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我大概只有三米,这样的距离,我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要是让她看到这身伤,我就麻烦了…

我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颜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外面那么忙,你也不去搭把手,偷懒啊?”

颜静行嗔怒得瞪了我一眼,“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正要去…等等,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淋得这一身雨?也不怕着凉了,快点,跟我进屋去换衣服…”

颜静行说着,身体就倾过来,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我在胸前抱住雨伞的手腕。

我紧紧盯着她那只手。
心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干脆趁她没有防备,出其不意地偷袭她。把她打晕了,省了遮遮掩掩得麻烦。

然而我的想法没能付诸实践,因为,在这紧要关头,从颜静行背后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来。那手迅捷轻巧地把她的手抓住了,一拉一推,颜静行脚步不稳,就被推到一边去了。

颜静行当即愣在了原地,回头,瞪着眼睛,有一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后的人。那种表情,说实在的,我不觉得仅仅用惊愕和疑惑可以形容,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愤怒甚至是怨恨。

沈墨白一晃身就挡在了我面前,他扬起一个与平日的吊儿郎当无异的笑容,“这小妮子调皮,我这就带回去调教。颜老板你还有要忙的地方,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

颜静行咬了咬嘴唇,末了突兀地收起了刚才的表情,露出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发毛。
“我只是担心小白,若是生病了,染上城里的瘟疫就不好了。”

“我家的闺女我自然会照顾。”沈墨白也笑,他说完,扔下背后脸色不好看的颜静行,一把把我抱起来,转身就走进了小院,甚至还不忘一脚把院子门给踢上。
这明显是在像颜静行宣告:闲人禁止入内。

沈墨白把我带回房间,先把我安置在床上,又转身翻箱倒柜地找出来药箱放到床边。
“现在金陵外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你一个人,又带着伤。这时候走危险,再留几天吧。”沈墨白蹲在床边,低着头,捣鼓手里的伤药和纱布。他说得言简意赅,语气也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他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
我可是惜命得很,丝毫没嫌弃自己命长。所以我才会先打道回府,不然刚才十四走的时候我早就走了。

但是为了面子,我还是翻着眼皮仰望天花板,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说,“那我再留两天。”

沈墨白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我才不是内疚什么的,只是觉得这家伙其实有点可怜,我是同情,同情!
说起来这次沈墨白帮我解围,算是救了一次。我摆脸色给他看也有点说不过去,想到这里我放缓了口气,“你以后对你未过门的老婆好点。人家毕竟心里是喜欢你的,被自己喜欢的人无视了多可怜啊。”

沈墨白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他闷闷自语了一声,“以前不觉得,现在多少有点理解了。”
他声音很小很小,正常人的听力肯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爷爷我那双高科技雷达狗耳把这句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一瞬间,气氛又变得尴尬而紧张起来。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开口赶人,“那个…我要脱衣服上药了,你出去吧…”

沈墨白“嗯”了一声,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他转身走向门口,过程中没有看我一眼。似乎从进了房间,他就再没看过我了。
当他一只手搁在门上,将要开门的一瞬间,忽然,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得停住了。

沈墨白对着扇们,暗自一个人纠结。他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又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大概要憋得内伤了,于心不忍,所以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墨白犹豫了一下,“也没什么…只是想说,你今后自己一个人也别老这幅样子在江湖上漂着,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就暂时安定下来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了再回江湖。报仇什么的十年不晚不是么,已经等了十年了,害怕再等几年么?”

我戏谑,习惯性呛了他一句,“怎么?你还真怕有一天跟我兵刃相见?我要是去血洗琼楼玉宇,你会来阻止我?想不到你这么忠君爱国爱组织啊。”

却不料,沈墨白认真地“恩”了一声。

我自讨没趣,没再接着往下说。

“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沈墨白一只手推开了门,同时撂下这么句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丝恶劣。
我拒绝了沈墨白,对他说“形同陌路”,却还在享受着他对我牵肠挂肚的那一份优越感,以及有人会时常记得我的那一丝自我满足。

“怎么?你这是在跟我诀别呐?”

沈墨白仍旧没有回头,他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与我有一样的轻松,“我们总有一天还会再见。我只希望这天不要来得太快。”

沈墨白之后就推门走了。

我一个人哼着歌麻利得上完药裹好纱布,顺便用温水把身体擦了一遍,换上睡衣正准备睡觉,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腾”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我就后悔自己忘记把门闩给插上了,这家伙竟然自己推门进来。

来的人是颜静行,她手上还端着一个药碗。
“我去要了碗姜汤来,还好伙房里一直都在熬着。”她说着,端着药碗在我床边坐下。

我看着眼前的液体,鼻子闻了闻,一股甜甜的姜味,甜味里头又藏了一丝苦。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神色坚定,似乎是我今天不喝下这东西就别想睡了。

末了我缴械投降。
“颜姐姐,你还真闲…”我端过药碗,有点怨念地嘟囔了一句。

颜静行也听出我口气很不满,抬手戳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这孩子,真不知好歹。沈墨白把你当家里人,我自然也会把你当自家人看待。现在多少人连口水都喝不上,你还有热汤喝,知足吧。”

我一口气喝完了那碗汤药,把碗一把推给她,“现在我可以睡了吧?”

“嗯。”颜静行接过碗,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她起身,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休息,别睡过了误了午膳。”

“知道啦知道啦,姐你这还没嫁呢就先人妻了。”

····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养伤,每日吃饱了倒头就睡,睡醒了就去摸东西吃。吃吃睡睡,一来二去伤好了七八成。
这些天,老天爷也终于给面子了,不再狂降暴雨,连续几日都是晴天,水患的闹腾劲儿也消停不少。
我算准了日子,打算明日启程离开武林盟。但是悲催的是,今天傍晚开始,天色越来越阴,黄昏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老天爷,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存心是不想让我走啊?!
莫非是沈墨白这货在暗地里跳大神…

我正趴在窗口,撑着下巴看屋檐淅淅沥沥垂下来的雨帘。

忽然,院门一下开了,秦黛黛小美眉出现在门口,她飞快跑在园子的青石路上,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还滑了一跤,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我默默替峨眉派的前途堪忧,照这样下去,峨眉剑派很快就要挂牌改名为峨眉模特队了。

我本来以为秦黛黛是忘记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取,但她却直扑我的屋子,哐哐哐得狂敲门,“小白!你出来!”

我把头从支起来的窗口探出去,“咋了?”

秦黛黛二话不说,猛的一提气,竟然使出轻功跃到窗口,两只手绕到我的胳膊下面,把我给从窗口给拽了出去!

我大惊!
秦黛黛你哪根筋不对了啊?!

秦黛黛轻功没停,脚不沾地草上飞一般掠过重重回廊,我听到风声雨声,读书声——那倒没有,在耳边呼呼作响。

秦黛黛带着我狂奔八百米,终于气喘吁吁停下了。
这妹子,体质还真是不好。

我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你干嘛啊?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洪水来了?”

秦黛黛困难地摇头,使劲咽了咽唾沫才勉强开口,“洪水没来!你哥来了!”

我哥?谁啊?
还我嫂子呢。
突然,我明白过来秦黛黛指的人是谁。
是十四。

“在哪里?”

秦黛黛指了指柴房后面偏门的方向,她一边大喘气一边说,“沈盟主挡着他不让他进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觉得气氛不对,所以去找你。”

“行,”我拍拍秦黛黛的肩膀表示感谢,“你在这里先喘着,我去看看。”

我说完,撒丫子飞奔而去。
那速度比秦黛黛用上轻功全力奔跑还要快上两倍。
我几乎是一个眨眼间就跑没影了,剩下秦黛黛连大气也不喘了,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站在原地发呆。

···

偏门是开在柴房后面的小院儿里,方便杂货进出。最近这门几乎没人用。

我冲到地方的时候,看到沈墨白和十四一个人站在门里,一个人站在门外,都默不作声,都淋着雨,活像两尊凶神恶煞的雕像。

我没看沈墨白,目光一直停在十四身上。

他眼神暗淡,面色灰白,头发凌乱而潮湿地披散着,整张脸都被张牙舞爪的发丝遮蔽。
他的身体被笼罩在雨雾中,只觉得一片灰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简直要融化在了雨里。

与几日前相比,他狼狈得更甚。
简直就像是一条被遗弃了的流浪狗,被折腾得一身泥一身脏一身伤,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我站的那么远,都能闻得到他身上散着的浓浓的酒味。

十四看到我,身体微微挪动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沈墨白拇指一弹,剑锋滑出剑鞘一寸。这是第二次,我看到他拔剑出鞘。
沈墨白曾说过,这剑,不嗜血,绝不归鞘。

沈墨白在十四这个外人面前,恢复了往日的风范。
他特痞一笑,语气里带着鲜明的威胁,“她都已经让你砍了一刀了,你还想怎样?”
那意思是,你再来闹事,老子一刀劈了你。

十四却没有理他。他微微动了动嘴唇,过了很久,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教主。”

他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只是浅浅吐了口气。

这两个字却像有千斤重一般,瞬间重重砸在我心口。我几乎是不可置信得抬眼盯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我自己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大步走到门口。经过沈墨白身边的时候,突然抬手猛的按了一下他的手腕,生生把那拔出了一截的剑又按了回去。

我站在十四面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双已经失去聚焦的眸子中看出些睨端。
看着他的眼睛,我几乎不能确定他此时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完全已经意识模糊了。
他现在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具灵魂被抽走了的行尸走肉。

“十四?”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他垂在袖底的手。

然而在我碰到他之前,他忽然身体一矮,重重跪在了地上。
“我下不了手。”他茫然无措得摇着头,“我做不到…”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我垂头看着他,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僵硬。

“我下不了手!我做不到!”十四猛然惊醒了一般,突然一拳拳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一瞬间,凸凹不平的地面上就留下了一片鲜红色的血印。
他几乎是崩溃地一下下重重捶着地面,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透明的液体随着鲜血一起,一滴滴重重砸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鲜血四溅,血肉模糊,我大概只能找出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

雨声渐渐紧起来,除了雨声,就剩下血肉与石头相击的沉重闷响。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咬紧牙关的,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下巴已经酸了。

我抱着膝盖,慢慢在十四面前蹲下,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
“十四,你是不是下不了手报仇?做不到杀了我?”

十四的动作突然停下了。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我感觉到他全身肌肉一直在紧绷,直到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痛苦到这种地步。
我以为他会彻底放下这十年他对我那些愚蠢的忠诚,抛却他误解了的恩情,抹销他可笑的崇拜…然后,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总有一天,耀武扬威气势汹汹来找我报仇。
我没想到,他竟然放不下。
我没想到,他对我的感情竟然重得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教主。”忽然,十四开口了。声音是让我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依然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请您…把我的记忆再消除掉一次。”

我瞬间愣住了。他竟然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十四你疯了吧?!

一直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沈墨白,这时候冷笑了一声。
“咦?已经痛苦到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抹杀掉了?失掉记忆跟自杀似乎没什么分别,你说是吧?”

我回头,丢给他一把眼刀,“你给我闭嘴!”

沈墨白冷冷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清楚了?”

十四没有回答。

“真的决定了?”

十四抬起了头,透过散乱的发丝,我看到他的眼睛。

“我知道了。”我说完,忽然冷不防一伸手,一个手刀砍在十四的后颈。
十四最后一直深深看着我,仿佛是想把我的脸印入灵魂里一般。直到他倒在地上,才缓缓阖上了眸子。

这时候,沈墨白抬着头看着天空,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表情很空白。看上去呆呆的。

谁知道啊?
我也想问——我到底在干嘛?

“沈墨白,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

“帮我完成十四的愿望。抹了他的记忆。”

“可以。”

“没完呢,然后安排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其实他是个本质很不错的孩子,武功又好,对你也会有用的。不要向他再提起我,不要让他再与我有任何瓜葛。”

沈墨白看着我,深深看了几秒,点头,“可以。”

“啊对了,还有一点,他要是问起来,你就告诉他,他姓穆,名忘尘。来历不明,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天地之间茕茕孑立。
没有过去,没有瓜葛,没有恩怨,一身清白。
只希望从今以后,无论是穆少卿的记忆还是十四的记忆,他都能一并忘却干净,至此忘却前尘,从今以后不会再被那些痛苦牵绊。

沈墨白定定看着我,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有点无奈还有点别的我不懂的情绪。
“我有点羡慕这死小子啊…”

我瞥了他一眼,“神经病。”

择日不如撞日。
我觉得此时时辰大好,适合出行赶路。
黄历神马的爷才不查,爷就是黄历。

“沈墨白我走了,不送。”我说完,一脚迈过十四,大摇大摆走进了小巷。

沈墨白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直在看着我的背影,因为我没有回头。

 

有基情,有动力!


我走了没几步雨就停了。我一路向秦淮河的方向走,打算先在千宜阁里头蹭几天,等到我变大了之后洗劫完苏小小,凑齐盘缠再离开金陵。
然后嘛,像沈墨白说的那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先隐居一段时间也好…

我从北城一路往东,就在离秦淮河不远的地方,突然我顿住了脚步。
我突然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要知道,我是那种万年不发烧不感冒不拉肚子的铁人体质,八百年我也不可能遭遇上一次生病啊!
然而,还没让我来得及让我继续疑惑,肚子里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那种痛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简直就像是有一把带着倒刺的刀在肚子里来来回回不停刺穿。

我捂着肚子,慢慢蹲下来,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操…
这是什么鬼感觉啊…

我蹲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脑子也几乎不能运转,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的温度也在迅速飙高,我看到自己的汗水顺着下巴掉到地上,竟然发出“丝——”的一声响。

下一秒,我忽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我丹田气海里的内力暴走了。
混沌中我明白这一点,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点。

这怎么可能?!我现在明明就是缩小的样子啊?照理说丹田中的内力是被封印了起来,之前我试了多少次也无法催动内力,怎么现在会这样?!

我担心身体会有异状,所以咬着牙在地上爬了几步。还好,现在金陵的街上好多倒在路边的灾民,所以也没太有人注意到我现在行为诡异。我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爬到了一个没人小巷子里。此时,我的内力已经从气海丹田中汹涌而出,席卷了奇经八脉。

我背靠着冰冷的青石墙面,仰着头像个搁浅了的鱼一样夸张地大喘气,一边喘一边胸口剧烈起伏,汗流如注。
汗流进眼睛里我也没力气抬手擦。
心里忍不住骂个不停,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靠…搞什么鬼,怎么跟中春药的症状一样…

我刚想完,全身如遭雷击一般猛然一震。
我疼得差点没晕过去。

我靠,这是要死了啊!!
然而这还没结束,紧接着,刚才的剧痛又袭来了第二波…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朦胧中有人在摇我的肩膀。
我几乎是下意识得紧紧抓住那个人的手,一开口就是嘶哑得要裂掉一样的声音,“救我…”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她的手挺凉,我恍惚中抓紧她的手,神智总算清醒了一点。

“姑娘,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人…”

在那个人即将转身跑走的时候,我忽然一把抓住了她,一用力把她给拉了回来。那悲催姑娘力气哪里有我大,一下子就被我拽得一踉跄,脚下一滑,倒抽一口冷气,直至就倒到我怀里了。

我张开手环住她,用力睁开眼睛,近距离盯着她的脸。
姑娘被吓得不轻,她惊恐地瞪着我的双眼,一会儿看左眼一会儿看右眼,吓傻了一般连尖叫都忘记了。

我轻声说了句,“得罪。”
一下点中了她的睡穴。

姑娘迷惑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软软倒在我怀里。我抱着她,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休息,剧烈的喘息。

我靠,这一幕要是被看到了那可有趣了。
我赤身裸体得抱着个姑娘气喘吁吁,而我自己还是个老姑娘…

没错,老娘悲催得变回去了。
原因不明。
过程记得不太清楚,而且还疼得要死,简直就是从娘胎里又被生了一次。

当我伸手去拉那个女孩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变大了的这个事实。
我用了零点零一秒,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又用一秒来暗算这个打算救我的女人。

我把她脱得只剩下个里衣,然后把她的衣服给套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从巷子里走出去。
虽然我此时披头散发,但是街上比我落魄的人多了,没人注意,很好。
我哼着歌走了十步之后,突然定住了。
脑子里有个念头不断在冒泡:
把人家剥光了扔在那种小巷子里似乎不太好,她看上去像个清白人家的姑娘。

有什么不好的,你杀人都杀了没上千也八百了,也不差这一个…
我无语了一瞬间,然后猛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靠,我脑子里也出现了“善良小人”和“邪恶小人”的交战?!“善良”小人神马的迅速拉出去斩立决!

我烦躁不安地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用力吸了口气,一转身,飞快走回了巷子里去。

我把那昏睡不醒的姑娘从地上抱起来,脚步摇晃了几下才站稳。

不行,现在内力还在乱窜,刚才变大消耗太厉害,体力有点跟不上。

我把公主抱的姿势改成背着的,女人背着女人,这样至少看上去不太奇怪。

把她先送回千宜阁吧,到了那里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这么想着,一步步,缓慢走在路上。

突然!
突然TMD又出现变故了!
我今天到底是要多倒霉才能有个头啊?!

“前面的姑娘,需不需要帮忙?”

我没回头,冷冷丢了一句,“不用。”

“姑娘你不要怕,我是武林盟的,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上的话…”

我冷冷打断背后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没有。”然后继续以龟速向前挪。

我听到背后那家伙嘟囔了一句“怎么这样”就转身走了。
我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换气继续往前跋涉,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你站住。”
这声音近日来我每天都听,熟悉得很。

我咬牙,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草草靠靠草草,草你大爷的,靠!

“你身上的衣服做工精巧又丝毫没有污损,你不是灾民吧?你背上的这个姑娘只穿着里衣,我想请问她的外衣哪里去了?还有,你这么匆忙把一个昏迷了的姑娘,向花柳街的方向背,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说话的家伙,语气慢条斯理。
他一边说一边向我靠近,那架势,仿佛是一步步把猎物逼向绝境的猎手。

雪鉴!奶奶的熊!你TM很闲吗?!怎么会在这里出没?!

我一步步数着雪鉴的脚步,测算他靠近的距离,就在他距离我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猛的掀翻了背上的姑娘,甩开蹄子撒腿就——飞了。
轻功什么的在大马路上一使出来,老百姓们都像看杂耍的似的指着我惊声尖叫。 我于是在一片惊叫声中狂奔而去。

雪鉴显然是被我的突袭给惊了一下。
他先跃起稳稳接住那个姑娘,把她轻轻放倒在地上,嘱咐跟班把人照顾好了,才向我逃走的方向追过来。

我犹豫了一瞬间,没有向着千宜阁的方向跑。

我要是跑进去了,按照苏小小的个性,就算是玉石俱焚了也不可能把我交出去。千宜阁只是个分部,力量怎么也强不过精英荟萃的武林盟。
到时候,真打起来,千宜阁被扫为平地,我辛苦在武林盟眼皮底下安插了的眼线被整个底儿端了,损失的还是我。
我才不是担心苏小小他们的安危…
我只是觉得划不来。
况且千宜阁又那么能赚钱…
我想着,已经往流民聚集的南城方向逃窜了。

然而,我到底是有点高估现在的自己,我他妈现在弱得恐怕都跟峨眉的姑娘们一个水准了。
我还没窜到南城,雪鉴就一下从我头顶翻了过去,稳稳落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暗骂了一声。
早知道还不如去找苏小小…这下,小命要交代了…

我想到这里脸难看了几分。我顶着一脸股票暴跌的表情看着雪鉴。
雪鉴也看着我,我头一次在这腹黑和尚脸上看到了惊愕的表情。

“白玉蛟?”雪鉴扬起了一侧的眉毛。语气不像是苦大仇深,义正词严,反倒是有点惊喜的感觉。
我觉得他那表情那神态那动作,就仿佛是某人在公厕撒尿的时候,一转头,突然发现他旁边站着撒尿的人是刘德华。

“呵,还真是你?”雪鉴竟然笑了。

我愣了一下。
难道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大叫一声“我今天就要为武林除害”然后砍上来么?

雪鉴果然很怪。我一直觉得这货行为举止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