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寒冬腊月的,我裹着羊皮棉袄,围着狐裘的皮帽子,窝在一面馆里头吃面条儿。
忽然,大门被一脚踹开,寒风瞬间从大门里往屋里狂灌。
我抬起头,看到外头大摇大摆走进来三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物。为首的人长得五大三粗,这大冷天的只穿了个羊毛大坎肩,露出肥硕的胳膊,胳膊上是左青龙,右白虎,肚皮上纹这个米老鼠,走起路来横肉乱抖。

老板一看到这三个人,脸色顿时一变。他迅速收起账本,神色慌张地打发小二去迎接。伙计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模样,帮那三个人擦桌子拉板凳,“呦,这不是梵刹宫的黄三爷么?今儿想来点儿啥?”

我瞥了他们一眼,端起碗来喝面汤。

老大左边的大汉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吼道,“给我一碗打卤面!”
老大右边的壮汉一踢椅子,横劲儿霸气道,“给我一碗鸡蛋面!”
老大,把腰间的大刀往桌子上一横,凶神恶煞道,“给我砸…”

他话音没落,小二和掌柜,吓得脸色煞白。

旁边俩小弟对望了一眼,随即一下子抽刀而起,不分青红皂白,端起桌子拿起椅子一阵乒乒乓乓乱砸。
一瞬间,店里的客人都尖叫着揣着钱包夺路而逃,我看他们吃了一顿霸王餐,个个跑的时候还都面露喜色,有几个人甚至是端着盘子往外跑。

我抱着面碗,在混乱中从桌子地下钻过去,一直爬到了柜台后面,蹲在掌柜的旁边继续吸面条。

掌柜的抱着头蹲在我旁边,边抖边哭诉,“造孽啊造孽,这马上就年关了,我这点小本生意怎么经得起折腾…这群魔教…不得好死啊…”

等乒乒乓乓的声音停歇下来,我抱着面碗抬起头来。

只见,俩手下跑到坐在板凳上的老大面前邀功,结果,一人被老大狠狠赏了一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嘴巴。
老大唾沫横飞吼道,“你、你们俩小兔崽子干嘛!我、我还没说、说完呢!”老大歇了口气,吼道,“我、我要,砸、砸(炸)酱面!”

老大吼完,提溜着两个手下,骂骂咧咧扔下这一屋子狼藉,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们前脚刚走,顾染织后脚就走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顾染织走到柜台外,探头进来找我。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继续淡定吸面条。

等我吃完最后一口,我把碗搁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站起来,“阿织,你身上带银两了么?分给这大哥一点儿。”

顾染织闻言,从袖口里抽出一张不知道数额的银票,“唰”得一甩手,银票被一根筷子给钉在了掌柜背后柱子上。

掌柜被吓得面无血色,但是当他颤颤巍巍扭头看到银票上的数额上,一刹那,这个哥们就像满状态原地复活了似的,脸放红光,眼冒精光,整个人闪闪发光。

顾染织对掌柜露出一个春风拂面似的微笑,“掌柜,那几个人是梵刹宫的?为什么在武林盟脚下的金陵,这些魔教的还敢为非作歹?”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把银票取下来,恭恭敬敬给顾染织作了个揖,叹息道,“梵刹宫与武林同盟签订了契约之后,便不再对武林门派动手。我们这些小商小户的就成了下手的目标。各人自扫门前雪,武林里的人,哪里有那个闲心来管我们呐?只能自认倒霉了呗…”

···

从刚才那小铺走出来,顾染织跟在我身后,忽然弯下腰,凑近我的耳边问,“教主,对于这件事,您怎么看?”

我猛的一停,回头,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阿织!拜托你搞搞清楚!我们可是魔教,不是吃斋念佛的慈善机构!我们阻止着手下不让他们去跟名门正派的人械斗,难道还能阻止着他们空闲的时候不去抢劫吗?哎…”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换了个温和的表情,语重心长道,“大家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过剩的精力总要找点地方发泄,发泄到外头总比发泄在自己家里来得好。他们想抢想杀就随他们去吧,只要别闹出大乱子,咱就别管。”

顾染织闻言,嫣然一笑,“教主英明。”
看样子,他是故意想试探一下我的态度。
难道他以为我跟沈墨白混了几天之后就能被感化得改邪归正了?
怎么可能啊!
先不说沈墨白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就我这样的,早就已经烂到骨子里无药可救了,就算是阿弥陀佛在世也点化不了我。

顾染织又道,“教主,刚才密使来报,幽州分教的人有要事求见。”

我脸瞬间拉得老长,“这些家伙,每天都来烦我,有完没完啊!谁叫你把我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顾染织淡定回答,“是教主您自己在武林大会上现身暴露了行踪,属下并未将您身处何地透露给任何人。”

我语塞了三秒,最后哼了一声,傲娇兮兮翻了个白眼,“顾染织,你去告诉那帮没用的家伙,没事儿别来烦我!”

顾染织撇了一下嘴角,略带点笑意,反问,“那若是有事呢?”

我怒,“有事就更别来烦我了!”

顾染织抬手掩了一下唇,我知道这货在偷着乐。

“讨厌的家伙,”我横了顾染织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尽显我猥琐本质,趁机揩油,“你去应付那些密使什么的吧,下午我去逛东市,你别跟着我了。”

顾染织往后略退了一小步,对我略微躬身,恭敬道,“是。恭送教主。”

我又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死小子,存心讽刺我…

····

我一个人晃晃悠悠,溜溜达达,踱着方步十足老大爷的架势,一路从西市往东市溜达。就在我走到东市牌坊底下,即将一步迈进去的时候…

我突然听到背后有人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喊了我一声。
“小白——!”

那声音像叫魂似的,凄厉中带着哀恸,直觉告诉我,不要回头。

于是我假装啥也没听见似的,加快了步子往前走,迅速挤进人群里。

东市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满街都挤满了挑着担子,摆地摊儿的人,我仗着自己体积小,东窜西窜,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溜得飞快。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甩掉背后的人的时候,我一回头,发现那家伙竟然拿出了主妇们清仓大甩卖扫货的潜力,状态全开,拼死向我的方向挤啊挤啊挤。

“擦…”我被吓了一跳,暗骂一句,“这货属膏药的啊!这都甩不掉!”

我一扭头,正巧看到一卖鸡蛋的摊子,顿时,计上心来。
“老板!”我突然窜到鸡蛋摊子旁,趴到卖鸡蛋老板的桌子边儿上。
老板是个长得像屠夫的彪形大汉,我眨巴着俩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他笑眯眯地说,“你看到那边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用玉簪子束住头发的男人了吗?”

沈墨白此时正在我三米之外,他看到我正伸手指向他,于是喊了一句,“小白,你别跑!”

老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了?”

我呲开牙齿,灿烂一笑,“那家伙是我爹。”
我说完,一手抓起俩鸡蛋,回身就是一个标准的棒球投掷动作,“啪啪”两声,那俩鸡蛋稳准狠,打在了沈墨白的脑壳上。

沈墨白只顾着向前挤,根本就没想到我竟然出手暗伤他。他一下火冒三丈,卷了袖子呲牙咧嘴就要过来教训我,“死丫头!你给我站住!你别跑!你死定了!”

切,我不跑还等着你来收拾我啊?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比了一下中指,撒丫子就溜。

沈墨白刚刚冲到鸡蛋铺子旁边,想继续追我,就被一硕大的不明物体一把抱住了大腿!
他回头,正迎上卖鸡蛋的大叔愤恨的目光,“别跑!给钱!”

我回头看着沈墨白那一头蛋清被一老爷儿扑倒的囧样,一边捂着嘴一边跑,笑得特别小人得志。结果,就在我一边回头一边向前走的时候,冷不丁,一头撞上了一堵“墙”。
我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撞我的那堵墙,适时伸出手来,扶了我一下。

我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前那个家伙那锃亮反光的脑壳,然后看到脑壳上印着的那串儿状似九饼的香疤。
少林派?

“你没事吧?”面前的秃驴开了口,声音柔柔低低的,听着还挺悦耳。
“没事儿。”我甩开他的手之后,才一眼瞟到他的脸。

紧接着,我脑海中猛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老娘我终于要长生不老了。

因为,曾经江湖上流传这么一个传说:如果能在少林寺里看到帅哥…就能长生不老。

下一秒,我万分狗腿闪电般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头,身体一歪,倒进他怀里,柔柔弱弱地吸了吸鼻子,“呜呜,葛格,人家的脚好痛哦,刚才好像扭伤了…”

“不要紧吧?”帅和尚蹲下来,让我靠在他怀里,正想撩起我的裤脚看看我的脚腕伤到了哪里,忽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很贱很贱的声音。
“喂,雪鉴,抓住那死丫头别让她又跑了!”
几米外,沈墨白不顾一头一脸的鸡蛋清,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我面前的帅和尚握着我的脚腕,笑得特别温柔特别腹黑,“抓着呢,墨白兄,你不用急。”

我用力抽了一下脚,结果被帅和尚蜀黍拉住,没能抽得出来。

我立马冷下脸来,万分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切,连和尚都出卖色相…太卑鄙了…”

雪鉴蜀黍绅士而优雅地握着我的脚踝骨,笑道,“别调皮,小心受伤。”

我又用力扭动了一下,和尚叔叔依旧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是想大喊“非礼”,不过,就我这身板儿这模样,貌似根本没有让人家非礼的价值啊。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沈墨白便赶到了。

沈墨白第一时间把我从雪鉴的怀里抢过去,熟门熟路抱起来,然后一把就把我的貂皮帽子抢了去,用来抹头发和脸上留着的蛋清。
我立马抱着脸颊惊声尖叫,“沈墨白你个败家子儿!!你知道这帽子多少钱么!!你就不能买颗白菜擦嘛!娘亲泉下有知会记恨你的!”

沈墨白一指点了我的哑穴,恶狠狠威胁道,“死丫头你给我老实一会儿,回头我再教训你!”

雪鉴在一旁看着发笑,用一种羡慕的口吻说,“墨白兄,你这个闺女,跟你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

于是乎,我不明不白就被沈墨白给捉回了武林同盟。

雪鉴是少林寺派驻武林同盟的人,现在任武林同盟的副盟主,另一个副盟主,是之前被沈墨白袭击了裤裆的萧暮山同学。

武林同盟下设四个分堂,分别由峨眉、青城、武当和玉宇琼楼的人担任堂主。

峨眉派堂主不用问,就是那位经常出来走场露脸的杜青娥美眉,不过杜美眉貌似还挺忙,一般都是秦黛黛那丫头呆在武林盟里;
青城派是个姓张中年男人,长得一张大众脸,不知为毛,一般人都叫他张掌柜的。可能是因为青城派是武林盟最大的财政资助者,所以他管着武林盟的财政大权;
武当派是个大叔,人到中年,气质沉稳,名字叫韩秋杨。

沈墨白这次捉我回去,貌似是不想放我走了。
他抱着我非常拉风地风风火火迈进大门,穿过无数的轩榭楼阁不知道要上哪儿去。一路,我们碰上无数个武林盟的弟子,看到沈墨白,都恭敬地让道,并且对他鞠躬,顺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

武林盟不愧是财大气粗,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走进了一座小紫禁城。整个建筑群大得令人发指,亭台楼阁一座接着一座让人目不暇接,而且建筑都是金黄的琉璃瓦配上青白石底座,阳光底下显得金光闪闪,王气十足。

最后,沈墨白领着我进了一个名为“枕剑”的院落,然后把我拖到耳室里,按在暖和的炕上坐下。

沈墨白哄小孩似的劝我留下,“小白,你一个人在金陵有什么意思?留在爹爹身边嘛,就算爹爹公务忙,也可以让武林盟里的叔叔阿姨陪你玩,你说这样不好么?”

我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不屑道,“不是你说让我走的吗?大丈夫一言既出,死也不悔。你这家伙说话怎么一天一个样啊?是不是男人啊?”
沈墨白不愧是沈墨白,他一直在犯贱,从未被超越。
此时,他厚颜无耻笑道,“是不是男人你不是试过了么?”

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的雪鉴帅哥,神色顿时僵硬了一下。
我眼明心细,一瞬间就抓住了雪鉴的表情。
心里暗爽:啧,你再怎么腹黑,也是个没开过荤的和尚啊…哈哈哈哈,原来软肋在这里啊…

沈墨白捏捏我的脸颊,贼笑道,“我不是男人,你娘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呀?恩?”

“你滚一边儿去。”我白了他一眼,“你丫顶多外表是个男人,谁知道内在是个什么怪胎。你赶我走的那天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么?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你不用留我了,我意已决!再说了,住你这个武林盟里面,我也多有不便…”

沈墨白自然明白我所指的是自己每月十五变身的事情,他弯起嘴角,勾起一个特别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一只手放在我耳边,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不就是一月一次的那个事儿么?没事的,我自有安排。”

他虽然是凑在我耳边说的,但是音量一点儿也没减小。
旁边的雪鉴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和尚貌似性情特别纯良,听到这句话只是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我顿时毛都炸起来了,一拳就朝他那张贱脸挥过去,“你才来大姨妈呢!你全家每月都都来一次大姨妈!”

我这厢和沈墨白正掐地起劲儿,忽然听到旁边雪鉴低着头,拳头凑在唇边,干咳了两声。
沈墨白一抬头,发现门口有N个人正排排站,神色各异地盯着我和沈墨白。

那门口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武林盟的副盟主以及四大堂主。

 

武林盟的幸福生活


沈墨白看到那四个人杵在门口,丝毫没有起身去招呼人家一下的意图。

他只是突然就俯下身一下扑在我背上,大手一环,把我拉到怀里搂着。
像只大狐狸似的特别亲昵地用脸蹭我的脖子,蹭得我直缩着脖子躲。
沈墨白用特别温柔的口吻道,“这是我家的闺女,小白。你们看看,她是不是长得特水灵特可爱?像不像我?”

我无语了一下下。
喂喂,这家伙就不怕我变回去之后扭断他的脖子么?
我侧眼去瞥沈墨白,发现这家伙笑得一脸幸福,还真像个过度宠溺女儿的笨蛋老爹。

萧暮山,也就是那个与沈墨白有着一脚断子绝孙之仇的家伙,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跟沈墨白化干戈为哥们义气。一听沈墨白这么说,萧叔叔立刻露出非常羡慕的表情,目光炯炯盯着我,全身散发的慈爱气息让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窜了一身。

忽然,杜青娥的背后又探出一颗脑袋。那脑袋的主人盯着我半晌,忽然指着我说话了,“咦?这小妹妹看着好生眼熟啊,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说话的人是秦黛黛。她是杜青娥的师妹,峨眉派这一辈中,辈分最小的一个。虽然她武功不咋地,但在江湖上也是个能排得上名号的家伙,因为,她有一个灰常响亮的名头——“江湖第一花痴”。

杜青娥听她这么一说,也立刻点头,“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她说着,便手摸着下巴,一脸严肃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来回。

我被她盯得全身不舒服。忍不住往背后缩了缩。
杜青娥这粗线条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感了?
难道连她也看得出来我像白玉蛟…?

我要是在此时此地被爆出来与魔教有关,今儿,肯定是不能竖着走出这大门了。

我想着,回头瞪沈墨白。
默默用眼睛表达我内心的想法:都怪你!要不是你硬把我来回来…死了也要拉上你垫背!

沈墨白也看了我一眼,嘴角依旧带着轻松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张。
他无声楼紧了我一点,似乎在示意我稍安勿躁。

忽然,杜青娥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吸了口气。
“啊,我知道了!我和这女孩儿在‘剑阁’见过!”

她背后的秦黛黛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手合掌,笑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在剑阁!还有一个英俊的年轻剑客与她在一起呢!”

我神情松了一下。
靠,这俩丫头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原来是在剑阁,话说,我都快把在那里碰上她们峨眉派的事儿给忘了。这帮笨蛋女人,一个一个的,脑子不怎么好使,怎么记性都那么好…
大脑分区有问题吧…

我刚松了口气,忽然,秦妹子又来事儿了。
秦黛黛一只手抵着下唇,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咦?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全家人都丧命在梵刹宫手上,那个剑客是你唯一的亲人么?为什么,现在忽然又变成沈盟主的女儿了?”

我急急忙忙打马虎眼,“他是我认得…”“干爹”俩字儿还没说完,沈墨白就剽悍地把我给打断了。

“我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沈墨白在我背后搂着我,轻轻叹息。微弱的气息全都喷在了我的脖子上,害我背后寒毛立即都精神抖擞地排排站。

他那语气特别苦大仇深,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萧暮山同志,别看人家是个彪形山东大汉,其实内心特别玛丽苏,自动就把情节给补全了。
他一锤手掌,说道,“俺知道了!这孩子一定是被魔教追杀,沈盟主在关键时刻救这孩子于危难之中,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隐藏她的身份,才认她为自家闺女。”

萧暮山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纷纷点头。
他们正准备好好夸奖一下沈墨白筒子怎么英勇无畏怎么慈悲为怀的时候,忽然,沈墨白这小贱人贱贱地阻止了他们。

“不是那样的。”沈墨白一脸严肃地慢慢摇了摇头,“其实…小白她是…我家的童养媳…”

当沈墨白说到“我家的”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这货又欠了。

于是,我在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毫不犹豫一下子蹦起来,凌空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敏捷得赏了沈墨白一个中外合资得大嘴巴,一掌捂住他的嘴。

我死死捂住沈墨白的嘴,回头,对着萧暮山等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纯良的微笑,“讨厌啦,沈大哥,你怎么总是这么爱开玩笑呀?你家人都死绝了,哪有什么童让我养啊?呵呵呵,事实其实就是萧蜀黍说得那样…我是为了躲避魔教,所以才认贼作父…”

众人默默看着我们俩,默默各自在心里进行脑补…

后来,我就不明不白被留下来吃饭,留下来过夜…
再后来,我就不明不白留在武林盟里长住了。

当夜,我就把顾染织打发回梵刹宫剑阁总坛了。

毕竟顾染织不同于十四,十四从前都是带着面具出镜,在江湖里是一张完全新鲜的FACE。但是顾染织同学可是武林中有名的魔教毒瘤,经常有画着他的脸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画像旁边还注明:危险动物出没,注意规避。
他那张脸在江湖上熟得很,如果被谁认出来就麻烦了。

本来我以为我打发小顾回去,这孩子稍微也会别扭一下,稍微担心一下我的安慰,稍微忤逆我,稍微像十四一样摇着尾巴不肯走。
然后,我们再上演一出生离死别、依依不舍的“金陵绝恋”。
谁料,这小子听说我让他回去,答应得特别干脆,而且还毫不掩饰得面露喜色。
他满面微笑地说了句“教主保重,教主再见”,然后就屁颠屁颠连夜启程赶回去了…

那时候,我觉得一阵失落…
小顾你变心了难道…

···

自此,我就作为一位身份微妙人士,入住了武林盟。

上次我提过,武林盟是在金陵的北部,坐北朝南,整座城最优越的地位。因为以前是作为政治中心,所以这座府邸建的简直就跟个小王都一般,王气十足,与江南那些秀丽的园林庭院风格大相径庭。
看着这武林盟,再想想我家那梵刹宫,总酸歪歪感觉自己家一下子寒碜了不少,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应该搜刮些民脂民膏回去把梵刹宫好好翻修一下。

我在武林盟住了些时日,慢慢发觉了武林盟的妙处。我以前觉得梵刹宫里是怪人聚集的地方,现在才发现,真正怪人齐聚的是武林盟——所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这里汇聚了天下所有武林门派,鸟的品种自然琳琅满目。
梵刹宫,说实在的,无聊得很。
我在梵刹宫里,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尾随着一大帮子人;
走到哪儿,人都稀里哗啦跪到哪儿,一个个噤若寒蝉,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我想找个人说话吧?我问一句,人家答一句,我不说他也不说,跟我唠唠嗑能死啊?!
我每天都在梵刹宫里被憋得气不顺,所以总要出来找外人撒气。

但是呢,现在在武林盟里我的地位一下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武林盟里头,现在就我这么一个小孩子。从盟主到杂兵,从柴房的大妈到园艺师傅,不是清心寡欲的大叔大妈,就是整日思春的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
众人只要一看到我,就跟看到了吉祥物似的,都要凑上来摸摸抱抱,试图调戏我一番。

我呢,就是个恶趣味的人,而且也特别喜欢调戏。
不过,不是被调戏,而是反调戏。
为了打发无聊日子,我就开始致力于调戏别人,而那些试图调戏我的人,最后都被我给调戏得体无完肤。

我最爱调戏的一个家伙是那个叫秦黛黛的。
杜青娥虽然是武林盟的堂主,但是峨眉派现在的师太已经把大权都交给了她,杜大小姐可是个大忙人,峨眉派不能离了她。所以她在武林盟只是挂了个虚职,留在武林盟里的人,是那个叫秦黛黛的花痴师妹。

有一天一早,我发现秦黛黛趴在门后头正在偷看雪鉴练功。

雪鉴八成是在周围充斥着雄性生物的环境里生活惯了,丝毫没有防范之心。
他直接裸着上身,站在自家庭前的院落里闭目运气练功。

想像一下,在一个落雪飘零的庭院里,在一棵枝干蟠曲的老海棠树下,一半裸美男,双手合掌,静立在庭院中闭目沉思,如若芝兰玉树。风微起,吹落点点屋檐上的积雪,散落在他肩上,瞬间融成透明的水珠…
这是怎样一副让人血脉喷张的美景啊!

秦黛黛这丫头趴在雪鉴园子的门后头,看得哈喇子直流,我站在她背后,也跟着看得春心荡漾。

我正默默在心里想: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抢回去…

忽然,旁边的秦黛黛双手合十,喃喃道,“雪鉴师傅什么时候还俗啊…”
她那颗纯纯的少女心在风中摇曳。

我瞥了她一眼。
心想,你想跟老娘抢男人?还早一百年!

我咳嗽了一声,引起她的注意。
随后,伪善地笑道,“呀,黛黛姐,我可都听到了哦,我要告诉雪鉴哥哥你让他还俗了来娶你。”

秦黛黛这才发现我站在她身后,当即脸红了个透,急急忙忙连连摇手否认,“不是不是!小白你千万别瞎说!”

“黛黛姐,你别那么紧张嘛。其实呢,我也觉得雪鉴哥哥总有一天要还俗的,”我说完,暗自补了句:就算他不愿意还俗,我也会逼着少林方丈勒令他还俗,“我觉得黛黛姐你很有希望啊,上次,我听雪鉴哥哥说,他很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子。”

秦黛黛听完,立即羞射一笑。随即小女儿状,用手指卷起胸前垂落的头发,搅啊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