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沉,你果真无情狠心至此。
不愧是描金谷的血砚公子——
他忽然将视线投入院中,仔细搜寻叶凌云的身影,然后狠狠地望住了他。
他可以忍受韩砚沉对他的无视,因为那个人本就冰冷无情,从不为任何一个人挂心。
他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天这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开始看向某个人,那个人却不是他。
韩砚沉,若你心中有了某个特别的存在,不管是爱是恨,那个人都只能是我!
他悄悄将手伸进怀里,摸到几根极细的银针,从中抽出一根扣在手里。
那是半年前他从素卿那里讨来的桃花针,上面淬了碧颜。
毒针的银光在月色中一闪而逝,悄然无声地袭向叶凌云。
叶凌云正和两人斗在一起,身后还护着内力不济的苏想容。
忽然一阵异常的风声飞速袭来,他本能地向旁边一侧身子,却将身后的苏想容送到了针尖上,只得又飞快地踏回原处,却已经没有时间再击落银针。
眼看那银针就要射入叶凌云的身体,一柄玉骨扇从斜刺里伸出,替他击飞了银针。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顾流玉,一边继续和对手缠斗,一边分神去看委顿于地的银针。
夜色太暗,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桃花一般形状的针顶。
是素卿?!
那么砚沉可能也来了?!
叶凌云惊喜地四处张望,四面一片刀光剑影,影影绰绰,却哪里找得到那个清冷高傲的白色身影?甚至连素卿的绿色衣裙也没有看到。
他不由地一阵失望。
“啊——”苏想容因他这一分神被人刺中,惊呼一声。
叶凌云连忙敛住心神,将失望深深压下,继续专心对敌。
苏敛容远远地看着,见一击不中,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这时有人向他杀来,他正有满心的愤恨无处发泄,立刻举剑迎上,招招拼命,下手再不容情。
冯玉九正和燕楚并肩作战,他们被四五个人围在圈子里,虽然以少对多但是配合默契,一套罄玉剑法相互支持,隐隐还占了些上风。
冯玉九向左前踏了个坤位,燕楚向右后踏了个艮位,这正是罄玉剑法第九式玉溅四方的起式,是双剑合击的招式。
只要使出了这一招,就算燕楚修为尚浅会影响威力,也至少能击伤其中一两个人。
冯玉九贯气于剑正准备向前击出,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剧痛,一股凉意透心而出,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燕楚嘴角泛着冷酷的笑意,手中长剑调转了方向,正牢牢刺入他的后心。
“你——!”他来不及质问,立刻连点自己心口和周身大穴,同时咬牙向前一跃让剑尖抽离,回手便是一剑,直刺燕楚。
燕楚没料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慌忙回剑自护。
冯玉九趁此机会暴喝一声,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玉碎山倾,剑光过处,燕楚和描金谷人纷纷倒退四五步,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内伤。
冯玉九也吐出一口鲜血,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死死地盯着燕楚,问道:“为什么?!”
燕楚离他最近,受伤颇重,捂着胸口冷笑道:“什么为什么?我本来就是描金谷的人!”
冯玉九心中一恸,“燕楚呢?你杀了他?”
“我就是你们罄玉堂的燕楚,也是描金谷的燕楚!”燕楚喘了一口气又再次攻上,不过这时他已换了招式,虽然仍然是剑法,却不再是罄玉堂的罄玉剑法。
他在罄玉堂蛰伏已久,熟知冯玉九的招式路数,虽然内力远不及冯玉九深厚,但是胜在知己知彼,一时也未落下风。
刚刚被击退的那四五个描金谷人再次涌上,几人将冯玉九团团围住。
冯玉九心口剑伤处不断淌血,渐渐露了败象。
关东剑客就在冯玉九身边不远处,虽然有心来相救,奈何自己也被三个人缠住脱不了身。
就在此时,叶凌云刚好一剑解决了自己的对手,转头发现这边的险况,立刻杀过来援手,这才救下了冯玉九一命。
第五十章 观战 (2016字)
院子里刀光剑影打了近一个时辰,仍在对打的人越来越少,双方各有死伤。
认真算起来,白道一方伤的虽多,死的却并不多,除去一开始在罗青卧室里被偷袭身亡的黄河帮帮主、铁玉门门主,只折了一个王屋派掌门,反了一个燕楚。描金谷一方虽然人数较多,死伤也多。
因为元笑等人的武功虽及不上韩砚沉和四大护法,比起其他谷民却高了一截。众人起初只是因为太过松懈突然被偷袭才一时落了下风,后来越打越清醒,逐渐发挥出平时实力,以一敌众倒也勉强打成了平手。
元笑终于解决了罗青,捂着胸口打量四周战况,暗暗松了口气。
此战虽险,但总不至于落败了。
只是血砚公子和四大护法都还没有现身,他们便伤重如此,后面的仗只怕更是艰难重重。
他这样想着,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强被压制的内伤震动着肺脉,重重咳出一口血沫。
忽然一阵破风声远远传来,几个人飞身踏月而来,轻盈地落在最高的屋顶上,落地无声。
当中一人白衣轻扬,眉目如画,如一副素墨画卷淡淡晕染开来,眉间清冷却更胜身后冷月。
他自然便是血砚公子韩砚沉。
韩砚沉淡淡扫视全场,左手轻轻一挥,跟随在旁的素卿、衡钧、破云三人便跃下屋顶,动起手来。
这一下,好不容易维持的平手局面立刻被打破,描金谷隐隐占了些许上风。
元笑暗道不妙,还来不及叫苦,破云便一跃到了他跟前,也不说话,一柄长枪明晃晃直抖过来,来势迅猛,逼得他不得不苦苦应付。
砚沉!
在见到那白色身影的一刹间,叶凌云和苏敛容便激荡不已几乎要呼唤出声,两双眼睛从两个角度热切地注视着他。
韩砚沉负手而立,从高高的屋顶向下扫视,那冰冷的目光在接触到他们的视线时淡然地扫开,并未多做停留,眼中如同无物。
叶凌云和苏敛容不由都有些黯然,但又不肯甘心,手下虽不停,眼睛却仍时不时注视着他,顿时险象环生。
勾魂双手抱臂,站在韩砚沉身边冷冷地开口:“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若是要吹那摄魂笛曲,我便先叫谷民闭住心神。”
韩砚沉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勾魂冷笑一声,嘲讽道:“莫不是伤势未愈,无法吹奏吧?”
韩砚沉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了。
勾魂见状得意地冷笑了几声。
流波在旁接口道:“勾魂前辈莫要这样。听说少主当日中的是鸳梦,又单枪匹马力战群雄,若换做你我可能便没命回来了。”
说完求证似的看着韩砚沉。
勾魂本不屑搭理这些小辈,此时破天荒地接口道:“当真?若中的是鸳梦,倒是属下思虑不周了。少主此刻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不要硬撑着,好好呆在这屋顶上躲着吧。”说完再不看韩砚沉一眼,嗤笑着,张开双臂如一只大鹰般掠向济尘道人,身后旋起一道凌厉的气流,将韩砚沉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韩砚沉将被吹翻起来的衣摆抚好,依旧面无表情。
流波笑了笑道:“这样几个老弱病残的对手,即使少主神功尚在也不值得亲自出手,待属下替您料理了。”说完对秋水使了个眼色。
秋水忽然凑到韩砚沉身边低声道:“属下其实一直很好奇,不知少主何时多了个贴身护卫,更不知少主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弄到了鸳梦的解药——这场下多数人当日都在场,属下该不会误伤到什么人吧?”说完扬唇轻笑,和流波相携着跳下了屋顶。
屋顶上终于只剩下韩砚沉一人。
他的眼波忽然微不可觉地流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叶凌云,却在与他的视线相交之前又生生转了开去。
他皱了皱眉头,难道内力受创了定力也会跟着受创?他怎会被秋水三言两语撩的乱了心神。
韩砚沉低咒一声,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暗暗聚气。
虽然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他自知这些真气虚浮散乱不过是无根之气,丹田中后续无源,若要动起手来,别说催动请魂梦生曲了,就是用银丝血划也支撑不到半个时辰。
他本不知鸳梦的后力居然这样霸道,但是沈家忌日那一夜为了逼退苏敛容,不过十几招,便觉得体内的内力几乎耗竭,再也催生不出。
方才他一路提气疾奔又耗费了不少精力,此刻不得不借着观察局势的时机暗暗调息聚气,只盼能多撑些时候。
苏家剩下的三个余孽现在全在这儿了。
他们沈家的仇,怎能假手于人?
勾魂用长钩狠狠刺入了济尘道人的肩胛,济尘运气于手握住钩子,两人僵持了片刻。
勾魂借机抬头看向屋顶上的韩砚沉,嘴角的嘲讽之意更胜。
韩砚沉冷冷回视他一眼,脚下一点,飞身降落在苏祈容面前。
本来正和苏祈容交手的衡钧看到少主过来,知道少主的心意,立刻将苏祈容让出来,自去寻其他的对手。
韩砚沉冷冷地盯着已斗了半天有些气喘吁吁的苏祈容,周身杀气大胜。
趁着他还有气力先解决掉苏祈容,另外两个就好办了。
第五十一章 维护 (2130字)
如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
他眼神忽然凌厉无比,一扬手银丝出笛,快得根本不容闪躲,眨眼便在苏祈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直流。
银丝去势未竭,韩砚沉又忽然翻转手腕,银丝便如灵蛇一般在空中游动,转瞬间便由苏祈容的脑后兜转至他的面门,忽然化作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笔直地朝苏祈容额头正中插去。
苏祈容根本没有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匆忙中向旁边一偏头,脚下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那银丝直直插过他的左耳,夹带的气流将他耳边发丝削去一大截。
若是平日,这两下已要了对方的命。
可惜此刻内力不足,银丝的角度、速度和劲道都差了一些,这才让苏祈容捡回一命。
韩砚沉手腕一抖,那银丝豁开苏祈容的左耳稳稳地收回到另一只手中。随银丝扬起的血珠飞溅到他一尘不染的白衣和修长的脖颈上,他低头看了看,冷冷地勾起嘴角,泛起一抹残忍嗜血的笑意。
苏祈容顾不得伤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马上再次出手。
可是韩砚沉居然没有动。
他冷笑着盯住苏祈容,如同猎人盯住自己的猎物,暗暗计算着方位角度等待最好的出手时机。此时不比以往,他不得不尽量节省内力。
就是现在!
韩砚沉左手送出银丝右手抖动玉笛,刚要运气发力,忽然有人大呼着“住手”从背后钳住了他的双手,将他禁锢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他的后背紧贴住身后那人的胸膛,他人的体温令他厌恶万分,他暗暗运气让内力游走全身,打算不管不顾地震开那人。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我!”
韩砚沉怔了一怔,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随之而来的气息更是熟悉——敢对他这么胆大妄为的人只有叶凌云。
他松了口气,觉得身后的怀抱和体温似乎也不那么厌恶了,反而生出几分令人眷恋的温暖。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声音却仍旧是冷冷的,“放手!”
叶凌云固执地控制住他的双手不放松,“不行。我一放手你又要和苏大哥动手了。你现在不能运功。”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将苏想容拜托给顾流玉脱身过来,这么久没见了,一定要多抱一会儿。
“放手!让我报仇!”这个人凭什么替他自作主张!韩砚沉气得回过头看叶凌云,声音更加冰冷。
“……”叶凌云温柔地笑着,正想说些什么,瞳孔忽然缩紧,大惊失色。
原来苏祈容趁着二人僵持的时候喘过气来,看到韩砚沉被钳制住,便举起手中长剑直向他心口刺去。
他们距离这么近,这时候即使放开韩砚沉他也来不及闪避了,叶凌云顾不上细想,本能地将韩砚沉紧紧抱进怀里,抱着他转了个圈,用自己的后背去挡那把剑。
“小心!”
苏祈容呆了一呆,惊呼出声,待要收剑已经来不及了,剑尖深深地刺入叶凌云的肩胛,又从他的前胸穿透出来,最后刺入韩砚沉的后背。
叶凌云的身子震动了一下,他飞快地低头去看韩砚沉的伤口,还好穿过自己身体后剑势已衰,只浅浅地刺入了几分。
韩砚沉心头微乱,嘴上仍是冷冷道:“还不放手!这么喜欢当别人的挡箭牌?”
叶凌云怕身上的剑尖再戳伤他,忙顺势放了手,倒退几步,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插在身上的剑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滴落更多的鲜血。
苏祈容连忙上前扶住他,不敢贸然将剑拔出,只得一手帮他稳住剑身,后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用你挡剑——”
还好苏祈容心中坦荡,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
叶凌云摆摆手,松了口气,又对苏祈容生出几分愧疚。
韩砚沉却趁着二人说话的时候再次出手,还带着血珠的银丝迅疾地越过叶凌云朝苏祈容刺过去。
苏祈容的剑还插在叶凌云的身上,想要抵挡已经来不及了。
叶凌云仓促之间抬手用自己的剑缠住银丝,银丝挟带的内力通过剑身传到叶凌云身上,让他本已受创的心肺再次受创,不禁又重重咳出一口血。
“让开!”韩砚沉冷冷看着他,眉头微皱。看过那么多人的鲜血,不知为何,却觉得他嘴边的血迹分外刺眼。
叶凌云却对韩砚沉摇摇头,劝道:“已经够了,他是无辜的。”
韩砚沉眯起眼睛:“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苏祈容也夺过叶凌云手中长剑,将他扶到一边,说道:“凌云你让开,我要为苏家报仇!”
这两个人谁都不肯放过对方,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叶凌云头疼无比,勉强挣脱苏祈容,咳嗽着又站定到他二人之间,恳切又担忧地看着韩砚沉。
口口声声说爱他,要为他分担,不帮他报仇也就罢了,反而处处妨碍他,这便是你口中的爱么?
韩砚沉心中莫名火起,厉声道:“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叶凌云却仍坚定地挡在苏祈容身前,说道:“不行。你不能运功。”
韩砚沉气极反笑,再不开口,手中银丝轻抖,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直袭向叶凌云前胸,片刻便在他身上割出无数血口。
动作虽然凶狠,却终究没有贯上多少内力。
忽听叶凌云“啊”的一声,身子忽然一震,苏祈容忙从旁边扶住。
韩砚沉也停了手,冷然道:“撑不住了就赶快闪开!”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2100字)
叶凌云又咳出几口鲜血,喘了几口气。
方才左肩忽然一凉,似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却不痛不痒也不麻,颇有几分像当初被素卿的桃花针刺入的感觉。
他有些吃力的抬起右手去摸,果然在左肩上摸到了刻着桃花瓣纹路的细小东西。
方才素卿未到之时,也有人用桃花针偷袭自己。究竟是谁能拿到素卿的桃花针,又三番四次地非要用这针置自己于死地呢?
不过相比于这些,如何让苏祈容和韩砚沉暂时休战显然更重要。
叶凌云又咳了几声,索性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苏祈容,斜靠在他身上令他无法动手,同时恳切地望向韩砚沉。
砚沉,停手。
不光是为了苏大哥,更是为了你。
你怎能枉顾自己的身体如此任性胡来?
韩砚沉也望着他。
该死的,他竟然读懂了叶凌云眼中的含义。
他岂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岂会不知道勉强而为的后果。
然而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内力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恢复的,时机却稍纵即逝。错过了今天,也许他今生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报仇了。
想到此,韩砚沉暗暗聚神凝气,打算给苏祈容致命的一击,哪怕搭上叶凌云的命也在所不惜。
叶凌云,你不是爱我么?
既然爱我便成全了我吧——哪怕为我而死你也不会后悔的对不对?
大不了我答应你,这一生只记挂你一个人,再不沾红尘情爱。
我这样对你,你可死得瞑目了?
韩砚沉望着叶凌云,面容仍旧淡漠清冷无一丝笑意,眼底却显出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宠溺。
那神情令叶凌云微微失神,却也隐隐升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一直在旁边窥视的苏敛容方才暗算叶凌云得手,得意之色还未褪去,此刻瞧见他二人对望的样子和韩砚沉不同以往的神情,妒火窜了满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结果了叶凌云。
此时,勾魂正用手中双钩将济尘道人逼得步步后退。
济尘身上到处是被双钩划出的伤口,鲜血淋淋,衣衫破碎,却仍然毫不退缩坚持抵抗,面上一派浩然正气。
勾魂嗤笑道:“我道是什么绝顶高手,也不过如此——就你这点儿能耐也好意思出来送死?”
济尘道人勉力用血迹斑斑秃了一半的浮尘挡开一击,厉声道:“胜负还未分明,休要猖狂!”
“最讨厌看到你这副义正词严的样子!死到临头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猖狂还是我猖狂——”
勾魂冷笑一声,再也没有耐性,一长一短双钩同时出手,竟然穿透了济尘道人的两个手腕,将他生生钉在树上。
手腕被利刃穿透,剧痛袭来,济尘硬是没有哼一声,只是愤怒地盯住勾魂,凛然道:“技不如人,贫道无话可说。这条命你便拿去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贫道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勾魂望着他那副无论如何落魄折辱仍旧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怒极反笑,运起已经很久没有修炼过的点苍山心法,将右手掌轻柔地放在济尘胸口正中,掌心轻吐,点苍山修习法门独有的内力便顺着济尘的心脉游走到他四肢百骸。虽然微弱而生疏,似是已经被荒废太久,却足以令他全身的经脉寸寸断裂。
“你是谁?!为什么会用我们点苍山的心法?!”济尘惊疑地睁大了双眼,死死盯住眼前的勾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
勾魂收回内力,嘴角浮上一丝冰冷满足的笑意。
这法门多年不练,此刻使出来不免有些吃力。但是能看到济尘终于不再冷静凛然,他觉得非常值得。
他冷冷地看着济尘额头冷汗直冒,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气息逐渐微弱,到最后完全是被自己的双钩挂在树上,笑容越发扩大。
待到济尘意识溃散的那一刻,他俯向他,低声在他耳边道:“好啊,小师祖,你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我——”
济尘的双眼猛然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心神剧动,咳出更多的血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来不及说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眼仍然大睁着。
勾魂拔下双钩,看着济尘的身躯随之跌落到被鲜血染红的地上,仰天长笑。
这是他欠他的!
十八年前,他说他心有邪念恐留之生变,让他的师父把他逐出了点苍山,身为弃徒受尽屈辱,不得已躲入描金谷。
十八年后,他已看不上那小小点苍山的掌门之位,他要成为描金谷谷主,跺一跺脚连正道武林都要震动三分。
挡他路的人都得死。
他狠狠踢了一脚济尘,回头看向僵持的韩砚沉、叶凌云、苏祈容三人——这个无能的少主,连两个如此重伤之人都迟迟解决不了,休想他会甘心臣服!
他做不到的,便让他这个属下代劳吧。
勾魂狂笑着掠向三人,抬手就将长钩刺入叶凌云的心口,并准备借势回手扯出。
斜进直出,勾心夺魂。
眼见长钩就要将叶凌云的心脏生生剜出,千钧一发之时,一根细细的银丝缠上了长钩,同时青玉笛切向勾魂的脖颈。
尚未聚集完全的内力并不能对抗勾魂的袭击,只能阻得他慢个一时片刻。
这片刻却已经足够让苏祈容点住勾魂手腕穴道,让他长钩脱手,救得叶凌云性命。
“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勾魂气极,质问道。
第五十三章 道是无情(上) (2185字)
韩砚沉纵身落入叶凌云和勾魂之间,不着痕迹地将叶凌云挡在身后,冷冷道:“他是叶青阳的儿子,留着比杀了有用。”
“叶青阳又如何?你怕他,我可不怕!”勾魂轻蔑地笑道。
“义父说此次行动完全由我负责。”
“你——哼!”不过是仗着谷主的声威罢了,这笔账他一并记下了。
韩砚沉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叶凌云一眼,继续说道:“我看今日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传令下去,马上撤退。”
勾魂重重地哼了一声:“……遵命。麻烦少主让开,让属下取回自己的兵器。”
韩砚沉料他也不敢直接违命,便侧身让开。
勾魂一抬手取回刺入叶凌云心间的长钩,长钩从胸口扯出,带出一串长长的血珠,叶凌云身子摇晃了一下,被钩子的出势带得向前栽倒。
韩砚沉刚想扶住他,却见勾魂拎起他的衣领扛在肩上当先离去,苏祈容的长剑还插在他身上,随着勾魂的动作不住颤动,他身上的衣服满是暗红,早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叶凌云!
那一刻的心慌无法形容,韩砚沉只觉得心脏猛然漏跳一拍,什么也来不及想,唤了众人撤退便匆匆追去。
直到远远地看到勾魂扛着叶凌云拐入描金谷的村口,他才稍稍安下心来。
眼看着勾魂笔直向义父的府邸而去,韩砚沉忙提气紧追几步,终于在主厅门口拦住了勾魂。
“有劳师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韩砚沉挡在门前,语气是一贯的冰冷,眼角余光打量着一动不动伏在勾魂背上的叶凌云,心下浮上几分焦躁。
“不成。少主不是说这人是叶青阳的儿子么,自然应该交给谷主发落。”
“义父事务繁杂,这种小事不需要惊扰他。”
“若是小事,不如一刀杀了简单干脆。”勾魂笑笑,将叶凌云摔到地上,拔出双钩作势要杀他。
那剑随之又刺得更深了三分。
叶凌云却仍旧一动不动,连一声也未发出,原来早已晕过去多时。
“你!”韩砚沉明知勾魂只是做做样子,却仍旧差一点便忍不住出手。
正僵持间,秋水等人已赶到,笑道:“既然少主对此人如此关心,还是交还给少主吧。——听说这人也出席了当日的喜宴,说不定……少主还承过他什么情呢。”说完,秋水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韩砚沉看也不看他一眼,仍旧盯着勾魂道:“师伯,把他交给我发落。”
勾魂待要再说,忽然门内传来无那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站在门外做什么。”大门随之打开。
勾魂得意地笑笑,一脚将叶凌云踢进大厅。
韩砚沉无奈,只得随之而入。
无那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环顾众人,看到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叶凌云,问道:“这人是谁?为何带来此处?”
勾魂答道:“禀谷主,方才我们和正道小丑交了手,这人是叶青阳的独生儿子叶凌云,被属下生擒,谷主打算如何发落?”
“哦?叶青阳的儿子?”无那居高临下打量着叶凌云狼狈的样子,得意道,“叶青阳的儿子居然也会落到在这个地步,勾魂,干得好!你想如何发落?”
“属下认为该将他剜心挖肺,尸体在谷口悬挂七天好好羞辱一下那些正道小丑!”
“嗯——就这样吧,你去准备,明日执行。方才胜负如何啊?”勾魂一摆手,示意勾魂先将叶凌云拖下去,免得脏了他的地。
韩砚沉答道:“他们死伤半数,只剩下元笑几个人,也受了重伤,不过我们也有伤亡。”
“嗯,都下去休息吧,义父等着你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是,砚沉告退了。”韩砚沉低头行礼,正看见大厅中间叶凌云留下的那摊血迹,神情语气虽与平时无异,心下却更加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