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睡在私家医院的高级病床上,那个男人从来都不敢带她去军区医院,所以常年都会在这里包下一间房间给她,但是却也很少来一次。
医生们沉默地退出去,年幼的他扑到母亲的怀里,兴许是血缘的羁绊让他仿佛懂得了什么,小小的却极度倔强的他只能死死抓住母亲身上煞白的病服,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妈妈……别走……别丢下小宁……呜呜……妈妈……”
他害怕地全身都在抖,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希望爸爸能过来,把他和妈妈都抱在怀里。
他在等待,她也是。
她的母亲,到了生命的尽头的时候,却还是在等他。
等了大半辈子。
母亲美丽的脸,憔悴而苍白的,她看向自己儿子那双和那个男人相似的剑眉,最后落下到笔挺的小鼻子,有几分他的硬气。
“回骏……”她忽然僵住,等缓过劲来的时候眼神已然空洞,左宁哭地愈加大声,慌乱的、痛苦的、恳求的,他拼命地说:“妈妈……再等等,爸爸还没来……爸爸还没来……”
小而有力的手,已经把白色的病号服拽的皱巴巴的。
母亲就是这个时候,含着那个她从没有在人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过的名字,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那个男人还是没来。
他的父亲,她……最爱的人。
多可悲,到死的时候,那个她最爱的人,也兴许是爱她的男人,不能是他的丈夫。那个男人有自己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正妻,而她,和她的孩子,不过是一个被他胆小地隐蔽在阴暗处不能见光的存在。
那一日,左宁在母亲的怀里哭死过去。
然后是连环的噩梦,作起高烧的他,梦呓连连。
等好不容易退了烧,左宁醒过来后已经是第三天。
母亲的尸体早就送往了太平间。
五天后,一脸憔悴的左回骏来医院接人和骨灰。
他的悲伤,渗在眼底,可是左宁却没有说任何话,没有责备,更没有……感情。
他只是执拗地抱着母亲的骨灰坛,避过了父亲想要安慰抚摸他的手,径直走向车。
自那以后,左宁开始叛逆,他疯狂地成长,却做齐了所有身为左家人不能容忍的事。他美丽,嚣张,面容的妖娆越来越像他的母亲,却是带着狠辣的毒刺而生长的,谁碰一下,都会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开始筹备进入演艺圈,左回骏当年最不愿意让他们曝光,那么他就要站在全世界面前,他不会像他的母亲一样,甘心为了那个人而永远守在暗处,只为他施舍般的一个回眸。
左家的人是站出来反对的,可惜没用,他左宁要做的,从无做不到。
左回骏沉默地坐在一群人之中,最后,他止住了所有人的咒骂,看着左宁坦然地自信地离开。
“我以为他最起码是不反对的,但是在知道他竟然安排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想质问他,他凭什么?凭我是他的私生子?还是凭他欠我们的?为什么他摆弄完妈妈的人生还不够,又要来左右我的!”左宁倏地转身,魏忻看见的就是一张满是斥责与痛苦的脸。她吓了一跳,怔愣住的片刻,左宁上前一步把她的头按在自己隐隐作疼的左胸腔的位置,死死地按住,仿佛要泄愤,“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流着他给的血,也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爸爸……小忻,我和你一样,我什么都没有……”
是啊,在遇见她之前,左宁自认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
但是现在……
他有了她。
他已经有了她。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紧致的拥抱。
他的骨子里,有着和他母亲一样的血液,也因此,对爱,无所畏惧,不计后果。
魏忻在他收紧手臂的那一刻,手轻轻抬起,拥住了他的背。
为什么,世界伤心人那么多。
她是,他也是。
左宁沉默地把不知不觉间睡着的魏忻抱进她的房间。
她的身子很冰,左宁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了她,然后打开了暖空调。
闷热的气流散落在房间,他感到热,却没有动作,坐在床边,近乎眷恋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褪去了妆容,是她如今最真实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今天又在她面前失控了,但是他不后悔,不后悔在她面前泄露那些。
只因为,他不想和她之间,有什么秘密。
他知道她心底也有一处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没关系,他会用心中的温暖,去慢慢融化它……
他得先要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第四十二章(出书版)
苍白而脸颊,略淡的嘴唇,还有两眼下深深的投影……左宁的目光,缓缓投在她的唇上,手想要运动,但是他知道她一向浅眠,虽然如今熟睡了,他还是不愿意那么早地让她面对自己的心。
气息,缓缓附上。
他用右手撑在她的左耳侧,左手微微弓起,身子便一大半伏在她的身上,却没有触碰到她。
小忻,是什么事让你在梦中也皱着眉?
左宁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眼神黯淡下去。
那是她的梦魇,和别的男人有关。
而那个男人……不必明说,他心知肚明。
唇,轻柔地拂过她的,蜻蜓点水般的掠过,犹如作游戏一般,他却险些压抑不住。
又吻了她的眉心一下,仿佛想要借此来揉开她眉心的结。
多久他都愿意等,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那么时间不过是他陪伴她冲淡伤口的止疼剂,他不介意,只要她已经不爱那个男人,他就什么都可以愿意。
C市最近风风火火地正活跃着关于城南地皮的拍卖,各市各家企业负责人都齐聚在郑氏旗下的一所拍卖行里,等待着这块最有竞争力的土地出售。
萧桓作为郑氏的负责人,这一次亲身上阵,带领着一对专业团队,也沉默地坐在会场。
拍卖底价有几家资深内行的企业早已经从秘密渠道分别取得,郑氏作为提供拍卖主会场兼C市龙头,早就在地皮决定拍卖后就取得了第一手的消息,由郑氏巨资聘请的资深相关技术人员参与商讨和研品。
萧桓最近为了这块地皮忙得没日没夜,模样憔悴了不少,不一会儿,会场似乎扬起了一阵骚动,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呼吸一滞。
是魏长云。
自从魏忻离开C市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的魏长云。
萧桓猛地忍耐住自己站起身来的冲动。
双目一闭,他侧过头去,面容僵硬。
魏长云也似乎没有看见他,和几家主要负责人打了一声招呼,就走到了中间的位置坐下,紧跟在他身后的团队也恭敬地坐好,压迫感随即而来。
谁人不知这对团队当年跟着魏长云黑道洗白,是当年魏长云在商场上一战成名的重要功臣,在房产界,这组团队的薪金已经到了别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步,但是魏氏却依然毫无压力地供养他们直到现在。
拍卖开始,各方纷纷出价,唯独魏氏按兵不动。
萧桓的这边已经把价格拍卖到了□。
“三亿九千万一次……”
主持拍卖的人面无表情地敲下锤子。
台下的企业们也已经收手,这样的价格已然是他们这些不能承担的了,此次拍卖会采用的是现金支付形式,对于企业的流动资金考验十分大,除非是像郑氏、魏氏这些国际连锁公司,活动资金充足的才可胜任。
这时魏长云微微抬手,负责人举牌,会场一片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四亿五千万一次……”
众人倒吸一口气。
已经这样的价位了,竟然还能一鼓作气加到四亿五千万,在场的无一不为魏氏的实力而感到惊叹。
这时,萧桓站了起来。
“五亿。”
说完这两个字,萧桓走到魏长云面前。
而此刻,魏长云没有再举牌,双眸阴鸷地看着萧桓。
拍卖结束。
“由郑氏以五亿价格拍得。”
负责人宣布的同时,萧桓隐忍低沉的嗓音,在微暗中响起:“我想和您谈一谈。”
拍卖结束,萧桓依旧站在魏长云面前,他身后的团队已经离开,其他的企业纷纷看过来,似乎不明白魏长云和萧桓之间的诡异氛围是为了什么。
魏长云站在走廊上,他的人被他遣开了,萧桓看着魏氏的人离开,这才正色道:“伯父这次来C市……应该不全是因为地皮的事情吧?”
魏长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没错。”
他掐掉了眼:“我来,主要是为了来找你。”
萧桓目光一暗,抿唇并没有说话。
“萧桓,我搞不懂你,”魏长云冷笑,纤长的背靠在了墙壁上,心中的怒火被他努力压制着,才没有表现出来。唇角的笑容,犹如讥讽,看穿了一切,“既然你和魏家已经没了关系,那为什么还要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F市虽然不小,但是对我来说也不大,你在F市布下的那些人……你是想要找什么?”
萧桓指节一紧。
“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忍住心中的痛意,萧桓近乎艰难地开了口。
“凭什么?”
魏长云看着萧桓晦暗不明的脸,双眼犹如染了血光,犀利而残忍:“对魏家而言,你不过是我们不要了的女婿,对小忻而言,你是她已经放弃了的人。当年若不是小忻,你认为我会容许你们在F市扎根?会让你把我的女儿践踏到这样的地步?”魏长云狠狠吸了一口气,“萧桓,你太过了!我能放过你老子,但是我不能放过你!如果不是临走之前她妈妈千叮万嘱我不能对你出手,你现在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而不是在这里让你来膈应我的眼。”
魏长云转身向门口走去。
临走之前,他甩下一句话:“你安在F市里的人今天我顺便都带过来了,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人,是你不要的,如今,就算是死,你也别想再找到!”
萧桓愣愣地站在原地。
某个位置的疼,愈发的清晰。
或许是因为那句“已经放弃的人”;
也或许是那句“到死也别想见到”……
萧桓忽然一咬牙,朝着魏长云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挡在了魏长云面前。
“我……”萧桓绷紧了下颔,牙关几乎被咬碎,才挤出一句话来,“求您让我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一面。”
“为什么?”
萧桓紧闭上双眼。
“因为……”
因为他还有答案要问她。
那句“你赢了”的真正含义……
不,或许还有更多,让他有一种非见她不可的感觉。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好像他要失去什么似的,心底的空洞日益剧增,每晚从夜中醒来,那个女人的味道从空气中消散,他甚至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个严实,都阻止不了她的气息离去。
不想承认,失去了她,自己竟然会那般不知所措。
所以想,或许唯有见一面,才能解开这般残酷的梦魇。
“你连理由都说不出来,还谈什么去见她?”
魏长云嗤之以鼻。
萧桓的脸,掩在了阴影处看不清。
他由得魏长云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直到身后车声传来,渐行渐远,他才缓而慢地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有谁能告诉他……
自从那天的拍卖会之后魏长云就再也没有在F市见到萧家的人。
直到有一天,秘书神色复杂地拿着一份文件默默地递给他,魏长云打开一看,随即挑眉。
那是那天拍卖会上萧氏以五亿价格拍下来的城南的那块地的土地转让权书。
“魏总,据我们的专家组估算,这块地如果充分利用发展起来,营业利润是绝对不止十几亿的,未来的产业链甚至可以靠着这块土地延长一倍不止……郑氏和秦氏都这块地都是虎视眈眈,但是……”
“我明白。”魏长云不屑地轻哼,伸手把文件摔在桌面上,“你是想说,既然是已经到手的肥肉,为什么又要吐出来是吗?”
“……恕我愚钝。”
“这个不是郑凛叙的主意,是萧桓!”魏长云每次说起这个名字眼底都是一阵冰寒的,“既然他把礼都送到这里来了,我们也没有理由不收下,你给我另外找个时间去送个礼,事先封住他们的嘴,礼我是收了,但是这不代表我会答应做什么,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在欺负后辈。”
“我明白了。”秘书大概也知道关于萧桓和魏忻的事情,如今兜了一兜,也都明白了七八分,顿时不敢再问,“那我先下去了。”
“等一下。”
魏长云看着身后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稍稍有些出神。
直到秘书等了快要五分钟,魏长云才艰涩地开口:“孤儿院的建造已经完工了吗?”
“是的,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全部竣工了。”
“……周日我会和小忻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做安排吧。”
魏长云有些疲累地闭上眼,挥手遣退了秘书。
等门关上的时候,魏长云眉心中的心疼才慢慢浮现出来。
如今这个话题几乎成了他们整个魏家的禁忌,关于女儿心上这个最大的伤口,若是可以,魏长云希望这能结成疤永远埋藏在她的心底。
但是他知道不能。
她的女儿,是什么样执拗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不得不逼她面对。他是父亲,虽然不能承担女儿的悲伤,但是却能做到帮助她一步一步爬起来。
再大的伤口,也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萧桓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快要一个人被劈开两份儿似的,忙得像个转不停的陀螺,左边一件事儿右边一件事儿地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哥最近已经疯了,为了大嫂轻扫了C市一片旧势力,烂摊子还全部给了他和老二,对那些个不长眼的企业也开始了打压,如今萧桓要从国外公司转流动资金过来才让场面变得没那么糟糕,但是人忙了一天下来几乎连手指都动不了。
和大哥去哭诉吧,向老四抱大腿通通不成,因为大嫂最近似乎十分热衷暴力流汗运动,所以每次下班他们三儿都被大哥轮流着拖到郑宅去给大嫂当练手,大嫂那特警的身手也不是盖的,一拳一拳外加大哥另外教育的那番拳脚,实实在在地打在身上,回家后一片青紫。
萧桓真觉得自己长那么大了都没这样窝囊过。
丢下了笔,萧桓愤恨地看了桌上一堆的文件,太阳穴隐隐作疼,却在此时来了一个萧桓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第四十三章(出书版)
阮丝皖安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秘书退了出去,她接受到萧桓的视线,便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拿着手上的食盒走了过来。
看着阮丝皖一样样小菜摆在桌上,萧桓的视线从她的手来到了她的脸。
阮丝皖消瘦了不少,原本美丽的脸庞如今变得更骨感,脸也更苍白,似乎在秦易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变了,变得安静,仿佛死心。但是萧桓并不觉得那是真正意义的心死,但是说到怎样才算是真的,他却也说不上来。
他好似一直忘了她,只是安排她在医院养伤,给她的郊区别墅的钥匙她也没用,不知道是在执着什么。
这个女人也算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到最后却是为了他……因为魏忻而害地失去了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弟弟,或许,还有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虽然那一天推她下去的并非自己,但是不知为何萧桓就是觉得自己是欠她的。
或者,那是一种赎罪的心理。
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替那个女人赎罪,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看着一桌子明显手制的饭菜,坐下拿起了筷子:“怎么来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吗?”
阮丝皖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看着萧桓一样样的菜挑着吃,她从小就懂得他的口味,所以他也没有多加挑食,让她看了心中复杂:“我早上个月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
萧桓咀嚼食物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一直没有回别墅,”阮丝皖静静地说话,“其实你根本没有想过回去,是吗?”
阮丝皖曾经趁着没人去过萧桓给她的别墅一次,但是那里的空冷凄清太过于惨淡,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懂了,他根本没打算和她住在一起。
“那是你应该得到的。”
萧桓放下了碗筷,脸色晦暗不明。
“萧少,我不甘心。”阮丝皖站了起来,然后在萧桓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披肩顺着她光滑的肩膀滑下,露出里面的吊带长裙,纤细的锁骨,白皙的肌肤,却样样透着青白色的痴狂,“凭什么我们要是一个人?凭什么我们现在要这么痛苦?”
“我没有!”萧桓忽的反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你没有吗?她就这样跟着别的男人离开,萧少,你没有吗?你心底没有哪怕一点不甘吗?”阮丝皖的声音淳淳诱导,仿佛说进了萧桓的心底。
那一瞬间,那股一直不愿意被萧桓承认的心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是的,那是不甘。
因为她离开了自己竟然也会感到寂寞,而感到不甘,然后不甘蔓延成痛,走遍全身。
阮丝皖坐在萧桓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他。
“我也不甘……我也恨……萧少,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阮丝皖安静地流下泪来,沾湿了萧桓胸前的衬衣,他没有感觉,只觉得凉凉的,却凉不过心里,“我们回家吧……不要让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恳求。
萧桓闭上眼睛。
寂寞在逼他妥协。
理智却在抗争。
他恨自己竟然还因为那个女人而感到动摇。
为什么他就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变得不像自己?
对于阮丝皖,他明白她只是希望找到一个庇护,这个他能给她,因为这是他欠她的……但是那个女人,却连被他庇护都不屑,如今躲到了一个让他找不到的地方。
以前她明明总是一直在他一侧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的。
忽然,一种从心头涌上的疲累,让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手抓住阮丝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沉重地几乎要崩溃。再睁开眼睛时,是阮丝皖那双乞求和带着泪意的双眼,仿佛间能从里面看到另外一双眼睛,总是不驯地,倔强地看着他,却总透着一股他已经无法弄明白的光芒。
“你说得对,”萧桓的声音低哑,“我们……不能一个人。”
不能再一个人了,那空气里抓也抓不住的她的味道,再失去的话他恐怕会崩溃。
原来他萧桓也有一天会被寂寞打败,原来……没了她,他竟然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魏忻今天专门请了半天假,只因父亲在电话里跟自己谈的话,她考虑了许久,才终于点头。
从黑色的保时捷上下来,魏忻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建筑,心中一空,几乎是一瞬间地低下头,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魏长云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的。
他站在魏忻的背后,抬头看了看这间规模中等,环境较好的城郊建筑。土地是他选的,建筑公司亦是他所信任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用来送给他生命中第二个珍贵的女人。
“喜欢吗?”
魏忻沉默了半响,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嗯。”
她的声音很轻。
魏长云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前:“我和你妈妈考虑过了,这里就交给你管理,负责人之类的你说了算。而且这里交通很好,又远离市区,对那些孩子来说,一定也是好的……小忻,从小到大,我就教过你——永远不要因为打翻了的牛奶而哭泣。既然那些过去都已经被打翻了,玻璃瓶或许也有了破口,但是能装一瓶牛奶还是半瓶牛奶,这都是命,关键在于你是否满足于这剩余的半瓶。”
“我在你心中难道就那么不懂事吗?”魏忻苦笑道。
“不,你是太懂事了。”魏长云长叹一声,双眼里难得地涌上几分苦涩,“让我都有些后悔把你教育地太懂事。”
“爸,放心吧,我毕竟……是你们的女儿,”魏忻拍了拍父亲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们伤心。”
以前,她不顾他们的担忧执着地选择了一个本不该选择的人,伤了父母的心,后来更是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操碎了心神……她为了另一个对他毫无恩义的男人伤尽了她的父母,所以如今,纵然她多么地悲伤,对这个世界多么地绝望,她也断不能再让他们受伤。
她欠他们太多,除了让自己好过一点,让他们得以慰藉,就不知和以为报。
左宁晚上没有通告,早早地就下了班开着车去接魏忻。
下车的时候,魏忻正在侧过头和父母说着什么,那安详的眉眼,少了一丝温度,多了一丝漠然。
左宁没有走进去,靠在门口的车上,也不担心会有记者跟着,这里是魏家的地盘,F市著名的富人区,对出入有着严格的限制,自然不用会娱记之类的干扰因素存在。
最近他的出道因为那场演唱会而变得红红火火,如他所料,一步登天是必然的事情,但是魏忻却好像给自己打了发条一般,从那一天开始就马不停蹄地逼着自己工作,他看在眼底,却没有阻止,因为他太明白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就要用忙碌来让自己忘记。
而他怎么舍得连她最后的一丝慰藉都剥夺?
魏长云远远地看见左宁,他穿着灰黑色的短袖站在门口,黑夜让他似乎融了进去,唯有那不变的目光,深沉而认真地看着正背对着他的女子,静静等待,不惊不扰。
仿佛察觉到了父亲的视线,魏忻顺着父亲的视线向后看去,这才望见了他。
看着魏忻起身朝父母告别,齐玟上前拥了拥她,侧首似乎和魏忻说了些什么,魏忻的脸上涌起了一阵无奈,才转身朝左宁走去。
那一刻,左宁动弹不得,犹如中了魔障。
这一步一步,她的靠近,踏在他的痴迷。
左宁向不远处的魏长云和齐玟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顺势接过魏忻手上的包,放在了后车座,才打开车门让魏忻坐进去。
两人默默地把车开到市区,左宁用口罩和鸭舌帽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带着魏忻兜兜转转来到一间位置偏僻却意外多人的小饺子馆,魏忻见左宁熟稔地和老板笑了笑,然后自发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忍不住问:“你经常来?”
左宁笑着点头,他摘下口罩,只留一顶鸭舌帽微微前倾扣在头上,得意地笑:“只有在这里才不用担心被记者发现。”
魏忻点头,表示明白。
因为魏忻没来过,所以点菜的工作就都交给了左宁。只见他指指点点好几处,迅速地下了十几个小吃,不一会儿,长相憨厚的老板就一身热汗地从锅灶中出来,把两碗香喷喷的羊肉饺子端了上来。
“挺香。”魏忻满意地闻了闻,赞叹这香味。
“心动不如行动。”左宁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魏忻接过,然后便低头吃了起来。
这是一碗很简单的葱花羊肉饺子,汤汁大概熬过很多次,味道浓郁馥雅,一入口,懦懦的香油夹带着几丝葱花的香味一直从舌尖蔓延到舌根,带来一阵恣意的香气;用牙齿从中间咬开饺子,那种热度能让人牙齿发软,但是却更想把这一整个都吞下肚里。
“小心些,没人和你抢。”
左宁笑了,看着魏忻斜睐他的那一眼,心中顿生一种满足感。
就好似他们天生就该如此,她坐在饭桌的一头,而他坐在另一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伯母最后和你说了些什么?”见她开始伸手向一旁的小吃,左宁眯起眼睛笑了,问道,“关于我的?”
魏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怎么?真被我说中了?”
“你别乱猜。”魏忻笑他的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