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不知道有多么羡慕楚阳娿。
她有宠爱她的爹爹,有一个给她撑腰的弟弟。
可老天有眼,终于让楚阳娿变成了傻子,所以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了。
尽管她知道,现在在四叔的心中,自己还是没有楚阳娿重要。但谁让她是个傻子呢。她相信,等时间慢慢过去,不久之后,四叔会越来越重视自己,熠阳也会把自己当成亲姐姐,到时候不会再有人记得楚阳娿是谁了。
她不能死,不过一个傻子而已,她只要将她困在明月阁,永远不要让人见到她就好了。

丈夫那样风光霁月,将来她生了儿子,云府的一切都是她和儿子的。她只要足够耐心,一点一点把楚阳娿身边那些人全部弄走,以后的楚阳娿,只能在自己手下,仰着鼻息生活。想到那时候,就让她热血沸腾。
四叔到底是男人,不知道云府内宅情况,她想要隐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楚燕阳从没有觉得生活时这样美好,她挽着楚域的手臂,娇娇气气地噘着嘴叫四叔。
楚域对于楚燕阳,是很有耐心的,只要她喜欢,也会顺着她。
等楚熠阳练完功出来用饭,三人坐在餐桌上言笑晏晏,当真像极了一家人。
等林生进来报告时,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楚熠阳,眼睛一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轻蔑。
“四爷,公子,十二姑娘回来了。”
“姐姐回来了?”楚熠阳当即放下碗筷。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楚燕阳沉了脸,看了林生一眼,说:“我走的时候妹妹专门去看了妹妹,她还在睡觉呢,怎么会过来?我就说那些下人胆大包天,知道主子不管事了,便挟天子以令诸侯,拿妹妹的身份压人呢。这要路上出个什么事儿,如何得了。”
所有人都知道楚阳娿已经傻了,要是没有人保护,可能真的会出事。不得不说,楚燕阳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所以楚域当即沉了脸。
楚燕阳见状,立刻火上浇油。“姐姐身边的人,都是被姐姐的好脾气给惯出来的,我虽是太太,却连我的脸面也不给。哎,我清早去瞧妹妹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床上,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当即恨不得把人全部打杀出去,却到底还是没敢下手。”
这时候楚阳娿已经进来了,丁嬷嬷扶着她,看上去与从前一般无二,楚燕阳见惯了她安静的样子,一点都不担心谎言被戳破。
不过这回,显然她估算错误。
楚阳娿进来时,刚好听见她说的话,她笑吟吟地走上前说:“姐姐替想我管教下人?妹妹这里可真是要感谢了。不过下人无状,是官官自己惯着的,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你!你怎么……”楚燕阳惊得跳起来,双眼瞪向楚阳娿,仿佛见鬼了一般。
*****
楚域跟楚熠阳见到楚阳娿,自是惊喜不已,又发现楚阳娿好了,更加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官官,你好了?”
“爹爹。”楚阳娿朝楚域跪下:“女儿让爹爹担心了。”
“快起来,快起来。”楚域亲自将她扶起来,而后搂着她半晌好半晌不愿意松开。
好不容易松了手,又才红着眼睛牵着她的手去桌子前坐下:“官儿吃饭了没有?来人,快给你们姑娘拿碗筷。不,重新去厨房吩咐做饭来,全要官官喜欢吃的。”
楚阳娿柔柔肚子:“我一醒来,就想爹爹和弟弟,听嬷嬷说我这一睡,四年就过去了,吓得我赶紧往回赶,看见了爹爹,心里总算踏实了。”
“官官别怕,有爹爹在呢。”楚域听到女儿的话,想到她一傻多年,一醒来发现物是人非,不晓得多害怕。这一下就心疼得不行。
楚熠阳好不容易,总算抓住机会跟楚阳娿说话。
不过他还是老样子,明明红着眼睛,说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连棍带棒教训人。
“知道父亲担心,以后凡事主意,这些年你像个什么样子,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我错了,弟弟你别生气。”楚阳娿赶紧认错:“谁都知道我没有弟弟你聪明,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不,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楚熠阳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一家三口关顾着说话,楚燕阳被彻底忘在了一边。
她眼泪在眼眶地滴溜溜打转,却到底不敢让它流出来。
忍了又忍,最后,她终于扯了个笑脸,说:“四叔,妹妹回来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我娘。”
楚域头也没回,只关注着楚阳娿。
楚燕阳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
回了秀月阁,当即流下眼泪。
月氏还在厨房里忙活,自从女儿嫁给云起做平妻之后,她的日子别提多好过了。女儿有楚域撑腰,自己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时不时插手一下家里的事,连牟氏也只能朝她干瞪眼。

听说女儿今天要回来,她一大早就起来去厨了房,她要亲自下厨,为女儿准备一点好吃的。虽然心里清楚,燕阳一回来,肯定先去璎珞轩。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女儿既然回来了,总要来看她一眼不是?
所以等她听见丫鬟来报,说女儿已经回来了时,还有些惊讶。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女儿正黏这楚域撒娇呢。
想到女儿可能是想自己了,这才早早过来看她。月氏心里高兴,洗了手,赶紧出了厨房往回走。待看到女儿坐在堂屋里掉眼泪时,把她吓了一条。
“燕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月氏心疼不已:“是谁欺负你了,给娘说,娘替你出气!”
楚燕阳眼泪掉的越凶了,说话口气更凶。
“你替我出气?你是谁呀?有那个本事么?没那本事就不要乱说话,省的闪了舌头。”
“你……我,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月氏见女儿发脾气,心里很不好受。
这几年楚燕阳的脾气越来越好,她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了。
楚燕阳像是被气的很了,见月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干脆爆发起来。
“为什么老天这样不公平,总有人要跟我抢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为什么她偏偏要跟我抢!不公平!”
月氏小心地问:“燕姐儿,到底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楚燕阳呜呜哭了几声说道:“娘,她醒了。”
“谁?谁醒了?”月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楚燕阳气到:“她!楚阳娿,她醒了,不傻了。”
“什么?”
月氏也是一惊。
惊过之后,更是急的团团转。
“她醒了?醒了?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晓得什么时候醒的,这会正在璎珞轩跟四叔还有熠阳说话呢。”
月氏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怎么会不傻了呢?燕姐儿,你是不是瞧错了?她这都傻了四年了,怎么会突然醒了!”
“我怎么知道。”楚燕阳比她还要着急。
“她醒了,她醒了,那你怎么办?燕姐儿,你怎么能让她醒呢?”月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年接二连三地死皇帝,全国戴孝,楚家女孩该嫁的都嫁了出去,最差的也定了人家。只有楚燕阳,挑来挑去,反而给落下来。
之后等着等着,就把年纪给等大了,到了大家可以说亲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打仗,哪里有人安得下心给她女儿找婆家。月氏急的要死,想到傻了的楚阳娿,这才打定主意,让女儿自告奋勇,去给云起做平妻。
当初他们跪在璎珞轩,指天发誓会好好照顾楚阳娿。楚域跟楚熠阳这才同意跟云家商量,把楚燕阳嫁过去。
可是楚燕阳到云家两年多了,却连云起的身都还没有近着。
如果她已经生下了嫡子,她们也不会这样着急。可是云起一直在外打仗,就算回来,也住在书房,根本不碰楚燕阳,当真像是娶了个伺候老婆的管家婆子。
楚燕阳的孩子还没有影儿呢,她想着等日子久了,云起看到了她的好处,总会慢慢喜欢她。就跟四叔开始对她好了一样。
原本一切顺风顺水,就在她一点一点地达成心愿的时候,楚阳娿,她居然醒了!居然不傻了,这让她们怎么能够接受?
楚燕阳醒了,就能要回管家权,她在云府,就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她不傻了之后,自己再也没有理由限制她的自由。如此一来,楚阳娿必定会抢走四叔的注意力。更加严重的是,等云起回来,他们肯定会和好,等楚阳娿生了孩子之后,自己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楚燕阳狠狠撕扯着手里的水红色鸳鸯戏水彩绸手绢,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好似撕扯的不是自己的手绢,而是楚阳娿的尸骨。
房间里阴云密布,母女两人都不想说话。

月氏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痛下决定道:“不成,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娘,你有法子?”
月氏摇摇头:“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燕姐儿,过来娘跟你说。”
楚燕阳靠近她身边,便听月氏小声道:“你出生之前,娘跟你爹爹住在江南,有一件事娘记得清楚。当年茶镇上有一户人家,生了个大哥儿天生痴傻,后来长到八岁,不晓得为何,突然就不傻了。而后到处都有传言,说那哥儿被孤魂野鬼上了身,所以不傻了。但要喜人精血才能存活,所以镇上的人请来道士驱鬼,只那野鬼厉害得很,道士驱散不了,于是告诉那主家,说那孤魂野鬼已然抢占了哥儿身子。而哥儿自己的魂魄,却被挤的灰飞烟灭了。主家气急,便痛下狠心,让道士将哥儿烧死,埋在山崖下面镇住了。”
楚燕阳听完,眼睛一亮。
“娘说的……”
“只能如此了。”
楚燕阳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有了对策,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呼出一口郁气,朝月氏笑了笑,说:“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月氏点头鼓励。
楚燕阳这才招招手,将丫鬟叫过来耳语气急,丫鬟有一瞬惊恐,不过很快点了头,出去办事了。

☆、第 107 章


楚阳娿回了娘家,第二天一早,安国府的请帖便下到了宁家。宁家老太太带着媳妇孙子当天便到安国府做客了。于是,傻了四年的楚阳娿已经恢复如初,这个好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自然,也有那心怀不轨的,故意去了云府,言语间奇怪,说云家七太太身子好了,为何不在云家设宴,却直接回了娘家,实在没有道理。
对此楚家没做理会,只暗暗记下名字。
不久之后外头更还多了其他的流言蜚语。不过这些,楚阳娿暂时还没有分出心思理会。
知道她好了之后,老爷子十分高兴,父亲也欢喜过头,每天拉着楚阳娿见长辈,生怕还有人以为她还是傻子。尤其设宴当天,楚域更是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便到处呼朋会友,要把这个好消息放得更远。
外祖母韦氏来了安国府看她,一住就是三四天。楚阳娿心里感动,便没有忍心当成跟他们说自己跟云起的事。
等到楚家的宴席摆完了,老太太看完了外孙女儿,终于安心地回了宁家之后,楚阳娿才找了个机会,跟父亲开诚布公地谈离婚的事。
“爹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楚阳娿一边说话,一边想着措辞。她知道和离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早有决定,但对父亲来说,是绝对突兀。
自从女儿被害得痴痴傻傻,这几年楚域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现在女儿痊愈了,他精神一下子好起来,看上去就像年轻了好几岁。
在听到楚阳娿说有事要商量之后,他还是满脸微笑,看着自己的宝贝蛋儿,说:“有什么事官官直说,爹爹都答应你。”

楚阳娿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件事,原本是我四年前就决定好了,正准备回家跟您商量,谁知道……所以就一直耽搁道现在。”对自己来说,时间只是过了三个月,但在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楚阳娿虽然没有记忆,但这几天嬷嬷跟林岗,已经把该告诉她的都说的差不多了。
比如流亡南边的肃王谋反,跟朝廷已经打仗打了两年。
比如云起在她出事没有多久之后就从军入伍,比如楚燕阳嫁入云府,这诡异的三口之家,这些年一直聚少离多。
等等等等。
但这跟自己决定的事,没有多大关系。
这四年来,自己成了傻子,云起步步高升。他们从粉饰太平的假夫妻,变成了连太平都不用粉饰的假夫妻。
也就是说,自己当初的决定,本来就是对的,尽管按时间看起来,显得有一点冲动。
所以对着父亲,楚阳娿十分理所当然:“我想跟云起和离,这件事还请爹爹做主。”
“你说什么?”
楚域原本开怀的笑脸,慢慢冷了下来。
楚阳娿有点忐忑,怕父亲会生气,但对于自己的决定,却十分坚定。
“爹爹,我要跟云起和离。”楚阳娿尽量平静地说:“女儿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四年前就决定好了的。当时跟云起也已经谈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和好的,所以还是分开的好,这样也是对我们彼此负责。”
从自己出生开始,父亲一直都很宠爱自己。楚阳娿以为,自己说了离婚的事,父亲会惊愕,会疑惑,甚至会生气。但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
谁知道她根本想错了。
楚域根本就没有问她为什么提出和离,而是当场砸了杯子,怒道:“楚阳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我想的很清楚了爹爹,我跟云起根本……”
“你闭嘴!”楚域被她气得不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你想离就离?到底是谁给你的这种想法!”
楚阳娿想解释,楚域却自顾自地一顿喝骂。
“你的母亲温良贤淑,你即便是没有长在她的身边,也该自警自省,安守妇道。你怎么能学萧氏那个贱/妇,如此的不知廉耻!”
楚域是真的被气急了,萧氏生了两个女儿,就没有一个好货。楚素阳跟楚佩阳两个野/种,他本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受其影响,居然这么大逆不道,连和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楚阳娿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早就知道父亲的思想跟定跟自己不一样,但她没有想到在婚姻这件事上,他连一点道理都不讲。
楚阳娿道:“你要我怎么样?云家是你选的,好,我自己也因为见了那张脸就同意了。但因为这样,我就活该守一辈子活寡?凭什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父女两人争锋相对,对吼了起来:“男儿志在四方,云起在外征战,你作为妻子,持长立家,乃是本分!”楚域气个够呛,他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女儿,居然只因为丈夫不能在家陪伴就要和离,实在是教养无妨,愧对女婿。

楚阳娿咬牙切齿:“他征战四方,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父亲,云起根本就不喜欢我,既然如此,我都何必留在云家惹人厌恶。”
“你这是什么话!”楚域惊怒:“你跟云起成婚虽已五年,但之后你一直身患重病,自然没有机会培养感情。再者,男儿丈夫哪能像你们一般儿女情长,只要他不曾宠妾灭妻……”
“就算她宠妾灭妻又如何?”楚阳娿道:“人家的妻可不一定是我楚阳娿。”

此话一出,楚域怒火灼灼的眼睛,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这才记起,女儿痴傻之后,由他做主,将楚燕阳嫁给了云起做平妻。
想到此处,楚域终于松了一口气,暗想官官今天闹这么一出,是因为楚燕阳的身份心里不高兴,并不是真的想要和离。
于是,他叹口气,道:“官官,你要是不满燕阳的身份,大不了,让她回家便是。”
楚阳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父亲的心中,自己的感情根本无足轻重。云起是否喜欢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自己这个嫡妻的身份不被动摇,云起这个丈夫兼女婿,就是合格甚至完美的。
当然,楚阳娿也看出来了,父亲还是顾念自己的,所以他居然准备让云起休弃楚燕阳。
天啦!这是对她好吗?
云起跟楚燕阳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跟楚燕阳算是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和睦,但到底是姐妹。而且楚燕阳,毕竟是父亲的侄女,他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决定她的婚配,甚至是否被休弃。
楚阳娿心中发冷。
这是自己的父亲,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代沟,不只是几年几十年的为题。

楚阳娿话都不想说了,她感觉自己再怎么说,父亲都不会理解。她失魂落魄地转了身,自顾自地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她跟父亲吵架,近身的下人们当然听到了动静,不过都躲得远远的。见她回屋了,这才小心翼翼上前伺候。
可是楚阳娿一点都不想说话,她扑在床上,抱着枕头气得呜呜直哭。
其实最让她伤心的,不是父亲不站在自己一边,而是他一点都不理解自己,甚至不愿意尝试着理解。
但要说他错了吗?当然没有,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在这个社会,像他这样的父亲已经凤毛菱角。他的思想才是正统,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合规矩。所以她不能够怪他的。
所以她伤心生气,却连记恨的方向都没有,只好自己呜呜大哭,自己折腾自己。
不过好在,楚阳娿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
哭过了,就好了。
哭泣只是调节情绪的一种方法,它并不能解决事情本身。
所以哭完之后,楚阳娿抹了眼泪,吩咐嬷嬷准备一大桌子菜,而后一个人躲在躲在屋子里,一边吃喝一边想办法。
父亲不同意自己离婚,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但这个时代,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在没有双方长辈点头的情况下和离?那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楚阳娿想到云起,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清楚。她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不过好在,她已经做了决定,就不用去了解他了。
楚阳娿掰着手指算,天地君亲师,长辈这里走通,那就只能在皇帝那里想办法了。
但是皇帝会管你一个女人要不要离婚?
尤其在另一方还在为自己打仗的情况下!
请皇帝帮忙的难度,可比说服父亲要大多了。
不过,虽然难度大,但办法么,总是人想出来的。
要知道,老爷子和父亲这里不能讲条件讲道理,但皇帝那里,却可以将条件做交易的。

一桌子菜吃完,楚阳娿撑个半死,也做了决定。心情好了不少,然后一抹嘴,准备去花园逛逛好消食。
楚熠阳门里进来,正看到楚阳娿肿着眼睛打饱嗝。
他动了动嘴,终于没再出言呵斥,他语气少有的和蔼温柔:“去拿些冰来敷一敷,眼睛都哭肿了。”
楚阳娿对自己的形象,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摆摆手,说:“不用了,眼睛一会就好了,我吃太多,得走一走。”
这会楚阳娿的心情好多了,但还是不怎么想说话。
楚熠阳却是专门来找她说话的,见她往花园走,也跟了上来。

丫鬟们都是有眼色的,知道楚熠阳跟楚阳娿有话要说,便没有跟来。
姐弟两人走了一会,楚熠阳才问她:“你跟父亲吵架了?”
楚阳娿点点头,承认。
“为什么事?”
家里的事楚域一向不瞒着儿子,但今天,他问父亲为什么跟姐姐吵架,他却让他不要管。
楚熠阳不放心,这才追来问楚阳娿。
楚阳娿知道爹爹跟弟弟是一条心,今天她跟她说任何一句话,保准转眼就到爹爹耳朵里了。但她心意已决,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了,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因为我想跟云起和离,但是爹爹不同意。”
她的话显然让楚熠阳也愣了一愣,接着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必要赖着他不放。”楚熠阳的反应比父亲要平和多了,因此楚阳娿才有机会跟他说实话。“他不喜欢与人接触,便是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就恨不得把自己手上的皮揭一层下来。我又不是什么脏东西,何必惹人嫌?”
这下楚熠阳也沉默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还有这这种内情。
如果楚阳娿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两家的联姻就有待考察了。说白了,楚阳娿嫁给云起,多多少少是有家族利益的考量的。但云起既然这么厌恶楚阳娿,那就是对楚家没有好感。这么一来,他娶楚阳娿,必然是另有所图。就算不是另有所图,他这么嫌弃楚阳娿,那他肯定不会跟自己的姐姐生下孩子。没有血脉的维系,这个联姻的效果,就经不起推敲了。
何况,他也不忍心当真让姐姐这样守寡一辈子。

楚熠阳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一般,对楚阳娿道:“你说的事情,我会去调查,如果属实,我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云起。至于父亲那里,我会去跟他说,你不要担心了。”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楚熠阳不会把话说死。
楚阳娿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并不觉得弟弟能够说服得了父亲。再说,就算说服了父亲又如何,上头还有老爷子呢。
以她对楚家的了解,要是查出来云起跟她成亲是另有所图,那最后的结果,肯定不是帮她离婚,而是乘机打压云家甚至割下一块肥肉。如果查出来云起并不是另有所图,那么楚熠阳今天说的话就没有意义。他一定会站在父亲一边,劝说自己乖乖当个贤妻良母甚至以后帮云起养别人的孩子。
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楚阳娿想通了之后,跟老爷子和父亲告了别,当天下午就回了云府。

首先她得把自己的嫁妆财产全部整理出来。在离婚这件事上,没有娘家的帮助,自己将要单打独斗,钱是很重要的。
当然,还有他最重要的财产,也就是出嫁时陪嫁的私兵。这些人的身契全部在她手里,安国府没有理由收回去。
但是她拿来名单一看,云起居然调了超过两千人到自己手上,陪着他打仗去了。
楚阳娿咬牙,这男人,好不要脸。
好在剩下这些人也足够用了。

至于财产,她的嫁妆跟云家份例是分开的。自己一出事,父亲就把琼嬷嬷送了过来,琼嬷嬷手紧,将她的嫁妆守得好好的。不过自从楚燕阳来了云家之后,就被霍霍了不少。
楚燕阳到底是主人,而且她出嫁时根本就没有嫁妆,所以她要送个礼之类的,只能跟琼嬷嬷要钥匙。琼嬷嬷也不能不给开门,顶多是跟着她别让库房被搬空。
好在楚燕阳来云府的时间才两年,而且刚开始时总要做做样子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和考考。所以楚阳娿的嫁妆,到没有损失得太过离谱。
楚阳娿临走时吩咐清风整理账册和下人名单,等她一回来,便立刻呈了上来。
花了半天时间看完,楚阳娿便心中有数了。
楚燕阳虽然动不动就拿她的东西,但到底不敢直接搬库房或者换钥匙。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搬库房或者换钥匙。
现在自己好了,明月阁上下,当然不用她插手了。楚阳娿只需将库房钥匙一换,让长房把账本一交,就万事大吉。其中就算有亏空,也没有什么,楚燕阳是她父亲点头才进了云家门的,她自己连嫁妆都没有,就算查出亏空,也填补不上来。
而且现在对她来说,还是想办法离婚比较重要,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面浪费精神。

所以理清了财产之后,楚阳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云起写信,将自己已经好了,然后将和离的事情提上议程。
云起在万州,离京城很远,再加上兵荒马乱的,信使一来一回要走好些天。这期间,楚阳娿只能等待。
而云家众人,在得知她不傻了,没有一个人理会。据说自从大房跟二房离心之后,云家内部就越来越乱。而七房却随着云起的步步高升,越加得势。这种得势,因为有皇上的支持,连老爷子都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