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就算老太医不说,洪元娘也心知肚明。
虽然她舍不得膝下的一双儿女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也舍不得渐渐上了年纪的父母,还舍不得她的夫君…但,再多的不舍,她还是逃不脱既定的命运。
不过,洪元娘并不后悔,她用她的一条命换了自己儿女的一世富贵,这笔买卖,值!
只可惜,她不能亲自抚养他们长大,为了不让孩子受继母的磋磨,洪元娘早在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便开始为孩子们筹划。
产业、忠仆什么的,她早就安排妥当了,剩下的便是东苑继任太太的人选。
首先,洪元娘绝不允许她的死对头袁氏有机会搀和东苑的事儿,更不许她插手东苑续娶的事宜。
其次,洪元娘也不想让一个出身太高、且不知道底细的人嫁过来做新太太,因为她不要她的儿女受委屈。
长子谢向荣还好些,今年已经七岁了,早在年初正月过后便搬到了外院,有谢嘉树请来的先生启蒙。
就算日后有了继母,那个女人的爪子再长,也伸不到谢向荣身上。
可女儿谢向晚、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就太让洪元娘担心了。当然,两者相较而言,她更担心肚子里这个,毕竟谢向晚是谢嘉树的嫡长女,且有‘观音童女’的美名,谢嘉树对她疼爱非常,重视程度几乎要超越谢向荣这个嫡长子了。
有谢嘉树的chong爱,新任东苑太太,估计也不敢轻慢谢向晚。
最让牵挂的还是肚子里这个不知男女的小家伙呀,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庇护,父亲还不是整个儿的(人家有一半在西苑呀),若是再有个恶毒、阴险的继母,他(or她)可怎么办?!
所以,东苑的继室必须可靠、拿捏得住,另外也要让谢嘉树和西苑袁氏无话可说。
思来想去,洪元娘便想到了娘家的庶妹。
她之所以选择洪幼娘,也是有原因的:第一,洪幼娘虽是庶女,好歹也是洪家的女儿,谢嘉树若想继续维持与漕帮的姻亲关系,那么就定会同意续娶洪家女;第二,洪幼娘还有生母在洪家做人质,只要操作妥当,她在谢家根本就翻不起大浪来;第三,洪幼娘出身比她还低,哪怕日后有了儿女,她所出的儿女,不管在哪一边论都要矮谢向荣兄妹三分。
“你这么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段氏听了女儿的话,沉吟良久,才缓声道:“不过,这一路上,据说楚氏捉着幼娘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几日,我估摸着她们也猜到了带她们来的目的——”
女儿还没死呢,那个jian婢和她生的小杂种就敢惦记她女儿的位子,段氏能心平才怪。
洪元娘却不以为意,轻轻扯了扯嘴角,道:“娘,她若能真聪明些,倒也不坏。毕竟,那边——”她伸手指了指西边,“可不是个安分的,我若是走了,续娶进来的若是个笨的,还不定被她怎么欺负呢。”
她倒不是心疼继室被袁氏欺侮,而是不想让袁氏趁机沾东苑的便宜。
说句心里话,洪元娘还希望自己的这个便宜妹妹能厉害些,若是能与袁氏斗个势均力敌、你死我活那就更好了,如此一来,她的儿女们反而能顺利成长。
一提起西苑的那个女人,段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的问道:“那个jian人还时常找你的麻烦?想方设法的算计咱们小晚儿?”
“哼,她倒是想,只是您女儿我也不是吃素的,”
洪元娘知道袁氏的心思,袁氏之所以处处针对谢向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袁氏过门没几个月便有了身孕,转过年生下一女,谢嘉树取名谢向意。
过去袁氏没有生产的时候,谢家第四代中只有谢向荣和谢向晚两个孩子,所以也就没人计较什么排行。谢向意出生后,谢嘉树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直接唤谢向意为二丫头,而下头的人‘闻弦歌知雅意’也跟着叫谢向意二小姐。
这下子可把袁氏气坏了,因为按照她的想法,她和洪氏既然各祧一房,那也就算是堂房,两人所出的儿女理应各自序齿排行。
可按照谢嘉树的意思,竟是两处合并排行,这样一来,袁氏所出的儿女皆要排在洪氏的儿女之后(没办法呀,谁让你是后来的)。
袁氏过门后,心心念念的想压洪氏一头,结果咧,虽然在承继哪一房的问题上,她P掉了洪氏。可分割院子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个暗亏。
西苑,谢嘉树竟然让她住在西侧。
自古以来都是以东为尊,让她住在西苑,岂不是无声的宣告,她在身份上还是不如洪氏?
袁氏不是没吵闹过,但这次,谢嘉树异常坚定,因为算命的说过,谢向晚出生的时候早产,魂魄不稳,而东方属木,且东苑的风水有利于谢向晚的静养,所以谢向晚不能挪窝。
谢嘉树对这个女儿绝对是真心疼爱,一听女儿搬家可能会伤及性命,他哪敢再提让洪氏母子给袁氏挪地方的话题?
为此,袁氏吵闹不休,表示如果不给她东苑,她就和离回娘家。
谢嘉树也有些恼了,在与都转运使结亲的这件事上,他自认为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接二连三的退让,可袁氏却得寸进尺,他耳边不禁响起洪氏说的那句话,‘这么强势的女子嫁入谢家,十年后,谢家是姓谢、还是姓袁,还真说不定呢。’
虽然知道洪氏这么说,有七八分是在上眼药,可谢嘉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是呀,袁氏有都转运使做靠山,以后生儿育女了,底气更足。单凭她这种随心所欲的性子,真有可能把谢家搬空呢。
而且袁氏为何会嫁入谢家,谢嘉树心知肚明,无非是都转运使看上了谢家的富贵,可又不能明抢,所以便用联姻的方式以达到敛财的目的。
谢嘉树可不想几代人拼命积攒下来的产业全都特么的归了外姓人。
所以,谢嘉树很无奈的跑到都转运使跟前诉苦,表示袁氏千金大小姐出身,他区区一盐商实在高攀不起。
新任都转运使姓盛名阳,两榜进士出身,聪明自是不必说了,且极懂得变通,否则也不会玩儿‘官商勾结’的把戏,一听谢嘉树的这番话便知道定是袁氏那儿出了问题。
随后又从夫人那儿听说了些细节,得知还真是袁氏仗着盛家拿捏谢家,顿时有些上火,心里直骂娘:什么千金大小姐,狗屁!不过是个落魄穷秀才的女儿,跟自家夫人有着转了不知多少道弯儿的远亲关系,跑到盛家打秋风的穷亲戚,才吃了几天饱饭呀,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敢摆这么大的谱儿,险些误了他的大事。
要知道,自从盛阳表示要把夫人侄女许配给谢嘉树后,人家谢嘉树很大方的送来了一万两的谢媒礼,而且还表示,待婚事成了,还有重礼答谢。
如今这银子还没捂热呢,这死丫头竟敢出幺蛾子,真是该死!
不过盛阳不是个好相与的,明明知道是袁氏有意为难,还是做出一副谢家也有错的为难模样,最后硬是又让谢嘉树掏了一万两银子,才‘苦劝’袁氏听从夫家的安排。
袁氏被盛夫人狠狠敲打了一顿,不甘不愿的搬入了西苑,可心里却恨透了洪氏、谢向晚。
再后来,袁氏生了谢向意,先是在序齿上生了一回气,接着便又气谢嘉树对谢向晚的偏爱和对谢向意的轻慢。
其实,谢嘉树对谢向意也是疼爱的,但凡事就怕对比,袁氏原就带着较劲的心思,越看越觉得谢嘉树偏心,如此一来,她愈发憎恶一切的根源——谢向晚,不惜一切办法的想要除掉她…
第011章 恶鬼上身
“哼,自己生的女儿不受女婿待见,那是她们母女没本事,不说自己好生反思,却一味迁怒旁人,真真无耻、下作!”
段氏对于谢家的这段旧事也颇为了解,一想起来就火大,骂起人来也是毫不客气。
袁氏对洪元娘母女各种羡慕嫉妒恨,除了谢嘉树整个谢家都知道,可她偏偏做出一副表面交好、暗地里下绊子的龌龊事儿,进谢家门还不足两年,没少给东苑制造麻烦。
幸亏洪元娘如她自己所言,‘不是个吃素的’,不但将那些烂招数全都挡住了,还趁机加了点儿东西,让袁氏吃了不少暗亏。
这些,段氏早在女儿的信中知道了,得知女儿、外孙女没有吃亏,她很是松了口气,但她是跑江湖的出身,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对袁氏这种只会用些下作伎俩的内宅毒妇很是瞧不起。
“听说,她眼红咱们小晚儿的好名声,为了给自己生的女儿造势,硬是捏造了个‘早慧’的名声?”
段氏撇了撇嘴,满是嘲讽的说道:“呸,她也真会想,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子,能聪明成什么样子?还神童?嘁,不过是比平常孩子嘴巧些,放在她嘴里,竟变成了天才?!我呸!”
说起来袁氏颇懂得炒作,打从谢向意开始会说话起,她便时不时的命人对外散布‘谢家二小姐早慧’、‘十月能言’、‘周岁能语’、‘行事做派颇有大家风范’之类的话。
时间久了,坊间倒也流传着谢家二小姐可能是个小神童的言论。
对此,段氏很不以为然,觉得这是袁氏为了把谢向晚比下去,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是在弄虚作假、愚弄大众。是以,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段氏每每提起还是一副极为不屑的语气。
洪元娘了解自家亲娘的脾性,见她这般,也不劝解,微微笑了笑,“向意那孩子倒也确实机灵些。”
这话听着似是在为谢向意说好话,但细细一听便会察觉,洪元娘还是没把这个孩子当回事儿。什么叫‘倒也’,很有几分勉强的意思哦,大有瞧着袁氏如此拼命的为女儿造势,她看在面子上不得不屈从的意味。仿佛是给袁氏母女颁发了个鼓励奖或是安慰奖。
段氏虽是个直性子,但脑子不笨,当下便听出了女儿的言下之意,见女儿如此灵透,她非但不喜,反而生出几分心酸——
“我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当年的洪元娘在父母的庇护下,活得那叫一个恣意洒脱,何曾似现在这般,连说句话都要在心里过好几道弯儿?
由此可见,洪元娘在谢家的日子过得真心不算美满,不到十年的功夫,便让一个直爽的漕帮大小姐变成了一个谨慎的当家主母。
洪元娘却淡然多了,伸出干枯小消瘦的手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我不委屈,我有疼爱我的爹娘,有敬爱我的夫君,还有聪明乖巧的儿女,儿虽只有短暂二十几年的寿命,却也足够了。”
不管是出嫁前的洪家,还是出嫁后的谢家,都是豪富之家,洪元娘可以很自豪的说,过去二十多年间,她享尽了豪奢已极的生活,就是许多京中的贵人,也未必过得似她这般讲究。
“胡说…元娘,我可怜的女儿,我、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你还这么年轻,家里又有这么好的太医,药材什么的更是应有尽有,你定能熬过此劫!”
段氏双手紧握女儿的手,眼里扑簌而下,她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很清楚,以女儿目前的状况,能平安产下腹中胎儿亦是万幸,极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是一尸两命。
想要母子均安,绝对需要奇迹,哦不,是神迹呀!
洪元娘见到母亲如此哀伤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只是这些日子里,她的眼泪早就枯干了,除了满心酸涩,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扯了扯嘴角,洪元娘道:“娘,您不要这般悲伤,儿、儿真的没有委屈,这辈子能做您和爹爹的女儿,是女儿最大的幸福。下辈子,女儿还要做您的女儿,好吗?”
这话说得…段氏的眼泪更加汹涌,几乎要痛哭失声了。可又不忍女儿失望,她还是艰难的点点头,“…好!”
段氏拉着洪元娘的手狠狠哭了一场,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止住泪水,带着重重的鼻音,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元娘,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娘都会全力支持你。你爹那儿,有我呢!”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洪元娘唇边的笑纹加深,眼中噙满感激,“谢谢娘亲!”
…
谢嘉树虽是盐商,可分外讲究规矩、礼节,对于访客皆是以礼相待,更不用说自家岳父岳母了。
可以说,谢嘉树对洪氏夫妇恭敬异常,把该做的、能做的礼数全都尽到了,做足了孝顺女婿的样子。
这让原本对他很不满意的洪问天好歹缓和了脸色,就是段氏对他也多了几丝笑意。
而楚姨娘母女则继续像透明人一样,除了初到那日与谢嘉树见了礼,之后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
尤其是洪幼娘,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谢嘉树有什么意思,也没有故作亲热的往洪元娘跟前凑,只每日里躲在洪元娘给她安排的小院里,要么做些针线活,要么翻看随身带的几本杂书,很是安静。
对此,洪元娘没有说什么,让在客舍伺候的小丫鬟继续盯着洪幼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九日。
这天一大早,谢向晚在奶娘柳妈妈和两个管事妈妈的服侍下,穿着簇新的大红遍地金五彩妆花通袖小袄,下配一条碧色暗纹云锦小裤子,脚上穿着大红绣金线的精致小棉鞋,脖子上、腕子上则挂着沉甸甸、明晃晃的赤金小首饰。
小家伙从头到脚皆是喜庆福气的可爱模样,看得病榻上的洪元娘既是欢喜又是心酸。
小家伙先给父母请了安,然后由父亲亲自带领去山光寺拈香祈福,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说辞,实际上是请寺里的得道高僧慧远大师给她批命、赐字。
谢向晚与观音菩萨同日而诞,又生于扬州首富之家,这八字自是极好的。不过,慧远大师细细的给小向晚相过面后,表情却有些古怪,只隐晦的表示,谢向晚是早产儿,魂魄不稳,五岁前切莫去灵堂、坟地等阴气太重的地方。
最后,慧远大师亲自给谢向晚取了个极有寓意的小字——妙善。
“大善,此名大善呀!”
谢嘉树很满意,妙善这名字听着像是尼姑的法号,其实不然,相传观音菩萨得道前的俗名就叫妙善,慧远大师给谢向晚取了这么个小名儿,其意不言而喻呀。
高僧赐名原就是件极有面子的事儿,如今又取了个如此有来历的名字,谢嘉树非常高兴,大方的留下一万两银子的香火钱,再三谢了慧远大师,这才领着女儿告辞离去。
望着父女两个欢乐的背影,慧远大师眉头紧锁,心里忍不住嘀咕: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方才他给小丫头相面的时候,忽然发觉她眉心的胭脂痣忽然暗了许多,似是有什么不妥的事情。
但想到今日是人家小姑娘的生辰,他不好说些丧气话,这才含糊其辞。
慧远大师想着,还是过两日,待这喜事过去了,他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提醒一二吧。
只是慧远大师没想到的是,谢向晚回去的当夜便遇到了‘麻烦’,她被一只来者不善的恶鬼‘拜访’了…
第012章 萝莉彪悍
事情是这样滴——
咱们把时间调回二月十九日的中午,谢嘉树带着谢向晚从山光寺回来,谢家邀请的宾客也都陆续抵达,宴会正式开始。
当然,名义上谢嘉树并没有托大的说是给女儿过生辰,毕竟他的小晚儿,哦不,是他的妙善才三岁,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显得太过轻狂了。
且用他的祖母谢家老祖宗的话来说,妙善的福气已经够大了,若是再这么奢华、炫耀,难免招了老天爷的眼,万一老天爷一时生气把妙善的福气收回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谢嘉树疼女儿,也是疼在了实处上,并没有在表面上做太多的文章。
比如这次宴会,谢嘉树便是以家中玻璃暖房的牡丹花开了,邀请大家初春赏花为名举行的。
说到这里,咱们就不得不再感叹一句谢家富贵了,十几年前一位姓华的奇商无意间发明了玻璃,这种透明度好、封闭性佳的物什在大周便开始广泛流行。
但受技术条件的限制,华家生产出来的玻璃尺寸并不大,直到四五年前,华家新一任掌门人才研制出了大块儿的玻璃。
而这种大尺寸的玻璃最开始也不是用来镶嵌窗子,而是用来做摆设。
后来,还是华家新任家主翻看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手札,才知道此物可以代替窗纸用来做窗户。于是华老爷先把自家的窗子全都换上了玻璃,而后在姻亲家、生意伙伴家推广。
这些人亲身体验到了玻璃的妙处后,便大肆炫耀,华家生产的玻璃也一跃成为京中最热销的产品。
没用多长时间,整个京城的权贵、豪富人家便都换上了玻璃做的窗子,自那时起,家里能拥有玻璃做的窗子一度成为‘富贵’的标志。
当然,这玻璃的价格也很‘富贵’,至少不是顶级富户是绝对用不起的。
紧接着,这股‘时尚’之风吹到了江南,谢家作为扬州头号富商,自是第一时间换上了透明光亮的玻璃窗。
因为玻璃的价格高,就是那些顶级富户也只在家中重要的房间(比如客厅、书房)使用,但谢家不同,谢嘉树硬是将东苑、西苑以及中轴线上的所有房间全都换上了玻璃窗。
这还不够,他为了彰显自家的财力有多雄厚,还特意弄出来一个玻璃暖房,即在中轴线的庭院中选择一处极雅致的小院,朝阳的三间正房打通,南侧墙壁全都换成了玻璃,充作花房。
然后又在家中花匠的建议下,在花房的墙壁、地下都通上火龙,这样哪怕是数九寒天,花房里也是温暖如初夏。
今年是玻璃花房建成后的头一年,去年年底移植进去的花花草草现在才开始发芽、吐蕾,谢嘉树算着日子,又再三问了打理花房的花匠,确定那些牡丹二月中旬会开花,这才想到用这个做由头。
没想到老天也给面子,谢嘉树发出请柬的时候,那些名贵的牡丹花还只是开了个小花苞,可没两天的功夫,刚到正日子,满屋子的花儿竟全都开了。
尤其是那些牡丹,开得尤为艳丽、灿烂,让受邀来访的贵客们赞叹不已,连说谢嘉树是雅人,养出来的牡丹就是不寻常。
“慧远大师说的没错,我家小晚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连百花之王都赶着来给向晚庆生,足见女儿这观音童女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呀。
谢嘉树听着满屋子人的称赞声,心里暗暗得意,选择性的遗忘了这几日他是如何的着急上火,唯恐宾客来了,却看不到什么盛开的牡丹花,平白被人耻笑。
“哼,不就是个奶娃子嘛,就是有天大的福气,那也只是个孩子,你竟高兴成这样?”
既是谢家举办大型赏花宴,袁氏这个西苑太太也当出席,当她看到谢嘉树那一脸得意的傻笑时,心里忍不住一劲儿的泛酸,手里的帕子几乎拧成了麻花。
“娘,娘,花,我也要看花!”
还不到两岁的谢向意口齿确实比同龄的孩子强一些,已经能清晰的吐出完整的句子,不过终究是个孩子,还没学会察言观色那一套,至少她就没发觉自己亲娘在生气。
“嗯,意儿乖,待会儿娘就带你去看花!”
袁氏听了女儿软糯的声音,胸中激起的怒气散去了一半,弯腰抱起谢向意,看着女儿白嫩细致的小脸,心中暗暗发誓:乖女儿放心,娘定让你成为谢家最受尊敬、**爱的大小姐。
至于谢向晚…哼哼,袁氏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她相信,只要谢向晚收了自己送的生辰贺礼,定会有所‘反应’。
袁氏所料不差,下午,送走宾客后,谢向晚便窝在洪氏的房间里,一边跟兄长、娘亲说话,一边看着奶娘柳氏领着一群小丫鬟摆弄收到的贺礼。
“咦,这块玉佩不错,是上好的羊脂玉雕琢的,”
谢向荣已经七岁了,跟着先生学习了一段时间,又跟着偶尔跟着父亲出门、待客,也有了些见识。无意间瞥到一堆礼物中竟有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他便随口说了一句。
谢向晚还不懂什么羊脂玉、翡翠的,她听大哥说是个好的,便也来了兴致,招手让小丫鬟取来。
柳氏怕小丫鬟办事不稳,亲自捧了那玉佩送到谢向晚近前。
“嗯,好看,我喜欢!”
谢向晚伸出一只小胖爪子抓起那玉佩,不知怎的,谢向晚竟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收起来,把我收起来…”
谢向晚皱了皱小眉头,扭头看了看,没人呀,到底谁在说话。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不过,谢向晚倒真对这玉佩有了兴趣,不再迟疑,直接将玉佩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小荷包里戴好。
她并不知道,她此举直接给自己招来了一只厉害的女鬼,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傍晚,柳氏服侍谢向晚洗漱完毕,又给她换上舒适的中衣,将她抱上chuang榻,自己也斜倚在榻边,轻声唱着小曲儿,哄谢向晚入睡。
小丫头忙活了一天,早就累了,头一沾上枕头,便呼呼睡着了。
看着谢向晚睡得香甜,耳边还传来她的小呼噜声,柳氏不由得莞尔,她家小姐就是乖巧、可爱,难怪老爷太太这般疼着爱着。
伸手抚了抚谢向晚的头发,柳氏悄悄的从榻上下来,又将锦被盖好,确定谢向晚已经睡熟了,她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一边,吹灭蜡烛,然后绕过睡房的屏风,屏风后是一架小榻,榻上正坐着两个小丫鬟。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叫青罗、一个叫暖罗,两人是谢向晚身边的二等丫鬟,今晚轮到她们值夜。
柳氏小声叮嘱了几句,两个小丫鬟连连答应了,见柳氏没其它的话,青罗转身去了内室,而暖罗在留在屏风外。
柳氏见两人诸事稳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去了外间。
夜色渐浓,不管是睡在谢向晚chuang前矮榻上的青罗,还是躺在屏风外小榻上的暖罗,全都睡熟了,寝室里一片安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里,竟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紧接着,在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谢向晚枕边的一个葫芦型小荷包里竟升起一股白色烟气。
“唔…”
谢向晚的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她忽然身子发寒,接着便有种被禁锢的感觉,手脚似乎都不是她的了,偏偏她的感觉还在。
谢向晚拼尽全力想挪动小手小脚,可怎么都动不了,她就像一只落在蜘蛛网里的胖虫儿,全身被那蜘蛛丝密密的裹着、缠着,不管她怎么挣扎,丝毫也挣脱不开。
“…”
谢向晚年纪虽小,骨子里却遗传了她外祖母的彪悍,越是挣不开,她越挣扎。
小家伙使出吃奶的力气,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儿,不过她还是不肯放弃,因为她忽然有种错觉,如果她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唔…走开、都给我走开!”
谢向晚猛地大吼一声,疯了一样挥舞着四肢,然后嘭的一声从榻上滚落下来。
而那股肉眼看不到的烟气却是被什么打散了一般,一部分消弭与空气中,绝大部分却钻入了谢向晚眉间的那粒胭脂痣中…
第013章 你争我夺
“小姐,大小姐!”
青罗就睡在chuang前的矮榻上,听到动静,一个轱辘爬起来,在满室漆黑中,她根本看不到谢向晚在何处。
无奈之下,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圆桌前,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而后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护着烛心的火苗,就着跳跃的烛光,小心翼翼的来到chuang前。
“哎呀,我的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见自家大小姐竟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青罗吓了一跳,忙将烛台放在chuang边的小几上,而后将谢向晚扶了起来。
睡在屏风外侧的暖罗也被惊醒,小丫头心慌的厉害,直接从小榻上跌落下来,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内室。
见青罗正费劲的想抱起谢向晚,她忙上前来帮忙。
两个小丫鬟年纪并不大,最大的青罗才八岁,暖罗也只不过六岁半。
她们费劲的合力将谢向晚半抱半抬的弄回chuang上,而后青罗拿出帕子,轻轻拭去谢向晚满头的冷汗。
“…唉…”
谢向晚慢慢睁开眼睛,原本明亮的大眼似是遮上了一层薄雾,两只眼睛没有焦距,直勾勾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幔帐。过了许久,她才发出一声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