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很多年了?”
李淮水皱眉想了想,“起码也有个三四年了吧?”
晚秋不动声色地一边梳理李淮水的头发,一边拔下自己头发上的一支白玉梅花簪递给李淮水,“我这簪子你拿去用吧…”
李淮水接过,在手中把玩,“这么雅致的东西,我哪里配得起?”
“胡说,什么配不起?你不嫌弃它就给我好好收着!”
见晚秋声音有几分嗔怒,李淮水赶紧收起玩世不恭的语气,“是是是,姐姐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你别动怒。”
晚秋好笑地叹了口气,“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假小子似地。毕竟是个姑娘家,总要爱惜自己一些。像你这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毕竟不能过一辈子,总归是要找个归宿…”
李淮水窝在浴桶里呆了几秒,末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是四大恶人之一的李淮水,世人皆知我心狠手辣,驭男无数,八卦门主在我身上精尽人亡,谁有那雄心豹子胆来娶我?”
晚秋白了她一眼,“江湖传言向来都是捕风捉影,我可不信那些,我就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所见的李淮水…”
“怎样?”
“是个惹人爱的姑娘。”
“啊?”

第二日,叶来风一边打着呵欠,懒洋洋得走进武林盟的议事堂。君琼疏见到叶来风,放下手里的文书,弯起眼睛微微一笑,“叶兄,昨夜休息得可好?”
叶来风又打了一个呵欠,幽怨地喃喃道,“好…好什么好…被折腾了个半死…”
“哦?”
叶来风回忆起昨夜种种不堪,暗自握拳,悲愤无比,“昨夜我押解李淮水回来,被在门口守株待兔的晏子缺给逮了个正着…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李淮水受伤了,对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我放他进去。我坚贞不屈与他周旋,幸亏我聪明,不然我这条小命都要断送在他这缺德医生的毒手里了。”
“晏子缺?正巧,淮水受的内伤不轻,让他给淮水看看伤吧。”
君琼疏说得轻巧,叶来风却有种迎风流泪的冲动,内心暗暗咒骂:君琼疏你个缺德的,怎么不早说!你一句话就让他进来了,我到底是为什么昨夜被晏子缺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啊…
叶来风抬起头,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君琼疏今日的发型和平时有点不同。
往日君琼疏都是用长发挽成一个髻,再用玉冠固定。
今天却是三千青丝松松盘起,只用了一根乌木簪子固定,配上大襟宽袖,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值得人去在意的事,只是君琼疏头上那根乌木簪子实在是太扎眼了。那根簪子怎么看怎么跟君琼疏的身价及其不符,实在是太劣质了些。
叶来风盯着那簪子看了足足五秒,千言万语化成了嘴边沉沉叹了一口气。他无不嘲讽地笑道,“盟主啊盟主,君兄啊君兄…”
“怎么?”君琼疏略微挑眉,笑得更加明显。
“没事,”叶来风愁苦得摇头,“小弟只是忽然感叹,叹我叶来风处境凄惨!这背黑锅的事都是我做…我当恶人,您英雄救美,我遭人记恨,您老人家坐享其成。”
“哦?叶兄,看来是我这个盟主让你很不满?”
君琼疏笑得人畜无害。那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微笑的样子,只能用“妖孽”一词来形容。
叶来风被他这一笑,背后的汗毛迎风招展了一下,赶紧抖出一个谄媚狗腿的笑容,作揖道,“没,没,没…您英明,您是领导,小人能跟着君盟主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再苦再累都甘之如饴…”

今天碰巧正是腊月初八。
腊八喝粥是个习俗,李淮水一向记不住日子,但是晚秋从一早就忙里忙外,把这清冷的居室收拾得很有过节的氛围。
李淮水的房间本来就不大,晚秋却在傍晚时分让人搬了一张梨木八仙桌进来,屋檐底下窗户边上还特地移了几大盆白梅。
李淮水躺在床上,看晚秋指挥着人又是添置椅子,又是在屋里增加火盆香炉,甚至还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今天是有客人要来?”
晚秋看了她一眼,笑得有点儿敷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而晚秋话音一落,就只见一团人影火急火燎冲进屋里,一路上撞得家丁人仰马翻。
“晏医生!您慢着点!”还有一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声遥遥传过来。看来这来客还不止一个。
李淮水忍不住按太阳穴…让人头疼的麻烦来了…
“李淮水!你个没良心的!”
晏子缺神医,什么玉树临风风神俊秀的风姿都没了,怒气冲冲、发丝凌乱,一步窜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我怎么没良心了?”李淮水风情万种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角,好笑地看着脸色发黑的晏子缺。
“你还笑得出来?”晏子缺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他晏子缺脾气差在江湖上都是闻名遐迩的,生气起来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抬手就去戳李淮水的额头。
李淮水被他一指给戳倒在床上,碰到了伤口,呲牙咧嘴得喊疼。
“亏还知道疼!”晏子缺霸道地一把拽过李淮水的手,粗鲁地按上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这一摸,晏子缺脸色一变,满是怒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心疼,“怎么伤成这样?”
“不小心中了腐骨掌,又不小心中了春蝶穿杨。”李淮水眯起眼睛笑得像只懒洋洋的猫咪,说得轻轻巧巧。
晏子缺看着她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就来气,怒极反笑,甩开她的手,“你倒是够不小心的。”
“不小心是其次,其实最主要是更多亏了叶副盟主的精心设计啊…”
叶来风虽然是武林盟的副盟主,却基本没什么武功底子。追着晏子缺一路跑来,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虚浮,结果一进李淮水的门,还没捞到个椅子坐,就听到这么一句。
叶来风一抬头正对上晏子缺那张阎王一样的黑脸,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可怜兮兮得边喘边说,“哎呦我的李大小姐,我这是职责所在,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再说你冤枉我了,这腐骨掌跟我可没关系…”
李淮水眨眨眼睛,无辜笑道,“是吗?”
晏子缺看着叶来风,他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杀意重重。
那眼神要能杀人的话,叶来风早就死去活来一百遍了。
“叶副盟主,晏某看你印堂发青,恐有隐疾。让晏某替您扎上两针如何?保证你针到病除…”晏子缺说着,露出森森一口白牙,指间银光闪闪,好不狰狞。
叶来风额头冒冷汗——针到命除还差不多吧?
“咦?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好热闹。”一声低沉却显得华丽的嗓音响起来。
来人先是声来,而后是一只修长素净的手,轻轻推开门扉,接着是一截勾勒着墨梅的飘飘衣袖。
“盟主!”叶来风第一次觉得君琼疏真是TMD长得顺眼,他哀哀叫唤了一声,“噌”得一下躲到君琼疏背后,行动迅捷如闪电,不比那凌波微步逊色。
此时,门外刚刚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君琼疏肩上的鹤羽大氅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碎雪。晚秋走上来,亲自替他解下大氅。
“呦,今天还真是热闹,君盟主亲自驾临啊?”晏子缺皮笑肉不笑冷哼了一声。
他方刚才恐吓没什么威胁的叶来风,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但现在见到君琼疏,他立刻冷下脸,身体微微一侧,有意无意得将李淮水挡在背后,十足护窝的老母鸡架势。
君琼疏却视晏子缺如无物,径直温和看着李淮水,问,“淮水,你身体好些了么?”
李淮水还没回答,就被晏子缺抢了先。
神医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好,当然好,真是被你们武林盟照顾的无微不至啊!”
然后他回头恶狠狠瞪李淮水,“这次我得多配几副猛药给你吃,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胡作非为!”
李淮水一向讨厌吃药,她脸立刻一垮,露出点楚楚可怜的表情跟晏子缺讨价还价,“啊?换成扎针行吗?”
“不行!”晏子缺翻白眼。谁叫你逃跑都不带上我…
忽然,站在一边的君琼疏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得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爱吃药…”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一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配上他若有所思陷入回忆的表情,不禁让一屋子的人都浮想联翩。
顿时,鸦雀无声。
叶来风狐疑地看看君琼疏又看看李淮水。
晏子缺警惕地看看李淮水又看看君琼疏。
李淮水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无辜地迎上两人的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再说这晏子缺看到君琼疏,突然猛地僵住了。
他为什么僵住了呢?
因为他一瞥之下,注意到君琼疏头上的那根乌木发簪。
那发簪,碰巧,他是认识的。
他当然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那根簪子可是四年前他亲手在芙蓉城的夜市里买下来送给李淮水的!
这簪子李淮水用了四年,怎么会在君琼疏的脑袋上!
顿时,晏子缺恶狠狠盯着君琼疏,萌生了要把君琼疏那颗漂亮的脑袋砍下来当针囊用的邪恶想法…
“君盟主,您头上那根发簪有几分眼熟啊…”晏子缺皮笑肉不笑,表情扭曲非常。
“哦?”君琼疏微微一笑,眼神很暧昧地看向李淮水。
叶来风嫌不够乱似地立刻插嘴,“跟前几日淮水姑娘用的那根簪子有几分相像。”
李淮水安之若素,似笑非笑。
“这簪子的确是淮水的。”
“哦?”晏子缺的表情已经相当狰狞了,“不知道淮水的簪子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与李姑娘,交换的…”君琼疏轻声说,脸上的笑容非常微妙。
晏子缺回头看李淮水,果然在她头发上看到一根白玉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瞪着李淮水,“这种东西有什么稀罕的!你要是喜欢,要多少我送你多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小女人爱的东西,你在武林盟呆了这几天是呆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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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我咋觉得今天这几位都抽了…
妖妈:╰( ̄▽ ̄)╮【暗自神游,回味中】
路人:回味啥??
妖妈:╰( ̄▽ ̄)╮
“叶来风曰:昨夜被折腾了个半死…昨夜晏子缺对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我放他进去…进去…进去进去进去…(回音)”
路人:YY自己的BG文…你不觉得可耻么…
妖妈:〒_〒人生空虚呀…
【争风吃醋 下】
四人坐在八仙桌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江南小菜,晚秋在一旁伺候。
佳人皓腕如雪,拎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酒,玉指配着绿杯,酒未到就让人先醉。
晚秋要给李淮水斟酒,被晏子缺拦下。
“你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君琼疏却道,“这是晚秋亲自酿的蔷薇露。以蔷薇入酒,温中达表,解散风邪,可散胸膈郁气。少喝些,不会碍事。”
晏子缺皱眉,正想反驳,却被李淮水打断,“既然是晚秋姐姐亲自酿的佳品,淮水自然不能错过这口服。少喝一点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晚秋微笑,“这酒虽清淡,但你尝尝就行了,可不要贪杯。”
“知道,这不是有晏医生在么?”李淮水说着,亲昵得拍了拍晏子缺的手。
晏子缺笑了笑,确切地说,是皮笑肉不笑。“我?我能管得了你么…你李淮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哪里能管得了你。”
晏子缺嘴上虽逞强,内心实则在暗暗悲叹:先不说装疯卖傻的叶来风,一个别有用心的君琼疏就够他头疼的了,除此之外,他还得提防着这个美得像仙女似的戚暮楚,现在又多了个温柔娴淑的晚秋…
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晏子缺的情路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李淮水借着拍晏子缺手的动作,手指忽然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不再拿开。
“你管不了我,但是不会放着我不管,对吧?”李淮水轻声道,她眼睛弯弯,嘴角上翘,甚至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这一笑颠覆了以往冷若冰霜得形象,可爱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晏子缺却被她笑得吓了一跳,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愣了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淮水…你…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君琼疏瞥了一眼那两只交握的手,独自饮了一杯,脸上仍旧是融融春意荡漾的微笑。
他放下酒杯,忽然说,“对了,淮水,七年前的‘逍遥派’投毒一案已经彻查清楚了,的确是如罗萍遥所说,与你并无关系。另外,你背负的其他命案,也是桩桩疑点重重…比如那个被砍了七十一刀的麒麟镖局总镖头…”
“哦…那个人啊,的确不是我杀的,”李淮水毫不在意得端起酒杯,浅浅品了一口,赞道,“好香的酒。”
她话说了一半,叶来风立刻追问,“那个总镖头是怎么死的?”
李淮水放下酒杯,稍稍回忆了一下,淡淡道,“我记得那家伙叫祁山,他在性事上有癖好,每次都要对女人拳脚相加虐待得死去活来。他新买来一个小妾,年纪小性子烈,有一次受不了折磨,拼死反抗,最后竟然把他砍死在了床上。”
晏子缺听完,带着几分欣赏得看了一眼李淮水,话说出来却是带着嘲笑的口吻,“我想也是,像你这么懒的人,杀那样的人,肯定一剑封喉,哪里用得着七十一刀。”
“还是子缺兄了解我。”李淮水说着,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晏子缺手里的玉盏,作势就要饮尽。
结果被晏子缺急急忙忙给拉住,“不许多喝!”
君琼疏默然。
晚秋见他杯中酒已饮尽,于是又替他斟上了一杯。
“那四年前书剑山庄的二公子…”
李淮水被君琼疏那么一问,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那家伙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我看见他仗着人多势众,强迫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于是,‘顺手’就把他阉了。”
叶来风听完,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往君琼疏旁边躲了躲,干笑,“好一个‘顺手’。”
李淮水眨眨眼睛,甜甜一笑,甜甜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讨厌男人嘛。”
众男人:“…”
晏子缺无声流泪满面,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再次浮现心头:情!路!坎!坷!
场面一下尴尬起来,晚秋这厢也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今天腊八,别光说话了,粥是一定要喝的。”她说着从桌边上一个小砂锅中,乘出热腾腾的腊八粥来。
叶来风看了李淮水半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闹了半天,这‘四大恶人’的头衔,是我们这些不知真相的家伙强加给你的了。你李淮水,不仅不坏,反倒是侠骨柔肠,若是有‘四大善人’这个名号,给你安上都不过分。”
“淮水,你想帮那些女子我能理解,”晚秋也忍不住插话,看着李淮水的眼神有几分心疼,“但是你何苦要替别人背负罪名?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傻的方法?明明有其他的方式…”
李淮水笑而不答。
晏子缺摇头,与李淮水相视一笑,“所以说,李淮水不是大恶人,而是个大懒人。”
晚秋不赞同得用嗔怒的目光瞪李淮水,“当个恶人就这么有趣?”然后把乘好的粥第一个递给了君琼疏。
君琼疏多此一举得把小瓷碗递给了李淮水。
他垂眸,定定看着她,“淮水,这些事,你可曾对别人说过?”
李淮水轻笑,“没有,有什么好说的。”
叶来风问,“你不想为自己翻案?”
“当然不想了。”这一翻要牵涉出多少条人命,哪里是说翻就能翻的。
晏子缺反手握住李淮水的手,难得很认真很郑重道,“有我在,不会让旁人伤了你。”
君琼疏目光流水一般无声滑过那两人有些扎眼的手指,“晏神医之前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李淮水摇头,“他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必说,子缺他必然信我。”
君琼疏听了此话,笑容中浮现几分无奈,“那么说,我今天问你这些事,倒是不信任你的表现了?”
“君盟主言重了,我李淮水何德何能,能够得您的信任?”她说完,端起酒杯,隔着桌子对着君琼疏遥遥敬酒,接着一饮而尽。
君琼疏目光从李淮水身上滑到晏子缺身上,而后敛眉低笑,也端起玉盏,将酒饮尽。
叶来风不由自主往角落里缩了缩,眨巴着眼睛看着桌上另外的三人,默默腹诽:这气氛…我怎么觉得稍微有点儿微妙啊…
喝完粥,君琼疏就拎着叶来风告辞了。
自从和李淮水对饮了那一杯之后,君琼疏的言语动作之间都比刚来的时候要疏离了几分,目光也故意闪躲似地,一直没有再与李淮水的目光对上。颇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感觉。
叶来风和君琼疏信步往回走。
叶来风把双手揣在袖子里,低着头在地上无痕的雪上踏出一个个脚印,还故意踩出各种诡异的形状,显露出几分孩子气。
“盟主,那根簪子是你让晚秋给弄来的吧?”忽然,叶来风像是顿悟了什么,猛然抬头。
君琼疏微笑,回答得倒也坦然,“是。”
“这也太无耻了…”
“嗯?”
“没没,”叶来风干笑了两声,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来,李淮水她不是真的有身孕了对吧?”
“当然没有。”
叶来风继续干笑,果然,君琼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那我们十个月之后怎么像江湖交代…”
君琼疏步子突然顿住。
叶来风回头看他,只见那人一袭白衣站在白梅之下,莹莹白雪之中,风姿绰约,飘飘若仙,看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
然后,那仙人一般的男子淡笑,“这还不简单?流产了…”
叶来风一抖,差点没对着君琼疏当即跪拜下去。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好算盘了吧?!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如果无耻也有境界,这位爷真的是登峰造极了…
再说李淮水的小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趴床上,背伤给我看看,老实点儿,别乱动。”晏子缺冷冷地指挥着李淮水,语气里丝毫没有温柔。
李淮水背对着晏子缺把衣服褪下来,然后躺进被褥里,丝毫没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应该有的羞涩。
晏子缺的手不像君琼疏的手那般温热,他常年侍弄药物针石,手指不像练武的人那般粗糙,也不如舞文弄墨的人那般柔软,指尖给人玉器一般干净、微凉而有力的感觉。
他手指顺着李淮水的背部,按在几个关键的要穴上。
“你今天反常。”
李淮水听到晏子缺闷闷来了这么一句,好笑地“嗯?”了一声。
“平时你最讨厌别人碰你,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往我身上蹭…”
李淮水被他的手按得背后钝痛,闷闷把头埋在被子里,偶尔微微痛得闷哼。
“背上有淤血,等一会儿准备热水和药箱,我要下刀放血出来。”晏子缺说着,放开了手。
李淮水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怎么?我碰你,你不高兴?”
晏子缺恶狠狠瞪她一眼,“你当这是喂狗还是打发要饭的啊?你偶尔丢给我口剩菜,我就要开心得对着你摇尾乞怜吗?”
李淮水聪明,但是对待感情却少了根筋。她被晏子缺骂得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晏子缺在生什么气。
剩菜?摇尾乞怜?什么跟什么啊?
“你跟君琼疏发生什么了?”
“呃?”
“你是不是为了气他所以故意于我亲近?”
李淮水被晏子缺问得更愣。为了气君琼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晏子缺看到她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更加生气,一拳狠狠砸在她的枕头旁边,“你还拿我特意给买你的定情信物去跟他换东西!李淮水你活得不耐烦了!”
“定情信物?”茫然了半天的李淮水突然抓住了某个重点。
“呃…”晏子缺语塞,这个…好像是他一厢情愿的。
“买的?你不是说是病人遗落在你那里的么?”
“呃…”要是说买的你肯定不要…
李淮水顿时反客为主,气势汹汹邪笑,“晏子缺你给老娘说清楚,那簪子几时成了定情信物了?嗯?”
晏子缺气势顿时矮了一截,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你一直带着,都带了四年了,我就以为…”
“以为什么?”李大恶人挑眉,嘴角的笑容变得相当狰狞。
“你懂的!何必我再说!”
“你少来晏子缺,”李淮水一把推开他,“你要是个温香玉软的美女我倒是不介意你对我投怀送抱…”她说着,拔下头发上的白玉簪,塞给晏子缺,“我对硬邦邦的男人可没兴趣!定情?哼!要定你跟君琼疏定去吧!”
【朝秦暮楚】
一早,李淮水刚换了药和晚秋在聊天,忽然一个小环推门进来禀报。
“晚秋姑娘,李姑娘,飞花楼的戚楼主前来拜访。”
李淮水懒懒地“嗯”了一声,晚秋闻言,放下手里正在绣着的万菊图,站了起来。
“既然淮水你有客,那我就先出去了。正巧天下堡送来了一批绸缎,我去挑两匹做几件过年的新衣服。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也顺手替你挑两匹?”
李淮水跟晚秋也不客气,“素点儿的…嗯,黑色的吧。”
结果晚秋白了她一眼,“大过年的穿一身黑像什么样子!真是不懂事!”说完,就收拾东西,快步出门了。
“好吧好吧,是我不懂事,”李淮水好笑地道歉,“那白色吧?”
语落,又换来了晚秋第二记白眼。
晚秋匆匆出门没几秒钟,戚暮楚就一阵风似地飘进了门里。
她径直走到李淮水身边,也不坐下,就是拉着李淮水的手,定定看着李淮水。表情颇有几分受气小媳妇儿的神韵。
戚暮楚人长得漂亮,尤其一眼角上挑的双凤眼配着烟柳长眉,眼睛总是水波淋漓,面无表情也能显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嘴巴一撅简直能秒杀人于无形。
李淮水见戚暮楚死拽着自己拼命放电,也不说话,顿时明白了几分她的来意。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若是做得到,我就帮你。”李淮水微微一笑,伸脚勾过来旁边的凳子,拉着戚暮楚坐下。
老是仰着脖子看她,看得颈后肌肉怪累的。
戚暮楚立刻轻轻喘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期待,追问,“当真?我让你杀人你也去?”
杀人?呵。
李淮水微笑依旧,波澜不惊得笑问,“杀谁?”
戚暮楚沉默了一瞬间,确定四下无人,才咬牙,一字一句慢慢道,“君琼疏…四年前纳的妾,一个名叫晚秋的女人。”
李淮水神色未变。只是稍微流露出一点好奇的神色,眼里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暮楚,你与她有何深仇大恨?非得除掉她?”
戚暮楚放开了李淮水的手,别开了眼睛,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笑了一下。
“此人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