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不过敏的。”许时光抱着奶茶暖手辩解:“这是好事,说明我整个体质改变,已经重获新生了。”
“以后你要是再喝酒,我直接把你丢出门去。”丁一警告。
“嗯嗯嗯。”
“也不许再吃海鲜。”
“嗯嗯。”
“也不许熬夜喝咖啡。”
“嗯。”
丁一似乎还说了很多个不许,可许时光眼皮已经沉沉,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在朦胧睡梦中,仿佛有只手轻抚摸过她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那么轻又那么重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周六晚八点,隔日更。

 


第三章(5)

这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便消失无踪,可一整天上班时许时光却颇有点神不守舍的模样。
罗芙看见了,以为她是情伤未愈,立马又开导上了。许时光压根没听,脑子里就想着今早在输液室醒来时的场景——她脑袋枕在丁一肩膀上,睁眼就看见他熟睡的脸。
慑人的黑眸紧闭后,丁一的脸竟有种孩子气,眉宇浓密,鼻梁高0挺,嘴唇……
当观察到丁一嘴唇时,许时光瞬间惊醒——这可是丁一啊,号称她苏菲立体护围干爽超长410mm夜用洁翼卫生巾的丁一啊!
居然连苏菲都不放过,许时光瞬间觉得自己实在太邪恶,从肉体邪恶到心灵。
正在那忏悔着呢,同事叫她,说林总有请。
林总办公室的家具全是原木制造,简约绿色,许时光走进时恍惚间便有种置身森林的感觉。
大boss工作一向忙碌,开门见山外加言简意赅地询问许时光最近负责的那单广告设计进行得如何。
这单广告是许时光与罗芙负责的,是为一家私人妇产医院定制的无创人流广告。医院院长非常难伺候,许时光与罗芙改了无数遍,仍旧不符合他老人家的意思。
最后狠狠心,弄一女的躺手术台上,周围众多医生像她亲娘般伺候着。一觉醒来该女笑如春风,伸个懒腰,比做了个全身spa还舒服,完了娇羞地对着荧屏道:“xx医院,无痛无创,排除忧患,一身轻松。” 院长终于满意了,可许时光的社会责任感却遭受到严重打击,悄声对罗芙道:“我们这算不算误导社会无知少女?以后人口负增长什么的不会把咱俩弄出来鞭尸吧?”
罗芙咬咬牙:“谁让少女这么无知来着,还没学会避0孕就做0爱,跟没拿驾照就开车一样,都违法。”
为了奖金,为了生存,许时光只有牺牲自己的业界良心。
“明天就要去给客户做展示了,别出什么岔子。”林总嘱咐:“好了,出去工作吧。”
还顺便赠送了许时光一个微笑,这微笑,熨烫极了,像大冷天一块柔热纯棉毛巾罩在脸上。
没错,这男人就是纯棉的。
被迷得昏头转向地,正要出门,忽听林总问道:“对了,你那个叫向真的朋友,我不小心弄丢了她的电话,能重新给我下吗?”
林总口气颇为不经意,许时光也没多想,就给了。
当晚许时光与罗芙加班,尽力将手上案子做得尽善尽美以便第二日给客户观看。出公司时天已经黑透,且天公不作美,飘起了小雨,路上行人稀少,两人分别在城东城西,不顺路,便准备各自打车回家。
许时光拦下辆车,一脚刚踏上,忽然听见罗芙的尖叫声:“抢劫!”
猛回头看见一高个男正拉扯着罗芙的手提包,许时光赶紧冲过去帮忙,并高声叫喊呼救。那贼人见势不妙,慌了神,又不舍手上的名牌包,极恶贪欲下竟掏出一把尖刀,灯光下闪着幽冷光芒,向着罗芙的右手划去。
许时光没多想,下意识就伸手去挡,幽光闪过,左小臂处随即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灼热。
此时,周围已经有几人围拢过来,那贼人见势不妙,甩下包,慌不择路奔入小巷,消失无踪。
在灯光下一照,许时光这才发现自己左小臂上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也不知是否伤到了什么血管,鲜血大滴大滴淌下,那情形,看得人肝胆俱寒。
罗芙早已慌得跟什么似地,拦了辆车,扶着许时光直接往最近医院赶。
伤口的灼热感过后,疼痛感一发一发袭来,许时光一边忍受着剧痛,还要一边安慰受惊的罗芙,手机响了好几遍,也没空闲去接听。
连着两天都挂急诊,许时光觉得老天爷果真比白雪公主里的皇后还恶毒。可当她看见急诊室里负责为自己缝针包扎的医生时,才深觉自己还是把老天想得太善良了些——面前这医生正是几天前貌似被自己甩了实际是甩了自己的前男友游彦臣。
游医生穿着白大褂,一向淡静的脸上也出现了碎裂痕迹:“时光!”
许时光一向觉得,命最重要,所以赶紧着放下前仇旧恨,将手递给游彦臣。游彦臣也不敢怠慢,连忙消毒,打麻药,缝针。
不敢看自己皮肉被缝合的场景,许时光撇过脸闭上眼,暂时丧失了视觉,触觉却变得格外敏锐,竟感觉到游彦臣时不时碰触自己的手在微颤。
许时光想,疼的是她不是吗,他做什么要演出这番感同身受?
处理完后,游彦臣本想说什么,但紧接着又进来一个头部受伤的男人,只得静下心来继续当白求恩。
许时光安静退出诊疗室,门外的罗芙哭得一双眼睛跟兔子投胎似的,一把抱住她,哽咽道:“时光,你对我真好。”
“姑奶奶别这么煽情,我小心肝受不住的。”许时光赶紧打个寒战。
“我说真的,你一直都待我这么好。”罗芙咬牙:“要不,我进去帮你把游彦臣这个白眼狼给灭了,以此为报。”
许时光冷哼:“人家手上现有麻醉剂和手术刀,你还没动手就要被搁歇菜。”
罗芙偃旗息鼓了,又道:“对了,刚一个叫丁一的男的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看你在缝合,我就接了,告诉他你在这医院,他让你别走,说马上就来接你。”
许时光觉得自己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受伤,便想打电话让丁一别来,可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通,无奈只能在原地等待,让罗芙先回去。
罗芙本来不肯,但想到许时光受伤,明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见客户,必须要准备充分不能熬夜,这才作罢。
许时光独自坐在医院大厅里,大而透明的玻璃门外是静寂的夜,棵棵大树只余下黑与灰的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麻醉效力过了,手臂开始拉扯般地疼,刚没发觉,现在回想起来,伤口就划在原来的那个疤痕上。
也好,以一个伤痕覆盖另外一个。
多像人生。
那个伤疤,是不规则的圆形,还是许时光在游彦臣的出租屋里帮他做最爱的炸藕圆子时,一不小心油锅进了水,滚烫的油立时溅在左手手臂上。
正在复习的游彦臣赶紧着冲过来,将她的手拿到冷水下冲洗,又找出药膏仔细涂抹。
当时记得他的手也是颤抖着的,像是被烫伤的是自个。 “没事,一点也不痛。”许时光反倒还安慰他。
他对她,也不能算没爱过,许时光想。
老吴有次喝醉了,劝她:“妹子,你真不能再宠游彦臣了,男人不是用来宠的,是用来折磨的。”
许时光虽然醉得头昏眼花,可还在笑,边笑边想,她哪里舍得折磨他呢。他可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追来的,供着都来不及呢。
手臂上的绷带是白色,眼角处闯入的衣袍也是白色。许时光没有抬头,随游彦臣在自个面前站了许久,才叹口气:“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间医院,我是不会来的。”
“时光,你别这样。”游彦臣喃喃道。
“好,我不这样。”许时光站起来,直视着游彦臣:“我认栽了,我也不恨你了,咱们都放下吧。”
玻璃门内的白色让她觉得窒闷,白色的绷带,白色的衣袍,白色的日光灯……她想要去到外面的夜里沉浸。
刚站起越过他身子还没走上两步,他从后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颈脖上,引发了细微的疼,她低着头,看着那双牢牢环住自己的手,骨节均匀,格外好看。
他的手,和雪一般白。
永远记得那个下雪的冬日,冷得刺骨,许时光肚子里却起了馋虫,游彦臣便陪着她在离家不远处烤烧烤。羊肉串刷上辣椒油,涂上孜然,洒上盐,在炭火上煎熬出诱人的香味,她一连吃了十多串,直到打了饱嗝,这才作罢。可嘴上手上却沾满了红红的辣椒油,游彦臣拿出纸巾为她擦拭,边笑怨道:“一股孜然味,难闻死了,晚上我去睡沙发。”
他仔细地擦拭着她的手,许时光低头便看见他那白0皙均匀的手指,握着她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要与地上的雪融成一片。
她忽然就起了歹意,像只考拉般四肢攀附在他身上,大声笑道:“你敢,今晚你休想摆脱我!”
他向来是脸皮薄的,不喜在大庭广众下做出亲密动作,赶紧将许时光从身上拖下。许时光不满,嘴唇微嘟,红色的辣椒油沾在上面,仿佛涂了一层美味的唇彩。他忽然笑了,拉起大大的围巾,将两人的脸挡住,然后……吻了她。
雪纷纷扬扬落下,他们在雪地里拥0吻,许时光的眼里一直含0着舒畅的笑意,那些笑意越飘越高,一直往上,上到天际。
那天到底是几年前,许时光已然忘记了,可却永远记得那个雪夜,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年轻而美好的场景。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挣脱开回忆,许时光抬起眼,玻璃门外,是黑黝黝的天,还有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17号晚上8点。

 

 

第四章(1)

丁一是什么时候来的,许时光压根就不知道,但看情形是误会得深——一路载着许时光回家后,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并且,摔门摔得还挺有范。
许时光胡乱梳洗了番,在床0上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手臂的疼痛倒是小事,主要是想起丁一那张债主脸心里头膈应得慌。
实在熬不住,许时光踱到丁一房间门边,举手,又放下,再举手,再放下,很是犹豫。当下定决心,第N次举手时,门忽然就开了,而她却保持着举手的姿势,尴尬得不是一丁点。
“我正准备问你要不要吃宵夜。”情急之下,许时光还能找出这番理由,顿时觉得自己果真是吃货无疑。
“宵夜?为了庆祝你和他又复合了?”丁一看着她,居高临下地。
“那是误会,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今后桥归桥路归路,高速归高速。”许时光赶紧澄清。
“这说清楚了,还能在医院里抱着吗?”丁一冷哼。
“那是他出手的,我完全没反应。”许时光叫屈。
“正常情况难道不是该立刻推开他?”丁一的诘问让许时光无言对答。
是啊,面对一个劈腿的前男友的拥抱,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推开他顺便再买一送一附赠一响亮大耳光吗?
只是……她软弱,做不到那般干脆。她的这段感情,是华丽的丝帛,被扯断了,分开了,中间也还连着缕缕丝线。
在被游彦臣拥抱时,她也在重温最后的回忆,像是风雪中濒死的女孩汲取最后一点火柴的温度。明知无望,明知应该熄灭,尽快走向死亡减轻痛苦,理智却永远输给情感。
许时光沉默着,丁一也沉默着。
房间没开灯,黑黝黝的,楼下晚归的车辆莹白的灯透过客厅的窗户射0入,在墙壁上游移一番,消失。
在重归黑暗的瞬间,许时光听见丁一讥诮的声音:“许时光,干脆你也别作了,直接去找他得了,反正不管他做了再对不起你的事,你不一样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一样要没脸没皮地回到他身边,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了?我只求你,以后要是再在他那受伤,别再找我们这群朋友,我们也累了,也会恶心,也会看不起你!”
丁一的话像把尖刀刺在许时光心上,每个字都是一个戳动的姿势。她疼得喉头发紧,鼻端酸胀,哽咽半晌,冲入自个房间,也不顾手上的伤,奋力收拾起了衣物。
她必须要离开。
收拾了一包必需品,许时光便往外冲,但包却被丁一给拉住:“你发什么疯,三更半夜地跑哪去?”
“我不要你管!”说出口后许时光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带了泣音。
而丁一也察觉到她的失态,一时竟愣在原地。
许时光是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哭的性子,这下更是难堪,丢了包低着头夺门而逃,一路奔到电梯口,按了电钮,飞快钻进去。
丁一从后追出,将她一把拉出电梯,低吼道:“许时光你有没有脑子,这么晚一个人出去就怕出不了事是不?”
“不是你让我去找他吗?我现在就听你的话去找他!反正我贱,我让你们失望,我让你们恶心!今后我再也不会劳烦你,再见!”
许时光奋力挣扎着,忽然间天旋地转,竟被丁一扛起,快步返回家,往床0上狠狠一摔!
许时光被摔得头昏眼花,抬起头正准备反击,却被丁一的模样吓住。
他站在她床前,胸膛起伏不定,一双黑眼睛像含了火,仿佛随时都要喷出来将她给焚烧干净。
“你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今晚上我走!”
说完,他冲出了门。
摔门姿势照旧很有范。
那夜,丁一整晚未归。
许时光也一夜未睡,隔天上午向林总说明情况,大boss很爽快地就给了她三天假期,并且还嘱咐她好生休养,感动得许时光差点没以身相许。
还没来得及睡个回笼觉,向真电话又来了,语气挺焦急:“你受伤了?”
许时光思索着自个受伤的消息只有通过丁一传给向真,回忆起昨晚和他结的硕大的梁子,气便不打一处来:“他这么快就告诉你了?”
向真那边沉默得异常:“时光,我……” “丁一要是再来电话,你就告诉他,我今天就搬出去,免得鸠占鹊巢,过意不去!”许时光仍旧愤愤。
“丁一?”向真怔忪片刻:“关他什么事?”
“不是他告诉你我受伤的?”许时光也纳闷。
向真话语含糊,没多说,只催她赶紧出来,在附近的清粥坊吃饭。
两人要了木瓜雪蛤粥,又叫了两碟清淡小菜,许时光边吃边给向真讲了昨晚发生的剧情。
“听出来了,比电视剧还精彩。”向真评价。
“我跟丁一估计要冷战一段时间,你们以后聚会暂时先别找我。”许时光喝粥喝得咬牙切齿。
向真放下勺子,静静瞅着许时光,直到把她瞅得心里像猫抓似地发毛才开口:“时光,很多事情,你该仔细想想了。在这件事上,丁一是最有资格发火的。”
军师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许时光安静下来,仔细地回想着。
确确实实,对于自己与游彦臣的分分合合,丁一是最有资格发火的。
大四那年,许时光面临着找工作,去游彦臣那的时间便少了,两人只能靠电话寄托相思。游彦臣答应过她大五便回来本市医院实习,无论如何都得在这留下,许时光想着两人美好的未来,投简历投得嗖嗖地跟草船射箭似地,最后林总这家规模前程都不赖的广告公司被射中了。
为了庆祝,许时光请了几个好友吃饭,小团体外加毕业一年已经当上房屋销售却还是赶来蹭饭的QQ姐。记得那天吃的是火锅,店外是大冷的天,他们围坐一团,吃着麻辣爽口的火锅,汗水浸在额上,面孔都格外青春。
吃到尾声,许时光看看约定时间快到了,便给游彦臣打了电话。
“我们在吃火锅呢。”
“嗯。”
“有你最爱吃的藕片,我叫了好多,可惜你没能回来。”
“那你就帮我吃完吧。”
“我隔几天抽空过去看你。”
“忙的话,就不着急,工作要紧。”
挂上电话,许时光咬着筷子,不做声了。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游彦臣似乎心情一直低落,两人在电话里每每也说不了几句。
“时光,给游仔打电话呢?按理说今天他应该回来陪你啊。”QQ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麻烫在舌尖上燃烧,赶紧伸手扇风。
“他要考试了,没空,过年后就没回来过。”许时光夹起块藕,一块红艳辣椒穿在莲藕洞里,弄了几下也没弄掉,她忽然起了一层烦腻。
“谁说过年后没回来,上星期我还看见他了。”QQ姐喝了口凉茶饮料降火:“就在都市印象那个楼盘对面的星巴克里,他和一女的面对面坐着。对了,那女的我看着挺熟,跟他以前那个姓林的前女友挺像的,也不知是不是她……时光,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依我的火眼金睛看,他们俩关系不简单。”
“你看错了吧。”时光开口,却意识到自个嘴角像打了玻尿酸似地僵硬。
“姐姐我视力从小没下过5.2,那要不是游彦臣,我直接把两眼珠子掏出来给你当玻璃珠子玩。”QQ姐笃定。
许时光将筷子重重一放,一滴红油溅到了手腕上,颇似血迹:“QQ,你别胡说。”
QQ姐动了气:“时光,这种事谁愿意趟浑水,我真心把你当姐妹才说的,不想你被人当傻0子骗!”
许时光顿时觉得像是直接喝下了面前的一勺辣椒水,喉管里又辣又疼。也不敢看面前几个朋友的目光,掏出钱拍桌子上,径直跑出了火锅店,向着火车站方向奔去。
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许时光却一路奔跑得脸红耳赤,薄汗满面。她心里的疑惑像是一团火,焚烧五内,她必须得见到游彦臣,必须要当面问清楚,否则烈火会将她烧得一干二净。
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当丁一在路上拦截住她时,她竟没看清眼前的人。
“现在这个时间,去他那里的火车已经没有了!”丁一唤醒她。
“我必须去,必须去。”许时光只有这一个念头。
丁一看着许时光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神比天还沉,没再多说,他将其拉到自己摩托车前,强行给她戴上头盔,拖上后座,踩下油门,向着s市的方向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隔日更,下一更19日晚8点。

 


第四章(2)

一路上许时光环着丁一的腰,整个人贴着他的背脊,紧紧的,此刻的她是软弱无助的,只有从丁一坚硬强壮的身体上汲取力量。
幸好有丁一。
还好有丁一。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车速很快,两个多小时便到了,许时光下了车,站在出租屋楼下,却踯躅地不敢走进。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直到丁一帮助了她:“进去吧,事情总要说清楚的。”
他告诉她,自己会在这里等待着。
许时光强自镇定了心神,紧握双手,走上三楼,拿出那枚钥匙,旋转,咔哒一声,门开了。
游彦臣正拿着手机和人通话,看见她一时呆愣住,而于那呆愣中竟有一丝慌乱。
就是那丝慌乱刺痛了许时光的眼睛。
游彦臣低声对通话的另一方说了句什么,随即挂上电话,迎上她:“时光,你怎么会来?发生什么事了?”
许时光扑入游彦臣的怀里,将头埋进他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消毒水气息,每吸一口便疼痛一分:“我就是想你了……我好冷,好饿,帮我泡碗方便面好吗?”
游彦臣这才发现许时光嘴唇冻得发青,赶紧步入厨房去烧水。
许时光慢慢走到客厅桌前,拿起他放在那的手机,点开最近通话记录,对方名称是“L”。
游彦臣向来不爱交际,也不喜用手机,往常十天半个月没一个电话是常事。但在他最近通话记录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密密麻麻地全是与这个“L”的通话记录。
而许时光的名字,只是偶尔间杂其中,仿佛是一个荒芜的点缀。
恶魔的左手捏着她的心,恶魔的右手操纵着她的肢体,许时光按下了重拨键,将手机贴近耳朵。
竟没意识到,自己已屏住了呼吸。
只响了两声,那边便接听了:“彦臣?刚怎么说一半就挂了?”
那音质很好,醇而静,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把声音道:“你不愿来见我,我就来见你咯。”
仿佛一瞬间,许时光回到校门口,她仍旧是那个穿着汗湿褶皱篮球服的假小子,尴尬而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那对白色的璧人。
直到手机被夺走挂断,许时光才回过神来,眼前一阵黑暗一阵光明,好久才看清游彦臣微红的脸。
“时光,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或者说,这些年我做了什么。”许时光喃喃道。
游彦臣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又再次响起,是许时光帮他设置的,孙燕姿的《遇见》。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他低头看了来电显示,眼里波澜暗起,重新挂断。
“是她吗?”许时光问。
游彦臣不做声,双眉紧皱,他向来是个好看的男人,即使这样的动作也好看。
忽然间,许时光脚底仿佛被钻了个大洞,所有的力气都迅速流走,只剩下一层皮囊:“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从没有忘记过她?”
当你全心全意爱一个男人时,他的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这是许时光认为此生最恐怖的事。
闻言,游彦臣猛地握住她的手,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骨骼握断:“时光,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爸爸去世了,我只是想安慰她,像朋友那样,我们只是通了电话,并没有做过什么!”
“只是通了电话?”许时光感觉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一分冷似一分:“没有见过面?”
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浸在水中的纸张,脆弱得不堪一击,游彦臣下意识想要将眼神躲藏。
“是的。”他说。
他的话像是一只手,捞起了水中的纸,那么薄的纸,瞬息破碎。
许时光仔细地看着游彦臣,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再认识他。
“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她低低说着,将出租屋的钥匙掏出,放在桌上。
“就算是我的失败吧。”她说。
“那么,我们这就算分了。”她说。
许时光放下钥匙,奔出了房门,她必须要走,否则会疯。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又经历了这番剧烈情绪波动,许时光疲倦不堪,双脚已经毫无知觉,不知被什么操纵,仍旧狂奔着。
跑到小区门口,她看见丁一站在原地,天寒地冻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许时光向着他奔去,却在下一刻被人从后抱住,牢牢的,仿佛是抱着一种救赎。
“时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我和她是从小的玩伴,认识了十多年,她爸爸的去世让她很崩溃,我……当时我真的不能放下她不管……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可我和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时光,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游彦臣从没有过这样的声音,颤抖得支离破碎,仿佛是悬崖上的积雪坠下,碎裂开的声音。
许时光刹那间失却了所有的神智,只觉得脑子像团焦糊的粥。
就在两人处于胶着状态时,丁一奔跑过来,将许时光拉出游彦臣怀抱:“放开她!”
游彦臣被猛力一推,倒退两步,丁一拉着失魂的许时光往摩托车旁走,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如雪般冷的声音:“丁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句话毫无来头,可丁一却忽地停下,浑身肌肉绷紧,天色阴沉,路灯尚未亮起,任何人的表情都是晦暗不明。许时光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放开,随即丁一如阵风般袭向游彦臣,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就像是硬0物砸在沙袋上,游彦臣倒在地上,白0皙的右脸颊立即肿0胀起来,嘴角鼻端浸出了血迹。
“跟我回去!”丁一拉着许时光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