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敬酒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才短短十多分钟。然而这十多分钟已经耗费尽林桃全部气力,她步出包间时只觉得浑身瘫软。
敬酒完毕后,蓝俊家另开了包间让新郎新娘伴郎伴娘等人吃饭。席间,林桃悄声问花花:“你早知道严容会来?”
花花解释:“蓝家和严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确实是请了他们,但我也没料到严容会亲自来。但还好严容是坐包间,没和向墨书撞在一起。否则就严容那阴阳怪气的性子,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林桃觉得花花对严容的性格评价挺正确的,确实是阴阳怪气。林桃跟严容在一起时,总是胆战心惊,摸不准自己哪句话就能惹起他的怒火。
他就是这样,好的时候能将她宠上天,坏的时候又恨不能一脚将她给碾死。
提起严容,花花忽然想到什么,忙道:“对了,听说严容最近收心养性了,很少出来玩,整天就窝在家里,他那帮子狐朋狗友都在猜测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林桃正在喝着鲜榨果汁,听见花花的话,果汁呛入喉管,剧烈咳嗽起来。
花花边帮她拍背顺气,边狐疑道:“我又不是说向墨书金屋藏娇,你反应干嘛这么大啊?”
林桃明白,闺蜜之间应该是毫无秘密,无所不谈。可她与严容之间的事,实在是太见不得人,所以林桃不得不对花花进行隐瞒。
林桃压住咳嗽后,忙道:“我是在奇怪,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收心养性?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男人嘛,热情都是一阵阵的。等再过一段时间,他玩腻了,肯定一脚将那金屋里藏的阿娇给踹出门。”花花语气笃定。
林桃听见这话,眼前豁然开朗。是啊,等严容把自己玩腻了,肯定会撂开手去的。
这么一想,林桃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再是一片灰暗了。她一个高兴,连吃了两碗白米饭。那唇红齿白小伴郎被她的饭量吓住,心中打了退堂鼓,热情明显下降。
因为这天早上花花与林桃是凌晨五点便被人叫起来化妆整理,两人累得精疲力竭,下午时趁着客人都在玩牌,她们便溜到总统套房补觉。
林桃躺在柔软枕头上,很快便做起了梦来。
其实严格说来,那不是梦,而是回忆。她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与向墨书见面的场景。
记得当时她才九岁,母亲叶依然去世不过半年,父亲林乐贤便再婚了。继母名叫白思萍,长得很漂亮,还带来了个继姐名叫白暮雨。
林桃不喜欢白家母女,她虽然是孩子,但也听得懂风言风语。她听很多人说起,父亲在母亲去世前几年便与白思萍有了不清不楚的瓜葛。
一年前,父亲去国外出差,回来时给她带了洋娃娃做礼物。而一年后,白家母女搬入他们家,林桃在白暮雨房间也看见了那只洋娃娃。
一模一样的两只洋娃娃。
原来,父亲当时带回国来的便是两只。
林桃记得,当时父亲出差回来只在家逗留了一个小时,将礼物送给她后便急匆匆出了门。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忙着去另一个家,见另一个女人,送另一个孩子洋娃娃。
林桃虽然年幼,但看见那洋娃娃时,心中仍旧感觉到一股厌恶以及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夺去的愤恨。
长大后,林桃看《双食记》,整部电影只记得一句话——“一个男人怎能吃两家饭?”
她深以为然。
她不喜欢白家母女,可是却抵挡不了父亲将她们迎入林家的决心。
因为林乐贤与白思萍都是再婚,所以这次结婚比较低调,只是在林宅办了个小型仪式,通知双方亲友参加。婚宴在傍晚时举行,林桃独自坐在房间里,楼下花园飘来食物的香气,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怎么也不愿意下楼去。
她不想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搂着另一个女人。
没有人注意到她不在场,没有人注意到她饿着肚子。林桃有种悲哀的预感,她已经从父母的掌上明珠跌落成随处可见的玻璃珠子。
年幼的林桃打开安徒生童话,翻到了灰姑娘那页。
灰姑娘的母亲离开人世,不过才过了一个冬天,灰姑娘的富人父亲便另娶了一个妻子。新妻子带了两个亲生女儿到丈夫家,从此灰姑娘便没有了好日子。她被赶入厨房,从早到晚干粗活重活,总是脏兮兮满身灰尘。
她从此成了灰姑娘。
看到这,年幼的林桃浑身打了哆嗦——她的未来也是这样悲惨吧。
她想到了母亲,眼里聚集起了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浸&润了书页。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一个与林桃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走入了她的房间。
白思萍是漂亮,而这个女人则是美丽。漂亮的女人是属于人间的,触手可及的。而美丽的女人则是远在云端的,高不可攀的。
林桃认得,这是妈妈的好友,柳樱,她唤她樱子阿姨。樱子阿姨随丈夫定居加拿大,每年会回国一次来看望林桃母女。没想到今年她却只能看见林桃。
柳樱看了眼那本格林童话,顿时了然,当即劝慰道:“小桃子要坚强点,你&妈妈去了天堂,她会在天堂看着你,保护你。而且,我们都会继续爱着你。”
林桃本想点头,但饥饿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柳樱决定下楼去为她拿食物,临走时嘱咐身边的小男孩:“墨书,你陪妹妹说说话,妈妈马上回来。”
没错,那个男孩就是向墨书。
林桃抬头,发现那个小男孩长得很俊俏,光华夺目,她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而在林桃打量向墨书时,向墨书也在仔细看着林桃,半晌,他说出了一个事实:“你哭了。”
很明显,她的眼睛是红色。
林桃羞愧得低下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很难为情。这样一来,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拼命想要压抑,却是徒劳,只能剧烈地哽咽着。
她低着头,看着向墨书的脚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心内大痛——她就是一个讨厌鬼,所以所有人都不要她,都离开了她。
林桃干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然而就在这时,一张柔软的纸巾触在了她的脸颊上。林桃呆呆地抬头,看见不知何时返回的向墨书。他拿着纸巾,正温柔地为她拭泪。
原来,他从没有离开过,他只是去拿纸巾。
泪眼朦胧中,林桃看见了向墨书脸上认真的表情。
“妈妈说,你是我妹妹。你要记得,我会永远保护你,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锦上添花并不难,难的是雪中送炭。
林桃就如同站在冰天雪地里,而向墨书对她说出的这番话却像是火炉,令她僵硬的心重新融化。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后,花花对林桃道:“向墨书根本就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林桃听我一句劝,干脆去爱别人吧。”
林桃在植物学课程上学过:一二年生植物生长几个月后就能开花,一生中仅开花一次,开花结实后整株植物枯萎死亡;多年生植物在达到开花年龄后,能每年按时开花,并能延续多年。
林桃觉得,这和人的爱情很相似。
有些人的爱情便是多年生植物,能开花多次。而有些人的爱情便是一二年生植物,一生中仅能开花一次。
而她的爱情,就是后者,只能开出向墨书一朵花,花谢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醒来之后,屋子里昏昏沉沉的,林桃顿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感。叹口气,她拿起弄成静音的手机想要查看时间,却惊讶地发现手机上有将近二十通未接来电。
全是严容打来的。
林桃忙跑到洗手间里,关上门打回给严容。拨打的时候,手指还有些颤抖。
她刚被他缠上时,也是不耐烦接听他的电话。可他有的是方法,居然直接跑到了她学校里堵她。甚至还趁着她室友不在时,直接在宿舍里欺负了她。结束时,他仍旧不走,硬搂着她躺床上,直到室友回来。幸好她的床有帘子,这才没被揭穿,可当时的她生怕事情泄露,抖如筛糠。
待室友离开后,她害怕得忍不住放声大哭。他也并不安慰,只悠悠闲闲道:“那你以后还躲我吗?”
林桃是怕了,彻底地怕了严容。他就是个疯子,天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和他对抗,她的把柄全都被他牢牢握住,他只要动动手指头,她就能死上一百次。
那天之后,林桃便搬入了严容家,被他“金屋藏娇”了。
记得那一次,她也不过是没接听他五通电话而已,便遭遇了那样的报复。而今忘接了二十通,林桃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何种酷刑。
电话刚响一声,那边就接听了,紧张和恐惧全堵在嗓子眼里,令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反倒是严容先开了口,声音凉悠悠的,不咸不淡:“舍得接电话了?”
毕竟也是在一张床上睡过好多次的人了,林桃很了解,严容越是这种口气,代表着他越生气。
她忙道:“严容,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累了…”
可严容压根没听她的解释,直接命令道:“晚上结束后,立即到饭店地下车库来,我接你回家。”
林桃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能答应。
婚宴晚餐没什么仪式,也不需要敬酒,很轻松便过了。因为实在太累,也没准备闹洞房,俩新人直接回家歇息。林桃送花花蓝俊上车后,便立即冲向地下车库,找到严容的车。
果然,严容早在驾驶室上等候着了。林桃跑得满额是汗,拉开车门,躺副驾驶座位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待呼吸平静下来后,林桃见严容仍旧没发动车,便问道:“怎么不走?”
“还在等人。”严容脸上表情轻轻浅浅的。
“等谁?”林桃好奇。
严容抬起眼睛,望着林桃。他嘴角上&翘,笑都极为温和,但那眼睛却冷得像是结冰的湖。
他动了动形状完美的唇,吐出了三个字。
“向墨书。”
林桃警惕性望向窗外,竟发现他们旁边的车就是属于向墨书的!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桃便被严容给压在了副驾驶室座位上。

第一章 (5)

林桃瞬间明白了严容的意图——他想要她,在向墨书面前要她!
这怎么可以!
反应过来之后,林桃自然是拼命挣扎。可她能怎么样呢?严容那样高大,对她而言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她就算是孙悟空也逃脱不了。
林桃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忙求饶道:“严容,我们回家吧,我什么都答应你,真的,别在这,求你!”
她的声音如同脆弱的玻璃,马上便要碎裂开来,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怜惜,继续为所欲为。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这辈子都不敢再将电话弄成静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漏接你的电话,求你不要!”林桃嘴上虽然道着歉求着饶,可她的哭却是因为委屈。
她确实是太委屈了,凭什么啊,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并不欠他的,可他为什么要缠着她,欺辱她?
“你觉得,我惩罚你是因为你没接我电话?林桃,你真的不懂吗?”严容俯身望着她,停车场内灯光黝黯,林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见沉在他声音底层的情绪,那是很复杂很浓重的情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林桃没有精力与时间去弄清严容的话以及严容的情绪,她只能不断地求饶,希求他能大发慈悲,放过自己。
她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只是在吓唬自己。
然而当正式开始时,她才醒悟那不过是自己的奢望。
严容做事向来是计划周全,在林桃进入车内前,他便提前将副驾驶室的窗户玻璃摇下一截,从外恰好能隐约看见车内发生的事。
林桃浑身紧绷,难受得如同在火焰中被焚烧。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车窗外传来两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间杂着男女的对话声。
其中的男声是林桃再熟悉不过的,那是陪伴着她一同长大的向墨书。
那是她最爱的向墨书。
林桃此刻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能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严容的胸膛里。
林桃以为自己会羞愧得昏厥,但事实上,她却很清醒。
她听见向墨书与安寒的对话声在临近他们车窗时嘎然而止,很明显,他们看见了车内在发生着什么。而与此同时,严容暂停了下来,用平静微喘的声音对着窗外道:“向公子,真巧啊。”
林桃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滞,不止是血液,还有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生命。
她恨不能就此死去。
严容车内并没开灯,所以从向墨书与安寒的角度看不清车内的女主角的模样。
而且,他们也并不想窥私。
向墨书将眼睛转向别处,用冰冷而有距离的语音道:“没料到几个月不见,严总玩得越来越放肆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好玩意,自然要尽兴。”严容笑道。
林桃的脸紧贴着严容的胸膛,他说话时,胸腔也随着嗡鸣,每一声嗡鸣都像是重重的巴掌扇在了林桃的脸颊上。扇得她血肉模糊,扇得她尊严尽失。
玩意。
严容形容得真好,真准确,她可不就是一件玩意吗?他可以从欺辱她的过程中得到许多恶趣味的快乐。此刻的严容该有多得意啊,对一个男人而言最大的侮辱不就是欺凌他亲近的女性吗?严容正在欺凌着她,她虽然算不上向墨书的最爱,但也算是向墨书的青梅竹马与之感情深厚,那么严容就是想要靠着折磨她来侮辱向墨书。
而且,是在向墨书的眼前。
林桃想,严容此刻很可能会忽地将她的脸呈现在向墨书面前,这样的画面对向墨书而言是沉重的打击,那样严容也能完成自己的报复。
如果那样的话,林桃想,那她一定是会拉着严容同归于尽的。
这个世界上,在乎她以及她在乎的人已经很少了,而向墨书是其中顶顶重要的一个。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她生命中唯一会开的一次花,要是被玷污了,凋谢了,她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林桃去西藏时,曾经看过一副唐卡,是须弥山图。佛教认为,须弥山下便是地狱。那副唐卡色泽艳&丽,直刺人心。而此刻的林桃仿佛也入了那副唐卡中,置身于须弥山下,遭受煎熬折磨——手生铁爪,心意浊乱,掴裂自身,至血肉衰竭而死,冷风一吹,皮肉还生,复受其罪;热铁绳捆缚身体,或斫或锯;受两铁山之挤压,肉骨碎裂;投热镬煎煮,驱入猛焰火室,以钳开口,灌入烊铜,烧烂五脏;卧热铁上,由首至足,以大热铁棒打碎成肉糜;所受之苦,无有间歇。
在遭遇酷刑时,她的魂魄是分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不会疯狂。待结束时,她的魂魄才逐渐归位,这才发现向墨书和安寒早已离开。
严容将林桃的衣物整理好,接着开车返回家里。一路上,严容都在不停逗林桃,可林桃却是置若罔闻,脸上神色静到极致。
严容家在滨江路上一处高档小区内,是栋花园洋房。进入家门后,林桃径直往卧室走,在严容进入前将卧室门关上并且反锁。
严容不停地敲门,半硬半软地哄着林桃,但里面却没什么反应。
严容自小&便是跋扈惯了的,当即生了气,声音也陡然冷了下来:“林桃,我数三声,赶紧给我开门!”
里面仍旧没有反应。
严容眉头一沉,对准门狠狠一踹,震天响的一声后,卧室门被踹开。虽然响动这般大,可林桃却没有看他一眼,继续将衣服证件一股脑塞在行李箱里。
她要离开。
严容心里的火已经窜到了脑门,但想着这次自己确实是做得过了些,便腆着脸过去将林桃从后抱住,他的下巴在林桃头顶摩挲着,姿态亲昵:“我认错还不行吗?乖,别闹,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现在就想要走。”林桃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安静得令严容也有些心惊。
严容沉下脸来,道:“林桃,别得寸进尺了。”
林桃猛地用手肘去击打严容的腹部,他没提防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即吃了亏,疼得松了手。待他放开对自己的桎梏,林桃也不要衣服了,抓起证件就往外跑。但严容有双大长&腿,一步当她两步,没等林桃跑到卧室门口,便被抓了回来。
“你是不是隔三差五地就要这么闹一通,有意思吗?”严容牢牢抓&住她。
严容的手简直就像是铁做的,林桃感觉自己手腕都快要被折断,但她再做不出求饶的姿态,她盯着严容,眼里像是有团火:“我凭什么不闹,你整天这样往死里折磨我,难不成我还不能反抗了?”
“往死里折磨你?别口是心非了,除了前几次,之后你能说自己没爽过?”严容笑得桃色无边,每当他这样笑时,那眸子就风流得很,坏得足以令&女&人心动。
然而林桃却是例外,她一字一句回道:“动物都会有生理反应,就连畜生也会有,比,如,说,你。”
严容脸颊一僵,但很快便缓和过来,冷笑道:“就算我是畜生,你不也是照样被我上!”
“连上床这种事都要逼&迫女人才能完成,你还好意思得意?”林桃也懒得和严容继续磨嘴皮子,便伸脚开始踹他。她使足了力气,用尽了歹毒,恨不能将他的腿踹断。
严容身形敏捷,快速地躲闪着,到最后林桃没占到一点便宜,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严容对这个无聊的攻击游戏也没兴趣,到最后干脆用腿将林桃的腿夹住,沉声道:“林桃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今天我再最后说一次——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们就能好好过。”
她还不够乖?还不够听话?林桃苦笑,她都已经这样放弃自由放弃自尊了,可他却仍旧不满足,仍旧苦苦相逼。
她已经算是很谨慎小心,可还是时不时惹得他发火。和他在一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在一片埋有无数地雷的田地里,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这样的日子是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如何能长久在一起。
林桃摇头,认真道:“严容,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我真的累了,再被你这么折磨下去我估计会疯的。我是真不知道向墨书母子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恨他们。可你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解决吗,为什么要利用我,我和你是无冤无仇啊!”
严容眼眸里神色几番变换,他转头望了眼窗外,再转回来时,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无谓:“谁让你和他们母子关系最好呢,这就是你的原罪。柳樱把你当亲生女儿疼,她心脏向来不好,你说我要是把那些照片给她看,她会不会一命呜呼呢?”
当严容说到“一命呜呼”四个字时,林桃浑身一震,随即她用唯一自由的左手奋力往严容脸颊上扇去。
她是恨毒了他,他怎么能这样诅咒待她视同己出的樱子阿姨,怎么能!
严容双手双脚都忙着桎梏着她,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所以那巴掌就这样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颊上。
严家三代单传,就只有严容这一个独苗,从小到大他都没挨过打。读书时因为身材高大,性格狠厉,所以虽然常和人打架斗殴,但基本就是他打别人,没有别人打他的份。
他怎么也没料到,生平第一个耳光居然是被女人打的。
当手掌传来疼麻的感觉时,林桃便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她看着严容脸颊上刹那间聚集起的密布阴云,当即决定和他同归于尽。
反正她今晚都会死,那他也不能好过!
林桃没等严容做出回击的举动,便一口咬上他的手,她咬得是那样用力,几乎是瞬间就见血。口腔里顿时便盈满了甜腥的味道,嗅到了血液,她咬得越发用力。
严容到底是动怒了,他用另一只手捏住林桃的下颚。动作毫不留情,林桃感觉自己的下颚骨都快要被捏碎。疼痛与外力之下,她只能松开了嘴。
她听见了严容冻得渗人的声音:“林桃,你他妈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话音刚落,林桃便被大力摔在了地上。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摔散架了,再也聚不拢。她手肘膝盖疼得厉害,破皮流血是少不了的,而她刚被捏住的下颚此刻也疼得麻木肿&胀。
严容在她面前蹲下,再次捏住她的脸,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还要闹着走吗?”他问。
他的手腕在淌血,他却丝毫没在意,只逼视着她。他浑身的姿态就像是一条毒蛇,只要她敢说出肯定的答案,他便会直接咬上她的颈脖,将毒液注射&入她的血液。
可是林桃敢,她脸颊肿&胀,嘴边全是鲜血,看上去很狼狈,可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严容,你真可怜,这辈子你都赢不了向墨书。”
说完,林桃继续冲过去想要咬他胳膊,可严容大力将她往后一推。林桃身后便是衣柜,头恰好就撞在了衣柜棱角上。一股剧痛在后脑勺上爆裂开来,热热的液体也随之流下,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像团泥似地瘫倒在地板上…

第二章 (1)

迷迭香,学名Rosmarinusofficinalis,唇形科灌木,喜温耐旱,花期春夏,开唇形花,多白色、粉红色、紫色及蓝色。
花语是,回忆。
——tips2
当林桃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清晨。她觉得自己浑身疲倦,像是经历过一番轮回。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满目都是白色,鼻端全是消毒水的气息。
林桃脑子有些恍惚,她一时搞不明白自己为何穿越来了这里,然而后脑勺上的疼令她逐渐记起昨晚发生的那场血案。
见她醒来,旁边一护士模样的女孩忙唤来了医生。林桃的主治医生是位年轻男人,浓眉大眼,笑起来脸颊上有两酒窝,特别无害有亲和力。可是林桃却始终对这主治医生怒目而视——因为他就是严容的死党高义卿。
林桃对高义卿向来没好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严容这种禽&兽混在一处而且还混了好多年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高义卿仔细地为林桃做完了检查,确定她有轻微脑震荡以及几处外伤,此外并无大碍。但仍旧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并且可能有头疼恶心耳鸣呕吐等症状。
“意思就是我死不了吗?真可惜,要不然还可以让严容偿命呢。”林桃的嘴角含着讽刺的冰渣。
护士小姐很想要听听八卦,但高义卿却微笑着将她支开了。待房间里没了他人,高义卿端来木凳在病床边坐下。高义卿也是高个,当初和严容就是在学校篮球队里认识的,少年意气打了几架后便成了朋友。
林桃和严容的关系在双方朋友之间都是个秘密,毕竟林桃是向墨书的干妹妹,而严容打小看见向墨书便像是看见仇人似地,恨不能直接一刀子捅了他。
无论大家想象力有多丰富,都想不到严容会与林桃搅在一起。
因为这关系实在是乱得人头皮发麻。
林桃记得严容第一次将她带到高义卿面前时,高义卿震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估计就算是严容告诉高义卿他出柜了,高义卿也不会这么惊讶。
高义卿调侃道:“我说你们小两口也真是绝了,哪里有小情侣吵架吵得住进医院的。”
林桃冷笑,高义卿一口一个“小两口”,一口一个“小情侣”,打的什么鬼主意以为她不知道呢。
她露出冷然的笑容:“您可别忙着粉饰太平。首先,我和他真不是什么正经情侣,我是被迫留在他身边。其次,我们不是吵架,是他蓄意殴打我。”
高义卿被无端抢白,也不气来也不恼,只悠悠回道:“昨晚我正值班呢,结果严容就抱着你跑来了。当时我看你浑身都是血,唬了大跳。结果后来一检查,发现你后脑勺的伤口并不深,那血大多还是从严容手上的伤口里流出来的。我再仔细一瞅,发现他那伤口还真不浅,皮肉全翻出来了。护士想来为他处理伤口,他却面无表情地将别人推开,直到确认你没有生命危险了,这才去缝针。对了,他缝了十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