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转过头来,眼神一亮,有些惊喜地唤道:“亦生,怎么是你?”
听见她认得自己,亦生微讶,以为是熟人,可细看女子面容却无半点印象,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不记得了,我是毛瑾媛阿!”女子为他解去尴尬。
亦生这才恍悟,原来她就是毛伟民的女儿。两人长大后便没再见过面,上次亦生去是为了搅黄饭局,并没有关注她的长相,也难怪自己认不出来。想到这里,亦生忽然有些歉意,觉得上次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失礼,便主动帮她察看汽车故障,结果发现是引擎坏了。
毛瑾媛有些焦灼:“遭了,我还和朋友约好见面呢。”
亦生见此情状,也不好视而不理,便说道:“这里不好叫出租车,还是我送你去吧。”
“会不会耽误你阿?”毛瑾媛问道。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见亦生这么说,毛瑾媛也不再推辞,打电话通知修车厂的人来移开车子,随后便坐上了亦生的车。
一路上,都是毛瑾媛在找着话题,亦生只是礼貌应答着,车内的气氛渐渐有些沉闷。
路过一间冰淇淋店时,毛瑾媛忽然让亦生停车,然后进入店中,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盒香草味冰淇淋。
“不好意思,我很喜欢这家店的冰淇淋,每次路过都会买的。” 毛瑾媛看着亦生愣愣的眼神,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事情。”亦生调转头来继续开车。
他只是记起,这也是飘零最喜欢的东西,每到空闲时间她都会坐下来慢慢品尝,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飘零……
这时,毛瑾媛忽然接到朋友的电话,神情慢慢沮丧起来。
“怎么了?”亦生问道。
“她居然放我鸽子,说不来了,唉,真扫兴。”毛瑾媛瘪瘪嘴,而后看见亦生,眼神一亮:“不如我们俩去吧,我好不容易才订到位置的,别浪费了。”
毛瑾媛手中的冰淇淋散发出浓郁的香草气味,清新,淡雅,甘甜,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模糊而优美的身形。
亦生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
“听说你和那个毛什么媛的女人在交往?”Joe问道。
“她叫毛瑾媛。我们只是朋友。”亦生平静地否认。
Joe叹口气:“其实飘零也走了这么久了,你是该重新开始新恋情。但是,那个毛什么媛的,我不大喜欢。”
“为什么?”
Joe皱皱眉头:“你就不觉得她的穿衣打扮很像一个人。”
亦生没有接话,表情晦暗不明。
Joe趋近身子,直言道:“她一直都在模仿飘零。”
“你想太多了。”亦生敷衍地笑笑:“我并不觉得她和飘零有什么相同。”
“是不是,只有你最清楚。”Joe含意丰富地看他一眼:“亦生,你之所以愿意和她接近,也是这个原因吧。”
亦生沉默不语。
Joe一语道破了他一直不愿正视的问题。
不论是喜欢的事物,穿衣的风格,毛瑾媛都和飘零很相似。
所以他不自觉地喜欢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里,亦生忽然间感到内疚,他觉得自己把毛瑾媛当成了替代品,这无论对谁都不公平。
“别想了,我就是随便说说。”Joe看亦生神色严肃,知道自己失言,赶紧岔开话题:“想想晚上到哪去玩?”
“不了。”亦生推辞:“今天太累,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阿!”Joe不同意。
“我唯一的生日愿望就是与啤酒,电视独处。”亦生微笑:“希望你能成全。”
Joe明白他的心境,也不再勉强,只得放行。
洗过澡,亦生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观看起来。
这是他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不这么做,还真不知道时间该怎么打发。
已经没有心情和同事朋友出去,亦生自嘲地笑笑,也许是老了。
亦生打开速食食品就着啤酒吃起来。
突然产生一个奇想:如果飘零回来,看见他在吃这些东西,一定会和以前一样,轻皱下眉头,然后进厨房为他弄出丰盛的菜肴。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亦生的思路,恍惚间,有个很渺茫的希望在脑海中浮现。
会是她吗?
以往的每次生日,她总会推掉所有工作来陪他。
会是她吗?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渐渐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亦生一时怔在原地,他不敢开门,害怕又是一场失望。
但……如果真的是飘零呢?
这时,敲门声嘎然而止。
亦生慌神,连忙冲上前去打开门。
他看见,门外的女子,有一头齐胸的直发,穿着件浅色大衣,淡淡的妆容。
chapter44
她微微一笑:“亦生,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走了。”
亦生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忧伤的笑容。
不,不会了,飘零再也不会回来。
永远不会了。
“你怎么了,不欢迎我?”毛瑾媛说着将大包东西提进屋内。
“你怎么来了?”亦生心绪低落,敷衍地问道。
毛瑾媛转身,神秘地说道:“因为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想和你这个好朋友一起度过。”
“有什么喜事吗?”
“大喜事,因为……”毛瑾媛打开手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生日蛋糕,兴奋地叫道:“今天是阁下的生日!”
“谢谢你。”亦生见毛瑾媛这么热心,不忍拂她的意,只能强装笑容。
毛瑾媛拿出酒来,说道:“今天我们就喝个不醉不归。”
“还是不要了,等下你怎么开车回家?”亦生顾虑着。
“放心,等下叫我家司机来接我就好了。”毛瑾媛说着拿起酒杯:“来,我敬寿星一杯。”
刚才的失落让亦生心中烦闷,只望借酒浇愁,再加上毛瑾媛的劝说,便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亦生的醉意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他不胜酒意,靠倒在桌上。
“亦生……亦生?”毛瑾媛唤道。
“什么?”亦生含糊应道。
“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闻言,亦生慢慢睁眼,眼中一片氤氲,他缓缓说道:“她很温柔,很会做菜,但性格却十分倔强……有时能倔强到让人发火。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叫……”亦生的话音渐渐低下去。
睹此情状,毛瑾媛唇边泛起一个混沌的笑容,她俯下身来在亦生耳边轻轻说道:“她叫林飘零。她爱吃香草味的冰淇淋,爱穿素色衣服,总是留着一头长直发,喜欢看电影,右耳畔还有颗小痔……这些,我全都知道。”
亦生恍惚中感觉有双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很轻柔,像块温热的丝绢。
是飘零吗?
亦生想睁眼,但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他无力地放弃,陷入迷醉之中。
第二天,亦生醒来,发现自己不着片缕。
身边,躺着同样赤裸的毛瑾媛。
办公室中,成意正向禹野展示着新人照片。
“禹野,看看这个女的,气质不错,现在正流行这一型,我们要不要约她来谈谈……禹野?”
“什么?”禹野回过神来。
“怎么你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 成意疑惑。
“没事。”禹野交握住十指,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说你看这个女的……”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不好意思。”禹野接起电话:“喂,我就是……查到了?……好,我已经记下,谢了。”
禹野放下电话,交待了句:“我有事去英国。”
成意立刻叫道:“可是今天的会议!……”
还没说完,禹野早已拿起西装外套冲出了门外。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向镇定的禹野这么激动?
成意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范韵之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英国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日子,阴霾潮湿,让人心上无端压上块大石,仿佛连呼吸都成为件费力的事情。
街道上行人稀少,一片寂寥,到处是白茫茫的积雪。
以前她生活在南方,所以到英国后见到雪还兴奋雀跃过一阵子,渐渐的,新鲜劲一过,便也习以为常了。
韵之回头看看正缓慢喝着咖啡的客人们,他们的脸也仿佛像天气般灰暗,韵之不觉叹口气。
门被人推开,有客人从外面进来。韵之懒懒地抬头,眼前却一亮。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东方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黑色的风衣,举手投足间充满浓浓的男人味,气质内敛而迷人。
韵之连忙展开笑容,问道:“请问需要什么?”
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请问你见过这位小姐吗?”
韵之仔细观看着,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咦,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韵之忽然打了个响指:“她就是住在3楼的那个女人!”
“她住在这里?”禹野眼中露出惊喜:“那她现在在家吗?”
“她……整天都在家,而且……”韵之看看禹野,欲言又止,只道:“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她吧。”
chapter45
闻言,禹野疑窦丛生,快步来到韵之所指的房间前。
敲了许久的门,里面才传来一阵跌撞的脚步声,随即门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禹野视线中。脸庞浮肿,面色苍白,整个人憔悴而萎靡。
禹野一时愣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飘零倒了下来,他以为她需要的只是时间,他以为她永远会傲然。可是……
“好好照顾飘零,她……并不像你想像中那么坚强。”
禹野回忆起任亦生的话。
原来,只有他是知道飘零的。
被震住的不仅是他,还有飘零。
她没料到禹野会找上门来,而现在自己又是这种非人非鬼的样子,实在不想见任何人。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
最终还是禹野打破了沉默,他叹口气,柔声说道:“至少你应该向我报声平安。”
飘零将额前散落的发抚到脑后,但那些长久未曾打理的头发又不听话地回复到原位,她便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无措。
“我坐了10多个小时的飞机才来到这里,就不请我进去坐坐?”禹野扬扬眉毛,打趣道。
“请进。”飘零反应过来,打开门,引禹野入内:“不好意思,屋里很乱。”
禹野发现这并非谦辞,房间看上去已经有许多天没有打理,许多空酒瓶倒在地上,桌子上放着食用后的快餐盒,汤汁四溅,看地出主人的生活很颓废。
禹野坐在床上,看着忙碌收拾东西的飘零,忽然问道:“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
飘零身子顿了一下。
怎么过的,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晰。
她来到这里,买下间小小的公寓。整天坐在窗台上,看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任何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
之所以选择来英国,是喜欢这里的天气,永远那么阴沉压抑,为人的无端不快提供充足理由。
常常一坐便是整天,身边放着酒,一口一口地喝着,慢慢麻醉自己,直到意识模糊,心不再疼痛。
原来有时候,骗过了自己,便不会再有痛苦。
眨眼之间,便是冬季。
已经将屋子中的暖气调到了最大,但不知怎的,依旧是冷。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那种冷是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无法抑制。
有天无意中看见镜子,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里面那个浮肿面庞,憔悴不堪的女人是自己。
但飘零只是讪笑一声,依旧是整日灌酒。
有时在醉中会看见亦生,站在屋子的一角,宠溺而温柔地看着自己,一如既往。
飘零激动万分,忍不住跑上前去,却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怀中的戒指将胸口硌得一片青紫。
剧痛让飘零清醒过来。
她明白,亦生不会来,永远不会。
她没有抬头,只是紧握着胸前的戒指,想哭,眼中却一片干涸。
结束回忆,飘零状似轻松地一笑:“我很好阿,也不用工作,每天悠悠闲闲的。”
禹野淡淡说道:“这话你相信吗?”
飘零缄默。
禹野看着她,直言道:“你在酗酒。”
“我不过偶尔放纵下自己。”
“这不是休息,是慢性自杀。如果你继续如此,下次我只能去墓园中看你。”
“那就任我自生自灭好了。”
“只可惜,我做不到。”
被禹野的咄咄阵势激怒,飘零忽然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林飘零早该死了,她根本就不应活在这世界上!”
禹野冷冷地看着她,忽然扬起手,给了飘零一个耳光。
下手并不重,但飘零身体已十分虚弱,竟被扇倒在地,手按在未来得及清理的碎玻璃上,顿时鲜血直淌。
可飘零脸上毫无表情,像尊塑像般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禹野找来医药箱,蹲下身,仔细为飘零将深陷在手掌上的玻璃碎片点点挑出。腥红的血沾染在深绿的玻璃上,有种诡艳的气息。
“只有无人关心的人才有资格作践自己,你不是他们。”
“可是我累了,真的累了。”飘零忽然将脸埋在双膝间,轻声说道:“我一直很努力地活着,就算有再多恶意的手拉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可是……看着那么美那么接近的幸福在我眼前支离破碎,我再也没有力气了。”飘零的声音悲哀而无力:“或者什么都早已注定,无论如何努力,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我不想站起来了……我没有力气了……”
禹野一直低头处理着飘零的伤,挑出深陷于皮肉中的碎玻璃,敷上药,轻轻缠上绷带。
血仍在流淌,苍白的绷带很快漾起点点血斑,刺眼的白与红。禹野忽然说:“任亦生订婚了。”
chapter46
闻言,飘零全身一震。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禹野沉静说道:“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他会失去现在的幸福与平静,你希望那样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禹野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飘零一直埋着头,那一头已经变得有些干枯纠结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
禹野静静等待着。
许久之后,飘零缓缓站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膝头顿觉无力,往地下跪去。禹野眼明手快扶住她。
“禹野,”飘零平静地看着前方:“我想睡了。”
禹野将飘零扶到卧室的床上,看着她躺下,然后出来在沙发上休息。
仍旧不敢入睡,一直注意观察着卧室的动静。可一整夜,飘零都熟睡着。禹野渐渐放下心来,加上时差失调,挨到天微明时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醒来后马上去看飘零,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禹野耳畔嗡一声响,立即披上大衣夺门而出,在门口却差点和人撞上。
定睛一看,原是飘零,禹野松口气:“你到哪去了?”
“买菜。”飘零将一大包食材提进厨房,对禹野笑笑:“你大老远来,总不能只招待你吃炸鱼薯条吧。”
禹野靠在门边,冷眼看着飘零打开冰箱,将东西一件件放入,脸上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清楚,那不过是好像。
但随即,他脸上表情软化下来。
至少,飘零站起来了。
那段日子,禹野一直陪在飘零身边,督促着她戒酒。
是个很艰难的过程,因为要和自己决斗,但飘零还是咬紧牙关过来了。
身体也渐渐好转,但毕竟受了这场浩劫,美貌不比从前。
有时飘零会站在镜子前,轻轻抚摸着眼角偶尔出现的细小纹路,心中竟有丝庆幸。
亦生看见的,是自己一生中最美的面庞。
等到差不多复原,飘零便催促禹野回去。
“怎么,嫌我烦了?”禹野故作不悦。
“你离开了这么久,公司的事务一定已经堆积如山。现在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不能再麻烦你了。”
禹野支手揉揉太阳穴,沉静地指出:“你很喜欢用礼貌来保持距离。”
飘零只觉得喉咙干涸:“禹野,我已经欠了你许多。”
禹野凝视着她,双目炯炯:“其实你可以偿还,只是你不愿意给。”
“不。”飘零反驳:“这种报恩式的感情就算我愿意给,你的自尊也不允许你要。”
禹野哈哈大笑,磁性的声音轻轻震动耳膜,有微微的痒意。
笑声慢慢止住,禹野脸上出现罕见的柔情:“也许有天,我真的会为你放下一切,包括自尊。”
禹野乘坐一早的班机回国,说好有空便会来探望她。
飘零站在窗口,看着禹野的身影慢慢走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惆怅,长长叹口气,来到楼下咖啡馆中。
点了几块精致的甜点,付款时,店里那个圆圆脸蛋的东方女孩却将钱退还给她,笑道:“这些点心就当是祝你戒酒成功的礼物。”
“谢谢。”飘零欣然接受。
“看,戒了酒又变回大美人了,多好。”韵之接着瘪瘪嘴:“酒让人那么痛苦,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酗酒。”
“也许酗酒的痛苦与他们心中的苦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吧。”以前飘零看着母亲每天烂醉如泥,她也不止一次在心中问过这个问题。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酒可以帮你忘记痛苦,虽然只是短暂的,可是对于深陷地狱的人而言,值得用一切来交换。
“像我姨外婆说的,那些浑浑噩噩生活的人们其实是不愿意死去的,他们只是在做消极的抵抗。真正活不下去的人是不会多看这个世界一眼。既然对生命还有渴望,为什么不振作起来呢?”韵之忽然止住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飘零若有所思:“你说得很对。”
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着。
飘零深深吸口气。
为了自己,为了亦生,好好活着。
chapter47
甜点的味道浓郁而独特,飘零欲罢不能,开始成为店里的常客。
渐渐地和韵之混熟,知道这间店原是她姨外婆开的,后来老人丈夫去世,便将韵之从国内接来帮忙,而自己则搬离市区,在乡间安享晚年。
听韵之的口气,对这位姨外婆是尊崇备至。从谈话中,飘零觉得那是位聪明而深明事理的老人。
后来,韵之谈起了恋爱,对方是一个高瘦的外国小男生,卷发碧眼,开朗幽默,常逗得韵之开怀大笑。
闲暇时韵之常会用手支着下巴,给飘零絮絮讲着两人的约定,说婚后准备要几个小孩,住什么样的屋子,房间壁纸用什么颜色。
眼中一片晶亮,漫溢着幸福的憧憬。
年少时的爱情最为珍贵,因为没有经历过曲折与痛苦,所以便有很少的担心,很多的快乐。
后来慢慢走出社会,爱情也渐渐不再纯净,夹杂着功利的气息。
飘零静静聆听着。
很大的可能,两人今后会分道扬镳,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她相信在此刻,彼此的心都是真实的。
只是后来,无法掌握的后来改变了。
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整天粘在一起,在柜台边卿卿我我,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这时飘零便会担起重任,帮她招呼顾客。
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工作,因为不同的客人会带来不同的故事,或悲或喜,或苦或甜。
她时常坐在店中角落,静静观看着。
就这样,让时间慢慢流走。
日子,也不至于那么寂寞。
偶尔,在午后淡淡的阳光下,往事忽然涌现,曾经的悲伤与快乐在心中纠缠交织。飘零会有丝恍惚,弄不清那些是否真的发生或只是些忧伤而泛黄的梦境。
但心上的疼痛感已经不再那么鲜明,被岁月磨上层茧,变得钝钝的,浸满惆怅。
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有不少客人被这个安静神秘的东方女子所吸引。
“诶。”韵之用手肘碰碰飘零,低声说道:“那个金发帅哥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飘零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笑道:“是看你吧,放着少女不看看我干什么?”
韵之无奈地翻翻眼皮:“你才多大?怎么说话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多大?飘零静静一想,27了吧。
真的,已经27了。
“也对,反正你已经有个那么棒的男友。”
飘零知道韵之指的是禹野,认真说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韵之纳闷:“可是他那么关心你,而且条件又那么好,为什么你不接受?”
飘零但笑不语。
韵之试探地问道:“是因为其他的人。”
“是因为这里,”飘零指指胸口,笑容有些模糊:“已经烂了。”
韵之肯定地说:“人类的恢复能力很强的,一定会有复原的一天。”
“我不知道。”飘零怔怔地:“也许有,或者永远没有……我不知道。”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韵之兴趣多多。
飘零侧头想想:“认识,相爱,分开。”
“就这么简单?”韵之不满。
“是的。”飘零抬头看看钟,提醒道:“和男友约会的时间到了。”
一语提醒了韵之,今天是男友生日,两人约定一起共进晚餐,赶紧拜托飘零帮忙看店,随后冲出门去。
飘零缓缓抚摸着胸前那枚戒指,脸上一片惘然。
真的,和亦生的故事就这么简单,短短6字便概括完毕。
但是,就是这样,已让她筋疲力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
手指轻轻随着指环的轮廓滑行,心底有个声音轻轻问道:“亦生,你还好吗?”
晚上,结束生意,飘零关上店门,准备上楼休息。
转身,却惊见后面站着个人,用把尖刀指着自己,一脸狞恶地命令道:“把钱交出来!”
飘零惶恐,冷汗沁出前额,只能依言照做,将身上的钱全交了出来。
抢匪收了钱,正准备离开,却瞥见飘零脖子上有道微弱的闪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枚钻戒,便伸手连着链子一把扯下,准备逃跑。
谁知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却一反刚才的驯服,使劲抓住不放。
抢匪恶狠狠地威胁道:“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可那东方女人却置若罔闻,脸上一片坚定,好像那小小的物件竟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见有人来,抢匪立即慌神,情急之下一刀划向飘零手臂,抢过戒指往前狂奔而去。
来人立即上前扶住飘零:”小姐,没事吧。“
飘零感觉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血汩汩流淌。但她顾不得这许多,连忙抓紧男子的手,恳求道:”戒指,求求你帮我追回戒指!“
”可是你的伤……“来人犹疑片刻,见飘零态度坚决,只得追了上去。
飘零心头一阵翻滚,焦灼万分,也不知情况如何,终于咬紧牙关,强忍疼痛,慢慢扶着墙站起,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