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爹唤你过去呢。”
自从李赫被李寿推荐入了东宫,他对李寿的态度便和缓了许多。
李赫心中依然存着跟李寿较劲的想法,却不再敌视。
毕竟没人规定,他不能跟对手和平相处。
比拼本事归比拼,但他们亦是同父的兄弟。
在萧氏不着痕迹的引导下,李赫对李寿愈发亲近起来。
虽然还不如嫡亲的兄弟那般热络,却比过去好太多。
至少李寿很满意李赫的改变,他为了家族,可以不计较李赫的小心思,但决不允许李赫拿了他的好处却还要反过来仇视他。
“阿爹唤我何事?”
李寿其实已经猜到了,还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李赫迟疑片刻,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这才低声道:“阿兄,您真、真的要状告老祖宗?”
李寿扯了扯嘴角,纠正弟弟的措辞,“不是要,我刚从京兆府回来,冯京兆已经收了我的状纸。”
“哈?”李赫顿时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李寿,“阿、阿兄,您、您——”
李寿对上弟弟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在东宫可还适应?”
“适应!”李赫还没有回神,本能的应了一声,“太子对我十分照顾,东宫的其它僚属也很好相处。”
有李寿的面子在,只要李赫不是蠢笨到家,太子及东宫僚属都不会为难他。
更何况李赫本身的能力并不差,或许不如李寿,但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要强很多!
太子照拂,同僚配合,李赫在东宫过得风生水起。
如今已经跟王令仪一样,成为了太子得用的左右手。
李寿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太子宽和淳厚,你只要好生办差,日后他定不会亏待了你。”
提到自己的仕途,李赫眼睛不禁泛着亮光,“阿兄,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和太子的期望。不过,老祖宗那儿——”
在所有李家人心目中,老祖宗便是天,如今李寿居然要把天捅破,李家上下都只有一个反应:李十八疯了。
李其琛作为李寿的父亲,更是为儿子担心。
“阿寿啊,早些年…唉,李家确实亏待了你,但、但你也不能忤逆老祖宗啊。”
李其琛眉头紧锁,见李寿进来,唉声叹气的说道。
唐宓早就被萧氏唤了来,这会儿正规矩的跪坐在下首。
李寿给李其琛行了礼,便一屁股坐在了唐宓身边。
借着坐下的当儿,李寿和唐宓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异色:得,连李寿的父亲都觉得李寿状告李立德是为了泄私愤,就更不用说外人了。
届时,再有人(也就是李立德啦)刻意散播谣言,那李寿必将被推到风口浪尖…
第454章 推波助澜
李立德发起的舆论战,来的要比李寿两口子预料得还要快。
几乎是李寿刚从京兆府出来,坊间便开始有流言——
李寿李十八记恨当年平阳被逼和离,他自己不被家族承认的事,居然忤逆曾祖父,还大逆不道的去告状。
李家老祖宗不满李祐堂品行不端、忤逆不孝,有意更换继承人,结果李十八含恨在心,竟将曾祖父告上官府。
李十八…
反正吧,在李立德散布的种种谣言中,李祐堂一系都是忤逆不孝的混账,李十八则仗着圣人恩宠,意图压制嫡亲曾祖父!
彼时,孝道不能说大于天吧,但在人们的心目中,孝道还是顶顶重要的。
子告父,其恶劣程度,甚至比民告官还要严重。
这不只是世人共同的认知,更是被载入律法当中。
在大梁,子告父(或者晚辈告嫡系长辈),且不论原告是否有理,官府就要先打原告一通板子。
待案情查清楚后,父(或长辈)确实有错,官府固然会惩罚父,但子也逃不过。
还是因为一个“孝道”,好嘛,你的父亲都挨罚了,作为人子,你理当分担!
所以,当李寿状告嫡亲曾祖父的消息传出后,听到的人,本能的排斥李寿、同情李立德。
而李立德散布的流言,则会让那些人更加厌恶李寿:难怪你要状告自己的曾祖父啊,原来是为了一些琐事。
试问谁家的晚辈没有在长辈那儿受点儿委屈,偏偏你李寿厉害,受点儿委屈就要忤逆。
至于李寿为何这般“厉害”,大家心知肚明,也愈发唾弃李寿:居然用圣人来压制自家长辈,真真畜生不如!
在京城,李寿原就名气极大。
流言一处,直接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就连跟李家、王家交好的人家,也纷纷委婉劝说:你们好歹管一管李十八啊,他这般狂悖,今天可以告曾祖父,明日就可以忤逆祖父、父亲,后日就能轻贱发妻…长此以往,他还了得?
唐元贞就收到了不少交好贵妇的善意提醒。
这日,王家举办洗三宴,诸多姻亲至交纷纷前来观礼。
唐宓也和李寿一起回娘家。
李寿在前庭帮着王怀瑾招待男宾,唐宓则被唐元贞打发去赵七娘的房间躲清闲。
唐宓看着肥嘟嘟、皱巴巴的侄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小家伙嫩呼呼的脸蛋儿,由衷的恭喜长嫂,“阿嫂,恭喜啊。”
“猫儿,还是要感谢你啊,你是阿嫂的福星哩。”赵七娘头上系着布带,脸上没有施粉黛,却看着格外精神。
她侧卧在榻上,身前放着一个大红绣金线的襁褓,襁褓里躺着刚出生三天的小小婴儿。
一手手肘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轻轻点着儿子的胖脸,笑道:“为了这个小东西,生生疼了我两天一夜,若不是有你送来的千年人参,我还真没力气了。”
王家根本不缺珍贵药材,千年人参也有好几支。
但唐元贞还是用了唐宓送来的人参,不为别的,就是希望儿媳妇能记住唐宓的好,日后也能真心待唐宓。
其实,赵七娘也明白这些。但她确实用了唐宓送来的药,不管自家有没有,这都是唐宓的一份心,她也领这份情。
再者,在赵七娘心中,一直觉得自己能怀孕全都是托了唐宓的福。
成亲三年未曾开怀,结果去唐宓那儿就发现自己怀了孕。
随后她去无忧庵还愿,听闻无忧庵素菜一绝,也想尝一尝。结果被唐宓阻止了。
事后无忧散事件爆发,各种被无忧散毒害的惨事也都爆了出来。
尤其是李家的侍妾在吸食无忧散后,居然生了个双头怪物。
只把赵七娘吓得魂飞魄散:好险啊,如果当初不是猫儿阻止,她也会吃掺了无忧散的素食,那她的孩儿——
再加上生产时,唐宓和李寿都“焦头烂额”了,却还不忘给她送药材、送医女。
这些点点滴滴,赵七娘全都记在心上,并暗暗发誓,她以后定会加倍回报猫儿!
说到回报,赵七娘不禁想到了她阿娘和阿嫂跟她说的事。
犹豫了片刻,赵七娘低声道:“猫儿,十八郎他——”到底怎么了?
竟是魔怔了一般,这么多亲戚轮番劝说,听说李其琛那边都快用家法了,都不能让李寿改变主意。
冯裕那边已经上报议事堂,众相公亦是惊诧不已。
一番商定后,拟定四月初四在京兆府升堂审理此案,届时,顾琰、郑文渊将会亲至旁听。
而京城的百姓,若是感兴趣,也可来旁听。
见李寿仿佛要一条道走到黑,坊间的流言更多了,也更加不堪。
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唾骂李寿。
一时间,李寿竟成了个“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
赵家亦是世家,对于李寿为了帮圣人削弱世家、不惜拿自家长辈开刀的举动,十分不满。
今天赵七娘所出的小三郎洗三,赵家人一早就来了,赵七娘的母亲和几个嫂子说了不少关于李寿的事,还反复叮嘱让她好生劝劝唐宓。
“阿嫂,我信十八郎。”
唐宓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坚定,“再者,他告状一事,我也是赞同的。”
“你早就知道?”赵七娘有些吃惊。
唐宓浅浅一笑,“是啊,自成婚后,十八郎从未隐瞒过我任何事。”
比如李立德这件事,李寿连父母、阿舅都没说,却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赵七娘不禁有些羡慕,“十八郎待猫儿倒是赤城。”
倒不是说她跟王令仪的感情不够亲厚,也不是说王令仪故意隐瞒了她什么。
而是在赵七娘看来,夫妻之间,感情再好,也有各自的秘密。
比如,王令仪很少跟她谈及朝政,而她也不会告诉他自己亲娘背地里教了她什么御夫之道。
姑嫂两个正说着,吉时到了,唐元贞亲自过来抱孩子。
瞥到唐宓,唐元贞又说了句,“猫儿,你跟我来。”
赵七娘给唐宓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唐宓笑了笑,乖乖起身跟在唐元贞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任由流言肆虐?”
唐元贞从未怀疑女婿的人品,也相信他们两口子这么做,自是有他们的理由。
她唯一不满的,是女儿女婿对流言的放任。
她唐元贞的女儿,不可能不知道舆论战的重要性!
唐宓笑得有些俏皮,“这样不是很好?托了那些流言的福,十八郎告状一事,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唐元贞瞬间明白过来,低声问了句:“怎么?这其中还有你们的手笔?”没有制止,反而推波助澜?
第455章 对簿公堂(一)
唐宓竖起大拇指,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谄媚,“阿娘还是这么英明!”
唐元贞觉得唐宓这表情很是眼熟,细想之下才发现,尼玛,这不是李十八讨好女儿时的招牌狗腿样吗。
坏了,她好好的女儿被李十八那厮给带坏了。
不过,唐元贞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儿比过去多了许多烟火气,不再那么孤高。
“你们都准备好了?”
唐元贞相信自家女儿、女婿的能力,可这件事非比寻常,他们两个又将此事闹得这般大,唐元贞担心一个弄不好,他们会控制不住局面。
唐宓敛住笑容,认真的点了下头:“都准备好了,阿娘,您和阿爹就放心吧。”
唐元贞定定的看了女儿一会儿,然后笑了,“那就好。”
左右她已经命人盯着李宅了,真若是有什么问题,她帮忙孩子们解决也就是了。
“夫人,吉时到了——”丫鬟怯怯的提醒道。
唐宓赶忙道:“阿娘,今天是我侄儿的大日子,咱们不说这些,还是赶紧去前面吧。”
唐元贞低头对上小孙儿纯净的双眸,笑了笑,道:“是啊,今个儿可是我宝贝孙儿的好日子呢,走,可别误了时辰。”
成亲近五年,王令仪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内心的激动与欣喜可想而知。
只是他素来沉稳、老成,并没有表露出来。
看到李寿的时候,还十分关切的询问案子的事,并表示,“我们都信你,你这般做,定是有充分的理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只管开口。”
他或许不如李寿位高权重,但身为安国公世子,他也有自己的人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妹婿呢。
李寿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谢舅兄了。”至于帮忙什么的,就不用了。
来王家观礼的宾客有世家,亦有勋贵,这些人看向李寿的目光都很是复杂。
其中有鄙夷的,有同情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李寿当年跟世家的对赌,给他拉了太多的仇恨。
直到现在,那些被李寿坑了的人家,一提起李寿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人整日盼着李寿倒霉,偏偏他圣眷颇盛,官途更是无比顺遂。
就在他们以为李寿会一直嚣张跋扈下去的时候,结果他自己作死,硬是往忤逆的死路上走,呵呵,一想到李寿会落个身败名裂、宗族除名的下场,他们就高兴不已。
真是活久见啊,总算能看到李寿败落的那一天了。
王令齐帮着在前庭招待宾客,正好将那些人看向李寿时的各色神情收入眼底。
他不禁嗤笑:这些人还真是够蠢,他们也不想想,李十八是什么人,十来岁的时候就把你们这些世家耍的团团转。
如今他年逾而立,变得愈发狡诈。
这样一个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状告嫡亲曾祖父?
还想看十八郎的笑话,呵呵,做梦去吧!

除了王家人,其他人对李寿都不看好,就更不用说李氏族人了。
李祐明冷笑不断,连连说了几句:“小畜生,真真自己作死。”
李其珏到底心思缜密一些,一番思索后,他猜测:“阿爹,或许李寿也查到了当年‘借种’一事。”
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要状告李立德。
李祐明点了头,“有可能,李寿那小子鬼着呢,而且又暗中帮着圣人收罗情报,没准儿还真让他查到了什么。”
李其珏嗤笑一声,“查到又能如何?”
李祐明也笑了,把玩着一件玉石摆件,凉凉的说道:“是啊,就算李立德‘借种’又如何。他是家主,是李家的掌舵人,只要他愿意,慢说是‘借种’了,就算是他过继旁支族人,只要不损害李氏宗族的利益,谁都不敢有意见。”
这也是李祐明父子知道真相后,没有直接将此事发作出来,而是悄悄的跑去勒索李立德的原因。
没办法啊,李立德是李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就算他不能生育,也可以随意指定继承人。
而这个继承人,只要是他认可了,不管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都要继续尊他为父亲。
“借种”之事被披露出来,只会影响李立德的声誉,并不会彻底影响他的实际利益。
至于告状什么的,更是不可能胜诉!
所以,李祐明父子觉得李寿在作死,而李家上下也都觉得李寿完了。
这不,还不等方氏借着管家之机为难为难李祐堂一系呢,百忍堂、榕院、桂院的好些仆役便都找了来。
一番哭求,众人都透出一个信息,他们不想在各自的院落当差了。
哪怕去庄子也好啊,总好过跟着十八郎被赶出李家。
没瞧见老祖宗已经命令部曲去驱赶李祐堂夫妇了嘛,若不是柳氏太夫人受了伤,老祖宗可怜她,这才留她继续在百忍堂养伤,他们夫妇早就被赶出去了。
结果,李十八不但不感恩,居然还生出忤逆之心。
外面人都快把李十八鄙夷到尘埃里去了,李十八就算有爵位,可名声已经烂了…他们再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有好下场?!
方氏乐得看李祐堂一系的笑话,却也不能做得太过。
故作为难的说他们是百忍堂(或榕院/桂院)的仆役,无缘无故的,她也不能随意调派。
不过,她状似无意的透了一句,若是人病了或是伤了,便可以暂时不用去当差。
而李寿的官司就在后日了,两天过后,兴许他们这一系便再也不能回李家大宅。
只需躲过这几日,他们便能跟随新的主人了!
众仆妇也都是精明之人,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对啊,他们可以装病啊。
就这样,短短一天之内,百忍堂、榕院、桂院等院落的仆役便少了三分之二,不是告病假就是声称家里出了事。
对此,唐宓和萧氏也利索,来请假的,来一个准一个。
紧接着,大厨房也开始怠慢起来,竟不给这几处院落送饭菜。
这也难不倒唐宓,她的小厨房名为“小厨房”,可里面的厨娘和供给的饭菜一点儿都不比大厨房差。
李家小动作频频,李寿和唐宓夫妇却异常坚定。
日子很快就到了四月初四,李寿将跟李立德多薄公堂…
第456章 着火了
“十八郎,你非要如此?”
李其琛满面愁容,身形也有些消瘦,他低哑着嗓子,语气中竟带着一丝绝望。
“阿爹,必须如此!”
李寿并没有告诉李其琛实情,不是他信不过李其琛,而是担心父亲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激愤之下,再去找李立德算账。
李寿不怕跟李立德算账,但是他想将这一幕留在万人瞩目之下。
为了能一击即中,为了能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李寿硬是瞒下了真相,除了唐宓,谁都没说。
李祐堂自从听闻了柳氏的身份后,就一直重病在床。
李寿便命人隐瞒了李祐堂,不让祖父病上加病。
至于柳氏,则被李寿刻意隔离起来。
而萧氏,早就知道了真相。
所以,放眼整个李家,唯有李其琛,深深的为李寿担忧着。
“十八郎,你、你就不怕——”被官府判一个忤逆大罪?
一想到儿子名声尽毁,前途暗淡,李其琛消瘦的身形便有些摇晃。
萧氏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扶住李其琛,柔声道:“郎君,您不信别人,也该相信十八郎啊。他不是个冒失的人,他既这般做了,定是有充足的理由和准备!”
李其琛扭过头,定定的看了萧氏一眼。
萧氏之前见李其琛这般为李寿忧心,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可怜:呵,你这般关心十八郎,可十八郎却把你当外人。若真是父子同心,十八郎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也不必这般心急如焚。
“郎君,放心吧,十八郎定会料理好一切。”
到底是多年夫妻,萧氏不忍李其琛这般焦灼,柔声劝着。
“是啊,父亲,您就相信十八郎吧。他绝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唐宓也轻声劝慰。
“阿爹,您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吧。”许是感受到李其琛浓浓的关切,李寿多少有些触动,难得跟李其琛说了一句软和话。
“不,我不能待在家里,我、我要陪你一起去京兆。”
李其琛轻轻推开萧氏的手,挺直腰杆,异常坚毅的说道,“十八郎,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往父亲身上推。”
反正他是个没用的废人,就算背负忤逆的罪名也不怕。
李寿:…
微微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泪意逼退,李寿沉声道:“好吧,父亲,既然您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李赫默默的站到了李其琛身边,他没说话,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李寿,我也陪你一起去。
李寿很欣慰,不管他和李赫暗地里有多少较量,但在对外的时候,他们是兄弟!
“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李寿伸手让李其琛先走,他和李赫跟在左右。
唐宓和萧氏等人则跟着后面。
一行人来到垂花门,正好跟簇拥着李立德的李祐明父子碰到了一起。
“十八郎,你,唉~”
李祐明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李立德则冷冷的看着李寿。
李寿毫不畏惧,直直的回视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到一起,刺啦啦,火花四溅。
这时,李寿的随从将马牵了过来。
李寿丝毫没有谦让李立德的意思,直接扶着李其琛上了马,然后又示意李赫上马。
李赫不知道李立德的真实身份,多年习惯让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老祖宗。”
李立德根本不理睬他,依然冷冷的看着李寿。那阴毒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
李寿毫不在意,招呼李赫出发。
李其琛已经做好了给李寿顶罪的准备,所以一向孝顺的他,也头一次对李立德做出敌视的姿态。
没有请安,没有行礼,高高抬着下巴,倨傲的驱马往外走去。
李寿和李赫齐齐跟上。
望着父子三人的背影,李立德眸光闪烁,他忽的招招手。
身后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鬼魅一般闪到他近旁。
李立德附到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那人连连点头。
待李立德吩咐完毕,他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李寿已经出了李家,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而唐宓在送走李寿后,也匆匆出了家门。
碍于性别,她无法跟李寿一起去公堂,但让她在家中枯等,她又不放心。
索性直接混入人群中,去京兆府公堂前围观。
所以,她也没看到李立德命令心腹的画面。
换了一身胡服,唐宓素面朝天,只带了两个客女,便急急的出了门。
刚踏出李家所在的街区,唐宓便看到有不少人往京兆府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嘿,都说世家重规矩,怎么偏偏就出了李十八郎这么一个逆子?”
“可不是嘛,居然敢状告自家曾祖父,真真是忤逆不孝。”
“这不单单是咱们大梁头一例,就是纵观历史近千年,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吧。”
“对啊,外头都说李十八为了讨好圣人,帮着圣人削弱世家,故意拿自家作筏子哩。”
“哎哟哟,今天可有热闹瞧了!”
这些人一边骂着李寿,一边兴奋的往前走。
唐宓耳朵尖,听到不少类似的对话,但她并不气恼,反而有些高兴。
不错,很不错啊!
前有李立德大肆传播流言,后又有他们夫妻推波助澜,“李寿状告曾祖父”的案子已经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想必今天京兆府门前看热闹的人定是不少。
“猫儿姐姐,猫儿姐姐,在这里!”
唐宓随着人群来到京兆府所在的街区,放眼看去,皆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客女们开道,直接挤到前面去,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嗓音。
唐宓回头,正好看到柳佩玖站在街口朝她招手。
唐宓想也没想就朝柳佩玖走去。
“猫儿姐姐,来这边,这里有个好位置!”
柳佩玖拉住唐宓的手,转过这条街,来到京兆府前街的一处茶肆。
这处茶肆是两层的,坐在二楼窗边,正好可以看到小半个公堂。
此时,茶肆二楼已经坐满了人,尤其是窗边更是挤了一溜的人头。
周浩就在那一排人当中,看到唐宓上来,赶忙让出位置。
“多谢了!”唐宓颔首示意。
周浩黑粗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憨笑,挠了挠头,“夫人太客气了。您和娘子在这里,我、我去那边等着。”
说罢,不等唐宓说什么,他便径直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唐宓目送他离去,然后转头对柳佩玖道,“阿玖,他很不错。”居然没有被外界的流言所影响,依然像过去一样亲近他们夫妻。
柳佩玖一扬下巴,得意的说道:“那是,猫儿姐姐,您也不看看他是谁家夫君?!”
唐宓刚想再调笑两句,眼睛无意间扫过窗外,忽的发现远处务本坊方向冒起了黑烟…
第457章 对簿公堂(二)
这是、着火了?
唐宓眯着眼睛细细看了一下,估摸了一下黑烟的距离,而后抬起手招了招。
青罗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你去看看,是哪里着火了?”
唐宓有种预感,这火应该跟李家脱不开关系。
“是。”青罗答应一声,飞快的下了茶肆,一路朝黑烟冒出来的方向奔去。
周浩盘膝坐在榻上,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老实憨厚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两刻钟后,青罗快速的奔了回来。
她凑到唐宓耳边,低声回禀道:“娘子,是李家着火了。”
唐宓没有丝毫惊讶,她甚至猜测道:“不会是榕院走水了吧。”确切来说,是那棵大榕树!
“娘子猜的没错,正是榕院。”
青罗并不惊讶于自家娘子的聪慧,她平静的说道:“您和郎君刚出门,榕院便走了水,不知怎的,好好的榕树竟起了火,火势很大,根本就扑不灭。”
“估计是浇了油。”唐宓站在二楼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务本坊李家方向,喃喃的说道。
至于好好的榕树为何会起火?
原因也简单,非天灾,而是人祸!
唔,这么说来,李立德已经猜到十八郎在调查李立贤的身份了,他命人去烧榕树,不过是想毁尸灭迹罢了。
思及此,唐宓扭头跟青罗吩咐道:“快去将这件事回禀郎君。”
青罗应声,见唐宓没有其它的吩咐,这才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