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奶奶和冬儿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的。齐二奶奶瞪了冬儿一眼,“你这丫头顺嘴胡说,多亏是四奶奶跟前,若是别人,你还有命在。”
冬儿忙扑通一声跪在荀卿染跟前,“是婢子说错了话,求四奶奶别和婢子计较。”
“妹妹你别把这丫头的话当真,哪就到了那步田地了。不过是有的时候急等用钱,外面帐房或有不及时,我在其中,少不得拿出些体己先垫上。过后自然还上的。妹妹千万别说卖嫁妆的话,真让我做嫂子的羞死了。”
“说来说去,原来这最实心的是我。”荀卿染一笑,拉了冬儿让她起来。
冬儿说话逾越,荀卿染很不高兴。安国公府有公中的产业供府里花销,同样妯娌,一个却对另一个说,你们的花销好些是我的钱,荀卿染自然不会接受。可齐二奶奶又说了软话补救,荀卿染也不会小心眼咬着不放。
齐二奶奶满脸堆笑,“妹妹真是个豁达的人。我羡慕妹妹,四爷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当年自己去考了武举,进宫做了侍卫,之后步步高升,妹妹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我们二爷在户部做着员外郎,每年也有大半年在外面办差不在家。咱们家三爷习武不成,读书上,也差了些火候,还是家里拿了几千两银子捐了监生,总算不是白身。
也是三爷的福气,不操心,不费力,不用给公中交钱,这样还时时喊着手里短缺,要公中拿了银子为他活动。只是,我当这家,也不是他们一房的,三弟妹因此常抱怨我,只当我做仇人一般,好像我拿着她的钱却不给她使。四弟妹你若听见了,也替我开解她几句。”
荀卿染微微一笑。齐家二爷齐修是长房嫡长子,齐家爵位到这一代,说是到了头,然而齐家人心里头,都想着上头有恩典下来,那么爵位也是长房承继。就算二房也有恩典,那么也是二房长子齐家大爷齐儒承继。总之,这爵位齐攸是完全沾不上边的。这样谁也不用防着齐攸。
然而齐攸官职高,虽说不免也有齐家的家世背景的影响,但齐攸总体来讲可以说是实力派。不管齐府以后谁当家,谁承爵,聪明的做法都是要拉拢齐攸做臂膀。
放着这么个优越的位置不享受,去操心劳神,争抢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荀卿染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管家的权力,荀卿染看的很淡,至于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两人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想趟浑水。
“….这一大大家子,百多口人,二嫂操心劳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能者多劳,别人就是想管,可还没二嫂的本事。只是二嫂也要保重着身体要紧。”
又闲聊了几句,荀卿染就从石榴院告辞出来。
齐二奶奶和冬儿送走荀卿染,转回屋内。
“…这位四奶奶眼里不揉砂子,却是个明白人。”冬儿另端了茶给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点头,“知书达理,圆融大气,却内藏风骨,怪不得老太太选了她做老四媳妇。”
“奶奶,您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些,或许以后可做个臂膀….”
第九十章 燕窝粥
荀卿染回到宁远居,佟家的和方守财家的早就等在那里。荀卿染就叫了宋嬷嬷,并香橼、采芹、香秀、桔梗几个大丫头,又叫了几个管事媳妇过来。
“宁远居虽不大,可事情也不少。宋嬷嬷一个人太辛苦了。佟家的原是侯府旧人,懂的规矩会管事,就给宋嬷嬷做个帮手,以后一起管这院子里的事吧。”荀卿染吩咐。
当下佟家的自然是得意非常,宋嬷嬷只垂手听了,并没有别的言语,其他人更是无语。
佟家的陪嫁过来,她女孩立刻就升了一等,然后她跟随荀卿染回门,就被留在荀家,如今却是从祈年堂来,更有齐二夫人派了方守财家的陪着过来。这其中的别样文章,不论是这些大丫头,还是管事的媳妇,哪个心里没有盘算。
“宋嬷嬷是伺候四爷的老人儿,佟家的,你以后遇事多和宋嬷嬷学着点。”荀卿染又对佟家的吩咐。
佟家的赶忙过去和宋嬷嬷见礼,宋嬷嬷哪里能受,忙又还礼。
“宋嬷嬷和佟嬷嬷都是能干的人,四奶奶有她们两个,可是省心了。”方守财家的在一旁陪笑。
“这样就好,家和万事兴。你们同心协办,我和四爷也能省心。”荀卿染道,就让人送了方守财家的出去,遣散众人,只叫进佟家的来。
荀卿染先是问方氏如何,又问佟家的在荀家时的情形。
佟家的都一一答了,“…太太问了很多奶奶的事,奴才都只含糊答应着。我依着奶奶的意思,跟太太求了,太太就送了封信给咱们二太太,送了奴才回来。”
荀卿染点头,“你这事办的很好。我有话嘱咐你,如今二太太也给了你体面,你不要就此又得意忘形。若是你再说什么做什么,牵累我或者四爷,就不是撵你出去那么便宜了。”
“奶奶,回门那天,奴才被她们灌多了迷汤,一时迷瞪了,以后是再也不敢了。”佟家的忙道。
“嗯,相信你不是冥顽不灵的,才让你回来。在这个院子里,你要管事,就要拿出几分真本事来,还有一句要紧话,我要吩咐你。这宁远居的事,只能在宁远居内解决。或是有什么言语传出去,或是什么事情闹到了外头去,我依然拿你是问。”
佟家的连声应是。
荀卿染这才缓和了脸色,“这些你都做到了,我就是最好说话的主子。你所求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不会让你落空就是。”
“奴才一家忠心服侍奶奶。”
“你明白就好。”荀卿染点头,打发了佟家的出去。
转眼就是十月底,天气冷起来,齐府上下主子们的屋子里,都开始用上炭盆。齐婉容的婚期将近,荀卿染备了一套首饰,做为添箱之礼。郑姨妈、方氏也都来给齐婉容添箱,众人在容氏处坐了一会,就到祈年堂来。
齐二夫人、郑姨妈和方氏围坐在炕上说话。郑姝儿穿着豆绿窄裉袄,松花挑线裙子,和齐婉丽、齐婉烟两个坐在炕下的椅子上。荀卿染则站在地下,带着人端茶送果。
“你还是新媳妇,这里又没有外人,来,坐到姨妈身边来,歇歇说说话。”郑姨妈看着荀卿染在地下忙碌,就招呼也过去坐。
荀卿染瞧瞧齐二夫人和方氏,自然不肯就座。
“我是做小辈的,这是应当的,一点都不累。姨妈这手炉有些凉了,我让人添些新碳。”荀卿染从郑姨妈手里取了手炉,交给香橼。
“这孩子是好样的,还是大姐有福气,看得我眼热,也要寻房好媳妇给我家朔哥儿。”郑姨妈笑着对齐二夫人道。
齐二夫子还没说话,方氏先开口道:“三妹别夸的她得意了。说起来,还是大姐会调理她,她在家里时,却没这样有眼色。”方氏语气有些酸酸的。
方氏话里有刺,不过荀卿染只当听不懂,依然陪笑在旁伺候着。
从她跟着进来伺候,方氏挑剔的目光就随着她打转,她是清楚的,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是齐府,还有齐二夫人和郑姨妈在,方氏总要顾及几分体面的。
况且,佟家的也和她说过,荀大老爷给方氏另外请了一位太医,专门开了药方,治方氏这肝火旺盛的毛病。听说这太医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的,说来神奇,方氏每天吃这太医开的药,脾气果真好了很多。
其实荀卿染一直心里怀疑,方氏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方氏素有心疾,而且已经四十岁了,荀大老爷这几年很少到方氏房中歇息,到京城后更是连方氏的思安院都少去了。荀府又有那么多的事,好些都不如方氏的意,方氏也不是个心宽的人,更年期提前,症状严重些,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要说怨妇,自然是皇宫里最多,那太医既然给宫里贵人看病,这个症状想必是见过的。方氏吃了对症的药,脾气好些,处理事情理智点,大家都省心。
“在家做姑娘的时节,自然都是娇养的。做了媳妇就不一样,这也是常理。”郑姨妈笑呵呵地说。
方氏见郑姨妈如此,齐二夫人又不与她应和,也就换了别的话题。
转天就是齐婉容婚期的前一天,按照习俗,齐府要派人到新郎家铺房。
“二嫂管家走不开,我带人去给五妹妹铺房吧。”齐三奶奶笑着自荐,似乎很有把握,这事非她莫属。
自从齐三奶奶在齐婉容的嫁妆上以次充好被揭开来后,齐三奶奶后来又和荀卿染抱怨了两次,说是她吃了哑巴亏,齐家女孩的嫁妆还要她这个做嫂子的掏私房。
荀卿染私下打探,终究是齐三奶奶请了大太太找齐二奶奶说话。齐三奶奶并没有拿出三千两来,那些嫁妆荀卿染看了,大约估算下来,也就值一千来两银子,很多粗笨的家什,都不知是从哪寻来的旧货,重新上漆粉刷的,不过面上倒还过得去。齐婉容和赵姨娘也没再闹,不知道齐二奶奶在其中是怎样调停的。
“三弟妹还是在家里,帮着五妹妹收拾收拾。依着规矩,这铺房的要是长嫂。虽是另外请了全福太太,大嫂儿女双全,这兆头是最好的。”齐二奶奶笑着道。
齐三奶奶脸上笑容消失,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大嫂可别推脱,这是五妹妹终身的大事,大哥知道了,肯定也要大嫂去的。”齐二奶奶笑着说道,又过去拉了齐大奶奶的手低声道,“五妹妹托我求大嫂的。”
齐大奶奶盛情难却,容氏也觉得这样很好,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荀卿染只是送亲那天跟着过去看了看,新郎官因一直在外任,京城中并没有房子,只借用了本家的一所宅子迎娶齐婉容。荀卿染也见到了新郎官,果然如容云暖所说,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五妹妹嫁出去了,听说已经有人上门给五姑娘提亲了。”早上伺候齐攸出了门,荀卿染斜倚在大炕上,揉了揉有些酸的腰。
“家里两个姑娘都到了年纪,容姑娘和颜姑娘也不小了,这两年,且有的热闹了。”桔梗在旁应道。
有管事媳妇进来回禀,荀卿染一一打发了。
宋嬷嬷端着描金托盘,送了碗燕窝粥过来。
荀卿染让桔梗接过来放在手边的炕桌上。
“让小丫头们送过来就是了,嬷嬷且坐下歇歇。”荀卿染笑着招呼宋嬷嬷。
宋嬷嬷垂手站在旁边,并不坐,“四爷吩咐下来,这是奴才的本份。”
荀卿染揭开碗盖看了看,燕窝粥熬得浓稠,还冒着热气。
“这是只有我这有,还是大奶奶、二奶奶她们都有?”荀卿染问。
“回奶奶,这燕窝,每个院子里每月都有定数。其他几位奶奶也都吃着。”
“哦,都是从公中厨房做的?”
“回奶奶,咱们这院子是从上面领了,在咱们这小厨房,另拿炭炉,四更天就开始熬,奶奶早上起来了正好吃,比从厨房拿的更方便。”
“难得你想的周到。”荀卿染端起碗。
“容姑娘来了!”外面有丫头禀报道。
门帘挑起,容云暖穿着件通袖对襟长袄走了进来。
荀卿染忙让她到炕上坐,“怎么看着病恹恹地?”
容云暖唇有些发白,脸色发暗,走路也不像平时那么有精神气。
“病了。”容云暖对荀卿染眨眨眼,恹恹地道。
“麦芽,拿两个引枕给我,你们奶奶这炕上暖和,让我歪一会。”容云暖非常熟练地指使麦芽。
荀卿染忍不住发笑。
容云暖十四岁了,却还懵懵懂懂。前阵子她来了葵水,自己不知道,只说不舒服,直到弄脏了裙子,连坐垫上都沾染了,才发现。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得呜呜哭起来。正好荀卿染在旁边,就对解释了,又教她此时该如何应付。后来荀卿染悄悄回明了容氏,容氏是很高兴,还专门摆了个小演戏给容云暖庆祝。
看容云暖这个样子,一定是又来了葵水。
“你这丫头,越发刁钻了。跟老太太在暖阁里,比哪不暖和那。既然不舒服,就别一大早跑出来,小心着凉,这个时候要吃些热的方好。”
荀卿染起身,要拿自己的手炉给容云暖。
“方才还没胃口,走了几步路,现在想吃了。”
容云暖看见桌上的燕窝粥,端起来觉得是热的,便拿了勺子要喝。
第九十一章 姜丝桂圆大枣汤
容云暖因为和荀卿染要好,所以熟不拘礼,荀卿染也不去管她。
“这粥有些凉了,姑娘要喝,奴才另外给姑娘送一碗热的来。”宋嬷嬷上容云暖跟前道。
“这样正好,太热了反而吃不下。”容云暖道。
“唉哟!”容云暖惊呼。
“哎呀!”麦芽惊叫。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没烫着姑娘吧。”
荀卿染忙回头,就见盖碗摔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粥洒了一多半出来。宋嬷嬷和麦芽都站在容云暖身前。宋嬷嬷手里拿了只靠垫,正弯腰给容云暖赔礼,麦芽怀里抱着两只引枕,脸色通红,僵立在那里。
“是怎么回事?”荀卿染忙走过去。
“老奴见容姑娘要东西靠着,就拿了这靠垫来,正好麦芽姑娘也拿了引枕过来,两下没瞧见,就撞翻了姑娘手里的碗。都是老奴的错。”宋嬷嬷讪讪地道。
荀卿染见容云暖身上倒还干净,宋嬷嬷也没事,只有麦芽手里的引枕上却粘了粥。
“伤到没有?”荀卿染问容云暖。
“没有。”容云暖伸出手给荀卿染看。
荀卿染看容云暖手上好好的,也就放下心来。
宋嬷嬷还在请罪,荀卿染忙笑道,“嬷嬷不必如此,一碗燕窝而己。你老人家厚道不肯说,我却看出来了,一定是麦芽手忙脚乱才成了这样,物证还在她手里那。”荀卿染笑道。
麦芽咬着嘴唇待要辩解,被荀卿染一个眼神止住。
宋嬷嬷就弯腰拿了托盘要收拾,“多谢奶奶不怪罪,老奴这就把东西收拾了去。”
荀卿染拉起宋嬷嬷,“这些活,让小丫头去做就是。麻烦嬷嬷去趟厨房,要两样甜的点心来,我和容姑娘要吃。”
桔梗就上前来,扶了宋嬷嬷出去,又唤了宝珠进来收拾。
“你来收拾吧。”荀卿染递了个眼色给桔梗,“让宝珠给我这手炉里换些新碳,再把这茉莉香饼换了,换那个玫瑰味的来。”
麦芽还站在那,依旧咬着嘴唇,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荀卿染。
“没人怪你,还拿着那个脏的引枕做什么,去换个干净的来。你再让小丫头拿个炭炉来,你去把我那收着的红枣、桂圆肉、归芹和红糖都拿些来,按咱们平时的样,熬碗热汤给容姑娘喝,别忘了再让人去厨房要一小碟姜丝放在里面。”
三个丫头都答应着各干各的去了。
荀卿染这才向容云暖笑道:“丫头们毛手毛脚的,你别笑话。”
容云暖浑不在意,自己伸手拿了荀卿染的靠枕过去靠着。
“多大的事情,是我没拿稳,你别怪麦芽。你这几个丫头都是好的,伶俐听话,可我最喜欢还是麦芽。只她那爽利大方,说话利落,不像别人吞吞吐吐,让人听不明白。”
荀卿染笑,麦芽的直爽性子是和容云暖很合的来。
一会麦芽熬了碗热汤,荀卿染让容云暖趁热喝下,“这个东西暖身活血,你记得每次这个时候,让丫头们每天熬一两碗来给你喝,慢慢调理着,比吃药好。我屋里这几个人都是这样的。”
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少不得低低地声音交流了些心得,又吃了厨房送来的点心,那边容氏打发人来找容云暖,容云暖才跟着回去了。
送走容云暖,荀卿染就打发人都出去,只留下桔梗和麦芽。
“是怎么回事?”荀卿染先问麦芽。
麦芽一直忍着委屈,现在自然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婢子给容姑娘拿引枕,宋嬷嬷偏也拿了一个,就撞在我手上,然后就撞翻了容姑娘手里的碗。婢子不是为自己开脱,婢子再笨手笨脚,也不会犯这样的错。方才不是婢子使了巧劲,那碗粥非弄脏容姑娘的衣服不可。”
“你肯定宋嬷嬷是故意撞的你?”荀卿染问。
麦芽皱皱眉,努力回想方才的情形,“婢子觉得是的。奶奶想想,这屋里的差事,宋嬷嬷从来不和人抢。今天容姑娘明明吩咐的婢子,婢子也不曾晚了半分,宋嬷嬷实在没道理抢着做。”
“说的有道理,只是若是人看到,恐怕都会认为是你毛手毛脚。”
是麦芽手里的引枕撞翻了容云暖的碗,事后宋嬷嬷却主动认罪。无论谁看,都会认为是麦芽有错。
麦芽狠狠地咬牙,“没想到她会这样捣鬼。”
“你要记住这教训,以后小心些。宋嬷嬷在这宅里久了,她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事,你们怎么比得过她。她要做手脚,当然会让你有苦说不出。”
麦芽应了声是。
荀卿染便转头看桔梗。
“奶奶,婢子把碗和燕窝粥都收了,让采荠扔出去的,宋嬷嬷在旁边也看到了。…不过那燕窝粥,婢子偷偷留了一些。”
荀卿染点点头,她和桔梗两人主仆多年,早有了这份默契。
“很好,一会我写封信,你让宝珠连同那粥一起交给陈德,让他给舅爷送去。”
“奶奶,您是觉得….”
桔梗和麦芽都是脸色一变,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叹口气,“先别大惊小怪,等结果出来再看吧。这事也别声张,只咱们几个知道就好。”
少顷,宋嬷嬷又端了碗燕窝粥进来。
“这是又给奶奶新熬的。四爷吩咐,奶奶原来在南边,比不得这边干冷,吃燕窝润润肺,最保养身子。”
“宋嬷嬷费心了。”荀卿染笑着接过,慢慢吃了。
“嬷嬷去把几个大丫头都叫进来,我有活计吩咐她们。”荀卿染吃了粥,吩咐宋嬷嬷。
宋嬷嬷答应着,收拾了托盘出去了。
“奶奶,既是怀疑粥里有鬼,怎么还喝下去。您不喝,她一个奴才还能强迫您不成。”麦芽急道。
桔梗递了个小巧的透白玛瑙漱盂过来,“奶奶,趁这会工夫吐了吧,婢子亲自收拾,保证不让人知道。”
荀卿染摆摆手,“宋嬷嬷是个谨慎的人,刚才摔了一碗,这一碗,肯定没问题的。咱们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自打她进门,每天早上的燕窝粥她也吃了不少,自觉身体没有大问题。就是这粥里有人做了手脚,多一碗少一碗,影响不大。重要的是要找出来是谁,为什么这么做。若是那人察觉她起了疑心,换了别的手段,就更防不胜防。
外面脚步声响,荀卿染对麦芽和桔梗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不要露出形迹来。门帘挑起,宋嬷嬷带着香橼、采芹几个大丫头走了进来,站在地下听候荀卿染吩咐。
荀卿染的贴身衣物,一般都是自己动手,也有桔梗和麦芽帮着做的。现在嫁过来,还有齐攸的衣服鞋袜,又有这屋里许多帐幔,还要些巾帕荷包,要做过年时送礼和打赏用。这些活计自然是要院里这些大丫头们来做。
荀卿染在炕上坐着,让桔梗把活计分发了给众人。
“你们的针线都是出挑的,这些活计务必做的精致些,最迟年前交给我。要用什么线,就和宋嬷嬷说,到二奶奶那领了来。”荀卿染吩咐道。
“奶奶,婢子要给四爷绣两套鞋袜,还有四爷骑马时用的护膝。这是奶奶没过门前,太太吩咐下来的,要婢子务必在年前做好。这都是四爷在外面穿用的,需要细工夫。奶奶又交代下这些来,婢子忙不过来,不敢接。”采芹上前一步道。
“哦?”荀卿染抬眼看采芹。
采芹毫无怯意,“不是婢子依依偷懒,确实是太太交代了,四爷等着用这些东西。奶奶不信,就问宋嬷嬷。”
荀卿染并没去看宋嬷嬷,宋嬷嬷也没主动上前说话。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新进门的奶奶第一次派活计,就有人敢拒绝。
齐攸原来这两个大丫头,香橼是外面买来的,采芹则是家生子,她的爹娘都是齐二夫人的陪房,如今都管着事。在荀卿染跟前,香橼和其他人还好,唯有这个采芹平日几乎从鼻孔里看人。这院子里的事,她只管伺候齐攸,齐攸不在,她是凡事都不理会的。桔梗已经不止一次在荀卿染跟前说过,采芹不听使唤。
“奶奶,婢子闲工夫多,奶奶不嫌弃婢子针线粗陋,就把采芹那份一发交给婢子,婢子总能在过年前赶制出来。”香橼上前道。
几个大丫头各有执事,没有哪个闲工夫多,哪个闲工夫少的。
桔梗和麦芽对视一眼,采芹扭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奶奶,婢子也愿意为奶奶分忧。”香秀也上前说道。
荀卿染放下茶碗,打量了几人一眼,笑道,“如此,甚好。”
桔梗就将采芹那份活计收回,另分了四份,她、麦芽、香橼和香秀几个分担了。
傍晚齐攸当值回来,荀卿染忙捧了热茶送过去。
“四哥哥喝杯热茶暖暖。“男人出门赚钱养鸡家,回来是应该受到优待的。
齐攸脱了外面大氅,坐下喝茶。
“今天在宫里,听到件喜事,岳父的任命下来了。”
第九十二章 贺喜
荀大老爷呈报起复经过几个月,终于有了批复,所授官职比原来预期的还要好。皇上御笔亲封,任命荀大老爷为都察院六科掌事给事中。都察院,顾名思义,是监察百官,上达天厅的部门,这六科掌事给事中,是正四品的文职。虽说京城中,四品也只是平常,但这相当于过去监察御史的官衔,却哪个也不敢小看。还听说皇帝在批示折子的时候,称赞荀大老爷处事正直,不失文人本色,因此才授给他这个官职。
荀家得知消息,自然是全家欢喜。荀大老爷本就自负才华,因被牵连,不得己蛰伏多年,如今又要入朝为官,自然意气风发。连日来,登门道贺的亲朋故旧接连不断。荀大老爷索性就在这一日在家里摆酒,只请了几家近亲好友来听戏喝酒,共同庆贺。
齐家早备了厚礼,容氏又亲自叫了荀卿染过去,让齐家小辈凡在家的都去道贺。最后商定,齐攸、齐家三爷齐俭、五爷齐仪,女眷有齐二奶奶、齐三奶奶还有荀卿染都去贺喜。
这天一早,下人们备了车马,齐仪、齐俭和齐仪三人骑马,荀卿染、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带着贴身丫环闹坐了一车,后面跟了三辆车,两辆价值的是跟随的丫环仆妇,另一辆则是备的贺礼,另有小厮家丁步下围随,一行人热热闹闹奔荀府而来。
车到荀府正门,齐攸三人下了马,荀卿染挑开车帘一角望去。荀府大门张灯结彩,门前已经停了好些绿呢顶、红呢顶的大轿,两边拴着好些马匹,荀家大爷和荀君晖正在迎客。
荀君晖一眼瞧见齐家的人,赶忙和荀家大爷过来,接了齐攸兄弟三人。
荀君晖又到荀卿染车前来。
“姐姐。”荀君晖向荀卿染作了一揖,说让齐府的马车从西边的车门进去,到二门再下车。
“大嫂已经在二门等着了。”荀君晖道。
就有荀家小厮过来,领着马车直接进了门,到二门外的影壁前下车。就有荀大奶奶带着彩鸾和绣凤等人迎上前来,几人说笑着正要往门里走,后面又有辆马车进来。
“是二姑奶奶到了。”荀大奶奶看着马车笑道。
荀卿染便停了脚步,转回头看。见前面马车停下,月桂和一个婆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搬了凳子到前面马车旁伺候。车帘挑起,先下来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正是二姑爷张子皓。张子皓下了车,马上回身扶了荀淑芝出来。
约有数月不见,荀淑芝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身豆绿色妆花袄,水红宫裙,衬得丰满的身材凹凸有致,头上凤钗流苏,腰间宫绦玉佩,已经是富家少奶奶的打扮。荀卿染仔细看去,若一定说荀淑芝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脸庞似乎略瘦了些。
“这姑爷倒真疼你们二姑奶奶。”齐二奶奶看张子皓扶荀淑芝下车,低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