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沈小甜觉得自己还有一半的魂儿留在了柜子讲的故事里。
“海鲜需要积攒氨基酸提升液体浓度跟海水对抗,人也一样。”她小声念叨着,打了个小嗝儿,自觉都是海味儿的。
“什么?”陆辛透过后视镜看了沈小甜一眼。
年轻女人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她的眼睛看向车顶,捂着嘴轻声说:
“我是说你像连着羧基氨基的碳原子。”
陆辛微微皱着眉头,把沈小甜送回家,他得立刻往钱老板那赶了。
“什么?”沈小甜说的他还是没听清。
“我说,谢谢你,大好人。”
陆辛笑着说:“我也得谢谢你,好心的小甜儿老师。”
“柜子人是真挺不容易的,他刚赚了点钱,就得给他爹买药,倒卖海鲜的买卖也是看天吃饭的,他辛苦了四五年,才勉强有了点儿根基。我认识他是在15年的时候,一个姓李的银行行长女儿结婚,男女双方两边儿都要办,加起来一百多桌,他找上门儿,想把里面的海鲜给包了。那时候他比现在瘦,还黑,跟个出海打渔的没什么两样。”
从败家子到靠猫养了一口的落魄人,再到现在有上百渔船、一家大排档的老板,柜子的人生起伏之大,真的让沈小甜叹为观止。
“真厉害啊。”她真情实意地赞叹。
到家了,沈小甜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她突然问陆辛:
“我现在看起来还像是要自杀么?”
男人一冷,继而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当时真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那儿去了。”
“不像了是吧?”沈小甜眨了眨眼睛,“谢谢你呀,大好人,明天器械应该就到了,后天有时间就去马爷爷那儿吧。”
“好。”
陆辛下着车窗,对着沈小甜摆摆手,踩了油门儿走了。
“拍完视频,我也该走了。”打开院子的门,女孩儿看看一直停摩托车的地方自言自语。
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馄饨

“小甜啊, 你看我这样行不行?”
手里拿着个夹饼, 马爷爷拧着自己的手臂, 努力想摆个pose出来。
“您不用管我, 和平常一样做夹饼就好啦。”沈小甜捧着陆辛的手机对着马爷爷微笑。
她自己的手机在三脚架上,正对着杨奶奶揉面饼的手。
至于陆辛, 他的两条大长胳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正在以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拿着反光板。
“马大爷, 这是干嘛呢?”
小小的城刚刚醒过来,买早饭的人渐渐多了, 有熟客不敢靠前, 后退了一步这么问马大爷。
“随便拍点儿视频。”
沈小甜笑眯眯地接了话儿。
马大爷的表情有点儿害羞, 切肉的手依然很稳。
整个拍摄的难点除了人来人往影响机位和画面之外, 就是杨奶奶不太好的听力。
沈小甜说:“奶奶, 趁着人少您再烙一遍饼吧,我想拍一下您撒芝麻。”
老太太听不清楚, 抬起头来大声嚷:“什么芝麻?你要吃芝麻多的?”
沈小甜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提高,效果也不太好, 还是得马爷爷再跟她说几遍。
次数多了,杨奶奶急了。
“我不拍了, 我不拍了!”
她挥手挡着自己的脸, 看着反光板还对着她, 她又去扒陆辛的胳膊。
“我不拍了!”
名为“老马家牛肉夹饼”的铺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别、别生气啊。”马爷爷赶紧过来抓住了杨奶奶的手,“没事儿!你别着急!”
“我不拍了!我都听不见!”
“没事儿啊!没事儿!”
沈小甜捧着还在拍摄的手机, 看着马爷爷揽住了杨奶奶的肩膀,又回头对着其他人:“不好意思啊各位,要买夹饼先等等。”
然后他揽着自己的老伴儿掀开后门帘子进去了,又把门关上。
“唉?我们还等着买饭呢!”有客人不满意了,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瘦高小伙儿放下了手里的板子,洗了洗手,走到了台子后面。
“你要几个牛肉夹饼呀?”
“三、三个带走。”
“得嘞!”切饼、剁肉、把肉塞进饼里,陆辛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也是开了十几年店的。
沈小甜看着他,眨眨眼,又举起了手机。
一旁吃着牛肉夹饼的老客看了一眼后门,摇摇头说:
“杨大妈也真是从年轻倔到了老,她从前年开始就听不大清了,我早跟她说去配个助听器,这个玩意儿现在也不贵,马大爷也劝他,她说什么都不听。想想也是,以前家里家外,店里店外都是她一手抓着的,结果这个耳朵就是不好用了,她呀,不上火才怪呢!”
另一边坐着的客人也开口了。
“大妈能不气么?今年刚过完年的时候,大妈都给气病了,这么多年把两个孩子送北京去安了家,结果怎么样?人家孩子嫌弃,说大爷大妈去了北京地铁不会坐,公交不会坐,连门儿都出不了,现在大妈耳朵又听不见。道理一套一套的,也不想想爹妈在这儿还住着个老楼呢,他们在北京倒是电梯房儿住着……”
有些话就不能再多说了,那个客人转身瞅了一眼门,又看向沈小甜。
“嫚儿,这段你可别拍进去昂。”
“您放心。”沈小甜笑得十分标准。
又有人叹了一声:“老了,人家都嫌麻烦了。”
“老了嫌麻烦,那谁还没小过?谁不是被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马大爷杨大妈要是那样没心肝的爹妈,咱们也没话说,可这大半辈子砸进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成家立业,当孩子的也不容易,孩子小,父母老,又是平常见不着面的,一下子住一起,谁不头大呀?”
小小的饭馆里,一大早,人们为这事儿争论了起来。
灶台边,陆辛身子半弯着,牛肉的香围着他,刀声咄咄,沈小甜忍不住去用手机拍摄他的手。
骨节宽大,修长有力,是一双一看就极为能干的手,还非常好看。
镜头慢慢上移,处暑时节□□点的阳光照进来,和刚刚在这里的马爷爷是完全不同的年轻俊朗模样,沈小甜却觉得,他们有一些东西是很相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马爷爷先出来了,看见陆辛替他在忙,他连忙小跑儿过去接了过来。
“谢谢谢谢,哎呀真是,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又对沈小甜说,“没事儿了啊,小甜啊,真辛苦你跑这一趟,你大妈马上就出来,你继续拍……饿了吧?我给你做个夹饼?”
沈小甜摇摇头,脸上一丝的勉强都没有。
马爷爷又看了一眼后面,压低了声音说:“你别生你大妈的气,她这个人啊,从来就是自己跟自己生气。”
“恩恩。”甜甜的女孩儿点头。
不一会儿,杨大妈出来了,她微微低着头,沈小甜凭借身矮的优势,还是看见了她眼眶的红。
对着沈小甜,她挤出了一个微笑,就低下头去继续做饼了。
沈小甜只是拍她,不再要求什么,她也就一直安静。
安静了十几分钟,杨奶奶拍了拍马爷爷的脊背,马爷爷看着她,她也不说话,直接把自己老伴儿挤开了。
饼从中间破开,肉选了一块带了一点儿筋的,沈小甜举着手机追着拍,看见老太太拿着那捞肉的汤勺,点了一点汤在饼里,才把切好的牛肉填进去。
“请你吃,别生我气,我……唉,脾气太臭了。”
怀里被塞了个饼,沈小甜看着说话声音很大的老太太的,嘴一下子就咧开了。
“谢谢奶奶!”她大声说。
陆辛也被塞了个,他完全不客气,拿起来就啃。
从中间破开的饼还有一端是连在一起的,吃饼的时候吃到这里,肉馅已经没了,就剩了干干的饼,放在嘴里就像是要吸走牛肉留下的所有汁水。
有了那一点点的汤,牛肉夹饼的滋味儿是从头到脚的。
沈小甜大声对老太太说:“奶奶,你做的比爷爷做的好吃!”
二十几岁的人了,并不在乎自己像个刚吃到点心的孩子。
陆辛在一旁举着反光板,眼睛也是亮的。
九点多,做饼的面用完了,杨大妈进后面去那面团,陆辛看了一眼手里拿着充电器坚持拍摄的沈小甜,问马爷爷:
“您是怎么把杨奶奶哄出来的?”
“我跟她说,我跟她一起做了一辈子的牛肉夹饼,她是饼,我是肉,没了她,我就是一滩吃不到嘴里的烂稀泥。”
说完,马爷爷嘿嘿笑了一声。
活似刚刚从老婆手里要到了零花钱。
现实的争论和伦理的沉郁,在这笑里散了。
断断续续加起来拍了两三个小时,沈小甜觉得差不多了。
举着手机走来走去,一停下来才觉得自己哪儿都有些酸。
“马爷爷、杨奶奶,我先走了,成片儿剪出来我就给送过来。”
收好了手机、三脚架、反光板,和一个没用上的小补光灯,沈小甜跟两位老人告别。
陆辛拎着她的包,说:“这周围有家虾仁馄饨不错,要去尝尝么?”
“不用了。”女孩儿疲惫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吃了个夹饼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男人愣了一下。
沈小甜又说:“我得赶紧把视频剪出来,这才是正事儿。”
“离开这儿之前能帮两个老人做点儿什么,我还挺开心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甜。
……
视频剪辑是个比很多人想象中都要枯燥的工作。
沈小甜戴上了眼镜,头发扎成了马尾还不算,额头的碎发都被她用发贴粘到了头顶,露出了光洁的脑门儿。
电脑屏幕上,画面一帧一帧地过,沈小甜操作着鼠标,把细节拆分出来,不时还要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牛肉……面饼……”
画面看得太多了,沈小甜长出一口气,牛肉夹饼真的很好吃,可她看得太多,有点看饱了。
不停地调整,不停地剪辑,偶尔休息一下眼睛,心里还要想着放什么背景音进去,相比较做这个视频,沈小甜觉得从前自己那些实验视频真是太简单了。
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沈小甜这才发现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她竟然从上午一直忙到了晚上。
摸了一下肚子,她有些饿了。
正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
“嘿,小甜儿老师!”
有人在楼下用特殊的发音喊她的名字,比他那辆摩托还独树一帜。
沈小甜走下了楼,顺便打开了一楼的灯。
“没吃饭吧?”
男人的语气十分笃定。
沈小甜摇摇头又点点头,到现在,她眼前还有些发懵。
“忘了。”
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让,让男人把车停在了她的小院里。
“我带了点儿馄饨过来。”
借着路灯看了一眼沈小甜,男人说:
“我帮你煮吧?”
沈小甜下意识点点头。
馄饨是摆在了一个屉子上用塑料袋抱起来,让男人用书包背过来的。
拿掉塑料袋,还是整整齐齐的,样子都非常饱满好看,薄薄的皮子舒展着,一个个都像是古代的小元宝。
“家里有鸡蛋么?”
“有。”
对话间,陆辛已经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挑拣出了一个鸡蛋。
煮馄饨真不是个麻烦的活儿,沈小甜跟在陆辛的身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在自己家里煮起了馄饨。
水烧开了,小元宝们排着队下了锅,陆辛拿着汤勺搅了一下底,转头看向沈小甜,眉头皱了起来。
“赶紧洗把脸去,看你都快睡过去了。”
“哦。”
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梳起来像个初中生的小丫头,沈小甜长出了一口气,把一捧冷水拍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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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厨子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 沈小甜的长发已经披散了下来, 被整齐地梳好。
陆辛端着一个碗, 正在往煮沸的锅里点凉水。
站在并不宽敞的厨房里, 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难以形容的从容自信,仿佛一滴水、一撮火都在他的掌握里。
他穿着的还是白天那条泛白的牛仔长裤, 却和白天那个拿着反光板家伙完全是两种感觉了。
“香菜、葱花、虾皮、紫菜都要么?”
“啊?可是我家里……”
都没有啊。
话没说好呢, 沈小甜看见陆辛拿出了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一截葱,几根香菜, 一块紫菜和被放在小塑料袋里的小撮虾皮。
“你带的东西可真齐全啊。”
小甜老师只能这么夸奖自己的课代表, 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干巴巴的。
陆辛没再说话, 白瓷汤碗里放了切好的配料, 点了盐、生抽、醋, 又淋了两滴香油,打开锅, 馄饨也煮得正好。
先冲一勺热汤水下去,碗底的料就成了馄饨的汤底, 不多一会儿,一碗加了个荷包蛋的馄饨就摆在了沈小甜的面前。
也不知道荷包蛋是怎么做的, 圆滚滚地卧在馄饨上面, 葱花香菜衬着, 软白的蛋白、嫩黄的蛋黄,整颗蛋都写满了“可爱”。
把馄饨放在餐桌上,陆辛说:“今天真是把你给劳累坏了, 赶紧吃吧。”
坐在餐桌旁,手里拿起汤匙,沈小甜看陆辛,最后笑:
“谢谢你呀,大好人。”
然后低头开吃。
馄饨的皮子很轻薄,接触舌尖,就像一片蝶翼,沈小甜当然没有什么赏花看蝶的心力,大晚上的,她是真饿了。
而热乎乎的馄饨就是给她从舌尖到肚子的抚慰。
馄饨馅儿里是藏了汤水的,猪肉、韭苔、虾仁……简单的馅儿调配出了浓郁肉香里不失清爽的味道,虾仁儿是切了丁放在馄饨里的,鲜美又有存在感。
跟韭菜比,韭苔的辛辣味道更淡,放在馄饨馅儿里增加了肉馅儿整体的颗粒感,咬下去更有弹性。
与其说是把馄饨吞下去,不如说是馄饨从自己的喉咙眼儿里滑了下去,连吃了小半碗,再喝一大口汤,沈小甜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
“你吃过了吗?”
“早吃了,昨天不是和我几个同行一块儿去给钱老板出了八十桌席面儿么,下午的时候钱老板又去了我同行那儿谢了一通,我就跟着一块儿吃了点儿。”
“同行?”
“就是厨子。”陆辛已经把锅刷了,正把装配菜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听见沈小甜的声音,他从厨房门里探出头。
沈小甜又吃了一颗馄饨,又问:
“你在沽市的工作就是和沽市的厨子合作么?”
陆辛从厨房走了出来,回答:“是啊,我一年就在这儿呆个把月的,有些人想吃我做的菜了,就让我当个上门儿厨子,这行现在搁大城市叫宴会策划。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前河路上有家馆子叫双春汇的私房菜馆,老板姓冯,他就跟我合伙儿,我掌勺,他那边给我出打下手的。”
三言两语,陆辛把自己的工作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沈小甜在他说话的时候又吃了三颗馄饨,还咬了一口嫩生生的荷包蛋。
她看着陆辛,陆辛也回看她。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陆辛接着开口说:“离了沽市,我就还是全国到处跑,到处就吃点儿好的,有什么有名菜馆子出了新菜,可能会让我去尝尝,不过我还是喜欢吃那叫什么?四川人叫苍蝇馆子,对,我就喜欢吃那些小摊儿,有时候钱不多了,我还会找个馆子打工。
“在上海的时候,我就承包了一个摊子,跟别人分了两拨儿干,他们忙白天到夜里,我呢就忙乎半夜到上午,小店儿什么都便宜,就是让累过头的,玩过火儿的,半夜也不能回家的混口饭吃……
“我就没干过什么正经营生,别人都说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厨子,到我这,我只能说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野厨子。”
四处流浪的野厨子。
“这样啊,难怪你什么好吃的都知道。”馄饨已经吃完了,就剩一口汤底,里面浸着一块面片儿,面片儿很委屈,因为旁边都是香菜。
“是。”陆辛站在客厅里,他看了一眼门口儿说,“你吃上饭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最后一片面片儿被捞了起来。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讨论一下,你先坐吧。”
沈小甜站起来,捧着碗进了厨房,洗干净了碗和勺子,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可乐出来。
“水得现烧,你渴了就先喝可乐吧。”
厨房里水被加热的声音传了出来,陆辛看着沈小甜登登登地上了楼,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又登登登下来了。
“你先看一下,这是视频的粗剪。”
将近三个小时的素材,被沈小甜剪成了一个不到十分钟的视频。
整个视频是从一个面团开始的。
一双苍老的手揉制着面团,面团底下的一边不断和案板接触又分离,飘飞的面粉好像被加了慢镜头,下一幕角度切换,那双手拿开,面团已经成了面饼……
淋漓着汁水的肉从桶里捞出来,在光下,油星儿都是亮的,另一只苍老的手拿起了刀,第一刀下去的时候,藏在肉缝里的汤水儿飞溅在案板上……
“拍的好,剪得也好。”
视频没有声音,可只看着画面,陆辛都觉得真是很不错。
“我觉得马爷爷他们肯定喜欢的不行。”他说,“尤其是后面这截儿,你果然把马爷爷说话那儿也拍进去了。”
“嗯……”陆辛看视频的时候,沈小甜一直在客厅里慢慢地走来走去,因为她吃得有点儿撑,陆辛带来了至少二十个馄饨,连着一个荷包蛋她都吃下去了。
如果是在外面吃饭,她会忍着坐在那儿等陆辛的点评,可现在是在她自己家,她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其实我剪视频的时候,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老房子客厅的灯光是橘黄色的,照的哪里都暖融融,沈小甜微微抬起头,视线里是略显陈旧晦暗的天花板。
而灯光正在描摹她的脸庞。
“我想用这个视频的素材做个课件放在网上,科普一点化学知识。”
陆辛看了沈小甜一眼,又低下头:“化学知识?”
“对。丰富的胶原蛋白看太久了,我职业病犯了。”
小甜老师如此解释道。
……
接到米然电话的时候,沈小甜正在给马爷爷看她剪好的视频。
“嗯!好看!”马爷爷的眼神儿也不是很好了,对着电脑屏幕,他头往后仰拉开了一点距离,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看。
杨奶奶也在看,一手抓着马爷爷的手臂,她着急的要命。
“里面说什么了?”
马爷爷不回答她,只是看得津津有味。
“哎哟,哎哟这段儿你也剪进去了?小甜姑娘啊,你是有心了。”
“这上面说的什么呀!”杨奶奶越发着急起来。
马爷爷看着她,大声说:“你想知道啊?你戴了助听器就知道了!”
整个视频放完了,马爷爷说:
“小甜,辛苦你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表情有些郑重。
沈小甜也连忙站了起来,说:“您信任我,让我帮您拍视频,是我该谢您的。”
马爷爷笑了。
“小甜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个样的,你可把我拍得太好了。”
看视频之前,陆辛就替沈小甜说了想用这个视频的素材做课件的事情,马爷爷只说先看看拍了个什么样儿。
现在,他同意了。
“我这张老脸,你爱放哪放哪儿,别人看着,我心里美!”
看着沈小甜去接电话,马爷爷双手靠在背后,斜探着身子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脑屏幕。
他的半张老脸正在上面呢。
“拍的真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俊小伙儿!”他对一边的陆辛说,“你可别不信,不然我一个小混混哪能把你杨奶奶给拐手里来?”
说着,马爷爷自己笑了。
拍拍自己老伴儿的手,他说:“你看看这个里面,只有我和你,这大半辈子啊,就是咱俩一起守着个摊子过的,以后啊,咱们谁也不指望,还是咱俩守着过。攒着的钱,咱们就在沽市买个好房子,舒舒服服住着,他们爱回来就回来看看,不回来就算了,就当啊,咱俩今年不是七十是十七,手拉着手到一百岁,那还有三十年呢。”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杨奶奶大声问她老伴儿。
“我说!你去配了助听器!不然啊!拍出来的片儿,不给你看!”
大几十岁的人了,表情还挺欠揍。
杨奶奶抬起手,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陆辛在一旁笑着说:
“马爷爷,你们老两口饼里夹肉这么香,应该让小甜儿老师给你们录下来才对啊!等等啊,酝酿酝酿情绪,一会儿再来一遍。”
马爷爷转过头来,伸手指着陆辛:
“你这个臭小子!一把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皮?”
别人说这个话就算了,老马爷爷您这么说我您自己不亏心么?
陆辛正要回嘴,看见沈小甜神色不明地收了手机。
“怎么了?”他问。
沈小甜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她抬起头,看看马爷爷,看看电脑,再看看陆辛……
“我想赶紧回去,把我那个科普视频做出来。”
她对陆辛说。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嘴里说:
“需不需要我干点儿什么?”
沈小甜抬头揉了一下眉头,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估计又顾不上吃饭了。”
“没事儿,我再去老冯那给你做。”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你们猜,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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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头菌鸡汤面

距离热热闹闹的“电影院门口看见男友劈腿”事件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虽然电影《毒蛇2》已经斩获十五亿票房, 看势头将要冲击今年暑期档电影的票房冠军, 可那个花边事件的热度已经降到几乎没有了。
网络是有记忆的, 网络里也人人是金鱼,属于“小甜老师”和她劈腿男友以及小三的事情就像是泡久了的鱼食, 无声无息沉了底。
就在鱼们都睡着的时候, 鱼缸里的水又被人给搅和浑了。
起因还是当初直播了“影院捉奸现场”的那个电影博主, 他收到了一封律师函。
是律师替他的被代理人孙嘉敏女士写的,律师函中表示博主的直播视频严重损害了孙玲女士的名誉, 要求博主删除所有的相关视频并且公开道歉。
“刚收到律师函的时候我都懵了, 一个字不错地读了两遍我才想起来, 原来这位女士就是当时被我无意中拍到的那段视频里的三个人中的第三个……”
流量为王的年代, 电影博主在可能面对的法律纠纷与新的话题热点之间, 果断选择了后者,他把那封律师信p掉了被代理人名字之后发到了网上。
博主的粉丝瞬间对“第三个”这个词儿心领神会。
一时间, 评论的数量快速上升。
“不是吧,她能当小三儿别人就不能拍?”
“破坏**权?电影院门口不是场所么?难道电影院是她家开的?手动狗头。”
“这个事儿我都忘了, 既然她又跳出来了,那我想问, 那个小姐姐有没有把渣男鲨了?”
“连路过拍视频的都要被告, 不知道那个超可爱的小姐姐会不会被欺负呀?”
“我去看了那个全段视频, 你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噫?那边怎么了?’另一句是‘卧槽’。不知道哪句算造谣哦?”
“博主好惨,当个吃瓜群众还要被寄律师信。”
这个事情发酵了足有半天, 转发评论各有各两三千,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律师信下面留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