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耳光便抽得唐绣的脸肿了半边,耳朵嗡嗡响。
屈小娘子双手轮番上阵,根本不给唐绣还手的机会,啪、啪、啪的往她脸上招呼。
一边打,屈小娘子还一边骂,“哪里来的疯子,竟敢打我?你特娘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老娘是谁,也是你能欺负的?”
长这么大,屈小娘子还是第一次挨打呢,她若是能放过此事那才是有鬼。
唐绣被抽得眼冒金星,但眼底的疯狂却丝毫未减退。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抓脸、扯头发。
唐绣没打过架,却也懂得其中精髓。
她忍着脸上的剧痛,拼命挥舞着两个手臂,长长的指甲朝屈小娘子的脸抓去。
屈小娘子“身经百战”,打架技能堪称满级,唐绣的指甲连她的脸都还没有碰到呢,便被屈小娘子一个伸腿,利索的踹倒在地。
屈小娘子直接坐到了唐绣身上,一手按住她的双手,一手继续抽她耳光。
嘴里兀自骂着:“狐狸精?你特娘的才是狐狸精,还是个脑子有病的狐狸精。贱人,野种,竟然敢打我…”
各种污言秽语从屈小娘子好看的小嘴儿里喷吐而出,只把围观的贵妇们看得目瞪口呆。
唐宓看得饶有兴趣,起初唐元贞还任由她围观,等到屈小娘子开始骂人的时候,唐元贞第一时间把她拖到一边,“猫儿,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去花园跟那些小贵女们一起玩耍吧。”
好好的小娘子,可不敢让这些市井粗俗的话语污了耳朵。
唐宓瘪瘪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点头,“是,阿娘。”
说罢,她怏怏的带着两个侍婢去了花园。有热闹不能看,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啊。
唐宓溜溜达达的来到花园,散落在花园各处的小贵女们已经完成了自己要拍卖的作品,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唐宓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柳氏姐妹的身影,她也不愿跟陌生人交流,便独自一人带着侍婢来到水榭边。
此时,水榭已经恢复了平静,全然没了两刻钟前的喧闹。
唐宓坐下来,斜靠着栏杆,手里拿着刚掐来的几缕花蕊,一点点的丢到水里,引得水中的鱼儿不住的冒头。
“姓唐的,你刚才怎么没来?”
唐宓逗鱼逗得正有趣儿,忽的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人十八九岁的模样,体型略胖,脸上满是油光,配上略小的眼睛,显得有些猥琐。
“唐宓,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胖男子怒气冲冲,像一头野猪般冲了过来,却被唐宓的两个侍女拦了下来。
唐宓蹙眉,“你是谁?”
胖男子一指头戳到自己的鼻子上,“你不认得我?我、我是杨谏!”
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伙伴,唐宓这个神童居然不记得?哼,她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唐宓恍然。
殊不知,她这幅表情落在杨谏眼中,是更大的讽刺,“你、你…好,我先不跟你计较这些,我问你,你为什么没来水榭?”
“来水榭?我为什么要来?”
第153章 心惊
“我为什么要来?”
唐宓歪着脑袋,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无辜。
杨谏险些气个倒仰,一根肥硕的手指抖啊抖,“十、十八郎叫你,你会不来?”
都是在宫里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都说杨谏是杨大傻子,其实,真正的傻子,能在复杂的宫廷里混得风生水起?
别说是靠着杨太妃的庇护。
开玩笑,圣人再尊老,也不可能把一个没有生育的老太妃尊若后宫第一人。
杨谏能在宫里活得恣意,除了杨太妃和圣人的纵容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
是,他是熊,可熊的有底线,并不是肆无忌惮的熊。
而且他跟姜清交好,也不是没有目的。
养在宫里的外姓人远不止姜清、杨谏和李寿三个,还有一些先帝时牺牲的功勋之后,也被圣人开恩养在了皇宫。
但,杨谏却独独跟姜清玩得最好,这很值得玩味儿。
唐宓有时忍不住猜测,如果姜清身后没有姜皇后,杨谏还会跟她“好”吗?
杨谏不傻,真的!
所以,他能猜到李寿和唐宓关系好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唐宓却不想顺着他的思路走,继续装无辜:“十八郎?你是说李家的十八哥哥?他,没有叫我啊。”
“谁说没有?不是有个丫鬟帮他传话?”杨谏急急的说道。
“丫鬟帮十八哥哥传话,你怎么知道?”唐宓笑眯着眼睛,就像一只逗老鼠玩儿的调皮猫儿。
“我、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就在旁边。”
杨谏脑门子上都出汗了,很快他发现,唐宓根本就是在耍他。
杨谏顿时火大,红着一双眼睛,张牙舞爪的就想扑过来,“好呀,唐宓,你耍我?”
唐宓嘟起小嘴儿,更加无辜了,摊摊手,“我哪有耍你?你问我的话我都答了,我怎么就耍你了?”瞧我多配合,明知道你在撒谎,却还配合你“一问一答”。
杨谏果然不傻,听出了唐宓话里的调侃,脑子一发热,他也顾不得太多,抬起双手,左右用力,将两个侍婢推到了一边。
“啊,杨小郎君,你要干什么?”
阿陈被推倒在地上,刚想爬起来,却发现脚扭了。身子一动,脚腕就钻心的疼。
她急得满头大汗,暗自后悔,该把两位客女姐姐叫上的。
阿周也被推搡到了一边,她倒没有受伤,刚刚站稳脚跟,她便朝杨谏扑了过去。
杨谏身宽体胖,胳膊一扬,又把阿周丢了出去。
“是你,是你害了我和阿清,对不对?”杨谏满眼通红,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局面,他的脑子就轰轰作响。
唐宓有些纳闷,“你和姜清不是一向交好吗?”青梅竹马终成良缘,这是好事啊。
怎么杨谏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杨谏低声吼道,“幼时,我和她当然交好。我、我把她当阿姊的。”偌大的皇宫里,小小年纪的他,若是不找个靠山,如何能活下去?
姜清蠢,背景又硬,他认她做姐姐,当然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些。
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娶姜清这么一个蠢货啊。
蠢不要紧,要命的是,姜清出身名门、背靠姜皇后,而他杨谏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他们俩若是成了亲,日后但凡有点儿摩擦,不管是谁都要骂他啊。
杨谏自在了小半辈子,可不想剩下的大半辈子毁在姜清的手里。
唐宓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杨谏不似他表现的那般蠢笨,但真相还是让她吃了一大惊。
在她眼中,杨谏和姜清是亲密无间的童年小伙伴,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种“纯粹”的友谊后面,竟藏着这么多的算计!
唐宓走神了。
杨谏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他不想娶姜清,如果换成是唐宓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扭头看了看水榭,又看了看唐宓虽然仍显稚嫩却已露出倾国倾城的容貌,杨谏心里一横,大步走上前。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唐宓的衣襟,便觉得肚子一疼,身子一轻,整个人倒仰着跌向了池塘。
唐宓早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脚站立,另一只脚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嘶~~”唐宓吸着凉气,用力转了转脚腕子,暗骂一句:“死胖子,真沉!”
噗通!
另一边,杨谏干脆利索的掉进了水里。
算上刚才那一次,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落水了。
巨大的身形落在平静的水池里,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唐宓让阿周赶紧把阿陈扶起来,主仆三个快速离开水榭。
走出足足三四十步,唐宓才探头去看池塘,发现杨谏还在水里扑腾。
咦?这位不会水?
唐宓继续带着两个侍婢往外走,走到安全距离后,她才给阿周递了个眼色。
阿周会意,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喊完,主仆三个麻利的消失在了花园里。
不远处的假山上,李寿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们离开,手里还拿着几枚飞蝗石。
嘿,猫儿还是这般厉害,倒是省了他出手!
柳夫人觉得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刚刚处理完杨谏和姜清的事情,丫鬟又追来告诉她,“郑少卿家的唐氏娘子跟屈家小娘子打起来了。”
柳夫人面儿上不显,暗暗叹了口气,赶紧返回花厅。
先是命家里的粗壮婆子将两人分开,接着请太医、熬药、安抚,足足折腾了两刻钟。
还不等柳夫人喘口气,小丫鬟又颠颠的跑来汇报,“杨家小郎君又落水了!”
柳夫人眼前发黑,又是杨小郎君,这回是跟哪家的小娘子一起落水的?
还好,小丫鬟很快就给她一个好消息,“杨小郎君是自己落水的。”
没有牵扯其它小娘子就好!
柳夫人松了口气,但很快,问题又来了,好好的,杨谏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突然落水?
这其中,不会再有什么隐情吧?
柳夫人只觉得头皮发胀,这次,她是真的有点儿后悔从王怀淑那儿摘这个果子了。
而被柳夫人念叨的王怀淑,此刻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狐狸精,我要打死那个狐狸精!”
几个婆子死力按着唐绣,而唐绣却似发了疯,拼命的挣扎着。
她的脸已经被打成了猪头,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却依然能看出眼底的血红。
最让王怀淑感到害怕的,是唐绣那癫狂的神情,就跟她在后世看到的精神病人一模一样。
唐绣,疯了!
这、这怎么可能?
昨天她还见过唐绣,那时唐绣很正常,根本没有半点精神病的征兆。
王怀淑忽然想起,就在刚才,她去花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唐元贞隐在角落里,冷漠的看着唐绣发疯。
唐元贞那笑容,那冷然的神情,让王怀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154章 晴天霹雳
其实,王怀淑自己都没有察觉,一直以来,她都深受上辈子的影响。
在她的潜意识里,唐元贞于她,还是那个无条件宠她、包容她的长辈。
不管她做多少错事,最终,唐元贞都会原谅她,帮她善后。
所以,她行事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但她却忘了一件事,今生不同于前世。
前世,唐元贞之所以宠她、爱她,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是唐元贞的女儿。
而今生呢,王怀淑跟唐元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至还有些仇怨。
唐绣发疯的画面深深的刺激了王怀淑,让她清醒的认识到,唐元贞还是前世那个唐元贞,而她王怀淑却没了作天作地的资本。
今天,唐元贞可以毫不客气的朝唐绣下手,那么明天,她也会没有犹豫的收拾她王怀淑!
终于亲眼看到了唐元贞的残忍、冷酷,王怀淑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寒意。
她努力往人群里缩,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至于在二门外等着的唐家女眷,则被王怀淑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算王怀淑此刻还记着她们,她也不敢再把她们弄进来了。
“阿家,怎么办?王四娘不知何故没有露面,咱们没有请柬,根本进不去啊。”
唐绣的大嫂有些急躁的说道。
“再等等!”唐绣的阿娘心里也急,不过她到底年长些,城府也深。
“是,阿家!”不等也没办法啊,这次他们家可谓是破釜沉舟,今天必须要成功揭露“唐元贞”的真面目,否则他们家以后再难在兰陵立足。
唐家一众女眷傻傻的等着,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没有等来王怀淑,却等到了一个令她们吃惊的消息。
唐绣,疯了!
唐家人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了脚。
“阿家,好好的,阿绣怎么会发疯?”
唐大嫂根本不信,这几日,她都跟唐绣见过面,每次见面,小姑子都很正常啊。
而且,唐绣为何早不疯,晚不疯,偏偏在要揭露唐元贞的前一刻就疯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是唐元贞,一定是她!”唐绣的母亲咬牙切齿的说道。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唐元贞动的手脚。
唐大嫂却有些心慌,“阿家,您、您的意思是,唐元贞害了阿绣?”
问题是,唐元贞怎么害的?
她是如何将一个好好的人害成个疯子?
唐大嫂只觉得遍体生寒,头一次后悔不该听唐绣的话,撺掇家里长辈跟嫡支闹事。
现在好了,他们连唐元贞的面儿都还没看到呢,最关键的证人就先疯掉了。
接下来的事又该如何去做?
唐绣的母亲仍抱着一丝幻想,命小丫鬟悄悄混进李家去查看。
一刻钟后,小丫鬟脸色煞白的跑了回来。
“疯了,她真的疯了,连亲家夫人都被她给骂了。”
原来小丫鬟混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唐绣癫狂的指着顾氏大骂的场景。
唐绣的模样很是骇人,两眼发直,表情疯狂,若不是有仆妇控制着她,她早就扑到顾氏身上抓咬了。
小丫鬟吓得两腿发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家花厅的。
天啊,她们家大娘真的疯了,竟敢对婆母不敬,还试图殴打婆母!
听了小丫鬟的回禀,唐绣的母亲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女儿真的疯了!
唐大嫂不敢耽搁,赶忙扶住婆母的胳膊,急声说道:“阿家,咱们先回去,好生跟父亲他们商量一番吧。”
唐绣的母亲用力掐了掐掌心,总算没有昏过去,她点点头,“也好,咱们这就回去。另外,阿绣的事,也须得你阿爹他们做主。”
按理说,唐绣疯了,她们作为唐绣的娘家人,应该第一时间冲过去照看女儿。
但问题是,她们是李家的不速之客,贸然出现在李家,根本不好解释。
无奈之下,唐家的女眷只好强压着对唐绣的担心、惦记,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李家大宅,往唐绣的陪嫁宅子走去。
她们的身形刚刚消失,角落里便闪出一个小丫鬟。
那丫鬟悄悄跟着出了李家大宅,一路尾随,确定了她们落脚的地方后,这才原路返回。
唐元贞冷然看着唐绣发疯、打人,然后被一群仆妇控制起来。
她相信,经此一事,以后不管唐绣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更有甚者,唐绣估计从此就没机会再在人前开口。
唐绣发疯,算是得了恶疾,郑家把她休了都不为过。
不过,依着唐元贞对郑家的了解,郑家极有可能不会休妻,而是把唐绣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养病。
养着养着,再慢慢病逝。
如此,郑家不但得了好名声,还可以甩掉大麻烦,绝对的一箭双雕。
而唐家,也不好为唐绣出头,除非他们愿意得罪郑家,然后把一个疯掉的出嫁女接回娘家,并愿意养唐绣一辈子。
但可能吗?
唐元贞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三槐堂那些人若是有如此胸襟、如此见识,就不会单凭唐绣的几句话就跟嫡支死磕了。
尤其是嫡支的家主还是个有实权的国公夫人,而唐家的其它分支早已没落。
哼,一群唯利是图、见识浅薄的小人,借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郑氏计较。
所以,从今天起,唐绣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阿绣,算是废了啊!”
唐老爹确定了消息后,几乎是捶胸顿足。
他不是心疼女儿,更多的是担心自家跟嫡支的“官司”。
要知道,他之所以这般硬气,靠得就是唐绣。
当年坞堡惨案,唐绣是仅剩不多的见证人,也是最后见过唐元贞的人。
她的话,很多唐姓族人都相信。
这些年三槐堂也正是靠着唐绣这个证人,才能顺利的在兰陵散布谣言。
三人成虎,十多年的谣言说下来,还真有不少族人被洗了脑,觉得“唐元贞”不是唐元贞,而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这也就导致了,每隔两年就会有人去兰陵府击鼓,状告“唐元贞”鸠占鹊巢。
只可恨兰陵府官官相护,迫于安国公府的淫威,竟连状纸都不肯接。
而唐元贞呢,则像个缩头乌龟,不管兰陵闹成什么样子,她连个面儿都不露。
这就让某些被洗脑的族人愈发确定,唐元贞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跟唐绣当面对质。
今年,三槐堂再次发动族人,准备干一场大的。
他们甚至煽动了两三位曾经站在唐元贞一边的族老进京。
京里又有贵人相助。
三槐堂以为这次定能成功,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唯一的证人居然疯了!
这不啻于晴天打了个霹雳啊。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阿爹,阿爹不好了,唐元贞把东海的盐场全都上交给了朝廷…”
第155章 盐
盐场。
是的,唐家在东海有自己的盐场,面积还不小。
确切来说,是唐元贞的盐场,不过,唐元贞放手给宗族经营。
没办法,在大梁,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脱离宗族而独立生存。
虽然明面上,盐场是唐元贞的个人财产,但如果她真的自己把持,而没有将利益均沾给族人,那么她很难在大梁社会立足。
世人会觉得,一个人,如果连宗族都不能容纳,那么她还能容得下外人吗?
所以,唐元贞在东海的盐场,所有权归唐元贞,而经营权归族里。
唐氏宗族又按照各房头进行划分。
三槐堂作为与嫡支血脉最近的家族,分到了盐场三分之一的经营权。
这些年,三槐堂靠着盐场,不知赚取了多少银钱。
财帛动人心。
盐场的利润太大了,只三分之一,就让三槐堂阖家上下过得富贵、恣意。
那么,如果是整个盐场都归了三槐堂呢?
他们家是不是能世世代代都这般富贵?
在利益的驱使下,三槐堂便想将唐元贞拉下马,而后由自家取代嫡支。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唐元贞居然把东海盐场这个会下金蛋的金鸡上缴朝廷,这、这不啻于断了三槐堂的财路啊。
“噗~~”
唐老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重重的朝后倒了下去。
“娘子,您真的要把盐场上缴?”
阿何有些心疼,盐场可是唐元贞名下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虽然要拿出一部分利润分给族人,但唐元贞仍占着大头,每年都会给她带来成堆成堆的铜钱哩。
“嗯,今时不同往日,盐场开不了多久了!”
唐元贞看得很开,说句不怕遭雷劈的话,钱财与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个数字了。
一个东海盐场,她还没放在心上。
与其等到朝廷强令收缴,还不如她主动奉上,这样没准儿还能让圣人记唐家一个好。
自前前朝起,盐,这种原该朝廷专卖的物资便被各大世家、豪族控制。
到了大梁,依然如此。
所以,在大梁,根本就没有私盐贩子一说,因为所有的盐,都是民间经营、贩卖。
朝廷不是不想插手,而是积重难返。
这几年,随着圣人对朝局的控制,他一步步的收拢兵权,并且打了一场颇为漂亮的北疆之战,这才奠定了他对大梁的绝对控制。
唐元贞有预感,圣人拿回了兵权,接下来就会朝经济领域下手。
盐,关乎国计民生,定然是圣人的首要目标。
所以,她才会说“盐场开不了多久”的话。
正好这次三槐堂一头撞了上来,唐元贞索性把东海盐场全都交出去,如此,既能在朝廷那边刷个好名声,又能彻底断了三槐堂的生路,真真的两全其美。
唐元贞不在乎盐场,三槐堂却不能不在乎。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地契在人家唐元贞手里攥着。
且这次,唐元贞站着“国家大义”,三槐堂的人心里再不忿,也不敢说出来。
一行人在京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久,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兰陵。
而回到兰陵后,他们还将面对其他族人的问难。
因为唐元贞给兰陵的族人说了,她原不想将盐场上缴,奈何三槐堂逼人太甚,她一个女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族人见谅。
盐场的利润,还有一部分用以赡养族中的鳏寡孤独和贫困人家,如今让三槐堂闹得没了这份收入,那些受惠的人家如何愿意?
为了平息族人的愤怒,三槐堂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又给族里添了三、四百亩祭田。
自此以后,三槐堂一蹶不振,而族中再也没人说什么“孤魂野鬼”之类的混话。
唐元贞和唐宓母女常年不在兰陵,族中对她们嫡支家主和继承人的身份,再也没有任何质疑!
至于唐绣,唐家再也无人提及。
听说,郑家仁义,哪怕唐绣疯了,也未曾休弃,而是将她送到了京郊的庄子养病。
没过多久,三槐堂便接到了郑家送来的丧报——唐绣病逝!
三槐堂没了额外的收入,单靠着田里的出息,日子过得便有些捉襟见肘。
再加上族人的有意为难,三槐堂愈发艰难。
幸好郑家大方的送还了唐绣的所有嫁妆,让三槐堂着实高兴了许久,也就更没人去关注唐绣如何“病逝”的了。
唐家人最后一次听闻与郑家有关的消息便是唐绣死后三个月,郑家大郎迎娶了屈家小娘子。
“果然是桩好姻缘啊。”
赵氏盘膝坐在榻上,一边看着阿宝吃点心,一边跟唐元贞闲聊。
“可不是嘛,听说韩王太妃很高兴,大方的给屈小娘子添妆,足足给了十几个大箱子哩。”
唐元贞坐在下首,陪婆母说话。
唐宓在窝在母亲身边,眯着眼睛状似打瞌睡,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
“听说屈家也陪送了不少嫁妆,真真的十里红妆啊。”赵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唐元贞一眼,笑着说道。
李家赏春宴,到场的寒门土鳖可不止屈家,可唐绣偏偏找寻上了屈小娘子,呵呵,这,真的只是意外?
唐元贞仿佛没有看到赵氏的眼神,依然笑盈盈的,“屈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娘子了,自然千宠万宠。”
而且,屈氏嫁入郑氏,绝对的高嫁,屈家不倾力陪嫁才怪呢。
至于为何顾氏会跟屈小娘子坐在一起,那是李家的安排,跟她唐元贞可没有关系。
她就是提前跟屈家的人透了一句,“李家不满唐氏女,欲为郑大郎寻一良妾。”
没想到屈家做事这么利索,还不等李家动手,就直接把唐绣弄死了,还借此拿捏了李家一把,硬是把屈小娘子塞给了郑大郎。
…过程有点曲折,但结局还是好的。
听说屈小娘子刚过门就已经跟顾氏大战了一个回合,平手!
婆媳两个正说着,廊下丫鬟进来回禀,“太夫人,夫人,大娘回来了!”
赵氏猛地坐起身子,她早就算过了,女儿还要在路上走个三五天,怎么今个儿就到了?
连个信儿都没有?
唐元贞也有些意外,她赶忙站起身,“阿家,阿姊回来了,我去看看吧。”
赵氏点点头。
唐宓站起来,跟着唐元贞一起迎了出去。
路上,唐宓有些纳闷的问:“阿娘,大姑怎么这么急?”
这匆忙的架势,实在不正常啊。
唐元贞眯了眯眼睛,忽的想起一事,笑着说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盐’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王怀媛的嫁妆单子上,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盐场!
第156章 无奈的善后
“怎么这般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赵氏也已经猜到了女儿为何这般着急的原因,但她还是低声询问着。
王怀媛端着茶盅,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汤,平复了下心绪,这才急切的问道:“阿娘,听说朝廷要建立盐政衙门?”
赵氏眸光一闪,“消息倒是灵通,没错,圣人确实有这个打算。并且已经拟定了章程,约莫再有一个月便会广布天下。”
王怀媛握着茶盅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阿、阿娘,圣人真的要整顿盐务?”
说是整顿盐务,其实就是把盐的经营权收回来,实行朝廷专卖制。
而那些握有盐场的人家,想要继续经营盐场,则需要处处受朝廷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