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洪元娘临死都不忘这件事,为了提醒他,还特意用手指向洪幼娘,谢嘉树就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
“元娘,元娘,你、你别丢下娘啊,你爹就要来了,你怎么不等他一等,”
段氏终于回过神儿来,她将怀中的小婴儿交给奶娘,扑到洪氏身边,放声大哭。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一般,就在她撕心裂肺哭喊的当儿,门口小丫鬟回禀,“老爷,亲家老太爷来了!”
洪问天站在院中,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哭声,温热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元娘,他的小元娘,就这么去了?!
“姐姐…”洪幼娘听见洪问天来了,知道机会来了,她要尽快敲定那件事,否则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只见她踉跄着扑到chuang前,拉着洪元娘僵直的那根手指,哀哀哭道:“呜呜,姐姐,您是不是还有话交代幼娘呀,幼娘来了,您、您睁开眼睛看看幼娘呀!”
洪幼娘哭得非常哀痛,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的眼中也满是心疼与哀伤。
单瞧她的神情,绝对猜不出她与洪元娘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年,反而会觉得她们定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
谢嘉树原本也哭着,忽听到岳父来了,他忙起身,擦了擦眼泪,吩咐婆子道:“快给太太收拾一下,另外看好二少爷。”
说着,谢嘉树快步走到外面,双手抱拳深深一偮,带着哭腔道:“岳父,元娘、元娘她去了!”
噔噔噔,洪问天听到了准信儿,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颓然倚在院门口的门框上,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良久,才涩涩的问道:“去了?我的元娘真的去了?”
谢嘉树两眼含泪,缓缓点头,“岳父,还请您节哀!”明明自己死了妻子,却还要安慰别人,唉,谢嘉树的心一片凄苦。
洪问天用力闭了闭眼睛,似是想要将眼眶中的眼泪全都挤出去,但不知为何,眼泪却越挤越多,“她临走前都说了什么?嗯?可有话留给我这个老不死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哀痛的事儿莫过于此,洪问天无法将自己的寿数让给女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满足女儿的遗愿。
“…”谢嘉树的双唇噏动了下,犹豫再三,他还是如实回道:“元娘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指了指她的妹子。”
两人说话的当儿,洪幼娘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哭声充满悲恸,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酸。
洪问天长长吐了口气,洪元娘的心思他也明白,段氏曾在他耳边嘀咕了好几遍,如今听说女儿最后时刻还不忘这件事,他不由得叹道:“罢了,罢了…贤婿,这事既然是元娘的意思,咱们就——”
谢嘉树明白了洪问天的态度,他无法再推拒,轻轻点头,“岳父,小婿明白!”
产室里,谢向晚已经忘了哭喊,她只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脸上的泪水恣意流淌,不过,她脑中那个成熟的声音,却在暗暗提醒着:阿娘最后那一指绝对有问题,因为阿娘的表情不像是托孤,反而充满怨恨,那眼神仿佛要将洪幼娘凌迟一般。
第024章 初次较量
“你说什么?洪氏死了?”
西苑正房,袁氏正悠闲的捧着本书倚在贵妃榻上打发时间,听到小丫鬟的回禀后,立时猛地坐起来,随手丢掉手里的书,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还不等小丫鬟回禀,袁氏又自言自语的低喃:“唔,应该是意外早产了吧?可不对呀,这两日又没有什么事儿,东苑又被她治理得铁桶一般,外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去,她怎么会‘意外’?”
虽然袁氏很想亲手给洪氏母女制造几个‘意外’,但很遗憾,饶是她自持手段高明,也只拉拢了洪氏院内几个不入等的粗使丫鬟,洪氏的心腹婆子、贴身女婢,她根本就收买不过来。
没有钉子,袁氏就是想找洪氏的麻烦都很难。
可现在,袁氏还没动手呢,洪氏竟然‘早产’了,且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这让袁氏很是纳闷。
“太太,您说会不会是那件宝贝起了作用?”袁氏的心腹婆子凑到她近前,低声提醒着:“若不然,那边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这件事可是她男人李宝德干的,只有那宝物发挥了效用,太太才会给他们两口子记功呀。
袁氏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不是,昨天傍晚的时候,那边的钉子来回禀过,说是早晨的时候东苑确实请了太医,谢向晚也确实有些不好,但中午的时候就没事儿了。那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东苑一家子正和和美美的吃饭闲聊呢!”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袁氏的语气有些酸。
那婆子、也就是李宝德家的媳妇子忙笑着劝道:“哎哟,我的好太太,那边再‘和美’也是过去的事儿啦,如今洪氏一死,东苑没了主子,大少爷又小,大小姐更小,那边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而且呀——”
说到这里,李宝德家的故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袁氏的脸色。
袁氏知道她的小心思,故意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怎地?在我跟前你还想卖关子?”
“哎呀,瞧太太说的,奴婢这点儿小心思哪敢在您面前显摆呀,”李宝德家的故意做出一副被看破心思而尴尬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奴婢这不是怕说出来让太太不高兴嘛。”
袁氏挑了挑眉,“哦?什么话能让我不高兴?你倒说说看。”
李宝德家的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太太,您还记得半个月前老爷无意间说的那件事吗?就是、就是倘若那边太太去了,就将东西两苑合并的事儿。如今洪氏走了,您是不是探探老爷的口风?还有那个可怜的二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您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该去瞧一瞧呀。”
东西两苑合并,从表面上是袁氏吃了亏,因为她原不是继室,一旦两边合成一家,那么袁氏不是继室也是继室了。没办法呀,谁让她比洪氏进门晚呢。所以李宝德家的才会说‘怕太太不高兴’。
但若细细一想,却不难发现,两苑合并对袁氏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你想呀,现在谢家一分为二,就算以后争得了‘义商’的御赐牌匾和嫡支之名,但能得到的家产却只有一半。而若是两苑并作一家,袁氏却有机会拿到谢家所有的家产。
让一个、哦不,现在是两个少爷‘意外’早逝的法子,袁氏能想出一百零一种,且个个都是那种查不到自己身上的好办法。
退一万步讲,就算袁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她完全可以把某个侍妾的儿子抱来养,或者更狠毒些,直接把洪氏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儿子抱到自己身边。这养孩子就是这样,谁养大的就跟谁亲。
等这位二少爷长大了,袁氏撺掇他跟大少爷争,这两位可都是洪氏所出的儿子,哪怕斗得你死我活,谢嘉树也好、洪家也罢都不会怪罪袁氏头上。袁氏呢,只要在适当机会帮二少爷干掉大少爷,那么整个谢家还不照样落到她的手上?!
而这种事呢,需要早下手。
听了这话,袁氏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姐姐去了,她那边的事儿论理我不该插手,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且死者为大,我和姐姐就算平日有些误会,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恩怨也该放下了。走,咱们去东苑!”
说罢,袁氏直接站起来,示意丫鬟给她换上素服、拆去簪环首饰。
本来按照谢嘉树当初的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两边的太太不得去对方的地盘乱逛。但今日不同呀,洪氏死了,这绝对符合‘特殊原因’的规定,袁氏去了也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顶多是洪氏的心腹和父母会有些冷言冷语,不过袁氏才不会在乎。而且她已经想好的借口,“姐姐仙去,夫君和亲家哀伤过度,难免有所疏漏,妾身虽鲁钝,却也能帮着做些琐事…”
袁氏反复思量过了,洪氏刚刚咽气,且还是因为难产而死,东苑上下定会乱作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谢嘉树、洪氏夫妇,还是东苑上下的仆役,都无法冷静的处理事务。尤其是那个刚生下来的二少爷,洪氏虽然提前准备了奶娘,但主人倘或疏忽了,那奶娘估计也无法妥善的照看二少爷。
袁氏就要趁这个时机,争取将二少爷抱到手,一旦让她抱上了孩子,以后的事儿就都好说了。
与袁氏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洪幼娘,她扑在谢元娘跟前哭喊了小半天,直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时仆妇们已经按照谢嘉树的吩咐,纷纷动了起来,有人把洪幼娘扶起来送到一旁,有人给洪元娘清洗、换衣,有人劝慰段氏…虽还有些慌乱,但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
洪幼娘被小丫鬟搀扶到一边,她抽搭着鼻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对了,小少爷呢?我记得姐姐提前备好了奶娘,奶娘呢?”
小丫鬟到底年纪小,见识也浅,见洪幼娘哭得这般伤心,误以为她是真心为自家太太难过,直把她当做好人,这会儿听到‘好人’问话,忙恭敬的回道:“回亲家二小姐的话,洪兴家的已经安排奶娘抱着小少爷去东厢安置了。”
洪兴家的是洪氏的陪房,亦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那就好,我就知道姐姐向来想得周到,只可惜,”洪幼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拿帕子捂着脸,眼睛在姜汁的刺激下再次哗哗流出眼泪,“呜呜,正所谓慧极必伤,姐姐就是太能干了,连老天都嫉妒了,这才、这才…呜呜…”
“亲家二小姐别难过了,太太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您如此啊,”小丫鬟愈发觉得洪幼娘跟自家太太姐妹情深,忍不住安慰道。
洪元娘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她,但绝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憎恨吧,洪幼娘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在心里得意的想着。
三两句话将小丫鬟打发掉,洪幼娘用袖子抹去泪水,直接朝东厢房杀去。
进了厢房,洪幼娘四下里寻找,却没有看到奶娘和那婴儿,不禁纳闷,叫来这里伺候的小丫鬟,急切的问道:“奶娘和二少爷呢?!”
小丫鬟行了一礼,“回亲家二小姐的话,老祖宗听说了太太的事,特意派了史妈妈过来,史妈妈见老爷太忙顾不上二少爷,便让奶娘抱着二少爷去老祖宗那儿了。”
什么?竟然被老祖宗抱走了?!
洪幼娘有些傻眼,心说话:不是说自从洪氏承继谢利这一支后,谢家老祖宗便有些不待见洪氏嘛,怎么这会儿竟会出手帮忙?
洪幼娘没有想到的是,谢家老祖宗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洪氏难产而死、并带走奶娘和小婴儿,完全是谢向晚的手笔,这个刚刚过了三岁生辰的小女娃儿,经历了母丧的巨大打击后,竟飞快的成长起来,并与袁氏、洪幼娘进行了初次较量…
第025章 兄妹合作
事情是这样滴——
洪氏死了,带着对父母、对夫君、对儿女的无限眷恋和不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段氏伤心欲绝,伏在chuang前哭得几欲昏死过去。
谢嘉树也伤心不已,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娘子去了,他不管心里再怎么难过,也要强打精神去为娘子操办后事。
谢嘉树一连串的发出了诸多命令,东苑上下的仆役和谢嘉树的心腹小厮全都动了起来,大家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见主人镇定如斯,他们也都静下心来,开始有序的执行主人的命令。
清理产室、布置灵堂、收拾棺材、报丧、延请僧道…等等一切事物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产室里,洪氏的几个心腹婆子好容易将段氏劝开,而后便开始给她清理身体、换上寿衣。
这时,下人们才开始想起谢向荣和谢向晚两个小主人。
谢向荣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虽读了两年书,且在洪氏的悉心教导下,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稳重。但再成熟他也只是个孩子呀,如今最亲、最敬的母亲去了,他仿若失了魂一般,只知道傻傻的站着哭泣。
谢向荣的奶娘姓谷,年初谢向荣因为要读书搬到了外院,原本洪氏想把谷氏打发掉,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让儿子更亲近奶娘,而不是她这个生母。可一想到谢向荣才七岁,搬到外院后,有许多事她都插不上手,更谈不上照顾。
为了不让儿子吃苦受累,洪氏犹豫再三,还是把谷氏留在了谢向荣身边。不过为了减轻谷氏对谢向荣的影响力,洪氏又把自己的心腹婆子常妈妈派到了谢向荣的院子里,让她与谷氏一起照料谢向荣的生活起居。
另外,洪氏又把谷氏所出的大女儿调到自己的院子里做了个三等丫鬟,谷氏是个聪明人,洪氏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谷氏跟着谢向荣去了外院后,便开始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一些事务分给常妈妈,渐渐减少在谢向荣面前出现的次数。一个月下来,谢向荣愈发信任常妈妈,外院也不再是谷氏一个人说了算。
对此,洪氏很满意,找借口分别赏了谷氏和她女儿几次,用实际行动明白的告诉谷氏:听太太的话,按太太的吩咐做事,太太绝不会亏待了你!
见此情况,谷氏行事愈发谨慎,哪怕她心里无比关心自己奶大的谢向荣,她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只默默的守着一边。
但此刻,看到谢向荣伤心地近乎痴傻的模样,谷氏一时没有忍住,上前抱住谢向荣僵直的小身子,柔声劝慰:“大少爷,太太去了,我知道您伤心,可您不要忘了,太太平日最疼您了,断不会愿意看到您如此模样…大少爷,您好歹哭出来呀,哭出声来,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谷氏的声音温柔又充满关切,谢向荣呆滞的眼睛渐渐有了生气,他‘嗷’的一声,凄厉的哭喊着:“娘…,娘,您不要荣儿了吗,呜呜,娘,您不要丢下荣儿呀…”
听着谢向荣的哭声,谷氏心疼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就像她说的,只有哭出来了,大少爷才不会被这巨变惊得失了魂。她蹲下/身子,轻轻拍着谢向荣的背脊,低声安慰着。
哭了好久,将心中的悲恸、惶然等负面情绪全都哭了出来,谢向荣渐渐安静下来,理智战胜情感,他开始冷静的思考,猛地想起一事,他从谷氏怀中挣脱出来,转动小身子,四下里寻找,嘴里还嘀咕:“妹妹呢,妹妹在哪儿?”
该死的,他怎么忘了,小妹才三岁呀,母亲去了,自己都难过成这样了,妹妹还不定怎么害怕、伤心呢。他真是该死,娘整日说,他是长兄,要好好看顾自己的弟弟妹妹,结果有了大事,他竟只顾着自己伤心,却忘了三岁的妹妹和刚出生的小弟。
啪!
谢向荣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心里充满愧疚。
“哥,你怎么了?”
就在谢向荣努力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妹妹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记略带嘶哑的女童声,他忙转过头,正看见哭得双眼红肿的谢向晚乖乖的站在自己身后。
“妹妹,你、你没事儿吧,”谢向荣转身,一把抱住小妹,急声安抚道:“你放心,娘亲去了,你还有爹爹,还有我,呜呜,妹妹,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谢向荣又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谢向晚的肩背上。
谢向晚感觉到肩上的濡湿,她心里一片酸楚,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滑落,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谷氏和柳氏站在各自的主人身后,又是心疼又是关切的守着。不过,两人都没有劝阻,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再不让他们发泄出来,可能会憋出毛病呢。
兄妹二人哭了许久,谢向晚才从谢向荣的怀里挣开,踮着脚尖、伸着小胖手帮哥哥擦泪,一边擦泪,她还一边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别哭,妙善在这儿,你别哭。”
谢向荣听了这话,心中的愧疚感更浓,他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把弟妹忘了,他定要听娘的话,好好照看弟弟妹妹。
谢向晚发泄了一通,也渐渐冷静下来,她脑中的声音开始提醒:哎哎,你别哭了呀,现在办正事儿要紧呀!
“正事?什么正事?”谢向晚的另一个声音询问道。
“嘁,说你笨,你还真笨呀,”脑中那个成熟些的声音再次开启嘲讽模式,用轻蔑的语气道:“你难道忘了,阿娘还生了个小弟弟呢,现在这里都忙成一锅粥了,阿弟那儿即便有人照看,也可能被这里的气氛影响。倘或有人趁机生事,阿弟肯定要吃亏呀。”
童稚的声音有些着急,问道:“哎呀,那、那可如何是好?”娘亲拼命生下来的小弟弟,她一定要好好照看,否则如何对得起刚刚故去的娘亲呀。
“哼,”成熟的声音得意的哼了一记,而后老气横秋的教导着:“告诉你呀,这事儿也不难办,大哥和咱们都是小孩子,根本无法照看好阿弟,阿爹那儿也忙着,谢家唯一能护得阿弟周全的只有一个人——”
童稚的声音继续问着:“谁?”问完这话,她飞快的转动大脑,忽而想起一人,忙道,“难道你说的是老祖宗?”
“呵呵,”成熟的声音发出一记极为欠扁的轻笑,毫无诚意的赞道:“噫,你也不是太笨嘛。没错,赶紧让大哥去求老祖宗,老祖宗最喜欢大哥了,他的话,老祖宗一准儿答应!”
谢向晚暗暗点头,然后仰着头,用担心的口吻对谢向荣道:“对了,大哥,娘亲还生了小弟弟呢,咱们去看看小弟弟吧。”
“好!”谢向荣正有此意,他又看了眼已经收拾妥当的洪氏,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牵起妹妹的手,兄妹两个一起往东厢房走去。
路上,谢向晚按照脑中另一个声音的教导,不着痕迹的引导谢向荣去寻老祖宗帮忙。
谢向荣听了谢向晚的话,深觉有理,是呀,他虽是长兄,理应照看小弟,可他终究是个孩子,能照看好小妹一个就不易了,哪里还有精力照顾个刚出生的小娃子。
老祖宗虽然严厉,可向来宠爱他,只要他去求,老祖宗定会妥善照顾小弟。再说了,小弟也是老祖宗的重孙子,老祖宗没道理不疼爱的。
想到这里,谢向荣叮嘱谢向晚先在这里守着小弟,他则一溜小跑赶往延寿堂报信兼求助。没过多久,老祖宗便派了个得力的婆子跟谢向荣过来,连奶娘带二少爷一起打包去了延寿堂,让满心算计的两个女人都扑了个空…
第026章 冯老姨娘
袁氏一身素白的衣服,头上没有半件钗环首饰,脸上的脂粉也都洗净了,手里还拎着条素白没有绣花的帕子,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匆匆来到东苑。
行至东苑的院门前,还不等踏上台阶,袁氏便看到了门口的两个灯笼全都糊白了。
看来,洪氏真的死了!
自打接到消息,袁氏就有种不真切的感觉——那个跟自己斗了近两年的女人真的死了?
虽然她一直盼着、等着,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竟有些不敢确定。
袁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慢慢的上了台阶,缓步走进院内,一边走,她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触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素白,而耳边时不时的传来哭声。要知道现在还不是正是哭灵的时候,发出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声的,除了洪氏的亲人,再无旁人。
长长吐了口气,袁氏将帕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姜汁特有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紧接着双眼微红,眼中蓄满泪水。
“姐姐,姐姐您怎么就走了呢?”
袁氏哽咽着,纤瘦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脚步也忽然变得踉跄起来。
她身边的婆子乖觉,立刻上前扶住袁氏,嘴里还不住的劝着:“哎呀,我的太太,老奴知道您为了东苑太太的事儿难过,可也要注意身子呀!”
“呜呜,姐姐多好的人呀,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袁氏一边唱念俱佳的哭着,一边踉踉跄跄的往里走,来到正房,见到哭得双眼红肿的段氏,忙推开搀扶她的婆子,冲着段氏欠身道:“亲家老太太节哀呀,呜呜,姐姐去了,我们谢家上下都难过不已,妾身理解您的心情,可您就算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要保重身体呀!”
段氏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这会儿正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一双通红的双眼正无声的流着眼泪。
听到袁氏的声音,她无神的双眼才缓缓转动了一下,而后有些僵硬的说道:“哦,是西苑太太呀,您费心了。老婆子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想到女儿,段氏的心又是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袁氏拿着加了料的帕子擦眼,眼泪流的愈发凶猛,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妾身没什么,倒是亲家老太太,妾身瞧您精神有些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您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子,也要想想姐姐呀,还有向荣他们兄妹几个,哎哎,这几个可怜的孩子,乍逢大变,还不定怎么难过呢。妾身倒是想帮忙,可、可终究不如您这个嫡亲外祖母啊…”
袁氏慢慢的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忽的仿佛刚刚想起来的惊呼道:“对了,姐姐挣命生下的那位小少爷呢,怎不见他?”
段氏心下一凛,她虽伤心得有些失魂,但并不是真的傻了,当她看到袁氏的那一刻,脑中的那根弦便紧绷起来。一听她提到了刚出生的小外孙,段氏更加警觉,噙满泪水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旋即又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说道:“贵府老祖宗已经命人将二少爷接走了。”
说罢,段氏费力的站起来,故作虚弱的对袁氏道:“西苑太太说的是,老婆子我的精神确实有些疲累,请恕我失礼,我先去厢房歇息片刻。”
不等袁氏回话,段氏直接转身,一手扶着个小丫鬟,慢慢的朝东厢房而去。心里却暗暗警惕:元娘猜的没错,袁氏果然打着‘东西两苑合并,她做唯一谢太太’的如意算盘。如今更是把爪子伸向了刚出生的小少爷身上,真是该死。
看来,不管元娘最后那一指是不是表明认定了洪幼娘做继室,她都要促成此事。
段氏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正如元娘所说,宁肯把东苑交给洪家的女儿,也决不能让袁氏染指。因为洪幼娘在洪家有人质(倒霉的楚姨娘),另外不管洪幼娘出家与否,名分上,段氏都是她的母亲,且洪问天唯一的儿子是段氏所出,单看这一点,洪问天也会牢牢的站在段氏这一边。
洪幼娘是聪明人,她应该知道娘家对于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她如何敢肆意妄行,段氏就敢把她逐出洪家大门,哼,没了漕帮洪家做靠山,就是谢家也容不下她。
有了这些牵制,洪幼娘绝不敢做出有损洪元娘所出子女的事儿,非但不敢,她还要乖乖的护着这兄妹三个平安长大。
而袁氏就不一样了,人家有自己的娘家,还有个做都转运使的盛大人做亲戚,若是让她插手东苑,段氏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谢向荣兄妹几个的‘下场’。
不行,她必须赶紧跟老爷商量一下,尽快让洪幼娘进门!
想到这里,段氏的脚步加快,没用多长时间便消失在袁氏的视线中。
“什么?小少爷和奶娘被老祖宗接走了?”
袁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待她回神后,才发现段氏早就没了踪影。
咬了咬牙,袁氏有些气闷的扭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暗道:这是怎么回事?老祖宗因着冯老姨娘的关系,有点儿不待见过继到谢利名下的洪氏,连带着对谢向荣这个嫡长曾孙也有些冷淡。洪氏死了,她老人家是最不可能为她出头的人呀。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白白演了一出戏,哭也哭了、演也演了,结果却没能达成目的,袁氏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眼角的余光扫到身后的李宝德家的,那份恼怒愈盛——都是这个该死的贱婢,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好处没捞到,反倒白白被人看了笑话。
感觉到袁氏森冷的目光,李宝德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是从小服侍袁氏的,对自家小姐的品性最是清楚,袁氏最大的‘特点’便是心胸狭窄、喜欢迁怒,每每遇到什么事儿,她总会第一时间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