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飘零心中生出一阵暖意,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而后再涌到眼中,化成热泪淌下,怎么也止不住。只是重重地点着头。
亦生将戒指套上飘零的无名指,拉她到床沿坐下,满目深情地为她拭去一脸泪水,轻声说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吗?”
飘零握住亦生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感受那温热的掌纹。忽然抬起氤氲的眼,柔声说道:“亦生,我爱你。”
亦生全身一僵,随即一把将飘零放倒在床上,覆上她的身子,双目炯炯:“你说什么?”
“我爱你。”飘零温柔地回视着他。
“再说一遍。”亦生目光中流动着爱意。
这次,飘零没有再说话,双臂却环上亦生的颈脖,主动吻了上去。
亦生先是一愣,随后反客为主,抱紧飘零,深吻着。
床上紫红色的轻纱围幔在微风的鼓动下环绕着他们,像水般轻柔抚动。
帐内,激情正酣。

 

 

 

 

 

 

chapter30

 

 

 

  后来,在每个夏日的午后,飘零从梦中醒来,听着耳边的蝉鸣,总会怅怅许久,弄不清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怎么结束的。
只记得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那时他们已经在任朗月处住了快一个月,晚饭后不久,三人正聚在一处谈笑,忽然女仆来报说有一个来自新加坡的电话。
任朗月轻皱下眉头,神情有些疑惑,起身去接听。
不久之后,她回来了,脸色苍白,看着亦生,下唇不断翕动着,最终开口,声音异样地沙哑:“你父亲现在正在医院……是脑癌晚期。”
亦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飘零赶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一阵冰凉。
亦生的父亲向来是讳疾忌医,近年来总感觉头痛,以为不过是操劳过度,直到前些日子晕倒入院,才确诊为脑癌晚期,已是时日无多。
第二天才有班机,两人只好熬过这漫长夜晚。
飘零走进房间,在一片死寂的昏暗中,看见亦生正站在阳台上,死死握住栏杆的手掌宣泄着他内心如潮涌般复杂情绪。
飘零缓步走去,伸手轻轻环住亦生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背脊。
亦生身体轻轻一震,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望向前方。两人便这样静静依偎着。
月色皎洁凄寒,为远处的山林笼上一层白霜,更显阴森惨淡,园子中虫鸣阵阵,奏出一片悲凉的况味。
凉风乍起,将亦生额际的一绺发吹入眼中,引起一阵刺痛,触发了抑制已久的情绪。只见亦生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悲声说道:“爸一直希望我能留在身边继承他的事业,可是我却强硬地拒绝了。每次看着他和身边无数女人纠缠不清,我都会为妈感到愤懑,因此总是远离他……他很伤心,我知道,他很伤心。但我却想着后面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解开心结……真的,我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亦生嗓音哽咽,咬紧下颚竭力隐忍,却还是簌簌泪下。
飘零寂然无语,只是静静抚摸着那微微颤抖的背脊,一下一下,任凭亦生发泄着心中伤痛,
飘零知道,这幢宅子中需要安慰的人很多。
等安置好亦生,她便来到楼下,不出所料,只见任朗月正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已是醉眼惺松。
飘零在她身边静静坐下。
“亦生一定很伤心吧。”任朗月将手中酒杯迎向灯光,轻轻摇晃着,看着红色液体在狭小的杯中不安地动荡,自语道:“怎么会不伤心呢?他就快死了。”
思及此,任朗月眼中浮现出一丝凄惶苍茫,喃喃说道:“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午夜梦回,朦胧之间,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为明天聚会的衣着而烦恼的女孩,还没有遇见他,没有品尝最甜蜜的幸福,也没有遭遇最刻骨的伤痛……可是现在,他就要在这世界上消失了,携夹着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一起在这世上消失了……”
飘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任朗月依偎着她渐渐睡去。
飘零低头,看见任朗月脸上的泪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从来都是脆弱的,轻轻一伤便是一生。
因为头天晚上一直忙于照顾亦生母子,飘零在飞机上倦极而睡。
却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半梦半醒。
朦胧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动她的裤角,一低头,却看见风风正蹲在自己脚边。
“风风,你怎么在这里?”飘零讶异,但随即便发觉认错了人,眼前这孩子要比风风小上许多。
小孩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飘零,甜甜地笑着,飘零心中顿生怜爱,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孩子一直笑着,不知为何,飘零心中升起一丝惶惧,便推推亦生,让他帮忙找到孩子的父母。
谁知亦生只淡淡地瞥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已经死了。”
飘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孩子身体软绵绵的,低头一看,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只见孩子眼,耳,口,鼻全在往外渗血,浓稠而刺眼的血液沾湿了自己的双手。
孩子的眼珠始终盯着飘零,依旧保持着那个鬼魅的笑容。飘零想大叫出声,却发觉无法动弹,只能忧怖惊惧地与之对视。
忽然觉得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飘零费力地睁眼,却看见亦生关切的脸庞。
“做噩梦了?”亦生为她拭去满额冷汗:“昨晚你根本没有睡觉,等会到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飘零没听见亦生的话,只觉得一阵不安与冷颤袭过全身。
她记得,以前曾做过同样的梦―――在她放弃孩子的那一天。
为什么6年后,梦境会再度重现?

 

 

 

 

 

 

chapter31

 

 

 

  刚下机,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便上前来迎接他们:“少爷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酒店休息。”
亦生对父亲的病情忧心如焚,急忙说道:“不用了,陈秘书,你先带我们去医院好了……陈秘书?”
陈伟志这才将眼光从飘零脸上收回,连声应道:“是是是,少爷请跟我来。”随即驱车将两人送到医院。
飘零微锁眉头,只觉得此人长相平凡无奇,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地精明锐利,看得自己很不舒服。
两人进入病房,只见一个人正闭目躺在床上,面色憔悴,虚弱不堪,仿佛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听见响动,他微微睁开眼睛,转向门口,努力想看清来人,但眼中仍是一片混沌,只能失望地摇摇头,问道:“是谁?”
亦生万分难过,他意识到,父亲脑部的肿瘤压迫视神经,已经不能视物。于是走上前去,轻声唤道:“爸,是我。”
“亦生?你来了。”父亲喜形于色,紧握住亦生的手,但很快脸色便暗沉下来,伤感说道:“可惜我已经看不见你了。”
亦生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记忆中那个喜欢将他扛在肩上的高挺轩昂的父亲,心中一阵凄酸:“爸,对不起,我现在才来。”
“来了就好,能看见你我病就好了大半了。”
闻言,亦生更是惭愧悲恸。
“少爷,你不知道,昨晚你伯父他们趁你不在,便来诱逼董事长交出公司股份,气得董事长病情加重。”陈秘书掐媚道:“现在有你在这坐镇,量他们也不敢乱来了。”
“爸,他们竟这么过分?”亦生愤然。
“那群无聊小人,居然说你改了你妈的姓,便不再是我们文家的人,要我把股份交出来。”说到此,父亲讥诮地一笑:“可不管怎样,你始终是我文承嗣的儿子,我打下的江山我愿意给谁便给谁。其实我早就立好了遗嘱,死后财产全归属你的名下,他们休想染指。”
亦生不愿面对“遗嘱”之类刺耳的字眼,便岔开话题:“爸,别说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就要结婚了。”
文承嗣一听,面露喜容:“真的!那太好了。新娘是干什么的?同事吗?”
“不,她是个演员,飘零……”亦生转头,却不见了飘零的影子,便皱眉头,说道:“爸,你等等。”
亦生出了病房,看见飘零坐在走廊椅子上,这才稍放下心。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爸想见你。”
一拉飘零,却感觉那手臂一阵僵硬,亦生俯身一看,只见飘零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前方,顿时吃了一惊,赶紧问道:“飘零,你怎么了?”
飘零的视线慢慢聚焦在亦生脸上,眼神迷茫而陌生。
亦生心中一紧:“飘零,是不是不舒服?”
飘零苍白着脸,轻轻说道:“亦生,我想先回酒店休息。”
“可是……”亦生有些失望,但随即意识到飘零可能是联想起了自己母亲的逝世,所以才会如此失魂落魄,便不忍勉强她:“好吧,下次再来看爸好了。”
随后亦生叫来陈秘书送飘零回酒店。
一路上,陈伟志透过后视镜盯着后座上失魂落魄的飘零,目光犀利,莫测难明。
回到酒店房间,飘零立即躺进浴缸,打开水龙头。
水是温热的,但一阵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寒冷却把她冻得牙齿打战。
水渐渐升高,将她整个人淹没。
飘零一直睁着眼,看着周围无数的气泡迅速上升。渐渐的,水变得混沌起来,成为一片红色,又慢慢凝聚成两颗红痔,红似鲜血。
飘零猛地从水中窜起,长发带出一片水花。
她趴在浴缸边急剧地喘息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响起一阵滴答之声。
许久之后,一切都寂静下来。
飘零的内心也平静了,就像是高楼崩塌殆尽后那种毁灭般的平静。
那两颗红痔曾经是她最不愿意记起的东西,尘封在内心深处。然而就在刚才,她看见了,那只握住亦生的瘦骨嶙峋的左手腕上,赫然有两颗红痔,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只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但仍然安慰着自己,那不过是巧合。
然而,文承嗣三个字却将她彻底推入深渊。她清楚记得,自己曾用颤抖的手抚摸过那个名字。
原来,6年前的那个男人,便是亦生的父亲。
飘零忽然感觉一阵恍惚,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场梦,和飞机上的那个小孩一样,只是场荒谬而可怖的噩梦?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做这么恐怖的梦,飘零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好好睡,醒来就没事了,醒来一切都会如常。

 

 

chapter32

 

 

 

  亦生在医院一直待到探病时间结束,因为担心飘零,又急忙赶回酒店房间。
打开浴室门,却看见飘零正靠倒在浴缸上,双眼紧闭,像失去了呼吸。
一阵钻心的恐惧袭上心头,亦生急忙上前唤道:“飘零!飘零!”
飘零悠悠睁开双眼,看着面前慌乱的亦生,平静说道:“亦生,我只是在睡觉,没事的。”
那是种万念俱灰的平静。
亦生的到来,让飘零不得不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亦生渐渐松口气,但手触到浴缸中已经冰凉的水,不由地皱眉。他拿起条大浴巾将飘零从浴缸中抱起,放到床上,嘱咐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容易感冒。”
飘零脸上没有表情,无动于衷。
睹此情状,亦生忽然动怒,提高声线道:“以后不准这样听见没有!”
飘零全身一颤。
亦生眼中闪显一丝后悔,将飘零拥入怀中,歉意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么大声……我是被吓坏了,刚才看见你一动不动地躺在浴缸里时,我的心脏都停止了。”亦生语调中有深深的疲倦与恐慌:“飘零,爸就要离开了,如果你也出了什么事,我会受不了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飘零将头靠在亦生肩膀上,任凭泪水涌出眼眶,如断线的珍珠,迅速滑落脸庞。
亦生,我更不能失去你!
飘零在心中大喊着,直至声嘶力竭。
飘零明白,如果再和亦生父亲见面,自己会崩溃。所以她选择逃避,以工作为由决定回国。
“就不能再留几天吗?”亦生恳求道,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飘零的安慰与支持。
“对不起,那些通告不能推迟。”看着亦生眼底深深的失望,飘零一阵心酸,但只能硬下心肠拒绝。
现在的她,心乱如麻,只想早日离开这里。
就这样,飘零独自回国。
并很快投入工作中,想借此麻醉自己。
但每晚回家时,打开大门,看着里面一片黑暗与寂静,觉得如入冰窖,只因为没有亦生。
如果亦生永远离开了……
每次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飘零便会禁不住一阵颤粟与惊惶,马上用力摇头,想将其粉碎,化为沙尘。但这样的念头却像幽灵一般缠绕在内心深处,挥散不去。
飘零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是在黑暗中屈膝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憔悴而失神。
半个月后,文承嗣去世。
当飘零为将再度见到亦生而惶惑时,任朗月却先于儿子到来。
“我把酒给你们送来了。”任朗月将一瓶红葡萄酒放在桌上。
看着和亦生亲手酿造的酒,飘零又回想起了在法国的那段日子,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之间,一切都变了。
任朗月仔细看着飘零,不禁叹道:“你瘦多了。”
飘零不自觉地抚上自己消瘦的脸庞。
“是……有什么心事吗?”任朗月含意深刻地注视着飘零。
“可能是最近比较忙。”飘零掩饰地笑笑。
“忙也要保重身体,健康是最最重要的。”
飘零笑笑,不置可否。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俩的家。” 任朗月环顾四周,发现柜子上两人的照片,便拿起细细端详,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5年前,我们刚在一起时。”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亦生执意将它摆出来。
“已经5年了。”任朗月喃喃说道,然后扫视飘零一眼,欲语还休。
不知为何,飘零心中隐隐不安。
任朗月脸上浮现一丝哀伤,她抚摸着照片上的儿子,轻叹口气:“昨天,亦生的父亲下葬了。”
飘零心中一动,但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亦生告诉我了……很抱歉我没有在场。”
“我明白。”任朗月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我明白。”
飘零喉头开始发紧。
接着是长久的一阵沉默。
飘零低着头,听着任朗月一步步走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然后,她用一种慈爱的语调轻声说道:“飘零,和亦生分开吧。”
飘零没有抬头,只是感觉心上有一角开始结冰,那种冰冷的感觉一点点地渗透,最终蔓延至全身。
“您……都知道了。”
任朗月颌首,歉然说道:“飘零,请原谅我的无礼,暗中对你进行了调查。”
“这件事,是陈伟志秘书告诉我的,他是亦生父亲最信任的助手,6年前,你和承嗣……也是由他安排的。”任朗月缓慢而艰难地述说着:“那天在机场中,他便觉得你有些眼熟,后来又目睹你看见承嗣之后的异常,心中不免疑惑,于是进行了调查。结果……”任朗月停住,脸上显出一丝惘惑,忍不住问道:“飘零,这是真的吗?”
飘零紧咬住下唇,直至唇瓣上渐渐沁出血丝,终于涩声道:“是的,是真的。”
不过短短数字,却似耗费了飘零全身的气力。
任朗月轻轻覆上飘零的手,只觉得那纤细白皙的柔荑像失去生气般无力冰凉。她不禁恻然,温声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母亲而牺牲了自己。你没有错……”任朗月深吸口气:“但是,亦生更是无辜的。”
闻言,飘零睫毛猛地颤抖一下。
“我明白你有多爱亦生,所以更不会忍心让他受到伤害。”任朗月停顿片刻,深吸口气,正言道:“飘零,如果亦生知道他最爱的女人曾为自己父亲堕过胎,他会崩溃的!”
任朗月痛心疾首的话语让飘零感到一阵透骨的惊怖,她猛地抬头,脸色惨白。
任朗月逼迫自己直视那双凄惶的美目:“飘零,我们可以选择隐瞒这件事。但是,你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你会整日担忧害怕,一辈子活在梦魇之中……飘零,这样你也不会幸福的。”
幸福?
飘零轻轻牵动嘴角,笑容如五月最后一朵君影草,徒自在风中凄艳地颤抖。
幸福是注定的吧,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而另些人历经艰辛却毫无所获。
而自己的幸福,不过是海市蜃楼。
飘零忽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知道,任朗月所说的,字字属实。
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明白,只是一直逃避着。
而今天,终于逃到了尽头。
任朗月眼中见了泪:“飘零,其实我真的想听你叫声妈妈。但是,那样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痛苦……孩子,忍痛分开吧。你们还年轻,还会有更适合的人走入你们的生命,陪伴你们一生。世事往往如此,注定最爱的人只能用来怀恋。飘零,你懂吗?”
飘零缓缓将无名指上的钻戒取下,轻柔地抚摸着戒指内环上刻的英文字样――永远。
飘零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泪水猝然落下。
其实,她懂得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就像她不懂父亲为何会离开,不懂母亲为何会转变,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活得那么痛苦。
但生活会让你懂的。
就像现在,她懂了,自己和亦生,永远没有永远。

 

 

 

 

 

 

chapter33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飘零在睡梦之中感觉有只手掌正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睁眼,却见亦生坐在床沿,专注地看着自己。
多日的奔波与悲恸让他憔悴许多,下巴处有淡淡的青色胡桩,眼中盛满疲倦之色。
飘零心中一阵凄酸,忍不住伸手覆上亦生瘦削的脸颊,问道:“还好吗?”
亦生躺倒在飘零腹部,紧紧环住她,像个倦极的孩童,轻声说道:“飘零,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
闻言,飘零只觉得一阵惨痛,如万箭穿心。
“飘零,我们明天就结婚吧。”亦生没有注意到飘零的异样,闭着眼,继续喃喃说道:“然后,马上去法国,住进那幢别墅中,记得吗,那里有你最爱的君影草。附近有一大片湖。我买了一艘船,每天下午我们可以躺在甲板上钓鱼,看夕阳。那里的湖水很清,天空很蓝……飘零,你在哭吗?”
“没有,我很高兴……亦生,你继续说。”
“你知道吗,那里的冬天非常寒冷,但不用担心,我会把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你不会冷的。到时会给你讲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情,许多你还不知道的事情……”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亦生熟睡了,没有看见飘零唇边那个被泪水浸润的笑容。
飘零永远会记得,曾经,有个很爱她的男人躺在自己怀中,闭上那双明澈的眼眸,深情而温柔地说要带她去个世外桃源。在那里,他们生活得很幸福。
她相信他的每句话,每个字。
只是,陪着他的那个人,
不会是林飘零。
当再度看见飘零时,禹野轻蹙下眉头:“你最近瘦了许多,出了什么事吗?”
飘零不由苦笑,肉体实在太容易泄露主人的七情六欲。
“还有3个月,我们的合约便到期了。”禹野凝视着她:“你的选择还是不变吗?”
飘零缓缓摇头道:“不,我愿意和公司续约。”
禹野神色稍稍舒缓:“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决定。”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哦?”
飘零直视禹野,平静说道:“制造我们的绯闻。”
禹野眼角跳动一下:“是因为任亦生?”
飘零颌首。
尽管飘零脸上静如止水,但禹野却捕捉到她眼神深处那丝无法言明的哀伤。
“好,我会帮你。”禹野含意深刻地说道,在那瞬间,一道柔情在他脸上蔓延,让硬朗的五官也变地温柔起来。
禹野相貌堂堂,风流多金,曾与许多女星交往过,是八卦版上的常客。
飘零虽为当红演员,但行事低调,一直注意和工作上的男性保持距离,私下一概不会见面,因此出道5年,绯闻寥寥。
所以当两人传出绯闻时,不说观众,便连记者也不太相信。
但此后媒体经常拍摄到两人单独见面的照片,并且飘零工作时禹野总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各大报纸杂志天天刊登两人的亲密举动,图文并茂,绘声绘色,一时间,两人绯闻沸沸扬扬。
亦生心底深处始终对禹野有种说不出的忌惮,他见过那个男人,眼神总是那么晦疑莫测,让人琢磨不透。而且,他有种感觉,那男人对飘零的态度很不寻常。再加上飘零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很冷淡,亦生心中不免有些芥蒂,尽管他明白飘零所处的工作环境,一向给予她最大的信任。可是当飘零提出推迟婚期时,亦生终于有些忍耐不住,沉声问道:“为什么?”
“我已经答应禹野要与公司续约。”飘零低头收拾着行李箱,不久她便会去西藏拍摄新戏。想想那本来应该是和亦生共同度蜜月的地方,不免一阵怅然。
“禹野?”亦生冷哼一声:“就因为他?”
飘零默不作声,继续整理行装,却将箱子中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一如自己杂乱的心绪。
“我不懂。”亦生将行李箱盖上,握住飘零的手,涩声问道:“在法国时是那么快乐,飘零,才不过几天,为什么我们就变了这么多?”
看着亦生惘然的神色,飘零心如刀绞。
亦生咄咄逼问,向她要个真相。
但飘零决不会告诉亦生。
因为,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
飘零宁愿永远不知道这个真相。
如果是这样,她和亦生,便不会分开了。

 

 

 

 

 

 

chapter34

 

 

 

  想到这里,飘零深吸口气,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那段日子我并不怎么快乐。”
“什么?”亦生不可置信。
“因为我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在镁光灯下,盛装打扮,受到众人目光的追随。而那里,太过安静沉闷,一想到我今后的人生必须在那种地方度过,我简直要窒息,我很后悔……”飘零垂下眼帘,看着亦生握住自己皓腕的手越扣越紧,眼中一阵刺痛,她用尽全力忍住泪水,缓缓说道:“我很后悔答应了你的求婚。”
“可是你明明那么开心。”亦生仍然不愿相信。
“那不过是在演戏……你忘了,我是演员。看见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让你失望。”
“只是……不愿让我失望?”亦生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其实我一直很恐慌,你知道这个圈子竞争有多强,观众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他们记住一些人,便必定忘记一些人。如果我隐退,很快便会被人遗忘……当你父亲出事时,我也知道你最希望我陪在身边,但那部戏很重要,如果我放弃,他们会马上换人,我不想别人抢去本该属于我的成功……禹野说得对,我还年轻,不能这么早便步入家庭,为丈夫和孩子而活,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