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心里浸着汗,几乎不敢回忆刚才的情景——刚才顾容易靠近是想…做什么吗?
我努力稳住心神,开始为他解释着:也许是发烧之后认错了人,也许是仍在病中神志不清,也许刚才他的靠近只是我的错觉?
此时,顾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去到洗手间梳洗。他穿着素净格子睡衣,脚下是同色系柔棉的拖鞋,头发有些乱,整个人有种居家的温馨味道,平日的清冷再不见踪迹。
洗手间的门正对着厨房,我暗自侧目望去,发现顾容易在对着镜子刷牙,神情茫然睡意弥漫,额前一缕发懒散地落下,整个人软软柔柔的,完全没有攻击性。
也许,刚才他的靠近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吧。
这么一想,心上大石也放下,我将粥放在桌上,又拿了两小碟咸菜配饭。
梳洗完毕后,顾容易坐到餐桌前,开始吃了起来。
我想到之前对他的误会,便鼓足勇气道歉:“那个…之前有关你前女友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哈。”
顾容易平时吃东西便是轻嚼慢咽,而如今刚退烧,整个人还处于浑噩状态,喝粥的速度更是缓慢。
待我说完好半天,他才将嘴里的粥咽下,抬起头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误会我的?”
我将那天在餐厅里见到万小彤和新男友发生争执的事说了出来,并且对顾容易过去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对曾经给予他的误会表达浓重的歉意。
说完之后,顾容易没什么反应,继续低着头喝粥。
我心里有点着急了,接受不接受我的歉意倒是给个准话啊!
平时看顾容易是挺伶俐一个人,没想到发烧后就变得这样迟钝了。
正在焦急着,顾容易忽然抬起头来,眉宇微皱:“诶,如果你没有见到万小彤和她新男友,是不是这辈子都会继续误会我下去啊?”
我哑口无言。
话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但我怎么也不能说出来,便只是狡辩道:“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你的人品和三观产生了无上的敬意,换言之就是,我们又可以成为好朋友拉。”
顾容易继续皱着他那好看的眉毛,喃喃道:“是这样吗?”
看得出来,这孩子还处于烧迷糊的状态中,否则也不能这样被我给蒙骗过去。
不得不说,我更喜欢发烧状态的顾容易,傻点多好啊。
吃完之后,顾容易觉得疲倦,仍旧躺床上休息。我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去接小猴子回家。
晚上睡觉时,我翻来覆去始终没睡意,脑海里仍旧想着下午与顾容易之间暧&昧的气氛。
我觉得有点羞愧,就算是意&淫也不能意&淫到人顾容易头上啊,毕竟人还没结婚过。
按照这个社会的标准,他也算是一黄花大小伙。
我这个人还是挺遵守社会规则的,觉得离婚后的女人再结婚还是找个同样离婚的男人为好。
倒不是什么妄自菲薄或者骨子里装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只是觉得这样公平些。毕竟大家都离过婚,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比谁差,相处起来更加容易。
所以虽然顾容易是个男人,还是一长相很不错职业很不错的男人,我却从没打过他的主意。
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话说我之前脑子里也没这么多花花思想啊。
难道还真应了那句老话,饱暖思□□?
我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愧不已。

 


第41章

第四章(9)
不管过程如何尴尬,至少结果是好的。
我和顾容易就这样和好如初,当然这个“如初”只是表面上的。因为那瞬间的暧&昧尴尬,之后我在与顾容易的交往中还是挺注意分寸的,尽量避免误会。
我始终坚信,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洁的感情,必须要注意距离。
但小猴子就没这方面的忌讳了。
小猴子很喜欢顾容易,每次顾容易来家里时便会扑上去抱他大腿撒娇。而顾容易也很喜欢小猴子——毕竟她这种手感特好的小肉团子在大人眼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顾容易工作很忙,休息时间基本用来补眠以及在家看专业书,根本就是宅男一枚。偶尔有空闲时,也会陪着我和小猴子去超市买菜顺便付账——估计是不好意思吃白食。
但每次和顾容易去超市时,他都不会准许我买零食。如果我不理会,执意丢入购物车,那么一路上他便会在我耳边碎碎念:“薯片中含有这么多的盐分,会导致血液升高,肾脏血液不能维持正常流量,会造成糖尿病…可乐里含有安钠咖,还有防腐剂,此外磷酸还会造成骨质疏松,大大增加骨折几率…冰淇淋对胃肠道刺激很大,可能导致胃肠道血管收缩,消化液分泌减少,会削弱胃粘膜保护屏障,引起急性肠胃炎以及肠胃功能紊乱…”
知道孙悟空是怎么死的吗?是被唐僧念死的。
面对顾容易惨无人道的碎碎念,我只能投降,将零食放回超市原位。
在我将自己的零食放回原位后,顾容易开始将教育目标转向小猴子。其实我对小猴子要求还挺严格的,每次带她去超市都只会给她买一样零食。所以小猴子每次都会将那样零食牢牢抱在怀里,就跟抱住吴彦祖似地,怎么也不松手。
顾容易开始用幼儿能够理解的话劝小猴子:“吃了糖,会生虫,虫会把牙齿咬出洞,牙齿会发黑,变得很丑,所以听叔叔的话,乖乖放下这袋糖。”
小猴子眨巴眨巴眼睛,扬起她那圆润的包子脸,抬起她那肉鼓鼓的小手臂,指着顾容易身后货架上的大白兔奶糖道:“叔叔…买。”
这完全是丝毫不给顾容易面子的表现啊,我觉得依照顾容易的脾气肯定会用语言对小猴子进行新一轮的狂轰乱炸。
太残忍残暴残酷了,我闭上眼,不忍直视。
然而接下来,我却听见顾容易用很chong溺的声音道:“好,买。”
我差点没发飙:“你小学思想品德课老师没教过你不能区别对待吗?”
顾容易淡淡瞥我一眼,道:“童年就是要用来玩的,包子就是要用来疼的。”
说完他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塞入小猴子怀中,推着她走人。
我被噎得气血翻腾,只恨自己没生张包子脸。
回家后,我怀揣着一颗被践踏得破碎的小心灵进厨房开始弄晚餐,小猴子边看动画片边吃大白兔奶糖边抱顾容易大腿。
动画片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正好演到小灰灰叫灰太狼“爸爸”,那奶声奶气的可招人疼了。
我往热锅里倒了油,却听见小猴子也模仿起小灰灰叫起了“爸爸”。
我开始没在意,然而越听越不对劲,扭头一看,却发现小猴子居然是对着顾容易在叫“爸爸”!
而顾容易则坐在沙发上,很温柔地望着小猴子。
我的冷汗大颗大颗冒出,这场面太尴尬,实在不好收场。
老天拯救了我,锅里的油因为太热,此刻居然燃烧起来,那火苗窜得极高,情形十分危急。
顾容易迈动长腿,三两步跑过来拿起锅盖盖住油锅,火焰顿时被隔绝,阻止了险情的发生。
这么一打岔,刚才的尴尬便被我选择性忽视了。
虽然这场火将厨房弄得凌乱脏污,但我心中仍旧要赞道这是把好火,否则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小猴子口误惹下的尴尬事呢。
接下来这顿饭是我人生中吃过最紧张的一顿饭,为了避免小猴子继续口误,每当小猴子要开口时我便会塞一勺饭菜在她嘴里,阻止她说话。
小猴子被我喂得两腮鼓鼓的,更像包子了。
好容易挨到顾容易离开,我整个人才松懈下来,然而就在门口与顾容易道别时,小猴子再次窜出来,挥动着胖乎乎的小肥爪子对顾容易道:“爸爸再见。”
我泪奔了,闺女你是想逼着你妈再放一次火烧房子吗?
顾容易握着小猴子的肥爪子,继续笑得温柔似水。
在这紧要关头,我只能干笑:“呵呵呵,小孩子不懂事,胡乱叫的,别放在心上。”
顾容易低头吻着小猴子的胖爪子,低声道:“我觉得挺好的。”
顾容易这话的含义太过丰富,不管往简洁或者是复杂方面都有奔头,我实在弄不清这话的意思,只能放弃。
我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人品发誓我绝对没有教唆小猴子这样乱认爹,事实上为了让小猴子有个快乐的童年,我从不曾对她提过我和董承业之间的那些腌臜事。从小猴子记事起,我便告诉她,其实爸爸很爱她,但因为爸爸工作地点很远,所以才没有与她住在一起。
也有朋友劝我,说要让小猴子知道事情的经过,让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是摧毁破坏了她完整的家庭罪魁祸首。
说实话,这样做确实很解气,但同时也会带给小猴子无尽的伤害。
董承业与圈圈之间的腌臜事差点将我毁灭,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因为同样的事而受伤。
我会尽可能掩饰真相,直到无法掩饰为止。
我这么做,并不是圣母,也不是软弱,只是为了我的女儿。
我不希望那些肮脏的东西摧毁她的童年。
待顾容易离开后,我便严肃地对小猴子说明,以后不能乱叫爸爸。
小猴子却嘻嘻哈哈地捂住嘴笑,完全没将我的话听入耳里。
我深觉头大如斗。
转眼,苏羽与况达的婚礼便要来临了。
之前我帮苏羽设计了请帖封面,画的便是他们两人的卡通图像。苏羽很喜欢,连声道谢。本来她要给我设计礼金,但见我坚持不要,她便送了我一套化妆品,又给小猴子买了许多玩具。
苏羽以及顾容易两兄妹在为人处事上都表现得很不错,绝不肯占人便宜,所以我猜想他们的父母必定也是良善之人。
其实很多时候,父母的品性会遗传以及教育给孩子。
微博上有读者私信我,问怎么才能避免嫁给渣男,我给出的答案是:看他的父母家庭。
恋爱时,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缺点,所以女人很多时候会被热恋时的假象所蒙蔽,看不清一个男人的真实品性。
那最简单的辨别方法便是观察一个男人的家庭以及父母。
如果一个男人的家庭和睦,父母良善,那么这个男人在耳濡目染下必定也会有正确的家庭观念,心地也会纯良,变成渣男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一个男人原生家庭破碎,或者父母品性不善,那么这个男人在耳濡目染之下不会形成正确的家庭观,品性也会受到影响,变成渣男的可能性很大。
老话说买猪看猪圈,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作为朋友以及请帖设计人,我自然被邀请参加了苏羽与况达的婚宴。婚宴头天晚上,我做完面膜准备早睡,却接到了赵洁的电话。
自从离职后,我和赵洁还是时常在网上聊天。其实赵洁这个人,就是挺虚荣的,而且爱摆老员工架子,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缺点,而且她只要将一个人当成朋友,便会为你两肋插刀,挺义气的。
这两个月来,赵洁忽然没怎么联系我了,而我因为工作忙也顾不上联系她,所以接到她的电话时我有些意外,直觉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
果然,赵洁的声音很是低落疲倦:“宁真,我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怎么了?”我心有点揪起来。
赵洁向来是很爽快泼辣的人,我从没听过她的声音如此幽静,像是所有的活力与生命都流走了:“不管我怎么闹,怎么吵,他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一处,根本分不开…我太累了。有时候想想真的太恶心了,他刚碰了那个女人,又回来睡我的床。有时候我和他待在一起,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已经飞到那个女人那,只剩下个躯壳。这样的生活,真的…好没有意思。”
听完她的诉说后,我劝道:“赵姐,如果觉得这段婚姻让你痛苦得不能忍受了,不如就结束吧。”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我甚至能想象出赵洁缓慢摇头的姿势,良久,她又再度开口:“我不敢啊,离婚后,我要怎么去面对亲戚同事朋友的眼光呢?而且离婚后,我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怎么办?我不敢想象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宁真…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只觉得苦涩:“赵姐,这是你的婚姻,是你的日子,没有任何人能帮你做出决定。不管你是离婚还是继续选择与他维持婚姻,我都会支持你,但前提是希望你能快乐。如果你要感情,那么就果断和你丈夫离婚,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感情。如果你要现实,那么就不要再为你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悲伤,平时和朋友逛街购物出国旅游,享受物质生活带来的快乐。赵姐,世事难两全的,你选择一样,就必须要放弃另一样。”

 


第42章

第四章(10)
其实面对丈夫出轨时,只有两条路好走。
一条就是如同杨蓉这般,将情感放轻,将物质看重,继续与丈夫过日子。
一条便是如同我这般,决绝离婚,虽然辛苦,至少能守护自己的感情。
我和杨蓉求仁得仁,都有着自己的快乐。
而如同赵洁这般,既想要物质,也放不开感情,必然痛苦。
赵洁并没有将我的话听入耳里,其实她也不过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我告诉她,以后心里不舒服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来。赵洁对我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赵洁的声音较过去迟钝衰弱了许多,看得出她近来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丈夫出轨的事实就如同是把刀。
我是用那把刀把整只脚斩断,将自己救出婚姻泥潭,之后的人生路就靠着一只脚走得蹒跚血腥却又酣畅自由。
杨蓉是将整颗心割除,抛弃对情感完整性的要求,之后的她心内麻木,却享受着舒适的物质生活。
而赵洁却没有勇气对自己下狠手,只任由那把钝刀一点点割肉,那样的折磨其实才最为痛苦。
赵洁的电话令我整晚思考着婚姻,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着。
隔天是被锲而不舍的门铃声吵醒的,我头昏脑涨跌跌撞撞跑去打开门,看见了门口西装革履的顾容易。
看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我深吸口气,用很和蔼可亲却暗藏杀意的声口道:“你最好有很重要的值得吵醒我的理由,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他很镇定:“今天是我妹妹以及我好友的婚礼,我应该早些去。”
我咬着小槽牙:“你作为新娘哥哥以及新郎好友凌晨五点就去酒店门口守着我都不反对,但我这种一般宾客十一点到场都不算晚的,你现在叫醒我做毛啊?”
“你不是一般宾客。”有笑意在顾容易的眼角滑过:“你是我的女伴。”
这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暖阳初升,顾容易说这话时,眸子里有柔&软干净的光。我望着望着,那颗小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加速跳了两下,但仍旧绷住面皮,道:“你是烧糊涂了是吧,我怎么就成你女伴了?”
顾容易摊手:“我都三十一了个人问题还没着落,我妈很着急,今天绝对会在苏羽婚宴上唠叨道‘看看看,小你八岁的妹妹都结婚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今天我希望你能够假扮我女伴,帮我免去我妈的一番唠叨。”
顾容易的解释令我大松口气,一颗心也不乱跳了,整个人也放松了,我边去洗手间刷牙边喷着满嘴泡泡道:“要是你妈妈知道他儿子女伴是一拖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估计能在你妹的婚宴上哭晕过去。”
此时,顾容易站在洗手间门边,从镜子里望去,他那小眉毛皱得挺有格调的,他沉声道:“单亲妈妈怎么了,拖着孩子怎么了,我妈当初也是拖着我嫁给我继父的。”
这个话题深&入起来有点危险,我专心刷牙,不想再接话。
梳洗完毕后,我跟着顾容易上了车,直接去了酒店。
婚宴上事情一大堆,顾容易到了后马上就被抓去做劳力。我实在是闲得无聊,便在酒店里到处逛。婚宴大厅布置得梦幻而唯美,鲜花与纱幔装饰的罗马亭,清透的玻璃T台,晶莹剔透的香槟塔。
每一样,都迷乱了人的眼。
这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盛宴。
这场盛宴之后,便要收起小性子,开始相夫教子,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我也有过这样一场盛宴。记得那天过得很忙碌,凌晨五点便被叫起来化妆,之后站在酒店门口迎宾,再然后上台宴客,一整天笑得脸部僵硬,站得双脚发麻。回家后连红包也没力气数,直接就倒头大睡。
那天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就如同蒲公英的花瓣,被时光的风吹得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竟是久未见面的董承业打来的。
他提出说想要接小猴子去D市住两天,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他有点恼怒:“宁真,你当初离婚时不是说得挺好听的吗?什么我可以随时来看孩子,那我现在不就是把孩子接我这来玩两天吗,怎么就不行了?”
我深吸口气,解释道:“哪里都行,但不能是D市,因为圈圈就在D市。凭着你的性子,很可能做出将我女儿带去与你小女友见面的行为。女儿现在还小,可能不理解,但如果她长大了,知道你曾经带着她去与破坏她家庭的女人见面,那对她而言是种伤害,作为她的母亲,我不允许。”
我了解圈圈和董承业,他们两人是幼稚而自私的,只会顾及自己的感受,而不会考虑到对孩子的伤害。
小猴子是我的全部,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董承业在电话那头冷笑:“宁真,就算我要带我女儿去和她见面,那也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这话很熟悉。
月子里,董承业忙着与圈圈厮混,鲜少回来看望小猴子,当时我愤而指责他,他却冷冷回道:“这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当时的我麻药打多了,智商严重下降,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而此时此刻,我道:“没错,这确实是你和女儿之间的事,应该由女儿来决定。那么我们就等到女儿长大到她知道你和圈圈之间的关系后,再让她决定是否要回D市,是否要去见圈圈好了。如果到时候她愿意,我宁真绝不阻拦。”
董承业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宁真,你这完全是借女儿来发挥了,当初不是都说好放下了吗,怎么现在说话还带情绪呢?”
我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在嫉妒圈圈,还放不开过去那段是吧。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这绝不是留恋,是隔绝。你知道两者的区别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宁老师教教你啊。留恋的对象都是美好的干净的,隔绝的对象都是肮脏的丑恶的。说得这么清楚你应该明白了吧。我现在在参加朋友婚礼呢,得主动隔绝脏东西,所以我得赶紧把你电话挂了啊,别生气啊,拜拜。”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董承业绝对气得发疯,肯定恨不能砍我两刀。
现在的我,喜欢被恨胜过被同情。
恨表示着我伤害了别人,而同情表示着我被伤害。
人都是自私的,我心甘情愿选择前者。
我知道自己变了,在这人世艰辛风雨里,我被洗刷成了新的一个宁真。
以前的宁真就是一鼻涕虫,又软弱又粘腻,被伤害了也只会哭哭啼啼找人诉诉苦也就罢了。
现在的宁真也学会了睚眦必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若是你刺我一刀,那我绝对会拿把菜刀追砍你九条街。
现在面对董承业我也是一样的态度,他若讲理我便能心平气和当以前的事从没发生过和他好声好气交谈,但若是他蛮横那对不起我也可以瞬间爆发为一条母大虫。
婚宴快开始前,我进&入大厅,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躲着。然而顾容易不愧是医生,那眼睛比猫头鹰还好使,硬是将我拉到婚宴主席上。
我瞬间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住打量,低调的气质就这样被顾容易给毁了。
“爸妈,这是宁真,是插画家,对了,饭做得特别好吃。”顾容易说这话时是揽着我肩膀的。
我就这样硬着头皮被顾容易介绍给了他妈妈和继父。
顾容易妈妈长得挺漂亮,虽然都是一老太太了,但看上去面庞秀美,眉目温和,挺好相处的。顾容易继父满头银发,笑声爽朗,也是一好老头。
两老对着我很慈祥地笑了,算是过了关。我这是第一次做戏,整个人僵硬地成了块石头。
坐下后,顾容易凑我耳边,低声道:“放轻松点,回去后我特许你吃一天的零食。”
我觉得顾容易是把我当成小猴子了。
况达的妈妈挺开朗的,笑着问顾容易:“容易啊,你看妹妹都嫁了,那你和宁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办喜事啊?”
这句话成功地又将全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娇羞地低头。
我以为自己演技算是挺高超了,没想到顾容易的演技胜我一筹——他居然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情意绵绵地道:“快了快了。”
快你妹啊!有这样吃临演豆腐的吗!
我暗暗咬住小槽牙想要挣脱他的手,但顾容易力气挺大,我使尽全力也没撼动他分毫。我气得头顶生烟,脸上不动声色,却用脚上的高跟鞋狠狠踩住顾容易的脚。
顾容易却跟钢铁做的似地,脚上不躲,手上也不放。
我也放弃了,握就握吧,反正我孩子都生了,他还是一黄花大小伙,算起来是我占便宜。
顾容易父母对我态度很好,热情得恰到好处,我为自己对他们的欺骗而感到愧疚。
下次把我打得死去又活来我也不会冒充顾容易女伴了——太欺骗人两老感情了。

第43章

第四章(11)
这时吉时已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婚宴大厅门开启,苏羽穿着露肩婚纱顺着红色地毯缓步走入。苏羽以及顾容易的皮肤都遗传自他们母亲,白&皙清澈。此刻的苏羽穿着洁白婚纱,整个人有种圣洁的光。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婚礼仪式稳步有序地进行着:领导证婚,感恩仪式,交换戒指,倒香槟美酒,喝交杯酒…
看着看着,我想起了我和董承业婚礼上主持人说在开场前说的一段话:他们是两只飞鸟,由缘分牵引,从各自的城市飞到一起,相遇相恋。
我忽然觉得困惑。
我和董承业本是陌生人,因为爱情与婚姻成为最亲密的恋人,又因为爱情与婚姻的消逝成为仇人,而如今随着时光洗刷又转为陌生人。
绕了一大圈,我们回到原点。
我只觉徒劳和艰辛,对爱情与婚姻也产生了怀疑。
爱情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产生多巴胺令人愉悦令生命璀璨,虽然美妙,但它有着期限,不可能永远保持。
那么婚姻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名正言顺抚育后代,给女人安全感,给男人社会归属感。
可是对女人而言,如今的中国式婚姻并不能保证什么:男人离婚成本低,法律对婚外情的惩罚强度小。
在中国式婚姻里,女性永远是弱势一方,安全感仍旧需要自己给予。
那么爱情和婚姻究竟能带给我们什么呢?
这么一深&入,我有点羞愧——怎么能在别人的婚礼上想这些扫兴的问题呢?
正羞愧着呢,顾容易忽然将我拉起,几乎是拖到玻璃T台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婚礼已经进行到了新娘丢捧花的环节。
传说,谁接到捧花,谁就是下一个即将结婚的人。
“我都结过了,干嘛要凑这个热闹?”我赶紧着想要下去。
然而顾容易却将我牢牢拉住,他的声音在欢快的音乐声里显得沉稳清澈:“结了也能再结。”
“胡闹!”我有点恼了,暗自掐他的手。
顾容易望着我,那双眼里有着清雅而安静的光:“宁真,抛开你无聊的自卑行吗?”
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力量却重,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包裹着棉花的大锤击中,不疼,却有种震撼感。
顾容易的眼睛很毒,他看出了连我自己也忽视的内心。
在内心最隐秘处,我确实有自卑的情感。
那种自卑源自于婚姻失败的打击,源自于恋爱失败的挫折,源自于社会对男女双重标准文化的浸淫。
我常常以失婚妇人自嘲,而自嘲的底下,也隐藏着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