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伸出食指抵在唐宓的唇前,故作神秘的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拉起唐宓就要出去。
“哎哎,别急,我安排一下再出去。”
唐宓拉住李寿的手,示意他略等一等。
李寿顿住脚步,看着唐宓叫来阿姜,简单将家里的事安排了一番。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李寿又拽起唐宓,两人相携离开了桂院。
“咱们去哪儿?”
马车缓缓出了李家,唐宓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保密!”
李寿背靠在车厢壁上,神情很是慵懒。
“对了,早上二十五娘神神秘秘的来找你做什么?”
为了不让唐宓再纠结于“去哪儿”这个问题,李寿直接换了个话题。
“阿婶给我准备了一件生辰礼物,特意让阿芙送来。”
唐宓见李寿打定主意不肯说,也不再准问,顺着他的话题说道。
“哦?什么礼物?”
对于五婶郑氏,李寿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病弱的女子。
出身郑氏,却不是郑文渊的同族,而是徐州郑氏。
前朝时,家族便有些颓势,当时修氏族志,郑家便已经垫了底儿。
今年重修氏族志,郑家直接被踢出了世家行列。
郑氏的父兄也都是低阶小官,靠着李氏,勉强在老家继续体面的生活。
家族败落,父兄都不争气,所以郑氏很难依靠娘家。
五郎君李其瑚英年早逝,除了李敬芙姐妹两个,还有一个妾侍怀了遗腹子。
郑氏原本想把那遗腹子抱到自己身边抚养,结果却被婆婆抢了去。
她们母女,则成为四房多余的人。
这也是李寿能把她们三个留在李家大宅的原因之一。
“阿婶命阿芙送来一个插屏,双面绣,一面是雪白的小猫,一边是牡丹,十分精致!”
唐宓提到这件生辰礼物,脸上露出喜欢,她禁不住叹道:“听说这件插屏是阿婶亲自绣的,没想到,阿婶的绣工竟如此了得。”
那绣活,绝对比专业绣娘都要好!
“柳氏当家的时候,对其他三房并不亲厚,直接将份例分到各房,”
李寿低声说道,“四房是四叔祖母当家,而四叔祖母很不喜欢五婶,并将五叔早逝的帐算到了五婶头上!”
没了夫君,婆母不喜,郑氏母女三个生活艰难,逼得郑氏不得不靠绣活贴补家用,这才练就了一身好技艺。
唐宓拧眉,“我听说五叔是先天不足,从小就身子骨不好啊。”
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儿说,李其瑚就是个病秧子,否则也不会娶郑氏这个没落世家的小娘子。
李寿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实确实如此,但四叔祖母就是认定了这一点,谁劝都不听。另外,五婶没能给五叔生下子嗣,也加重了四叔祖母对她的厌恶!”
“女人的价值只能体现在侍奉男人、延育子嗣?”
唐宓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着。
“当然不是,世间还有像猫儿这样聪慧又美貌的女子,靠着过人的智慧在这大梁留下印记。”
李寿伸手揽住唐宓的肩膀,声音很柔却异常坚定。
唐宓笑了,她就知道,二九兄最懂她!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穿过坊区,转入了崇仁坊。
唐宓看着熟悉的大门,猛地扭头去看李寿,“今天是你生辰,想必岳父岳母都分外想念你。”
尤其唐宓是早产加难产,十七年前的今天,唐元贞万分艰难的生下了唐宓。
母女两个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过去,唐宓还在闺中,唐元贞想怎么给女儿庆祝生日都可以,可今年,唐宓出嫁了,唐元贞再想给女儿过生日,都不能了。
唐元贞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
赵七娘和长安都知道唐宓在唐元贞心中的地位,眼见婆母从昨天起就蔫蔫的,想劝慰,又不知从何处劝起。
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将自家儿子贡献出来。
果然,看到胖孙子们,唐元贞总算露出点儿笑脸,但还是忍不住嘀咕:“唉,也不知道猫儿现在干什么呢。”
李十八那小子应该会用心的给猫儿过生日吧?
生日礼物也不能少哟。
新婚第一年,就敢忘了给礼物,别说猫儿,就是她这个做丈母娘的都不会绕过他。
正嘀咕着呢,外面飞快的跑来一个小丫鬟,“夫、夫人,三娘回来了!”
“谁?你说猫儿回来了?”
唐元贞腾地站了起来,疾声问道。
“是、是三娘,哦,还有十八郎也来了!”
小丫鬟后知后觉的又补充了一句。
唐元贞高兴不已,快步迎了出去,根本就没听到小丫鬟后面那句话。
倒是赵七娘和长安对视一眼,从来没说过李寿什么好话的长安,撇了撇嘴,好歹说了句公道话:“李十八,倒是有心了!”
第489章 隐患
唐宓和李寿的到来,受到了整个王家的热烈欢迎。
就连长久不理庶务的赵氏,都笑盈盈的坐在正堂看着两只给她行礼。
“好,好啊!”
赵氏不等他们行完礼,就伸手将两人召到近前,一手摸着唐宓的小脑袋,一手拍着李寿的手背,“看着你们好好的,阿婆也高兴啊。”
“阿婆放心,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唐宓蹭了蹭赵氏的掌心,柔声说道。
李寿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一切:我娘子说的对!
见他们小夫妻这般恩爱,赵氏笑得更加欢愉。
唐元贞捏着帕子在一旁看着,两只眼睛仿佛要粘到唐宓的身上,恨不能将宝贝女儿看到眼睛里。
唉,猫儿又瘦了,都怪十八郎,家里那么多烂事儿,硬生生累得我家猫儿瘦了一圈又一圈。
唐元贞没好气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李寿感受到丈母娘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还是王怀瑾,想着今天是宝贝女儿的生辰,是好日子,不好见血,给唐元贞递了个“有事日后再说,别耽误了猫儿过生日”的眼神。
唐元贞经由丈夫一提醒,这才醒过神儿来,对哟,今天是猫儿十七岁的生辰,还是先给猫儿好好过个生日。
其它的,哼哼,咱们以后再说!
李寿发觉背后的目光柔和了些,不由得舒了口气,劫后余生啊。
赵氏含笑看着这些,过足了戏瘾,她才笑眯眯的跟唐元贞道:“阿唐,想必你有不少话想跟猫儿说,你们娘儿俩就别在我这儿杵着了,快回迎晖院吧。”
唐元贞跟赵氏婆媳这些年,彼此也都十分了解,她知道婆婆不是跟她客套,所以,她也没有推辞。
带着唐宓一起向赵氏行了礼,便回了迎晖院。
李寿则跟着王怀瑾去了书房,王令仪、王令齐兄弟两个在两旁跟随。
赵七娘和长安一个去厨房安排膳食,一个去后院张罗伶人、杂耍准备戏乐。
“阿宝啊,你就陪着阿婆吧。”
众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堂屋只剩下了赵氏和王令平。
“嗯嗯,我跟阿婆打双陆!”
王令平自幼在赵氏跟前长大,跟祖母的感情比跟父母的还要亲厚。
他已经褪去了幼时的圆润,小小少年长得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再配上新制的广袖长袍,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俊美。
他扬着小脸,眼底满是孺慕,欢快的表示愿意跟祖母一起玩耍。
“好,咱们就打双陆。”
赵氏见小孙子眼中只有她这个祖母,心被填得满满的,笑着命人摆棋局。
唐宓回来了,她的四个贴身大丫鬟也回来了。
阿陈、阿周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王家。在路上的时候,唐宓就发了话,让她们趁着回来的机会,也回自己家跟亲人团聚团聚。
阿苏和阿韩则是唐元贞从唐家挑选出来的人。
阿苏家中只有个寡母和弟弟,都住在城郊的庄子上。
阿韩倒是有一大家子的亲人,却都远远的待在兰陵。
再加上唐宓身边也需要人伺候,阿苏和阿韩便一直跟着。
直到来到迎晖院,唐宓要跟唐元贞说梯己话,才对阿苏和阿韩道:“你们家人虽不在这里,可相熟的小姊妹却不少,你们也别在这儿待着了,索性去找那些小姊妹去玩儿吧。”
阿苏和阿韩闻言,知道暂时不用自己伺候,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去找相熟的小姊妹玩耍不提,单说唐元贞,拉着唐宓进了上房。
母女俩在榻上坐下,唐元贞低声问道:“怎么又瘦了?你这孩子,也别只顾着忙,好歹歇一歇啊。”
“阿娘,我没事。”
唐宓依偎在唐元贞怀里,头枕在母亲的腿上,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快皮包骨了。”
唐元贞心疼的捏了捏唐宓的腕子,只觉得那骨头硌手。
唐宓道,“前些日子确实忙了些,不过现在仆役已经安排妥当,百忍堂也收拾完毕,待过两日我们便搬过去。一切也就都步入正轨了。“
唐元贞听女儿讲着李家的事,缓缓点了点头,“能步入正轨最好。这些事办妥了,你也该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了。我给你写的那些养生方子,你可都照着做了?”
唐宓点头,“阿娘,您放心,就是再忙,我也没有忘了这些。”
左右不是她亲自动手,不管是按摩头皮、泡浴,还是吃药膳,都有侍女们,所以,唐宓每天都坚持着。
唐元贞满意了,“这才对。猫儿啊,你和十八郎成亲都半年了,孩子的事儿,也该考虑了!”
唐宓的脸腾地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娘,您、您说这个做什么——”
唐元贞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李家经此大难,子嗣分外重要。十八郎疼惜你,不会主动要求,可你也要自己心中有数。”
种花家的人对血脉传承格外看重,就算是千年后的现代,也不知有多少恩爱夫妻因为孩子而生出矛盾,最后闹个分崩离析。
唐元贞不想自己的女儿最后因为子嗣问题而受苦。
唐宓红着脸,点了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唐元贞还不放心,想了想,道:“罢了,我还是给你寻个善于调理这方面的婆子吧。”
按理说,唐宓的乳母阿姜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唐元贞知道,在唐宓还小的时候,阿姜就管不了唐宓了。
唐宓有些犹豫,“阿娘,不用这么麻烦吧——”
唐元贞霸道的一挥手,“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过两日我就把人送过去,你呀,就好生听人家的安排吧。”
唐宓知道,一旦唐元贞决定了,就很难改变。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寿照例又被王家父子灌了不少酒,不得不又祭出“装醉”的法宝,这才躲过一劫。
夫妻两个上了马车。
四个大丫鬟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阿陈和阿周跟家人团聚一天,都非常高兴。
阿韩也叽叽喳喳的说着从小姊妹那儿探听来的王家八卦。
唯有阿苏似乎藏着心事,跟阿韩闲聊的时候,也时不时的发呆、走神…
第490章 不是想卖就能卖的
“二九兄,谢谢你!”
唐宓窝在李寿的怀里,闻着淡淡的酒气,以及李寿身上特有的熏香。
“谢什么,是我亏待了你,”
李寿摩挲着唐宓的柔荑,语气中难掩愧疚,“说好要让你过好日子,可自咱们成亲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竟是让你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李先生虽然唠叨了一些,但有句话说的没错,李家破事太多,也就是唐宓,聪明又跟他有着十多年的感情,换个其他小娘子,早就受不了了。
李寿从喜欢上唐宓的那一刻,就发誓要让唐宓过上恣意随性的生活,结果呢,却是处处被算计,时时被针对。
最后李立德的事爆出来,他居然还要让猫儿开导、劝慰。
他、亏欠猫儿太多了!
“我觉得我们的生活很好啊,”
唐宓伸手捂住李寿的嘴,笑着说道:“至于家里的那些事,我也说过了,不管我嫁到谁家,都不可能一路坦途,都将面对各种问题。只要你待我至真至诚、全心全意,那我也将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李寿将唐宓拥入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他没有说话,事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
就算他现在赌咒发誓,日后却做不到,依然没用!
“哎呀,不说这些了,”
唐宓感觉到李寿的情绪有些低落,赶忙转移话题,“今天我又收到了不少生辰礼物,等回去了,你帮我一起拆礼物吧。”
王家上下十来口人,每人都给唐宓准备了礼物,尤其是唐元贞夫妇,直接搜罗了一大箱子,唐宓根本就来不及一一查看。
“好啊,”提到“礼物”二字,李寿也来了兴致,他神秘兮兮的跟唐宓道:“话说,我也给娘子准备了生辰礼物呢。”
“咦?你的礼物不是带我回娘家过生辰吗?”这年头,出嫁女不好随意回娘家,更不用说她上头还有两重长辈哩。
唐宓歪了歪小脑袋,有些疑惑的说道。
“这算什么礼物?”
带猫儿回娘家,这不是应该的嘛,怎么能算是生辰礼物?
唐宓好奇了,趴到李寿的胸前,“二九兄,你准备了什么?”
李寿嘿嘿一笑,“回家你就知道了!”
“嘁,故作神秘!”唐宓爱娇的嘟了嘟嘴。
马车穿过坊区,回到了务本坊。
刚刚踏入李家的二门,净街鼓便响了起来。
“好险!差一点儿就宵禁了。”唐宓吐了吐舌头,庆幸的说道。
“这有什么,我有阿舅的手书,根本不用怕宵禁。”李寿难得的露出“熊孩子”的嘴脸。
唐宓:…
差点儿忘了,这厮年少时也曾轻狂过,“犯宵禁”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夫妻两个说说笑笑的进了桂院。
唐宓去净房洗漱、换衣服,李寿则悄悄的抱来一个盒子。
待唐宓顶着一头湿发,穿着雪白的寝衣回到寝室时,李寿习惯性的拿着个大棉布巾子迎了上来。
“先把头发绞干。”
李寿跪坐在唐宓身后,仔细的给她绞头发。
屋子里,窗户开着,榻前放着冰鉴,丝丝缕缕的白气从箱体飘散出来,冲散了重重的暑气。
绞干头发,李寿又拿着一柄半月玉梳,轻轻的给唐宓梳理长发。
“好了,快些把礼物拿来吧。”
唐宓披散着长发,捉住李寿的胳膊,急急的催促道。
李寿放下玉梳,将藏在塌下的盒子拿了出来。
唐宓接过盒子,打开,发现盒子里放着一个高约一尺的玉雕美人。
“这是?”
唐宓放下盒子,小心的将玉雕拿出来,就着烛光仔细端详。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寿,“这、这个是、是我?”
李寿笑了,用力点头,“是啊,我雕得还不错吧?”
至少跟猫儿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哩。
“你、你雕的?”
唐宓声音都有些颤抖,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挲着略显粗糙的玉雕。
“嘿嘿,你也知道,咱们李先生博学多才,雕刻什么的,也会一些。”
而李寿作为李克己的首席大弟子,自然得到了他的真传。
除了正经的学问,各种杂学也学了不少。
唐宓轻轻将玉雕放下,伸手抓住李寿的手,用力反过来,正好看到他左手几根手指上都有结痂的划痕。
“你、你——”唐宓的眼睛发酸,嗓子也堵得厉害。
李寿有些讪讪,“那什么,许久没有拿刻刀了,手有点生。”
最主要的,是时间太紧。
如果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他应该能雕得更好一些,也不会受伤。
嗯,待明年猫儿再过生辰,他定会提前给猫儿雕。
是的,你没看错,李寿想过了,从今年以后的每一年,他都要给唐宓雕刻玉像,用自己的手为唐宓记录时光!
等到他们都年老的时候,再看那些玉雕,一定特别有意思。
李寿想想都觉得甜蜜。
唐宓却是很感动,她看看李寿手上的划痕,再看看那玉雕,用力眨眨眼,带着鼻音说道:“多谢二九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猫儿,不要对我说谢谢,为你做这些,我心甘情愿。”
李寿郑重的说道。
“…”唐宓说不出话来,一头埋进了李寿的怀里。
第二天,李寿照常去户部。
路上,李寿骑着马,阿玄和几个常随跟在身后。
阿玄低声回禀着,“平宜县君命人找了一家书坊,印制了不少卡片。”
李寿挑眉,“哦?他们也要卖卡片?”
呵呵,还以为他们能多忍些日子呢,没想到才不过半个月,他们就忍不住了。
“是啊,听书坊的人说,他们连中奖的图案都跟好运来一模一样。”阿玄继续说道。
“哼,抄袭惯了,竟是一点脑子都不愿意动了。”
李寿冷笑一声,他可没忘了娃娃机的事,这个账,他还要跟平宜算呢。
“郎君,咱们要不要阻止他们?”
阿玄帮着李寿打探消息,自然知道平宜跟自家郎君、娘子的恩怨。
“嗯,是要阻止,卡片这种东西,可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李寿早就等着那些人“跟风”呢,如今他们终于按耐不住要行动,李寿自然要尽快采取措施。
一句话,想卖福利卡片,也要看看他李寿答不答应…
第491章 封
李寿走后,唐宓也起来了。
本来她不必起这么早,事实上,过去她也一直睡到自然醒。
不过,这几天要带着李敬薇学习管家,所以她不得不提前起床。
唔,今天还要再加上李敬芙、李敬蓉这对双生花。
洗漱完毕,换了身衣裳,唐宓让丫鬟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松松的簪了一根凤钗。
早饭依然丰盛,各色小菜、面食摆了满满一食案。
唐宓随便吃了点,用了一碗粳米粥,便放下了碗筷。
不多时,李敬薇三个小娘子便相继赶来了。
相互问了好,唐宓没有废话,直接带着三只去了花厅。
花厅里,四房的管事娘子,以及各处的小管事都已经到了,垂手肃立的等候着。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众人纷纷挺起胸脯。
待唐宓在主位上坐定,众人忙见礼。
李敬薇照例坐在唐宓下首左侧,而李敬芙姐妹俩则坐在了右侧。
李敬薇已经跟着唐宓处理了几天家务,所以对这些都已经熟悉了。
李敬芙和李敬蓉却满脸新奇,两只眼睛紧紧的看着,唯恐错过一个细节。
照例是各房管事娘子回禀差事。
现在李家的主人少,丫鬟仆妇小厮什么的也比过去裁减了三分之一,但日常的事务一点都不少。
亲朋故交家的红白喜事,相熟人家的宴集、聚会,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有祠堂、家庙、家学等处的琐事,拉拉杂杂的,足够处理一个早晨。
是的,你没看错,李立德事件结束后,李寿还是将家学保留了下来。
绝大多数的李氏族人,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族人,而是李永年的帮凶,是李家嫡支远得不能再远的族亲,为此,李寿跟这些族人以“分宗”的名义做了切割。
但,李寿并没有把事做绝,除了将祠堂、祭田等收回外,并没有将那些族人赶尽杀绝。
他甚至还表示,只要那些族人愿意,依然可以将孩子送到李氏家学读书。
束脩全免。
当然啦,之前家学的那些“福利”是不用想了。
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在主家身上吸血,更是不可能。
即便这样,世人听闻此事,也要竖着大拇指赞李寿一句“仁义”。
而家学的事,也似一个信号,让那些惶惶不安的族人们终于放下心来。
至少,他们已经知道了,李寿不会跟他们翻旧账,百年前的恩怨已经彻底过去了。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主动找李寿的麻烦,李寿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
甚至,如果他们够“识时务”,没准儿还能像那几家将孩子送到东庐书院的族人一样,继续得到李寿的庇护呢。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些族人们再次将孩子送到家学后,哪怕笔墨纸砚、茶水点心等物都要自己花钱买,他们也没有任何怨言。
反而记着李寿的好,人家没收束脩啊!
这年头,能有个免费读书的地方多不容易?
至于那些原本在书院教书的族人,李寿也将他们原样请了回来,俸禄、四季衣裳什么的都不少,甚至比过去还要好一些。
这些人更加感念李寿的大度,平日里上课,时不时的也会流露出来。
在这些先生的影响下,家学里的学生们愈发懂得感恩、知道上进,绝不再像过去那般只知道在家学混日子。
这些学生大的已经十二三岁,用不了几年,便能考科举、入仕途。
只要他们继续保持这份感恩的心,李寿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而日后,这些人也将是李寿复兴李家的基石!
唐宓知道李寿的谋划,所以对家学也很上心。
家学虽然没了免费的东西,但奖学金什么的,还是可以设置一下的。
“七月份秋假,在秋假前,家学可以举行一次考核,成绩前十名的都可以拿到奖学金。”
唐宓缓缓说道,“一共十二贯钱,第一名五贯,第二名两贯,第三到第五名一贯,第六到第十各四百钱。”
负责家学的管事连连点头。
唐宓又道:“奖学金每年两次,春、秋假前考核评比…”
管事再次点头,“奴省得,过会儿,奴就去跟家学的九郎君说,让他也好提前告诉学生们。”
管事口中的九郎君是李其琛的族弟,过去跟李其琛的关系很不错,李寿接手李家后,请他专门负责管理家学的日常事务。
“圣人的圣寿快到了,家中的各种灯笼、红绸要准备好。”
唐宓继续吩咐道。
尚宝房的管事赶忙应声。
“还有…”
唐宓一项项的安排着,李敬薇三个小娘子安静的看着。
花厅里的气氛很是和谐,关尔布艺的气氛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清晨一大早,平宜县君便来到了关尔布艺,她找书坊印制的卡片也都到了。
关尔布艺学着好运来的模样,在门前摆了个桌子,又推出一个硕大的木板。木板上也是钉着白布,白布上写着各种奖项。
当然啦,奖项的设置、金额以及图案都与好运来一模一样。
就在关尔布艺的伙计们忙碌不停的时候,斜对面的好运来又是人挤人的热闹场面。
平宜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心里冷哼一声:我们关尔也要卖卡片了,你们得意不了几天了。
关尔布艺门前的阵仗,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发现了。
“咦?这、这是——”
“莫不是关尔布艺也要卖卡片?”
“哎呀,这儿不是画得很清楚,跟好运来完全一样哩。”
“难道关尔也要‘送大奖’?”
“来来,咱们看看!”
好运来的生意实在是太火爆,许多挤不进去的百姓们渐渐被吸引到关尔布艺门前。
看到冷清了半个月多的门前终于又有了人,平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她学着韦掌柜的模样,站在桌子后面,正准备说好运来的那套开场白,不想,有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卒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
平宜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冷声喝问道。
兵卒在人群前站定,片刻后,一个七品小官模样的中年人从后面闪出来,站到了兵卒队列正前方。
“某户部度支主事陈靖,奉命查封关尔布艺。”
名为陈靖的中年人也不废话,直接说出来意。然后在平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挥手,“贴封条!”
第492章 冷意
陈靖话音方落,便有几个兵卒冲上来,直接越过平宜,将店铺中的掌柜、伙计等驱赶出来。
哐当一声,将店门关上。
啪叽、啪叽两下,两道封条成“x”字状将店门封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