观一下可以吗?”
甘晓羽领着他先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梁锦程看到床头柜上摆着晓羽爸妈的照片,又看看晓羽:“你妈妈真的是很优雅美丽!你老了以后可能也这样!”
甘晓羽看到爸爸妈妈的照片,对着照片想,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要受一次苦,她要不要告诉你们,你们会担心吧?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忽然就流下眼泪。
梁锦程吓了一跳:“晓羽,怎么了?”
甘晓羽摇摇头,抹去眼泪:“我想他们了。”
梁锦程笑着搂住甘晓羽:“娇小姐!想我的时候哭过没有?”
家里电话响,打断了梁锦程的话,甘晓羽也狡猾地躲过回答。
甘晓羽接起来,是李欣:“马东宇让我给你打电话,明天我们要去吃峨嵋酒家吃宫保鸡丁,让你一起去。”还是没心没肺的声音,只有甘晓羽知道马东宇的用意。
甘晓羽说:“好,梁锦程从日本给你们带了点心,正好带过去。”
李欣问:“梁锦程在呢,那你忙吧!”不等甘晓羽说话,啪电话就挂了。
这个人!
梁锦程看完甘晓羽的家说:“这么多房间,我今天住这儿好了!省得我还要开你的车回家!”
甘晓羽觉得好奇:“你怎么来的?”
“我让他们接机的把我送到这儿,就让他们走了!”原来他从机场直接来的。
甘晓羽说不出让他走的话,于是梁锦程被安排进卫生间洗澡,甘晓羽在客房里给他铺床,换被子和床单,枕套,其实这客房也就是李欣专用。
梁锦程在卫生间里喊:“我穿什么出去?”
甘晓羽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赶紧去爸妈的房间翻了半天,翻出爸爸没有穿过的新的沙滩短裤,看看大小差不多,挂在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喊一嗓子:“在门上挂着!”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她在房间里东翻翻,西弄弄,觉得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就从自己的房门口探出身子往厅里看,只见梁锦程正背冲着她站在饮水机前喝水,只穿着那件沙滩短裤,随着他把杯子举起来他后背的肌肉都在运动,呈现一种力量和健康的美,他的身材是肩宽腰窄,腿长臀翘,甘晓羽看傻了眼。
梁锦程已经感到背后灼热的目光,他转过身来。
甘晓羽看到了好称是最完美的六块腹肌,还有顺着肚脐往上一溜的胸毛,她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但腿移不动,她看见梁锦程含笑的眼睛,心里骂:他明明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跑到这儿来诱惑人,李欣说要消费他,确实值得消费,咽下口水,终于镇定下来,先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故意用讥讽的声音说:“你也不怕着凉!”
梁锦程放下水杯说:“你没给我别的衣服。”
确实是这样,甘晓羽从爸妈房间又找了一件爸爸的浴衣,站在老远的地方扔给他,回房,关了灯躺在床上,睡不着,反复想张主任的话,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要在这儿开一刀,不知道刀口有多长,那样自己的身体会很丑陋吧,还有这个手术有没有危险,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舅妈,虽然他们的年龄还不算太老,但自己已经这么大了,还需要他们担心、操心?有了这个刀疤,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告诉不告诉梁锦程,他会怎么想,在肿瘤医院做手术,那不是癌症吗?甘晓羽浑身发冷,想也不敢想下去。
她有点庆幸梁锦程留下来,让她觉得房间里有生气和活力,不然,这一晚她要怎么渡过?
她想到梁锦程,就想要躺在他的怀里,起码不会这么冷,这样害怕,她看了眼手边的手机,怎么刚十二点,从未有过的度日如年。
她怕梁锦程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推开他的房门。

三十

房间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要不时甘晓羽睁大眼睛看着床上梁锦程躺在那里,以为房间里没有人。她觉得梁锦程睡着了,有一些失望,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度过这夜。慢慢地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 晓羽!”是梁锦程叫她。
甘晓羽被吓了一下,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自从被检查出来身体有病后怎么变得这么草木皆兵!心安静了才走到梁锦程的床边:“我想和你一起睡!”
梁锦程觉得甘晓羽的声音里有一丝丝软弱的意味,这不同于那个大步走路,潇洒开车,淡然微笑的甘晓羽,他的心从刚才看到甘晓羽推开他的房门立在门边时的喜悦变得柔软,他向着甘晓羽伸出了一支手。
甘晓羽把手放到他的手里,他轻轻一拉,甘晓羽就躺在他的身边。
梁锦程抱她,她身上是凉的,梁锦程更抱紧她。她感觉到了从梁锦程身上传过来的暖意。
“ 晓羽!”
“嗯!”甘晓羽觉得不那么害怕了,至少她现在还那么健康地活着,还有男朋友陪在身边,她伸手搂住梁锦程,手指碰到了梁锦程的胸。
“晓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梁锦程低声地问。
“ 嗯!”
梁锦程恐怕甘晓羽没听懂,又说:“你在拉一个老虎的胡须!”梁锦程一直在忍耐,平时连深吻甘晓羽都不曾,他怕一触即发的激情伤害了甘晓羽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要不是自己生病了,需要动那个该死的手术,甘晓羽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主动躺在梁锦程的身边,然后对他的提醒默认?她爱梁锦程,但还没没想过消费他。她不是不渴望他的身体,但是她更渴望爱!
梁锦程第一次深吻甘晓羽,当她的身体在他的亲吻与抚摸中变得柔软无助强烈地依赖于他的时候,他才释放自己的激情与能量。
身体上感受了从未感受过的火热、壮硕地充斥和撞击,心灵感受的是柔软、温情地爱恋和缠绵,这两种感受交织在一起,她的身心灵肉战颤着承受,本能的呼应,这样酣畅的甜蜜震撼了甘晓羽。
甘晓羽被梁锦程抱着去冲洗,窝在他怀里的时候,甘晓羽想,人生是多么美好,她张开眼睛看他,他也正含笑看着她:“你像一只熟透了的葡萄,多么诱人知道吗?”
甘晓羽摇头撒娇说:“没创意,早有人说过了!”
“难道有人在我之前品尝过,我怎么觉得我是第一个!”梁锦程做思索状得意地调侃。
甘晓羽用拳头捶他,梁锦程呵呵地笑出声儿。
梁锦程觉得甘晓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他以后所做的一切,是为他们两个人做的,真的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甘晓羽去赴李欣和马东宇的约会,看到甘晓羽,马东宇都愣了,让一百个人看也没一个人相信甘晓羽是个病人。肌肤晶莹白皙,眼睛黑亮神采飞扬,嘴唇红润光泽,头发密黑顺滑,整个人站在那儿熠熠生辉。
马东宇也疑惑,没弄错吧?结结巴巴地说:“晓羽,今天真漂亮!”
李欣瞪他一眼:“你真会说话,晓羽什么时候不漂亮?”然后伏在在甘晓羽的耳边说:“确实不一样,是不是昨晚消费了?”
甘晓羽笑着拍拍李欣的脸:“别想坏事,对儿童不益!”她躲过李欣,以前她没有什么要瞒李欣的,如今她的生命里有了另一个和她分享另一层面生活内容的人。
拿出梁锦程带给她们的点心:“你们回去就吃,很新鲜,梁锦程沏了龙井,我觉得配这个点心很好!”
李欣赶紧捧过去看,趁着马东宇点菜,服务员上菜的当儿,早捏了一颗放在嘴里:“我等不及回家沏茶了!”又捏了一颗塞在马东宇的嘴里,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这什么做的,告诉梁锦程,以后多带点儿!”
甘晓羽把另一盒点心给舅舅舅妈送过去,只说是朋友带来的,她并没有按梁锦程让她说的那样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话临到出口就变了。后来她曾很庆幸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和梁锦程的关系,也曾分析过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那样说,是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自己吗?
甘晓羽除了学校里的课和杂役工作以外,晚上都回梁锦程的家,两个人相依相伴的甜蜜像陈年的葡萄酒绵厚微醺。让甘晓羽暂时忘了或者她不想想起自己的病。
缠绵之后,甘晓羽用手指轻绕梁锦程的胸毛,觉得好玩儿,好多话题以前不曾谈起,现在可以轻易地问出口,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两个人融为一体之后的感觉就是亲密无间,连最隐私最伤痛的话也问得出来:“你妈妈怎么那么早就去世了?”
“是癌症,好像是妇科方面的,那时候我小,大人也不怎么说,也搞不懂,正是疯玩儿的年龄,妈妈住院的时候,我只有没星期六才去看她一次,开始时还好,后来,我觉得我妈越来越瘦,越来越难看,她一看见我就哭,我都有点怵去医院,但是我心里知道妈妈喜欢看见我,所以还是去,直到她去世,我都还不明白,她死了,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影响,这是我以后才明白的,没有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干净整洁的衣服,没有人惦念你几点回家,受了委屈没有地方让你流眼泪,再没人催促你学习,没有人爱!大家都用怜悯的眼光看你,但你真正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又没有人帮你。”梁锦程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他这一段的人生感受,他以为他会很难过,但是今天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出来,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妈妈的死因让甘晓羽十分心悸,她不由地想起自己。
甘晓羽抱住他,摸着他的脸:“梁锦程是你的真名吗?”
梁锦程点头。
甘晓羽说:“你爸爸妈妈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前程似锦,今天你做到了,是不该改名字,这样他们无论在哪儿,都会知道你!会高兴的。”
梁锦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甘晓羽说:“我爸爸说,有两层意思,其一,是甘露,就是甜甜的水,取的是字音,其二,是让我长一双带羽毛的翅膀,能够飞翔,取得是字面意思。
梁锦程即认真又诚恳地说:“我喜欢甘露,你就是我的甘露,我是久旱逢甘雨!”说着就扑上来,做老鹰捉小鸡状。
甘晓羽真的不知道沉默寡言、温润如玉的梁锦程,还有这么调皮顽劣的一面。

三十一

甘晓羽把要做手术的事告诉了她的指导教授,这样也就间接地通知了学校,她告诉教授,希望能替她保密,她不希望惊动任何人,教授唏嘘感慨了一番,走了。其实甘晓羽见教授的机会并不多,现在中国的教授,众所周知的原因,都非常忙,外语和经纪类专业尤为如此。
学生处也没有再找她,甘晓羽知道,她留校的事吹了。
放寒假前,马东宇找了甘晓羽一次,甘晓羽看到他,就知道医院通知她住院了。
两个人坐在茶馆里,静静地喝着一壶大红袍。
马东宇说:“张主任说,过年前,外地的病人不来北京了,看病的人少,床位不那么紧张,还是早做早好。”
甘晓羽点头:“正好也放假了,就这样吧,另外,我不想告诉家里人,等手术做完了,我的人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再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太担心难过,想来想去,只有你知道,所以只好你好人做到底,给我请个护工,十天能出院吧?”
马东宇问过张主任了,像这么大的手术,如果一切顺利,要两个星期才能出院。
直觉上马东宇一直知道甘晓羽会选择悄然解决问题,现在甘晓羽的回答验证了他的猜测,甘晓羽一直是个有主见有主意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的责任和压力都很大,但是看着甘晓羽清澈温柔的眸子,眼神中信赖和请求,马东宇点点头。
甘晓羽说:“我告诉舅舅舅妈跟你们一起旅游去,反正咱们也经常一起出去,他们不会起疑心,告诉李欣和梁锦程我要去探望我爸爸妈妈,他们也会相信,这样怎么也有二十天的时间,我可以消失一段。”她说出来以后,也感到惊奇,自己什么时候把方案设计的这么全面。
跟舅舅舅妈和李欣都是打个电话把事情说了,就搞定了,跟梁锦程说,甘晓羽想,不会那么容易,但是没想到梁锦程说,你不是想你爸爸妈妈吗,去看他们我怎么能阻止你。
甘晓羽还撒娇地说:“又让你一个人过年,人家心里不好过吗!”
梁锦程反过来哄她:“昨天祥哥还问我,我们俩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南非旅游,这样,我跟他们去好了。”
甘晓羽说:“这样也好,等我回来了就主动联系你!”心里却是虚的,如果梁锦程知道自己在骗他,会怎么想?现在她来不及想许多,过了这一关再说。
中午办了入院手续,洗了澡换了病号服住进了医院,甘晓羽成了病人,病房一共三张床,房间里只有一个老太太,旁边的中年妇女伺候着,中年妇女看见甘晓羽进来主动打招呼:“你怎么这么年轻也得这病!唉,还长得这么漂亮!”又指着跟在后头提着东西的马东宇问:“这是你男朋友?”
甘晓羽说:“是我哥!”
“ 你重不重啊?”指指床上的老太太说:“我妈做完手术了,还得化疗,真够老太太受的。大夫跟你说了没有,你用不用,可惜你这一头好头发。”
甘晓羽说:“大夫还没说呢!”
“哎,真是遭罪!” 中年妇女拿着暖壶出去了。
马东宇看着甘晓羽,有点抱歉地说:“想给你弄个单人病房,但是非得等做完手术才让住,要不我在托个人说说。”其实,他是怕甘晓羽一个人住一间病房害怕,甘晓羽非要等手术后再请护工,而马东宇也没想给她请护工,甘晓羽的一切他都不想假以人手。
甘晓羽笑:“别托人了,这样也好,随欲而安吧!干嘛非住单人的。”
安顿好了,甘晓羽就催马东宇走:“你现在陪在这儿没用,等手术时再陪着我,你赶紧走吧!”然后又拿出她自己预备看的几本书,躺在床上看,耳朵里塞上耳机。
因为入院前做了检查,下午病房医生塞了几个条子给甘晓羽,让她做心电图、测血压、抽血等等几个手术需要的术前检查。
甘晓羽测了心电图和血压回来,看见病房里又住进个病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白白胖胖的,她男人倒是精瘦,女的躺床上,男的坐旁边沉闷地一言不发。
甘晓羽觉得屋里坐个男的,自己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就又转身出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跟着她出来。
中年妇女拉住甘晓羽指指屋里:“那两个人闹离婚!”
甘晓羽觉得奇怪,都到这来了还闹什么离婚?
中年妇女说:“这女的是复发了,本来五年前做过手术的,说五年不复发就没事了,这到了五年,检查身体,如果要没事就想怀孕生孩子,没想到又复发了,这女的说,不管怎样,都要跟男的离婚,放男人一条生路。”
甘晓羽听了这个,不免心中生出悲壮,她回头看看想那女人长得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人在这个时候还肯替对方着想,不能不让人佩服。
大概晚上七点多钟张主任来看她,看着她半躺在床上看电脑上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只对她点点头,回头跟管病房的年轻男医生说:“这女孩明天早晨抽血,后天手术!”又对甘晓羽说:“明天下午,请家里人过来,我们谈一下手术方案。
又看隔壁床的女人说:“对你的情况,我们还要会诊一下,不要着急,先检查吧!”
又问了问中年妇女老太太的情况。
等张主任出去了,中年妇女对甘晓羽说:“张主任手术做得最好,人也好,你算找对了人了!”
马东宇来电话,事无巨细地问了甘晓羽一遍,吃的什么,做了那些检查,张主任来了没有,甘晓羽一一回答了。
甘晓羽觉得背景很安静,知道马东宇是躲开了李欣,她告诉马东宇:“张主任说,明天下午要谈手术方案,你早点来,后天手术。”
马东宇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说:“好!我中午就到!”他挂掉电话,并没有马上回家,只是在小区里转圈,对于甘晓羽要做手术没有告诉家里,他能理解,换做他,对家里也是报喜不报忧,何况甘晓羽的父母远在国外,相隔万里,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是他的压力也相当的大,甘晓羽的病情确诊他早已知道,小肾癌,虽然是病情尚在萌芽状态,但是手术还是个大手术,风险还是有的,另外看着甘晓羽受苦,他真觉得压力有千斤。
回到家,李欣已经躺在床上了,听见门响,跑出来:“抽根烟用这么长时间。”觉得马东宇浑身凉气,没敢靠近,但还是不由地问:“马东宇,你怎么了?”
马东宇听见李欣这么问,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没怎么,就是把烟味散差不多才回来。”
李欣说:“你爱说不说,反正你有事儿,你看你肚子都小了一圈儿!”
马东宇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李欣的肚子:“老婆,是你的肚子大才显得我的肚子小的!”
李欣也疑惑起来,也许真是这样?
但马东宇知道李欣没看错,真的是肚子小了一圈儿,皮带的扣子往里缩了一格儿。
甘晓羽早晨梳头的时候想,自己要不要把头发剪了,这样躺在病床上不至于太麻烦,想着就做,刚走出病房经过医生办公室往电梯去,就听见背后有个男人叫她,声音有些许的疑惑,甘晓羽回头。

三十二

看见曲和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甘晓羽笑着招呼他:“曲先生!”
曲和看着一身病号服的甘晓羽,难以置信地把眼睛睁得老大,他两步冲到甘晓羽面前:“你怎么了?”
甘晓羽被他的气势冲得倒退了一步,看了看周围的人,张主任和两三个人站在远处,刚才就是他们在一起吧?
曲和看甘晓羽往他身后瞧,就说:“我朋友的父亲住院住不进来,我帮他找熟人。”然后急切地问甘晓羽:“你怎么在这儿?”
甘晓羽说:“我肾上长了增生,要做个手术!”
“那也别上这儿啊,吓人劲儿,去协和吧,我给你找人!”说着就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