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长师承李先生,李先生最善楷书,时人赞为‘李楷’。唐山长青出于蓝,楷书写得极佳,在楷书基础上练成新字体也不是不可能。”
“嘶~~,她才多大啊,就算三岁开始拿笔,至今也不过十三年,可看她的笔力,竟似练了几十年。”
“可不是,尤其是这新字体,自成一家,着实了得啊。”
众家长议论纷纷。
跽坐在前面的学生们亦是满眼钦佩。
他们与唐宓同龄,甚至比唐宓还要大上三四岁,自己也算勤勉,十多年学习不断,每日里都要研习书法,可、可依然写不出这样的字。
唉,难道这就是学神与学渣的差距?
呸呸,他们才不是学渣呢,明明他们已经超过同龄人许多了!
只是跟唐宓一比,咳咳,略逊几筹。
唐宓写完字,放下笔,将袖子整理好,负手站在讲台上:“诸位觉得我这书法可还入眼?”
“山长,您的字写得真好!”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学生坐直身子,满脸的钦佩,他忍不住问出所有在场人心中的疑问:“只是不知,您是怎么炼成的?”
唐宓将衣袖挽起一折,露出半截纤细白嫩的前臂。
只是在手腕处却有着触目惊心的一道暗痕。
看那痕迹的模样,应是旧年落下的。约莫筷子粗细,似是被绳索勒缚所致。
“第一,悬腕练习。第二,悬石练习。”
唐宓细细讲了自己是如何练习书法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就是一个字:练。
起初是悬腕在墙上或是屏风上练习,练上一段时间,再在腕子上系绳索,绳索下面坠上石块,继续练习。
如此练上十多年,唐宓的腕力非比寻常,写出的字刚劲雄厚、力透纸背。
听完唐宓的讲述,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都有些咋舌:好家伙,唐山长看着柔柔弱弱,毅力竟是这般惊人。
悬石练笔,听着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定是辛苦异常,更不用说一坚持就是十年。
唐宓能练成如此书法,除了天分,更多的还是努力啊。
想到这一层,某些被人断定“没有天赋”的学生,心中不禁生出希望:如果,自己也似唐山长这般持之以恒的练习,未必没有成效呢。
秋实班级的学生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可依然年轻热血,有了成功案例的鼓舞,他们也渐渐有了信心。
没说的,就一个字:练!
唐宓的第二节课依然获得了圆满成功。
穿着常服,轻车简从的圣人站在门外,仔细看了看唐宓书写的四扇屏风,连连点头。
他扭过头,故意笑着对李寿道:“啧,被你娘子比下去咯!”
李寿并不觉得被羞辱,反而一脸与有荣焉,“那是,我家猫儿最厉害了。”
跟着圣人一起来的顾琰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唐宓的第四架屏风,问了李寿一句:“十八郎,这新字体乃唐山长所创?”
李寿用力点头,“没错,猫儿在‘李楷’的基础上创作而成。”
“好,自成一家,唐山长可为书法大家…”顾琰真心赞了一句。
第413章 炫耀(一)
顾琰不愧是首相,眼睛不是一般的毒,只一眼便看出唐宓这新字体的妙处。
果然,东庐书院开学后,新字体很快便流传开来,被无数读书人争相临摹。
时人赞之为“唐体”,亦或是戏谑点的“山长体”。
东庐书院的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比其他人更能得到最新、最全、最正版的唐宓字帖,学习起来也分外便宜。
几年后,东庐书院的学生相继参加科举,参加考试时,基本上全是用的“唐体”。
考官阅卷的时候,对唐体大为赞赏,直说这种字体端方圆润,整齐划一,为卷面增色不少。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流传开来,被有心参加科举的士子牢牢记在心中。
而更妙的是,这一年东庐书院参加科举的学生居然全部被取中,引得世人侧目。
要唐宓说,这些学生之所以能顺利通过科举,根本原因还是他们学业扎实。
但外人,乃至学生本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将通过科举的功劳算到了“唐体”头上。
他们也不是无的放矢,自家都是读书人,也经常翻阅别人的文章。
试问,同样一篇文章,是字迹潦草、卷面凌乱的让人更喜欢,还是书写优美、卷面整齐的更胜一筹?!
答案不言而喻嘛!
随着科举的深入推行,大梁朝上下对科举愈发重视,而科举的难度也越来越强。
士子们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的寻找捷径,以便自己能在科举道路上走得比别人更顺利一些。
唐体的“成功”,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于是越来越多的士子开始拼命学习。
过去有人临摹,纯粹是单纯的喜欢。
而随后有人争相学习,则更多的是出于功利。
但不管怎样,唐宓的唐体算是在仕林彻底打响名声。
因为科举最终成就了唐体的威名,世人也戏称它为“科举体”。
…这些都是后话了。
东庐书院开学第一天,便取得了成功。
因不放心而前来旁听的家长们,在听了一天的课程后,纷纷对书院赞不绝口。
有的称赞李克己不愧是海内名士,学识渊博,听他一堂课,真真是胜读十年书。
有的则对书院的环境和食宿很满意,觉得这样的配备很对得起天价学费。
还有人对那些名气不如李克己、萧德音的其它先生(包括唐山长)十分欣赏,觉得他们名气虽不甚响亮,但学识和本事确实极好的,把孩子交给他们,自己很放心。
当然,也有眼神好、心思灵透的家长,发现了东庐书院还有个异于其它书院的地方,即:所有的先生、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服饰!
不是传统书院的襕衫,而是样式有些复古的窄袖长袍。
颜色也不是月白或是靛青色,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蓝,那种蓝色介于浅蓝和深蓝之间,蓝得纯净。
还是有人问了唐山长才知道,这种颜色叫海蓝色,是大海和天空的颜色。
再配上胸前小篆体的徽标,家长们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好看!
而当大大小小的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前往大礼堂听李克己授课的时候,家长们才惊讶的发现,一群人穿着统一的衣裳,竟是这般、这般壮观!
无形中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他们是一个群体,有着共同的名字——东庐书院学生!
心思敏锐者,比如顾琰,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的妙处,心中暗叹一句:东庐书院,哦不,是这李十八夫妇,所图甚大啊。
顾琰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寿,唇边的笑意高深莫测。
都是修行的狐狸,只是道行不同,李寿很快就察觉到顾琰的眼神,他倒也光棍,大方的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没错,他们夫妇就是有大图谋!
首要目标,便是李氏宗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黄昏。
静谧的书院响起了欢快的乐声,宣告一天课程的结束。
围观了一整天的家长们,满意的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书院。
王氏便在人群之中,她牵着宝贝孙子,小心的躲避来往马车,一路步行回到家中。
王氏所居住的这一片,在李家大宅后街,那里聚集了不少李氏族人。
“哎呀,王阿婶,您接阿年回来啦?”
左右邻居都是族人,听到隔壁有响动,纷纷探出个脑袋来打探消息。
开口跟王氏打招呼的是左侧邻居,年纪与王氏差不多的老妇,辈分却低了一层。
“是啊!”王氏有心炫耀,也就没有急着回家,牵着孙子站在了自家大门外的街上。
“哎哟哟,阿年这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吧?竟是最时新的棉布?”老妇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李敬年身上的校服。
老妇嘴上说着,脚下不停,几步便来到王氏祖孙跟前,伸手便摸了把李敬年的袖子,边摸边啧啧有声,“这棉布正好,厚实、软和。”
质地虽不如绸缎轻薄、柔软,可结实耐穿啊。
颜色也好,比自家染的粗布,不知好了多少呢。
“你倒是好见识,”王氏得意的说道,“不过啊,这可不是我给阿年做的新衣,而是书院配发的院服。”
“院、院服?”老妇显然并不理解这新名词。
王氏耐心的解释道,“咱家阿年不是去了十八娘开办的东庐书院嘛,人家东庐书院有规定,所有学生必须穿统一的院服,一年四季,每季各两套——”
不等她的话说完,那老妇已经抢着开口,“不便宜吧。啧啧,这可是棉布做的呢。”
现在棉布是个什么价?
竟比上好的绸缎还要贵!
都是善女工的高手,老妇上下一打量,便能估摸出李敬年这身衣服所需布料的尺寸。
再比照布铺里那高昂的价格,瞬间换算出这一套衣服所花费的银钱。
心里更是暗自嘀咕,没想到王氏寡妇失业的,家底竟是如此丰厚。
哼,王氏果然厚颜,仗着自己是寡妇,不知占了族里多少便宜!
“确实不便宜,”王氏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老妇的眼红,笑着说道:“不过,我却没有花一文钱。你莫不是忘了,除夕那夜十八娘曾说过,只要李氏族人去书院,一切免费。”
老妇瞪大了眼睛,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阿年的新衣,“这、这个也免费?一年四季、每季各两套新衣,都、都免费?”
第414章 炫耀(二)
老妇那惊讶中带着些许懊恼的神色取悦了王氏。
王氏笑得愈发欢快,几乎都忘了笑不露齿,“没错,一年四季、每季各两套衣裳,李氏族人的子弟全部免费。不止这些呢——”
“还有啥?王阿婶,你快些说啊。”老妇急急的问道。
别看他们都是李氏族人,在外人眼中,是高不可攀的清贵世家。
而在自家宗族内部的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半分“高贵”的模样,计较起蝇头小利来,绝对比市井小民还要市侩!
王氏抬起下巴,满脸的得意:“一日两餐,餐餐三素一荤一汤,餐后还有水果。”
说到这里,王氏也忍不住回味了一下中午和下午的饭食,“今天吃的是菘菜、菠薐菜、圆茄和烧鸡块,还有大大的一碗蛋花汤,对了,餐后水果则是寒瓜、金桔。”
“王阿婶,你莫不是哄我吧?”
老妇越听王氏说得越离谱,直接打断她的话,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菘菜也就罢了,冬日储存好,就算春天多少有些存货。
可菠薐菜、圆茄这些蔬菜,根本就没到成熟的季节哩,且不易存储,根本就放不了一冬天。
最离谱的是寒瓜,老天爷,那可是皇家和豪门才能享用的珍品。
慢说乍暖还寒的春日了,就算是大夏天,寻常人家也吃不上。
王氏居然说东庐书院免费提供,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哄你?我哄你有甚好处?”王氏横了老妇一眼,仿佛在说,你以为你是谁,我有必要费尽心思的“哄”你?
老妇:…
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王氏还想继续显摆,自是不会把天聊死。
她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东庐书院的学费多少?”
老妇楞了一下,喃喃道:“不知道。”除夕那夜听唐宓说免费,她便下意识的以为东庐书院全部免费。
对东庐书院的学费,也就没有什么概念。
王氏勾了勾唇,吐出一个让自己都心颤的数字:“一年一千二百贯钱!”
一、一千二百贯钱?
老妇脑袋里轰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佛祖啊,他们家也算是族人中生活较好的人家,可一年的收益也没有一千二百贯钱呢。
这样的数目,放到寻常百姓人家,几乎是一家人一辈子的积蓄!
而在东庐书院,却只是一年的学费?
啪~
老妇猛地抬起手,用力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她有三个孙子,除夕过后,儿子儿媳便提议,待东庐书院开学了,便把孩子们送去。
她家郎君也同意了,就是她死活拦着,唯恐去了东庐书院会得罪了老祖宗。
现在好了,一个孩子一千二百贯钱,三个就是三千六百贯啊。
啊啊啊,三千六百贯就这么没了!!
她真是败家婆娘,生生损失了这么多钱。
老妇下意识的将学费跟自家孩子画了等号,等算清账目后,她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王氏还嫌不够,“这只是吃食和衣裳,课间还有茶水、糕点,无一不是上品。”
王氏瞥了悔得恨不能死的模样,一阵的快意。
想当初她执意要送阿年去东庐书院的时候,这些邻居,没少说风凉话。
说什么十八郎还不是家主呢,李家是老祖宗说了算,你若是去了十八娘的书院,定会得罪老祖宗,日后定没有好果子吃。
又说什么只要人聪明、愿意努力,在哪儿读书不是读书,何苦冒着得罪老祖宗的风险去什么东庐书院?
更有人暗搓搓的怀疑,十八娘一个年近十六岁的女子,如何担得起一个书院的重任,别弄到最后,连家学都不如!
尤其是今天早晨,见王氏还是带着阿年去了东庐书院,左右邻居没少笑话。
那眼睛里满是嘲讽以及坐等看热闹的恶意!
王氏年少守寡,带大儿子,又养孙子,心思格外敏感。
最见不得别人看不起或是嘲笑自己。
今天为了上学的事,着实吃了不少闲气,她若不把这口气发泄出来,那就太憋屈了。
“十八娘收了这么高的学费,书院里的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否则,你当那些名门世家都是傻子啊。”
王氏越说越畅快,眼见右侧的邻居也探出半个脑袋,加大嗓门的说着:“吃食、午休的学舍还有茶水点心,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最难得的,还是书院的先生啊。”
说着,王氏还故意低头询问孙子,“阿年,李先生讲得如何?”
李敬年年纪虽小,却分外懂事,知道祖母这些日子因着他上学的事,明里暗里被人嘲笑,胸中积攒了不少怨气。
这会儿有机会发泄,作为孝顺的好孙儿,他自不会给祖母拖后腿。
他扬起稚嫩的小脸,清澈的大眼里写满崇敬,“李先生不愧是海内名士,听他上课,孙儿受益良多。”
王氏又道:“除了李先生,其它的先生如何?”
东庐书院扯着李克己的大旗,却不能总靠他。毕竟李克己就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也大不了太多的钉。
“其它的先生也都很好,”李敬年用力点头,掰着小手指,一一点评,“唐山长左右同书、书画双绝;柳俊柳先生最善算学;萧德音萧大家剑法出众…”
今天一共上了四节课,接触了四位先生,李敬年将每一位先生都赞了一遍。
最后总结,“书院的先生比咱们家学的先生好!”
环境更好,同学什么的更是好到没得挑!
李敬年有信心,在这样的书院读上几年书,他定能在科举中取得好名次。
这些话,李敬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王氏和老妇都能从他欣喜、自信的小脸上看出来。
越是如此,老妇越是后悔。
啊啊啊,果然就像她家夫君所言,她就是个无知蠢妇:丢了三千多贯钱也就罢了,还耽搁了孙儿们的前程!
“另外,我午休结束后,我还去了书院的藏书阁,里面确实收藏了许多珍贵典籍,还有先秦的竹简、两汉的帛书,以及南朝的卷轴,”
李敬年不愧是王氏的亲孙子,继续往老妇碎成渣渣的心上捅刀子,“可惜书院有规定,每个学生只能借阅两本,我今天也只看了两本,唉,那么多好书,只能以后慢慢看了…”
第415章 来得及?
李敬年是个好少年,自然不会说谎,只不过省去了些许内容。
东庐书院确实开放了藏书阁,而藏书阁里也确实收藏了唐氏藏书,这些书也确实任由学生们免费借阅。
但,也不是一点儿条件都没有。
唐宓不是傻子,她拿出来的唐氏藏书价值几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样珍贵的藏书,她也不可能随意任人借阅。
想看书,可以,必须遵守藏书阁的规定。
东庐书院的藏书阁一共有三层,第一层书籍很多,但大多都是市面上可以看到的。
这一层的书,书院的所有先生、学生都能凭书院发放的借书证借阅,每次两本,每个月可以借四次。
第二层书籍略少些,却是价值很高的古籍,市面上很难看到,只在某些大家族或是皇家收藏。
这一层的书,书院的先生可以随意借阅,每次一本,每个月可借阅两次。
而学生们想要借阅,那么必须连续三个月月考都评定为优等。也是每次一本,每月可借两次。
第三层的书籍最少,却卷卷价值连城,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绝版、孤本。
想要借阅这一层的图书,先生们必须在学院教书满一年,而学生们则需要连续八个月月考成绩为优等。
每次只能借一本,每个月可借一次!
要知道,一年里扣除春假、秋假以及各种重大节日假期,满打满算也就上八个月的学。
这就要求,学生们必须在这一年里,每次月考都要拿到优等,才能有机会登上藏书阁的三楼。
这还只是借阅,想要抄书,还有更加严苛的条件。
对于唐宓制定的种种条件,不管是先生还是学生、家长都能理解。
毕竟唐氏藏书太过珍贵,万一有人心怀叵测,交上一年的学费,却不去上课,整日里泡在藏书阁。
用不了多久,这人便能将藏书阁的书看一个遍,没准儿还会偷偷抄录。
唐宓之所以拿出藏书,为得是给自己学院的学生发放福利,而不是敞开大门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窃取唐氏典藏!
为了激励学生好好学习,唐宓早早就命人将藏书阁的藏书目录印成册子,每个学生发放一本。
册子上详细注明了每一层都有什么书籍,并说明想要看某一层的书籍必须达到什么样的条件。
李敬年也收到了一本,趁着午休的当儿,他大致翻阅了一遍。
所以,此刻,他才能对邻居们侃侃而谈。
虽然李敬年隐瞒了借书的条件,但闻声纷纷走出家门的邻居们,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呼出声——
“老天爷,十八娘竟真的将唐氏藏书都拿了出来?”
“真有先秦的古籍,两汉的珍藏,以及南朝的绝版书?”
“哎哟哟,除夕那晚,我还当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舍得啊。”
后街住着的李氏族人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最先跟王氏说话的老妇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李敬年,“真、真有那么多珍贵的藏书?书院的学生可以随便借阅?不要钱?”
她和大多数人想得一样,觉得除夕那晚唐宓为了吸引人,故意丢出唐氏藏书这个噱头。
而事实上,唐宓极有可能只拿出几本来装装门面。
可现在听李敬年这么一说,似乎她们都猜错了,人家十八娘就是这么“大方”!
“很多,书院专门发了藏书阁的藏书目录,我数过了,足足万卷!”
李敬年挺起小胸脯,目光灼灼的说道:“其中绝版、孤本书籍达到一千余卷。”
哗~~
围观的族人们惊呼出声,“天哪,竟有这么多书?”
“这些都给学生们看?还准许抄录?”老妇颤着声音再三确认。
李敬年澄澈的大眼对上老妇急切的双眼,用力点着小脑袋。
老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啊啊啊~~”老妇恨得用手直捶自己的胸口,她真是个蠢妇啊,怎么就拦着孙儿们不去东庐书院?
呜呜,没了三千多贯钱不说,还错过了李克己这位海内名士。
最最要紧的是,他们更是错过了唐氏藏书啊。
之前她家郎君就曾经嘀咕过,唐氏藏书价值连城,慢说那些原本了,就是随便一份手抄本拿到市面上,也能卖出个好价格。
若是她的孙子进了东庐书院,便能随时去藏书阁看书,到时趁机抄录了一两卷,拿回来便能换成大把的银钱。
弄不好,家里一年的花销就够了。
而藏书阁里还有一千多卷的绝版书哩,若是都抄录下来,那、那又能换回多少银钱?
她有三个孙子,轮番去抄书,既不会耽误了学业,还能给家里赚钱…
老妇越想越后悔,悔得心肝脾肺肾都针扎的疼。
其它族人也都懊悔不已,只是没有老妇这般失态。
王氏看得十分畅快,显摆完了,胸中的气也都出的差不多了,这才拉着孙子的手,笑盈盈的跟族人们告辞:“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明日一早,我们阿年还要去上课哩。”
说罢,在族人们羡慕的目光中,王氏祖孙两个进了自家大门。
王氏进了门,家中老仆便将大门关上了。
嘭!
黑漆大门发出一声闷响,让陷入无边悔恨当中的老妇醒过神来。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拿帕子擤了擤鼻涕,用力跺了跺脚,一路朝李家大宅而去。
“咦,五娘,你这是干什么去?”
围观的族人见王氏这个猪脚都退场了,他们正欲散去,却看到老妇疾步往外走,不由得扬声问了一句。
老妇,也就是族人口中的五娘,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去主宅。”
去主宅干什么?
难道她要去求十八郎或是十八娘?!
族人们互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眸中都看到了热切与希冀:对啊,他们可以再去求一求十八郎夫妇啊。
之前他们判断有误,以为老祖宗厌弃了李祐堂这一支,便没有把孩子送去东庐书院。
现在老祖宗又将李祐明父子赶出了大宅,李祐堂未来家主的位子坐得很稳当,想必那件风波已经过去,而东庐书院又刚刚开学,他们现在送去,应该还来得及啊…
第416章 无耻
“今年来不及了!”想入学,请等明年!
李寿面对一群围拢上来的族人,干脆利索的帮唐宓拒绝。
“怎么会来不及?”
“对啊,书院不是今天才开学吗?只晚了一天而已。”
“是啊是啊,十八郎,之前家里有事,这才耽搁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计较?”
族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那表情,仿佛在责怪李寿太不近人情。
嘭!
李寿将茶盏重重的放到小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被吓了一跳。
李寿表情很冷,声音更冷,“去岁除夕,我家娘子便告诉诸位,她欲开办书院,并拟定开学时间为来年二月。”
他的目光在众族人面前一一掠过,如同锋利的宝剑,刺得众人纷纷避了开来。
“今年二月初二,东庐书院正式开始招生,我家娘子担心诸位不知道,便特意命人挨家挨户的通知,”
李寿的语调没有起伏,“还特意提醒诸位,自二月初二起截止月底,都可以去报名。报名也简单,只需带着孩子去平康坊的书院登记一下名讳即可。结果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只有几位族人去报名,其他人,竟似半点回应都没有。”
家里有事?
忙?
哈,真是开玩笑,什么要紧的事能一忙就是一个月?
“…那、那什么,之前是我们做得不对,”
人群中有跟李寿关系略好些的,不好意思的说道:“可、可十八郎,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啊。书院才开学一日,再加入几个学生,应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吧?”
“对啊,十八娘若是恼了我们,我们亲去给她道歉也成。”
“对、对对,咱们什么都好说,就是别耽误了孩子的课业啊。”
一群人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又叽叽喳喳的叫嚷起来。
李寿抬起一只手。
众人方渐渐住了口。
李寿道,“不过是加几个学生进去?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寿嗤笑道:“今天加几个进去,明天又有人觉得书院里规矩严苛不想去了,后日又后悔了、想再去…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