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昨天忙到了凌晨两点多,今儿还问我你还去不去吃炸鸡了,我跟他说他这样让人吃,好吃都不好吃了,他说他过两天研究有了成果了再找你。”
“嗯。”想起昨天吃炸鸡吃到最后自己嘴里都是油味儿,沈小甜心有余悸。
“你是要去哪儿?”沈小甜问陆辛。
男人戴着头盔,看不见他的脸色,沈小甜只能听见他说:
“没什么事儿了,我刚从柜子那儿回来,这几天开海,他那上了不少好东西。”
九月初,就是黄渤海一带伏季休渔期结束的时间。
沈小甜恍然大悟:“我说我今天看见李阿姨,她还问我吃没吃螃蟹呢。”
秋天海里的梭子蟹日益肥美,刚开海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先来个“第一鲜”。
陆辛问沈小甜:“那你吃螃蟹了吗?”
“没有。”
“那你回家等着我。”陆辛对沈小甜说,“我去薅一顿老冯。”
沈小甜眨眨眼说:“啊?这样不好吧?我去菜市场买点好了。”
陆辛轻笑了一声,说:“老冯早上刚从柜子那儿拿了一批货,比市场上的好,再说了,咱们连他家排骨猪蹄儿都拿了,也不差这点儿。”
是、是这个道理么?
沈小甜看着她家人美心善的课代表,终于点了点头,说:
“我有点想吃虾虎。”
“得嘞!”
陆辛走了,沈小甜继续往家走,脚步更轻快了。
回到家,给开学鸡喂了午饭,沈小甜把家里的地扫了扫,昨天餐桌上的桌布让她洗了,拿出买的另一块新的再铺上。
除了桌布,还有新的抱枕和椅子垫儿,把它们摆在该放的地方,整个客厅和餐厅看着就不一样了。
二十分后,陆辛带着他的战利品回来了,看看那些大包小包,沈小甜突然想到,别人想吃海鲜,是指望渔民出海打渔,她想吃海鲜,就是指望她家课代表去打老冯。
就看这分量,老冯大概是被他给打哭了。
“海蛎子,海虹,这个是石甲红,老冯一共从柜子那弄了十斤,我给抠来了四只。”
背上长着红色斑纹的螃蟹在塑料袋里耀武扬威,跟梭子蟹比,这种螃蟹的产量要小不少,沈小甜笑眯眯地看看它们,再笑眯眯地看看陆辛。
“还有,你要的虾虎,我全是挑了肥的拿,一边拿一边还说‘来,这只皮皮虾跟我走’,要不是我跑得快,老冯能抱着我的裤子哭。”
陆辛说得热闹,沈小甜听着,都觉得喜悦的小泡泡从她心口里往外冒。
除了海鲜,陆辛还拿了两样蔬菜,甚至还有一个饭盒,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盒米饭。
“这些海鲜你想怎么吃?”他问沈小甜。
“清蒸!蘸姜醋!”
“那可太简单了。”说着,他就进了厨房。
“哗啦啦”是海鲜连着水一起从袋子里被倒出来的声音。
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陆辛在忙,沈小甜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姜放在了料理台上,说: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皮皮虾,因为它的肉特别甜。每年五月皮皮虾有籽的时候,我外公就会买一点给我做。”
时空交错,某个瞬间,沈小甜仿佛看见了自己外公,就站在陆辛站的那里。
她眨眨眼睛,说:
“陆辛,你认识我外公吗?”
在流水下刷洗海蛎子的声音稀里哗啦,陆辛没回头,略提了声音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今天网上好多人都夸你做千丝万缕虾那里,特别帅!”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算了,我先夸你帅吧!
今天好冷啊~特别适合窝在被窝里恰炸鸡!
所以,你们还约吗?

☆、清蒸石甲红

“千丝万缕虾这名字是人家肯德基起的, 不过既然好吃, 就肯定有人学着做。”
说起做菜, 陆辛知道的那就太多了。
“人家做都是用机器压出来的成品丝儿卷上去再炸, 我不是野厨子么?怎么野怎么来,锅里一冲, 成了丝儿就行。”
野厨子在锅里烧了水, 把洗好的石甲红蟹摆在了笼屉上, 还和一只格外凶猛的螃蟹搏斗了一番。
“螃蟹蒸好了就蒸这些小玩意儿。”
看了一眼时间,陆辛从厨房里出来了。
“你那个视频已经发了吗?怎么样, 是不是一堆人都被小甜儿老师那八百种炸鸡给折腾傻了?”
“我刚刚说了呀, 他们都说你那段儿特别帅。”
陆辛歪歪头, 假装没听见似的。
沈小甜说:“我也觉得特别帅!”
野厨子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蒸螃蟹, 蒸海蛎子, 用少少一点水煮到开口的海虹,还有白灼的虾虎, 四个大盘大盆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黄渤海一带的海鲜因为是冷水生长的缘故,总让觉得更加鲜甜, 吃法也更粗犷,蒸蒸煮煮, 原汁原味儿。
尤其是这些小海鲜, 海蛎子在别的地方叫生蚝, 顶级生蚝是可以直接生啖的美味,做熟的话就是蒜蓉粉丝或者芝士黄油,在这里都不用, 蒸到开口,把肉扒出来,蘸一点放了姜末的香醋,入嘴就是绝妙的鲜甜柔滑。海虹是贻贝在黄渤海一带的小名,西餐厅里被叫青口贝,晒干的之后就是东南沿海人们煮汤时候深爱的淡菜,在这儿也是一样的待遇,煮熟之后,开出里面黄的白的嫩肉蘸了姜醋吃。
陆辛其实还调了一个汁儿,用的是葱姜蒜和炸好的花椒辣椒油,另加了醋和酱油,沈小甜试了一下,发现用来蘸虾虎的肉特别好吃。
煮熟的虾虎是紫粉的,扁扁的钳子里都满当当的肉,虾头部位一点点白色的虾膏都异常鲜美。只不过这个在别处被叫琵琶虾、皮皮虾、虾爬子的东西想要拆壳真是麻烦,沈小甜小时候为了吃这个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虾壳锋利的边缘和暗藏的尖刺都能伤人于无形。
“先给这个虾捏着两边儿活动一下,然后拆掉小腿儿,撕掉两边儿……”沈小甜吃虾的法子还是老爷子一点一点教她的。
最后从靠近虾尾的下腹部位撕开,满满的虾肉就完整的在眼前了。
沈小甜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陆辛看了她一眼,把手里完整的虾背壳扔到一边,说:“我记得在广东也挺多人吃这个的,那边不是还有什么虾皇么。”
“泰国的大皮皮虾当然没这边好吃呀,品种都不一样,还总是爱做成椒盐的,香是香,也甜,可总是觉得鲜味不够。”说着,沈小甜又解决了一只,她随手把虾壳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突然愣了一下。
陆辛正好看着她呢,说:“怎么了?是不是扎着手了?”
“没有。”沈小甜眨眨眼,又笑了,随手拿起一只螃蟹。
秋天的海鲜市场上螃蟹是永远的王者,尤其是时近中秋的时候,月饼和螃蟹都是可以组合出道的了。相比较这几年全网追捧的大闸蟹,海蟹更大,壳相对比较薄,大闸蟹的蟹黄和蟹膏都是人间至香的味道,可要说蟹肉的吃起来的满足感,还得数海蟹。
陆辛弄来的这几只花盖石甲红单个都有七八两重,入手沉甸甸的,而且都是母蟹,一打开就是满满深橘红色的蟹黄。这种性情凶猛的螃蟹有一对大到不成比例的蟹钳,用力拆开,里面的蟹肉几乎直接掉了出来。
沈小甜吃螃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是那种拆到哪里吃到哪里的,而是先把整个螃蟹拆了,蟹黄、蟹肉都用蟹腿儿抠出来装进蟹壳里,然后倒上半勺姜醋,她还试着倒了点儿陆辛特意调出来的蘸汁。
陆辛吃了一半儿,看她捧着蟹壳往嘴里塞蟹肉,忍不住说:“你这样吃螃蟹要是碰到了个手欠的,等你拆完了直接端走,你怎么办?”
鲜美的味道在嘴里爆炸,沈小甜把全部蟹肉蟹黄吃下去,足足安静了十几秒,才一脸满足地长出一口气,说:“哭。”
“啊?”
“我爸就干了你说的那种事儿。我刚去北京读大学的时候,他带我吃海鲜,我好不容易把螃蟹肉扒差不多了,他直接端走了,等我回过神儿来,他已经吃下去了。”
陆辛难得瞪大了眼睛,看看手里的螃蟹,再看看沈小甜,他说:“你爸……他是干嘛?”
沈小甜的脸色倒是很平静:“他以为我拆了螃蟹是孝敬他的。”
一瞬间,陆辛的表情像是有八百个脏字儿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然后我就哭了,哇哇大哭,哭得全餐厅的人都在看我。”
说着说着,沈小甜笑了,那时候她刚上大学,从广东到了北京,她爸那时候还在北京一家国企上班,一年才能去广东看女儿一次,看见女儿来了,就请她吃海鲜。
吃得沈小甜嚎啕大哭,吓得他差点打电话回广东对着孩子她妈也哭一通。
“我真的特别委屈,我是给自己吃的,我也没觉得我需要孝敬他,十四岁之前我姥爷养我,十四岁之后我妈养我,他对我来说,也就比陌生人强那么一点儿。”
跟青年离家中年回来的田亦清不同,沈小甜的爸爸沈柯对于沽市这座小城来说就是个外地人,读完了大学,被派到了当时还是国营企业的第二轻工业厂当技术指导,在沽市他认识了沈小甜她妈田心,那时候田心才刚刚二十岁。
田亦清老爷子忙了一辈子的教书育人,跟女儿的关系却并不融洽,田心聪明有余,读书却不用心,读了个高中,却没考上大学,田亦清压着她复读再考,她却一心想工作,离开这个家。
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文质彬彬的沈柯。
“我两岁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归我妈,我爸调去了北京,我妈自己一个人南下广东,我就被留给了我外公,我爸去了北京之后过了两年就再婚了,我十一岁的时候他又离婚了,回过头来一看,我妈在广东也自己闯出了一份儿事业,他又觉得谁都没有我妈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开始重新追我妈……我就是被他顺带讨好一下。
“我那时候已经很久没吃到这种清蒸的螃蟹了,我初中和高中都是住校的,就算回家,我妈也不会开火做饭。”
就这么一个父亲,一口吃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扒出来的,几年没吃过的清蒸螃蟹。
沈小甜那一瞬间的委屈,让她现在想起来,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波动。
陆辛低下头,半天没再说话,沈小甜又吃了点儿小海鲜,一抬头,看见面前多了个蟹壳。
“蟹黄蟹肉都在里面,你吃吧。”
“啊?”
陆辛的眼睛垂着,只看着自己面前的剥下来的蟹腿壳子,好像发现那是纯金打造的,递过来的手倒是很稳。
“我以前专门学过拆蟹的,比你自己磨蹭快多了。”
过了几秒钟,沈小甜还是把螃蟹接过来了,几个蟹腿的肉整齐码放在最上层,然后是泛着红的蟹钳肉和蟹身子肉,尤其是蟹身子连着蟹后腿那一块肉,看着就是肥腴甘美的样子,最底下的蟹黄,那是人间宝藏。
其实已经吃了七分饱的沈小甜三两口把整个蟹壳都吃得干干净净。
从她吃,到吃完之后好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仿佛是在比着谁吃海鲜吃得更安静似的。
“咳,你是不是吃饱了?”
陆辛终于打破了沉默。
“吃饱了。”何止饱了,快要撑着了。
陆辛站了起来,收拾着桌上剩下的海鲜。
“剩下这下我拿葱姜调一下给你做个捞饭吧,再放点青菜叶子。”
“好。”
“那什么,蟹壳儿你别忙着扔啊,拍碎了给你外头那个开学鸡,比她吃石头子儿强。”
“好。”
不一会儿,一碗海鲜捞饭就被放到了沈小甜的面前,葱姜肉末爆锅之后用海鲜调了汤,加米饭和切好的菜丝去煮,临出锅的时候又放了葱丝香菜。
小小的两口下肚,沈小甜觉得肚子里都暖融融的。
陆辛收拾完了厨房,就打算要走,看见沈小甜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说: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给你看这个!”
沈小甜举起手机给他看。
“看啥?这个?啊啊啊啊这只手我可以……他可以啥?”
“她可以……赞美你,在在夸你的手好看。”
陆辛看看自己的手,哼了一声,往牛仔裤兜儿里揣:“就一双做菜的手,怎么还有人夸这个?我看你的手,倒是挺可以的。”
陆大厨是同龄人里比较少上社交媒体的那种人,除了看球、查菜谱、发微信之外,也没啥爱好。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能认识这么多现实里朋友的原因了,因为时间都花在了这面。
沈小甜抓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起来。
就在她送陆辛出门的时候,沈小甜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辛一回头,看见沈小甜看着手机,脸上神色有些深沉。
“你怎么了?”
沈小甜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才说:“那个人来了。”
“什么人?”
放下手机,她仰头看看对自己一脸关切的陆辛,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就是那个……把我辛辛苦苦拆出来的蟹肉都拿去吃了的人,我爸。”
沈小甜早就想到了,她妈跟自己大生了一顿气,她爸肯定是要找自己的,可她没想到,她爸居然直接来了沽市。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这些人都是曹操吗????
大家晚安!

☆、卡布奇诺咖啡

沈柯先生约自己女儿见面的地方是沽市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沈小甜到的时候, 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饮品单。
“这个手摇咖啡用的是什么地方的咖啡豆啊?”
服务生笑容满面地说了一个牌子,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 看着是个五星级酒店,细节上差的也太多了, 我问的咖啡豆的产地, 又不是问什么三流牌子。”
这话他是在跟自己女儿抱怨的。
服务生为沈小甜拉开了椅子, 她笑着坐下,对服务生说说:
“麻烦您, 我要一杯当地的绿茶。”
然后她说:“反正什么咖啡也不是这儿本地产的, 还是绿茶比较地道。”
单从五官上来说, 沈小甜的鼻子眉目和田心相似, 可见了沈柯, 人们都得承认他们果然是父女,在沈小甜脸上的温和无害, 就是从沈柯这张儒雅温文的脸上进化出来的。
“几十年不来,我都不知道这地方产茶了。那我也要一杯绿茶好了。”
沈柯看向自己的女儿:“我听说你和姜宏远分手了?怎么回来北方也不去北京找爸爸呀?”
“嗯, 他喜欢上了别人,我就和他分手了。原来是没打算在这儿待几天, 也就没想过去。”
“什么叫做原来没打算待几天?现在你又改主意了?”
“是。”沈小甜的脸上带着微笑, 抬手让了一下为自己端茶来的服务生。“我打算在沽市再待一段时间。”
沈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在广东的工作你就不要了?”
沈小甜:“已经跟学校说好了, 我是想要直接辞职的,学校让我再考虑一下。”
“直接辞职?你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你就不要了?算了,你不想要就不要了, 现在公立学校的老师太累了,现在很多私立学校给老师的待遇还不错,尤其你教的还不是主要学科……你打算是继续呆在广东,还是回北京来?”
看一眼自己的父亲,沈小甜又去看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汽,说: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当老师,所以暂时也没有去别的学校应聘的打算。”
沈柯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仿佛是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终于压不住了:
“不适合当老师?你从本科读书到现在,又当了两年老师了,你怎么突然就说不适合当老师了?你对自己人生的责任感呢?”
沈小甜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也是结婚了三年才发现自己不适合当我妈的丈夫,也不适合留在沽市的么?”
咖啡厅门口,一个穿着牛仔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直接对服务生说:“我要杯卡布奇诺。”
接着就挑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了。
咖啡端了上来,他看了看,喝了一口放下了,过了一会儿,咂咂嘴,他又把咖啡端了起来。
离他四米远的地方,父女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沈柯一度被沈小甜的一句话给顶到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忍不住笑了,是被气笑的:
“行啊,你行啊,沈小甜,你把你妈气坏了你连你爸我也不放过。”
“我没有想故意气您,只是拿这个事举例子,证明人确实是会改变主意的。”
沈小甜对自己母亲和父亲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我和我妈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想说,您没必要每次我和我妈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您就出来当和事佬,真的没必要,我和我妈之间缺乏沟通的情况不会因为您的掺和就减少,我妈也不会因为你让我对她低了头就会高看您几眼。”
这话比刚刚那句更刺了沈柯的心,他看着沈小甜,表情变得极为难看。
可沈小甜的话还在继续:
“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我不是一件您用来讨好我妈的礼物,您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在您离婚后那么多年都没看过我这件事上已经展现得淋漓极致。
“说真的,我不怪您,将心比心地说,换了我,一边是调去北京的机会,一边是来自小城市的妻子孩子,我也会纠结犹豫。而且我小时候获得了足够多的爱,我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这件事受到过什么伤害。
“您想和我妈复合,请真正拿出一个成年追求者的态度出来,不要每次都企图把我当成一件向她展示的猎物……”
从气急怒急到平静下来,也不过是在自己女儿说几句话的时间里。
沈柯盯着沈小甜,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说这些了?你早就看你这个爸爸不顺眼了?嗯?沈小甜,你的工作出了问题,你被人抛弃,这是你父母的错么?就把你突然扭曲了的、毫无逻辑的价值观往你父母身上套?是不是你用语言显得我们功利又冷酷就能衬托出你现在逃回这个小破地方什么都不要的行为很正确?”
要说往人的心上插刀子,沈柯先生的功力更甚过田心女士,想想也对,毕竟当年带着两岁孩子被抛下在沽市的是田心女士。
从结果倒推当年离婚过程之惨烈,不难看出谁是真正的狠人。
这些事情,这些年都翻来覆去的在沈小甜的心里滚过,她真的一点都不甜,所以现在还是能笑的。
“我妈也说我是被抛弃的,可她想得还是不管怎样,我得站起来,体体面面地往前走,有时候我就会想,人所追求的的往往是自己得不到的,所以,您当年离婚的时候,到底给我妈留了几分的体面?”
桌上的茶杯被沈柯端了起来,差点就要泼到沈小甜的脸上,他大口喘着气,茶杯里的水倾洒到了桌面上。
“沈!小!甜!”
对面,女孩儿看着他,目光平静。
整张桌子上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小甜喝了一口被放温的茶,任由甘甜略苦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她又开口了:
“您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带着姜宏远去见您的时候,您带我们去吃的海鲜。那天,您挺高兴的,你和姜宏远喝了几口酒,就开始教导我了。”
教导两个字,沈小甜说的时候略有些重。
“您跟我说,我得贤惠可爱一点儿,要放手让男人去做事业,要给姜宏远当好一个贤内助,不要总是拿生活上的小事去烦他。那时候我不懂,觉得您说的也没错。然后,桌上上了一盘螃蟹,你指着螃蟹跟姜宏远说我娇气,之前扒了螃蟹被你吃掉了,我就气哭了,让我以后改了这个毛病。姜宏远怎么说?他说他没觉得我娇气,觉得我挺独立的。
“那顿饭,三只梭子蟹,你吃了一只,姜宏远吃了一只,剩了一只……我没吃。因为我一边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你端走吃掉,来证明我的娇气,又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姜宏远端给你吃,来证明我的独立。”
沈柯看着她,沉声说:“所以呢,你自己矫情可笑,是想说什么?姜宏远那个小子他巧言令色,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小甜忽而笑了一下:“他在这件事情里面不重要,只是有个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想明白,重点,根本不是我在你们的嘴里到底是娇气还是独立,重点是,我喜欢吃螃蟹。”
她抬头看着沈柯,自己的生父:
“您知道我妈喜欢吃什么吗?”
……
“那家卡布奇诺其实还挺好喝。”
回家的路上,陆辛对沈小甜说,沈小甜告辞了自己的父亲从酒店出来,陆辛也出来了,俩人打了一辆车。
“我饿了。”
沈小甜没问陆辛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来,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捂着自己喝了半杯茶的肚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辛歪头看看她,说:“你想吃点儿什么?”
只有细细小小的呼吸声是对他的回答。
沈小甜竟然在转眼间就睡了过去,脑袋一下靠在了陆辛的肩膀上。
陆辛以一毫米每秒的速度把肩膀摆正,又用同样的速度转头,目视前方。
司机师傅突然一个急刹车,沈小甜的脑袋往前一砸,砸在了陆辛张开的手掌里,发出了“啪”的一声。
“小伙儿,你用胳膊接啊,胳膊肘,一接,不就抱着了么?”司机师傅的语气有点儿痛心疾首。
陆辛推着沈小甜的脑门儿把她推回去,对着司机师傅用气声说:
“谢谢您操心了啊!”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眼前一片诡异的蓝光,她眨眨眼,抬起手,才发现是自己脸上盖着一条蓝色的毯子。
这个毯子挺眼熟,这个沙发也挺眼熟……
揉了一下眼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对她说:
“你醒了?”
“啊?”
重新用手捂住脸,又过了两秒,沈小甜终于清醒了过来。
“陆辛?”
“你也真厉害,一声不吭就睡过去了,下车的时候正碰上李阿姨她们,把你一通折腾进来,你也没醒。”陆辛的语气里有点羡慕。
沈小甜“哦”了一声。
看看头顶的灯光,她说:“我睡了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吧。你醒得正好,直接能吃饭了。”
沈小甜两脚踩进拖鞋里,拖着一身睡懒了的骨头站在厨房门口,看见陆辛往外盛汤。
“这是你们山东人倒腾出来的罗宋汤,又炒了个西蓝花,再吃个米饭。”
“嗯。”
沈小甜点头。
汤端上桌的时候,她说:“这个不是西餐么?”
陆辛的目光瞟过沈小甜的脑门儿,说:“你想知道呀?”
沈小甜:“想。”
陆辛笑了一下,再不说话,两勺汤带着肉和西红柿、大头菜一块儿倒进了饭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沈小甜看了他两秒,也只好开始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课代表干嘛???课代表不给我讲故事!!我要闹了!!!
晚上还约么??

☆、罗宋汤

沈小甜听到了罗宋汤的故事, 是在陆辛吃完了一碗米饭之后。
男人看着那一锅红红的汤水, 对她笑了一下:
“罗宋, 其实就是俄罗斯的国名儿音译过来, 咱们看韦小宝里面,不是管他们叫罗刹人么, 一个意思。俄罗斯人的红菜汤你知道吧?其实吧, 更早, 那就是乌克兰人的乱炖菜,里面放了红色的红色的菜头, 把汤熬红了, 就叫红菜汤, 我在漠河那边还吃过他们做的红菜汤饺子, 这玩意儿正经说, 只要放了红菜头、红菜叶子,它再放啥都叫红菜汤。那就, 保尔柯察金那个时候,你知道吧, 很多人就跑来了上海,开了西菜馆子。”
沈小甜当然看过《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大概明白陆辛说的就是俄罗斯十月革命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