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妈妈又传话,将荣安堂的崔海唤了进去。

见完了家里的主要男丁·老夫人又命裘妈妈把大夫人等几个夫人叫了进去。

这次用的时间比较短,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几位夫人就神色莫名的走了出来,尤其是大夫人·脸色不怎么好看,目光不经意扫过崔幼伯夫妇的时候,更是闪动着复杂的光。

最后,终于轮到了崔幼伯两口子。

听到裘妈妈的话,崔幼伯和萧南忙起身,不顾有些酸麻的双脚,快步走进房间。

房间里·老夫人躺在壶门大炕上,崔守仁、崔守义兄弟两个分左右坐在炕前。

老夫人见崔幼伯两口子进来了,费力的抬起手,“大郎,乔木,快过来!”

“阿婆——”

“阿婆——”

崔幼伯和萧南同时唤了声老夫人,然后双双扑到炕前,崔幼伯抓住老夫人无力的手·萧南看了眼老夫人过度红润的脸颊,一时忍不住,拿着帕子掩面低泣——老夫人果然是回光返照!

老夫人听到萧南的哭声·浅浅一笑,道:“阿婆没事,乔木、大郎,你们都不要太过伤悲。”

饶是崔幼伯再迟钝,他也发觉了不对劲,满眼担心的看着老夫人:“阿婆、阿婆,您——”

老夫人摇摇头,道:“时间不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交代。”

说到这里,老夫人气息似有些紊乱·她忙深吸一口气,道:“长生快要周岁了,还没有起名字,我想了想,他是朔日出生的,不如取名令朔?!”

崔幼伯与萧南对视一眼·旋即齐齐点头,由崔幼伯开口道:“恩恩,令朔极好,就听阿婆的,以后咱们长生就叫崔令朔。”

老夫人继续道:“大郎,你已经入仕,以后要更加努力、勤勉才是,不要被那些歪门邪道迷惑了去,有什么大事,只管去找老相公、相公相商。

另外,乔木是你的妻子。妻者,齐也,她与你是一体的,你应当尊重她,而不是隐瞒、算计···…乔木的品性如何,你心里也清楚,以后切莫辜负了她······

记住,家和万事兴,夫妻和睦,子孙繁茂,才是家族兴旺之象。”

崔幼伯连连点头:“恩恩,儿明白,阿婆放心,儿定会将咱们荣寿堂经营得繁茂昌盛。”

老夫人没有表态,扭头叫过萧南,“乔木,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对大郎,对这个家,你也付出良多,是我这个老婆子亏欠了你。

今儿,我当着你二叔祖、三叔祖的面儿,郑重的许诺,日后,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是为了崔家好,崔家的其它人谁也不许为难你。

我方才也同大夫人说过了,大郎与你早就过继给了我,若我去了,你们上头再无直系长辈,任谁也不能以所谓的‘孝道,压制你们·…”

萧南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忙点头:“阿婆的意思,我、我都明白!”老人家最关心的是崔家的兴亡,她说这话不过是担心自己过世后,有人(比如大夫人)借着长辈的名头生事,万一惹恼了萧南及大公主,没有老夫人的制衡、约束,崔家极有可能陷入困境。

老夫人却摇摇头,招手示意萧南靠近些。

萧南看了崔幼伯一眼,然后贴近老夫人的嘴,听她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我在洛阳祖宅给你们留了东西,钥匙在、在裘妈妈那儿,记住,你一定要用这些东西兴盛、兴盛崔、崔家——”

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睿智的双眸中光华渐去······最后,她的手缓缓垂下…

PS:一更,虽然很不舍,某萨还是给老夫人发了盒饭。

PPS:谢谢亲们的小粉红,谢谢梅在飞~亲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OX∩一∩KO谢谢
第115章 逝(三)
“阿婆——”

萧南和崔幼伯齐齐哭喊出声,一旁守着的崔守仁两兄弟也慌忙起身,来到榻前。

见长辈来了,崔幼伯只好拉着妻子推到一侧,继续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个停止呼吸的老人。

崔守仁颤抖的拿着一束崭新的棉丝,轻轻送到老夫人鼻下,见那轻柔的棉丝丝毫不动时,这才老泪纵横的泣道:“阿、阿姊,阿姊——”

崔守义则举起老夫人穿的衣服,转身朝博陵的方向,一声声的喊着老夫人的名字,不可避免的,他的喊声中多了几分颤音。

这叫‘复,,又称为‘招魂,。

按照古礼,经过‘招魂,,依然没有动静的才算是真的亡故。

喊了好几声,崔守仁又拿着那棉丝,继续试着老夫人的鼻息,最后确定真的没有呼吸时,崔守仁这才哭出声来,“阿弟,阿、阿姊真的去了!”

崔守义抱着老夫人的衣服,转回榻前,看着长姐熟悉的面庞,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阿姊,阿姊!”

直至此时,崔幼伯夫妇才跪倒在地,放声痛哭:“阿婆,阿婆,您不要丢下大郎/乔木啊…”

正堂内跽坐的众人,听到哭声,知道老夫人已经去了,这才纷纷伏地大哭。

尤其是崔泽、崔润兄弟,更是捶地痛哭,连带着他们身边的妻子也忙加大了哭声。

四周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听到主人们的哭声,也都纷纷下跪,双手抚面跟着呜咽。

寝室门里的裘妈妈,早已哭成了泪人,比起外头那些或真或假的哀嚎,裘妈妈无声的哭泣,反而更让人心酸。

崔幼伯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该行的礼数他爬起来,接过崔守义抱着的衣服,折回炕前,萧南也跟着起身帮老夫人将那身衣服换上,崔幼伯则将一块殓巾小心的盖在老夫人的身上。

众亲眷哭过一轮后,纷纷起身,女眷们将身上的簪环首饰全都卸了下来,外头得到消息的小丫鬟也都备了素服,各自给自己的主人换

而男丁们也都纷纷行动起来,有指挥着外头的管家在堂前设置‘书铭,也就是在堂前西阶树一杆旗幡,旗幡上写着老夫人的姓氏,这是好叫外人知道去世的是哪位。

也有人指挥着下人搭建灵堂,灵堂建在正堂堂屋,木牌什么的也都一起准备妥当。

第一轮的哭丧完毕后,众家眷有次序的依礼进行下面的步骤。

首先,是给老夫人清洗身体,古代讲究轮回认为人死了也应该洁净返本,这在古代丧礼中称之为‘洗尸,。

老夫人是女子,自然由亲近的女眷进行此礼。

萧南已经换了斩衰的丧服即用最粗糙的生麻布裁制的丧服,边缝处没有任何修饰,看着有点儿破旧的感觉。头发也用生麻布梳成丧髻,不戴半件首饰,脸上的淡妆也早就被泪水冲掉了。

众所周知,在五服中斩衰是最重的,崔幼伯是老夫人的嗣孙,也就相当于承重孙,如今老人家亡故,他们当然要服斩衰。

二老夫人、大夫人等人也都来帮忙一起帮着萧南仔细给老夫人清理身体。

清洗完毕,萧南又将一颗足有大拇指头大小的珍珠轻轻放在老夫人的嘴里,这叫‘饭含,。

其实,如果严格按照古礼,老夫人是没有资格含珠的,‘天子饭以玉诸侯饭以珠,大夫以米,士以贝也,。

不过时下对此的要求已经不那么严格,老夫人的品级也高,又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灾、不是客死、不是横死、更不是夭折),偶有僭越,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天色渐黑,灵堂上的蜡烛已经点燃,堂前几案上摆放着各种祭品,几后则放置了一口空的棺材。

老夫人刚刚亡故,崔家还没有给亲戚故友送信儿,是以整个荣寿堂只有崔家的人忙碌着。

第二天清晨,老夫人小殓,崔家特意寻来的执事人也赶了来。

萧南在众女眷的帮忙下,给老夫人换了寿衣,彼时的寿衣都是夹衣或者棉衣,包括用来包裹尸体的衾,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尺码也放宽了许多,萧南给老夫人穿寿衣也不是很困难。

换完寿衣,萧南与众女眷退至床前,一起掩面大哭,至此,小殓算是完成了。

小殓之后便是大殓。

老夫人生前留了话,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丧事从简。

崔守仁严格遵守长姐的遗命,并没有按照古礼三日或五日小殓,然后再停几日大殓,而是小殓完了,次日便进行了大殓。

负责大殓的是当家主母,也就是萧南。她在执事人的帮助下,抬着被衾包裹好的尸身来到灵堂,将它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

崔幼伯则将一些老夫人生平最喜欢的小玩意儿放在棺材里。

大殓完成,众亲眷围着棺材又是一阵大哭。

说实话,接连哭了三天大家都哭不出眼泪了。

人的体能有限,就算是萧南再真心哀伤,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可没眼泪的时候就是流不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学着大家的样儿,在帕子上洒了姜汁,用外力强迫自己‘哭,。

大殓后,便是‘既殡,,既殓而未葬。

此时,接到讣告的亲戚故友开始纷纷前来吊丧,崔幼伯夫妇作为嗣孙嗣媳,则身披破麻衣在堂前哭丧。

跪坐在草席上,萧南已经哭得没有知觉了,只木木的听着执事人的号令,行礼…举哀…举哀…行礼…···

现在可是深秋初冬呀,灵堂的门大开,身上除了里衣就一件又硬又破的生麻丧服,再跪在冷冰冰的草席上,萧南只觉得她的身子都要冻僵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一双儿女还太小,只早晚被乳母抱着来灵堂哭一场就成,不必跟着她与崔幼伯这般受苦。

但,再苦她也必须撑着。

为何古代有七出三不去?为何三不去里有‘与更三年丧,一条?

还不是为了一个‘孝,字?!

如今萧南已经成功成了大家交口称赞的‘贤妇,·那么接下来,她也必须是大家认可的‘孝妇,。

或许现代的人无法体会古代人为何那么看重名声,但作为在大唐生活了两辈子的穿越女,萧南却很清楚名声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要知道·现代可没有不孝父母就免官一说,但在古代,只要落实了不孝的罪名,他这辈子就甭想做官了。

名声对于女子更重要,它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子女。

在宗法上,老夫人是萧南夫妇唯一的嫡系长辈,如今她亡故了·他们夫妻必须哀伤过度、乃至形容憔悴,至于接下来那三年的孝期,他们两口子更要严格遵从古礼守孝。

萧南想过了,待老夫人的丧礼一过,她就与崔幼伯亲自送老夫人的灵柩回洛阳。

正好,洛阳那边的崔氏墓地已经修缮完毕,他们过去了,便在崔氏墓地前建一个草庐·麻衣素食,全心守孝。

心里想着事儿,萧南就不觉得守灵难熬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宾客已经散去,崔守仁请来的那些和尚道士也都歇息去了。

秦妈妈一脸心疼的搀扶起萧南,嘴里更是不住的唠叨:“···…老夫人去了,我知道郡主难过,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呀。郡主莫忘了,小娘子和小郎君还指望着您呢!”

萧南跪得太久了,双腿又是冻又是跪的,这会儿根本就站不起来,她倚在秦妈妈的怀里·嘶哑着嗓子道:“我没事,阿沅和长生可还好,没有被惊到吧?”

秦妈妈见萧南站立的姿势很古怪,心知她这是腿麻了,半抱半拉的将萧南挪到灵堂西侧的耳房,然后扶她坐在南窗临窗大炕上·自己弯腰用力揉着萧南的膝盖和小腿。

一边揉着,秦妈妈一边说:“小娘子和小郎君都好,多亏了四娘,自老夫人仙去后,四娘便主动过来帮忙,若不是有她坐镇,内院哪能这么顺当?”

荣寿堂大丧,崔幼伯两口子都在灵堂忙着,后院也就没人打理,虽有铁娘子和玉竹,但她们毕竟是婢子,有些事儿她们还真不好处理——比如接待前来吊丧的贵妇们。

四娘是未嫁女,幸好已经订了亲,如今过来帮堂嫂主持中馈,那些来吊丧的女眷见了崔蘅,都忍不住交口称赞。

还有些与韦家交好的贵妇,都在心里默默感叹:韦贵妃可真是寻了个好儿媳妇呀,又能干又聪慧,迎来送往的一点儿都不失礼,更看不出丝毫的胆怯。

秦妈妈按摩了一会儿,萧南觉得双腿总算有了知觉,她长舒一口气,道:“嗯,这次又麻烦四妹妹了,待她大婚的时候,我定多送她一份大礼。对了,郎君呢,他可还好?”

方才来客一散,崔幼伯便被人叫走了,当时萧南想着事儿,并没有留意。

还不等秦妈妈开口,耳房的门便推开了,崔幼伯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秦妈妈忙跟他行礼。

崔幼伯摆摆手,“无须多礼,你先下去吧,我有话与娘子说。”

秦妈妈看了萧南一眼,见她轻轻颔首,这才又福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萧南忙招呼崔幼伯也来坐下,顺便问了一句:“郎君,发生了何事?”

忙碌了这几天,崔幼伯也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脱了形,白净的下巴上还冒出了一片青色。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长叹一声,不答反问:“娘子,你可知为何阿婆会这么早离去?”

PS:额,文中的丧礼,某萨是参照古代丧礼写得,如有什么不对,还请亲们见谅,^ns嘻嘻…
第116章 丁忧
哭嚎了好几天,崔幼伯的嗓子也哑了,他用嘶哑的声音将自从老相公那儿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南。

萧南听了,忍不住讶然,脱口道:“什么?我送去的果蔬,阿婆一点儿都没用?”

难怪呀,萧南初闻老夫人不好的消息时,就觉得不对劲,若不是她掌管着内院,她都要想到‘宅斗,上去了。

这会儿终于知道了答案,原来自己混入果蔬里的桃源灵果,老夫人一口都没吃。

接着,问题又来了,萧南不解的问道:“阿婆为何不用?”

还有,老夫人没用那些果蔬可现在那些东西在哪儿?

反正肯定不在荣寿堂,萧南掌管着家里的厨房,她虽没有亲力亲为,可自己的心腹在那儿,厨房里有什么异动,她立刻就能知道。

崔幼伯神色复杂,喃喃的说:“阿婆,阿婆将厨房送来的吃食全都送到了荣康居!”

荣康居?老相公的居所?

这、这······难道老夫人将灵果全都让给了老相公。

可这到底为了什么?

萧南一时想不明白,她只知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不用说人了,那些灵果虽不能使老夫人长命百岁,但也能延长一两年的寿命。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呀,老夫人为何将那一两年的寿命拱手让给弟弟?

要知道,老夫人并不是不知道‘宫中御赐果蔬,的神奇,今年春天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出现了糊涂的征兆,幸而吃了一个月小南山的果蔬,这才又恢复了健康。

这种变化,外人都能看到,更不用说病人自己了。

明知道这果子是延长寿命的宝贝,老夫人却推了出去·这到底为了什么呢?

崔幼伯听到萧南的问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两个字:“丁忧!”

丁忧?

萧南的双眼变成了蚊香眼,这、这叫什么回答。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去了,崔幼伯以及崔家的诸多男丁要丁忧,只是崔幼伯丁忧的时间最长,其它人,按照跟老夫人的关系远近,丁忧的时间从九个月到五个月不止。

等等…难道?

萧南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想明白了老夫人此举的原因。

没错·不管老夫人今年走,还是明年走,崔家子弟都要丁忧。

但今年却是个不寻常的年份——圣人亲征辽东,太子监国,崔泽身为相公,如果此时提出为姑母守孝,请求丁忧九个月,太子定不会轻易准许。

崔泽虽不是首相·但也是颇为能干的权臣,有他辅佐,太子监国也会轻松些·就是皇后那儿,也会建议圣人对崔泽夺情起复。

而若是明年,辽东的战事结束了,崔泽作为相公,理当给朝臣做出表率,更要按规矩给姑母守孝、丁忧。

九个月,时间或许不长,但一旦离开了相公的位子,崔家第三代的子侄却没有能顶的起来的人,崔家势必要离开权利中心一段时间。而且·崔泽也不能保证,他丁忧结束后,那个相公的名额会不会给他留着。

另外,老相公也年岁渐高,又受了长姐亡故的打击,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如果老相公也不幸去世了·那崔泽又要守三年的孝,崔彦伯等第三代则要守一年的孝,崔家男丁几乎全都要离开官场······这样,对崔家才是致命的打击呢。

老夫人向来以家族的兴旺为己任,她岂能放任这种情况的出现。

所以,老夫人觉得她必须今年死,而自己的弟弟则必须撑到崔彦伯顺利进入中书。

至于崔幼伯,老夫人也想过了,他现在年纪小,且刚入仕途,丁忧三年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反而可以在此期间,好好在老家多读读书,修身养性,磨砺磨砺性子。

相通了这一节,萧南对老夫人只有‘敬佩,两字了,她轻声道:“阿婆、阿婆真是用心良苦呀!”

崔幼伯也艰难的点头,哽咽道:“嗯,就是、就是苦了阿婆了,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崔家,临了却还要为了家族而、而——”

崔幼伯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心里充满对老夫人的敬佩与愧疚。

早在听老相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暗自决定,这辈子他都是老夫人的孙子,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孝顺老夫人,但老夫人身故后的事儿,以及她老人家的祭祀,他与他的子孙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定不会让老夫人死后荒凉。

其实,这也是老相公将此事告诉崔幼伯的原因,当时老相公说完后还加了一句,原话是:“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记着,你阿婆为了崔家都做了什么。

而你,也应该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使命。记着,你既已过继给了你阿婆,你就是她的亲孙子,将来也要承继她的遗志,努力兴盛我崔氏!”

萧南见崔幼伯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悲伤,她柔声安慰道:“郎君,阿婆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繁荣崔氏。如今她老人家去了,荣寿堂只剩下咱们,咱们定要好好努力,决不能辜负了阿婆对咱们的期望。”

崔幼伯听萧南说得言真意切,也不由得点点头,道:“嗯。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阿婆的后事·…我已经报了丁忧,待丧礼过了,咱们就亲自扶阿婆的灵柩返乡吧。”

萧南道:“好,丧事从简已经对不起阿婆了,咱们作为她唯一的子嗣,更要诚心实意的为她老人家守孝。”

崔幼伯见妻子这般通情达理,更觉欣慰,也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多谢娘子体谅!”

萧南却不满的说:“阿婆也是我的长辈,郎君这般说,就是不把我当自家人了。”

崔幼伯自觉失言,忙道歉:“为夫失言了,娘子勿怪!”

夫妻两个都哑着嗓子,顶着满脸的憔悴,细细的商谈着接下来的事儿。

另一边,崔泽的丁忧请求果然被打了回来,十几天后,还在辽东的圣人直接给崔泽下了夺情的旨意,命他继续辅佐太子监国。

崔润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卸了京兆的职务,回家为姑母丁忧。

其它入仕的男丁,也都按照礼法,卸职的卸职,丁忧的丁忧。

这样一来,大家都空闲了下来,主动跑到荣寿堂帮崔幼伯打点丧礼诸事。

饶是丧事从简,崔守仁还是不忍心过分委屈了姐姐,所以还是足足停了七七四十九天,崔家才开始‘引发,,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出殡。

不过,因为崔家的祖坟并不在京城,所以老夫人的灵柩出了崔家,在京城绕行一圈便被送到崔家的家庙,然后再由崔幼伯夫妇扶灵回乡下葬。

出殡前一天,崔家的下人便将树在堂前西阶的‘书铭,取下来,然后覆盖在老夫人的灵牌上,最后将灵牌与书铭都放在灵车上。

出殡这日,崔幼伯一身生麻丧服,手里抱着同样服丧服的长生,身侧跟着个小厮,小厮怀里则抱着病歪歪、一脸惊恐的崔令平。

正前方,有一名方相士开路,只见他穿着精致华丽的道袍,手里举着法器,一边吟唱着普通人听不懂的经文,一边似舞蹈的摆动身体,缓步前行着。

方相士两旁还有乐队,奏着庄重、哀挽的丧曲。

在方相士的后面,则是几十个崔家的小厮,他们举着丧礼专用的旗幡,抬着纸扎的各种明器。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在灵堂诵经的和尚、道士,此时,他们手里端着各自的木鱼或者摇铃,低声唱诵着经文。

四周还有不少崔家的小厮,一边走着,一边洒纸钱。

中间则是灵车,以及送葬的亲属。

崔幼伯抱着儿子,一边走一边痛哭。

小长生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小家伙胆子大,看到这白花花的一片,并没有被吓到,反而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四处的瞧着。

崔令平就没有弟弟这么强壮了,他前些日子刚被吓得病倒,如今病刚好,又被个陌生的小厮抱着参加葬礼。

他原本就消瘦的脸,显得更加憔悴,两只眼睛也充满了不安和畏惧,眼角还挂着两泡眼泪,小猫崽一样呜呜的哭着。

在一片哀乐与哭声中,老夫人的灵车缓缓驶出崔曲,绕行至朱雀大街后,便出了京城,然后停放至崔家的家庙中。

次日,依礼丧家还要进行‘虞祭,。

原本虞祭是要下葬后进行的,但彼时,许多人亡故的时候并不在故里,并不能直接下葬,事易时移,便将这个步骤提前了。

所谓虞祭,就是指下葬后,丧主用灵车载灵牌回家,升堂而哭,这叫做‘反哭,,反哭后进行三次祭祀,这就是虞祭,古礼也称之为‘三虞哭,。

不管什么祭,反正哭就对了。

此时,萧南彻底没有感觉了,只能麻木的跟着执事人的指令,要哭就拿蘸满姜汁的帕子掩面,要跪就利索的伏地。

经过这一遭,估计能瘦个一两圈呢,没准儿还能把因生产而有些丰腴的身体变回未嫁时的样子呢。

哭得有些麻木的萧南,苦中作乐的想着。

其实她不知道,若不是老夫人有遗命,要求丧事从简,而要是遵从古礼,她须得哭足百日呢。

时至今日才不过两个月,眼下丧礼结束了,待过了‘斋七,,他们便能启程返乡,这期间可是省了不少泪水。

PS:一更,继续求小粉红,求订阅,求推荐!
第117章 意外
老夫人的丧礼结束了,京中许多百姓都围观了崔家盛大的出殡—老夫人所说的从简,也是相对而言,比起贵族,她的丧礼自是简单了不少;但比起普通百姓,甚至是一般小吏,还是盛大豪奢的。

亲眼围观了这样一场丧礼,也使得许多百姓开始八卦起崔家乃至整个贵族圈来。而坊间流传最快的就是这些八卦,这让许多没看到丧礼的人也知道了崔氏老夫人过世的消息。

其中,也包括长寿坊的管事,以及别业内伺候的奴婢。

丧礼结束的第二天,阿槿一早就起来了,命小丫鬟给她打水洗漱,她则坐在书案前给娘家写信。

自从被崔幼伯打发到长寿坊,阿槿就一直蔫蔫儿的,因为她怎么都不肯相信,她的郎君,竟会亲自处罚她。

偏送她来长寿坊的人中,有崔幼伯身边的随侍阿大,阿槿知道,这个外表粗鄙的男人是自家郎君的心腹,他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也就代表了郎君。

看来,真是郎君做主要将她放逐到长寿坊的!

这个想法总在阿槿的脑中翻涌,也让她忽然觉得好累,也对自己过去的诸多努力产生了质疑——郎君是最心软的人,也是最念旧的人,当日她险些害了萧南,郎君都没有怎么责怪她,这次,怎么就?

过去她为郎君做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

自己弄到现在妾不妾、侍婢不侍婢的,到底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