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太多,心情又不好,使得阿槿一进别业就病了。

不过阿槿毕竟不是普通的侍婢,她之前会那么想,不过是一时不能适应崔幼伯的改变。

在榻上趟了好几天,阿槿一点点回忆最近一两年来崔幼伯的言行举止,最后她惊讶的发现,她心目中那个永远善良、纯真的玉郎·已经开始慢慢长大,并走向成熟,心性也变得坚韧起来。

这样的发现,让阿槿很失落·也有种莫名的不安——她陪崔幼伯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在她心目中,崔幼伯虽是主子,但却是属于她的。如今那个属于她的男人,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更没有她的陪伴·居然就成熟起来?!

失落了好久,阿槿又迅速调整了心态,暗道:长大又如何?成熟又怎样?郎君骨子里还是她的郎君,只不过言行成熟了些,她依然有巨大的优势。

想想萧南,她不过是半路出家,只用一年的时间便挽回了崔幼伯的心。

再看看她阿槿,她可是足足陪了崔幼伯十几年·撇开那些年的情分不讲,她才是最了解他的人,想挽回他也应该更容易才是。

阿槿想得很清楚·她目前的状态与当年的萧南相似,两人都处于失宠的边缘。

但她却忽略了,她与萧南在本质上是不同的,一个是没名分的侍妾,一个则是名正言顺的嫡妻,两人在崔幼伯心目中的分量也截然不同——妻子可以义正言顺的劝丈夫上进、戒女色,可侍妾呢,若敢说这种僭越的话,只能被骂没规矩。

阿槿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可能是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把自己当成崔幼伯真正的妻子吧?

想通了这些,阿槿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第二天便能自己下榻·下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跟娘家联系——她可不想一辈子在长寿坊看老虎,还需要借助娘家的力量返回崔家呢。

即使不能立刻回崔家·也需要娘家的人帮她打探消息。

写完了信,阿槿唤来小丫鬟,随手抓了一把铜钱给她,让她将这信悄悄送到崔德志的府上。

打发了小丫鬟,阿槿吃了朝食,觉得浑身难受,抬眼见外头的阳光很好,便想出去溜达溜达,也好了解下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居所。

刚走到院子里,阿槿就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聊天。

“啧啧,你可是没见呀,那漫天的纸钱,足足洒了朱雀大道一路呢。”

“不愧是崔家的老祖宗,她的丧礼就是隆重!”

阿槿一怔,崔家的老祖宗?难道是老夫人,或者是老相公?

不由自主的踮着脚步,阿槿循着声音悄声走去,最后停在墙根处,仔细的听着。

“可不是······唯可怜了咱们的玉郎,心忧祖母,竟足足瘦了好几圈,整个人都憔悴得紧呢。”

“哎哎,你听说了吗,咱们隔壁住的那位,就是郎君的侍妾,只可惜是个失宠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位虽失了宠,但还育有一个小郎君,听说那日送葬的时候,那位小郎君也去了呢。”

“你这话说得真新鲜,哪有长辈亡故,小辈不去送葬的?就是被人抱着,也要去!”

隔壁几个小丫鬟的闲聊,终于让阿槿听明白了,崔家的老夫人过世了。

乍闻这个消息,阿槿有片刻的失神,说实话,老夫人对她并不算亲厚,可也没对她不好。

而且阿槿也清楚,当年她陷害萧南,不管是按照家规还是国法,都该受死。她之所以能活下来,老夫人起了不小的作用。

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夫人去了,阿槿心里也生出丝丝的伤感。

但紧接着,她脑中灵光一闪,嘴角又勾起一抹浅笑——或许,她可以借由老夫人的事儿重返崔家哦。

再说崔家这边,办完了老夫人的丧礼,三个堂口的主人、奴婢们都累得不轻。

尤其是崔幼伯两口子,他们是老夫人的直系晚辈,别人能偷空歇息一会儿,或者吃点儿好东西补充营养,他们却不行——祖母死了,唯一的孙子和孙媳妇竟然还白白胖胖的,简直就是天下第一不孝子孙呀。

时下的规矩和社会风气就是如此,长辈亡故,子孙就应该一副哀伤过度、形容憔悴的样子,甚至有人判断子孙是不是真孝顺,也不看别的,就看子孙在长辈丧期的身体状况。

你说说,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祖母去世·作为嗣孙的崔嗣伯好意思不瘦个三五圈?走路若是摇摇晃晃,需要扶杖,那就能完美了。

而萧南呢,原本就想做个‘孝妇,·所以自老夫人去世的那一天到现在,她时刻都谨守着古礼:麻衣素食,不施粉黛,家中的帐幔被褥也都换了素净的颜色,金器什么的华贵摆设也都收了起来。

“郡主,小娘子和小郎君年纪还小,是不是给他们加一点儿‘有营养,的东西?”

玉莲负责厨房·看自家郡主和小主子们天天青菜寡汤,不但一丝肉渣儿都不加,连丁点儿荤油都不用。

这样的吃食,若是吃上三年,饶是个健康的大人,也要把身子吃垮了,更不用说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奶娃儿了。

萧南摇摇头,淡然道:“无妨·现在阖家为祖母守孝,那位违禁的吃食还是不要弄了。”

其实萧南也不是为了虚名而罔顾自己与孩子们的身体,她有桃源这个作弊器·少吃点儿荤食,并不妨碍身体健康。除了外形看着消瘦些,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而两个小家伙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断奶,再加上桃源灵果榨得果汁,不吃那些肉呀、鱼呀的也没不会影响身体发育。

就连崔幼伯,萧南也悄悄给他加了些桃源的果蔬,不令他真的哀毁骨立,甚至伤了身子。

至于崔令平这个庶子,他那里原本就有‘宫中御赐果蔬,吃着·所以萧南并没有特意给他再添什么营养。

“这······”荤肉不能吃,好歹也吃得好一点儿,没必要像普通百姓一样整天青菜豆腐呀。

玉莲很为难,她真不忍心看自家郡主这般苛待自己。

秦妈妈经历的事儿多,自然能体会萧南的心意,便笑着对玉莲说·“郡主既然说无碍,那就真的无碍,你只把厨房的事儿料理清楚了就好。”

玉莲见萧南态度坚持,也不敢再劝,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玉簪神色有些古怪的走了进来,凑到萧南耳边低声道:“郡主,玉叶有身孕了,太医已经诊断过,三个月了。”

萧南挑眉,三个月?也就是老夫人过世前有的?唔,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可有告知郎君?”

萧南并没有放在心上,玉叶能怀孕,还是她的手笔。

玉簪摇头:“还没有,婢子这就派人去回禀?!”

萧南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待会儿用昼食的时候,我亲自告诉他吧。”

玉簪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外头又有小丫鬟回禀:“娘子,不好了,令平小郎君又发病了!”

萧南心里一沉,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但也没有冷漠到无视对方的生死。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不好?赵妈妈她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有,可有请太医?”

萧南深吸一口气,甩出一连串的问题。

小丫鬟怯怯的回道:“赵妈妈一看情况不好,就立刻去请太医,顺便也请了郎君!”

萧南点点头,起身往北院赶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匆匆赶来的崔幼伯。

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他们都清楚,崔令平能活到今天,绝对是崔家用各种贵重药品和珍贵食材勉强支撑着。以他的情况,若是放在一般的家庭,早就夭折了。

夫妻两个正待说些什么,门外又有小丫鬟来报:“禀郎君,阿槿、阿槿回来了,说是为老夫人奔丧,正一身孝服在门口大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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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分家”
崔幼伯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额角抽搐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个字:“好、真是好样的…让、让她进来!”

萧南忍不住摇摇头,暗道:阿槿女士还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耍心机,如今更是连老夫人的丧事也要利用,难怪崔幼伯生气。

不过,萧南也不由得佩服阿槿的‘好运气,,一回来就遇到自己儿子发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崔幼伯都不好在儿子生病的时候,重罚他的生母。

萧南扯了扯崔幼伯的衣袖,道:“郎君,咱们还是去瞧瞧孩子吧。”

崔幼伯僵硬的点点头,然后挽着萧南的胳膊进了院子。

不多会儿,太医便匆匆赶到了,来不及给正位上的男女主人行礼,他便被一脸焦急的崔幼伯催着进了寝室。

荣寿堂大门外,阿槿哭得梨花带雨,身着一套白色丧服,愈发衬得她娇弱、柔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气息。

引得四周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不过看到大门口悬挂的素色旗幡也就明白了,原来这是丧家,而台阶下跪着的女子也定是闻讯赶来奔丧的吧。

啧啧,真是可怜呐。

就在这时,大门东拐角的角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粗壮的婆子,同样是一身素色丧服。

她们来到阿槿面前,不屑的扫了她一眼,以在场人都听到的声音,道:“原来是阿槿啊,老夫人仙去,你还记得回来哭一场,也不枉老夫人平日对你的恩情。郎君说了,你既来了,就到正堂去给老夫人的灵位磕几个头吧。”

说着,两人来到阿槿身边,表面上是搀扶,实则辖制的将她从地上拖起来·然后往东侧角门走去。

“等等,我、我不是奴婢,我、我是来给老夫人奔丧的,为何让我走角门?!”

阿槿这次的目标可不只是返回崔家·而是要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去,所以她进崔曲,就下了牛车,一路哭喊着来到门前。

为的就是引起众人的注意,迫使萧南默许她从正门回家。

但,现在的状况跟她预期的截然不同呀。

其中一个婆子哈哈笑道:“对对,你确实不是奴婢·可你祖上三四辈子都是咱们崔家的部曲,你虽是客女,但回了主家,也没有走正门的道理。你呀,还是跟咱们走角门吧。”

另一个婆子借口道:“我知道,你阿兄从了军有了官职,你便以为自己也是官家小娘子。但是,阿槿·不是我说你,做人要守本分,尤其在主家面前·你更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等阿槿再出口辩驳,两个婆子便挟着她往角门走去。

旁边围观的人听了两个婆子的话,这才恍然,哦,原来是被放籍后出息了客女,想回主家摆谱呀。啧啧,还真是数典忘祖的东西,有了好日子就忘了主人。

彼时,世人对于主仆的观念还是很重的,否则唐律疏议中也不会有那么多关于放籍奴婢的规定了。

亲见崔家也有了这种背主的奴婢·众人摇头不已的同时,也暗自感叹:唉,真是人心不古呀,连士族家的奴婢也开始这般不守规矩,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阿槿没想到事情竟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毕竟她顺利回到了崔家,避免自己常年苦守长寿坊的命运,不是吗?

看着熟悉的院落,熟悉的甬道,阿槿心中难掩得意,她,阿槿,又回来了!

只是,还不等她开心的找人炫耀,便听到了一个让她险些死过去的噩耗—令平小郎君去了!

而事实上,阿槿也华丽丽的晕倒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生母的私心,人为的成了早产儿。

在赵妈妈等仆妇细心照顾,以及大量珍贵药材、果蔬的滋养下,好容易熬到了两周岁,却还是没能活下来。

望着儿子消瘦、青白的面庞,崔幼伯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一样,害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诚然,他对这个孩子,并不如对阿沅、长生那么好,但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呀,而且还是长子。

当年阿平出生的时候,他也曾期盼过,他也曾亲手抱过······这可是他的儿子呀,与他血脉相连的挚亲。

虽然崔令平自出生那日起,便有太医说他活不长。但百日、周岁、两周岁,他都熬了下来,偏偏熬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

萧南自做了母亲,变得格外心软,尤其见不得与自家女儿同龄的小孩子受苦。

如今亲眼目睹了崔令平的离去,让她多少有些难过,甚至暂时忘了这个孩子是她的仇人之子。

萧南只是单纯的为这个孩子而感到惋惜。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走到崔幼伯獯!,道:“郎君,阿平已经去了,我们不能让他这么呆着,应该让他入土为安,早日步入轮回。”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崔幼伯已经非常确定萧南对崔令平没有坏心,她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

抽搭了下鼻子,悄悄掩去眼角的泪水,崔幼伯带着鼻音,说:“嗯,我知道。”

崔令平是夭折,不易大办。再加上崔家如今是丧家,更不易再闹出什么动静。

在崔幼伯的允许下,下人们将崔令平放入新制的棺材里,悄悄运去了崔家家庙,放在老夫人的灵柩旁,准备日后返乡的时候,将他也运回家祖坟安葬。

像往常一样,但凡是有关崔令平的事儿,萧南丁点儿不沾,他的丧事,她更是没有出手。

但南院的阿槿却不这么想,也不知道她是借故装疯,还是真受了刺激,每日都在院子里哭嚎:要么哭儿子命苦,小小年纪就去了;要么骂萧南狠毒,容不下庶长子,使毒计害了儿子。

甚至当初萧南为了示好,特意从阿沅口中省出来的‘宫中御赐果蔬,,在阿槿的嘴里,都成了谋害崔令平的毒物。

萧南听了这话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崔幼伯很生气。

开始他体谅阿槿丧子,情绪难免失控,可过了几日,她还这般放肆,崔幼伯就不能容忍了。

崔幼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阿槿说什么他都信的毛头小子,他有眼睛、有耳朵,更有心,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萧南对崔令平的态度——不亲不近,但求心安。

而且,崔幼伯还忽然想起,儿子之所以先天不足,根本原因还在阿槿身上。

想当初,如果不是阿槿起了歪心,想抢在主母前头产子,故意摔跤而造成早产,令平也不会一生下来就病怏怏的。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阿沅和长生足月出生,到现在都健健康康、白白胖胖,足见崔令平夭折的问题,都出在阿槿这个生母身上。

是以,崔幼伯愈发看阿槿不顺眼,以养病为由,再次将她送回了长寿坊。

被掌刑妈妈挟着上了牛车,阿槿整个人都傻掉了——这、这算怎么回事,她刚刚没了儿子,郎君不是应该对她温柔体贴、细心安慰的吗?怎么、怎么就又把她送走了呢?

很显然,阿槿还是没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更没有发现崔幼伯厌弃她的主要原因。

不过她清不清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彻底失宠了。

崔令平死了,他屋子里的人还需要安置。

赵妈妈等人原是大夫人派来的,她们的身契、家人都在荣康堂,对于这样的人,萧南不准备留下。

但此时正值老夫人的‘斋七,,她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忙,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

待‘斋七,已过,萧南便把大少夫人王氏请了来。

郑氏已经被强令‘静养,了一年,而且按照老夫人的遗命,她将继续静养下去,荣康堂的中馈彻底交给了王氏。

王氏来到葳蕤院,与萧南相对而坐,喝了盏茶,听完萧南的话,便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弟妹特意跟我说?呵呵,不过是几个家生奴,即已经来了荣寿堂,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说着,王氏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匣子,推到萧南面前,“喏,若是弟妹不觉得麻烦,就收下吧。”

萧南挑了挑眉,拿过那匣子打开一看,果如她猜想的那般,是赵妈妈等人及其直系家人的身契。

看来王氏也是早有准备呀,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萧南也不好推辞了。若是推辞了,就是表明萧南嫌弃荣康堂的下人,觉得她们‘麻烦,,这才不要的。

罢了,既然人家把身契都拿了来,她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反正她荣寿堂的地方多,随便找个不要紧的田庄打发她们去也就是了。

王氏见萧南痛快的收了身契,脸上的笑容更盛。

两人闲话了几句,王氏便压低声音,很是神秘的问道:“弟妹可听说了,家里要有大事了呢。”

萧南不解,老夫人刚去,老相公也还病着,能有什么大事?!

但见王氏这般郑重的问了出来,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她忙低声问道:“大嫂,何事?”

王氏扫了眼四周,见都是两人的心腹丫鬟,这才小声说:“我也是听阿娘随口说了一句,说老相公想要分家,据说这也是老夫人的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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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临行前的准备(一)
老夫人想分家,萧南早就知道,她老人家还曾经半玩笑的提●来一次,但当时被本家拍了回来。

原因很简单,崔家的祖训有云:缌麻之内,须同饮一室。

而崔家,自老相公算起,到最小的一代,才刚满四世,还达不到崔氏分家的要求。

如今,老夫人已经去了,为何又特特的提了出来?

萧南可不认为王氏是个闲得无聊、随意八卦的无知妇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此事有七八分的准头儿。

微微蹙了蹙眉,萧南故作惊讶的说道:“竟有此事,我都不曾听阿婆提起过。不过,分了也好,树大分枝,咱们家早就分了堂口,各家也都有自己的院落,就连用膳也不再一处…其实已经跟分家没什么区别。”

萧南还有句话没有明说,那就是各房都有自己的私产。不过是畏惧‘父母在,无私财,的规定,转记在自家娘子名下罢了。

早在当日几方人马争夺辰光院的时候,萧南就察觉到了,崔家的小辈们开始有了私心,尤其是庶子们,他们并不关心家族如何,只在乎自己能分得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强行把大家聚拢在一起,也只是貌合心离。

还不如趁着摩擦没有升级为矛盾冲突,众兄弟彼此感情还好,早早的分家。

尤其崔家还有外面打进来的‘奸细,—崔清一家。

那日老夫人决定分宗,第一个跑去三戟崔家报信的就是崔清,这一点崔家各房的主人都知道,只瞒着合浦院一个罢了。

有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老夫人想分家的愿望就更强烈了,所以在临终前,特意叮嘱两个弟弟,待她离世后,以她的名义宣布分家

如果本家再来干涉·就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老夫人想得很开,反正她‘老,了、‘糊涂,了,临终前就这么一个要求,弟弟若是不答应·就是不孝不悌——长姐如母,她对两个弟弟可有抚育之恩呢。

外人听说了,也只会认为崔守仁兄弟尊敬长姊。即使又什么不对的地方,念在他们对姐姐的一片敬爱之情,也会通融一二。

法,还不外乎人情呢。

再说了,经过分宗一事·老夫人也探到了那边的底线,只要这边还能提供帮助,这边做什么,那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一点,老夫人也并不是直接提出分家,而是——

“什么,分家不分居?!”

王氏拜访后的第二天,崔幼伯夫妇便被唤道荣康堂商量要事·萧南听了老相公的话,心里忍不住轻呼道。

崔家其它各房的男女主人都在,大部分人听了这话·也都露出惊愕之色。

合浦院就更不用说了,姚氏险些跳起来,不等老相公说完,就急吼吼的插嘴:“不成不成,这、这不符合族规呀!”

老相公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得不说他老人家的气势够强悍,只这一眼,就骇得姚氏闭了嘴,低着头怯怯的往崔清身后缩。

崔清抿着嘴,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哈·分家不分居,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把他们一家挤兑出去。

他远比自家的婆娘聪明,当然明白所谓‘分家不分居,的道理,不过是为了说出去好听些,让不知情的外人知道了·还当崔家家主厚道,分家了,还留庶弟、庶子们住在家里。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应付族规,族规上只是说‘同饮一室,,并没有说分割家产什么的。老相公这般说,根本就是在玩文字游戏。毕竟,他只是把家产分了分,大家还都住在一处,也算得上同饮一室呀。

实际上呢,这只是老相公和相公的权益之计,在不影响名声、以及确保本家不会插手的情况下,先把家分了,日后慢慢把‘不相干,的人(比如合浦院一家)踢出去。

到那时,估计分家的风头已经过了,坊间也有了新的八卦,即便有人被赶出崔家,也不会有多少人关注。

至于本家,崔清冷冷一笑。

他算是看清楚了,那边根本就是一群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被老虔婆轻轻一吓,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线,反而被这边拿捏。

老相公又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缓声道:“对此,阿姊早就有遗命,我们这一支已经分作了三个堂口,不过那时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写分家文书。如今,阿姊去了,我也已是风烛残年,不知还有几年好活,索性趁我还没糊涂,把家分了,省得日后再起纷争。”

崔清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试图挽回,但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

其它几个崔家男丁,经过短暂的惊诧后,个个又恢复了镇定,板正的跽坐着,听候老相公吩咐。

老相公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说簿“今日,我遵从阿姊的遗命,正式将双相崔家分作三堂,荣堂、荣康堂与荣安堂。各堂现在所居的房产归各堂所有,丫鬟仆妇也归各堂所有。至于崔家的田产、房产和铺面,除了祭田和永业田,其余的全都平分为三份儿,每堂一份。”

说着,老相公对一旁的大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忙命人抬来一口黑漆箱子放在堂上。

老相公指了指那箱子,道:“我已经命人均分成了三份,具体能分到那份儿,就由各堂的家主拈阄决定。哦,对了,洛阳那边的产业也按这个章程分。”

顿了顿,老相公又道:“对此,你们可有异议?”

除了合浦院和二老夫人几人,众人都齐齐点头,“无异议,但凭老相公做主!”

话音方落,管家已经将那箱子打开,小心的取出一摞摞的文契,分成三小堆放在老相公的单榻前。

“好了,你们上前来拈阄吧。”

看来老相公是早有准备,只见他从单榻旁的小几上取了个笔筒,笔筒里放着三根削得扁扁的竹片儿,这竹片儿长短、大小都一样,唯有上面写的字不同。

老相公将笔筒放着三摞文书前,微微扬了扬下巴,“来吧。”

崔泽代表荣康堂、崔海代表荣安堂,而荣寿堂自是由崔幼伯出面,三人起身离座,来到那竹筒前。

有崔泽在,崔海和崔幼伯谁也不敢先抽,两人都恭敬的请崔泽先来。

崔泽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是崔氏新任家主,家中大部分的产业都归他。再加上他已做到了相公,对这些钱财之物并不怎么看重。

他随手抽了根竹片儿,草草看了一眼便丢给管家。

管家双手接过,朗声喊了一句:“丙号册子!”

说着,管家将最西侧的那堆儿文契推到崔泽面前。

崔泽点点头,命人将那些文契收了,并没有伸手去拿文契最上方的明细。

第二个是崔海,原本他想先看看明细册子,好歹也要先搞清楚自己分到的是什么呀。

但有崔泽在前做了表率,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市侩,也故作随意的抽了一根丢给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