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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主院
侍从推门而入,到高大的锦衣男子面前躬身行礼。
“都仔细查验过了?”锦衣男子沉声问道。
“回爷的话,都已经仔细查看过。”
“可有…”
“回爷的话,并没有。”侍从答道。
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有些失望,半晌没有说话。
侍从躬身站在旁边,屏声敛气,并不敢吭声。
“老四不能留了。”男子再次开口,便是冷酷肃杀。
侍从略略吃惊,随即就恢复常态。
“除掉老四,会打草惊蛇。”
“这一趟本就凶险,我都受了伤,何况是他。他还能比我更尊贵?”
“是。”侍从立刻会意,忙又问道,“爷的意思…”
“事不宜迟,在他再送消息出去之前。”男子简短却果断地命令道。
下一次送出消息之前,也就是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能让那位知道…,侍从立刻明白了些什么,忙就领命。
“老四不容易对付,要动手,最好的机会在穆家寨。”侍从想了想,就对男子禀报道。
“那就穆家寨。必定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男子吩咐道。
“遵命。”
“穆家寨之后,就是任安了吧。”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看了一眼,脸上的肃杀之气渐消,语气也温和了起来,“在任安停一夜,我要见见年弟。”
男子随即就收起地图。在离开清远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叫谢知县来见我。”
…
在给韩-小威武候送行之后,转天,谢夫人就带着谢怀瑾来纪家拜访。
“总算是走了,我这心里头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下来。”谢夫人跟纪二太太说道,“这些天,我几乎天天吃不好,睡不安,生怕那院子里出点儿什么差错,连累了我们老爷。”
“我们老爷这回也能放下心来了。”谢夫人又说道。
纪二太太瞧着谢夫人整个人似乎都松泛了,恢复了过去自在的模样,就也很为她高兴。
“可是那位贵人说了什么了?”纪二太太就问,她就猜出应该是那位贵人临走前说了什么嘉许的话,才让谢知县和谢夫人如此高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谢夫人就道,“我问了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只说是公事,让我不要多问。我是看我们老爷的神色,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瞒不了我。肯定是好事。”
“这就好。以谢大人这些年的功绩,也很当得的。”纪二太太就道。
如意园藏书阁
“你父亲可跟你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参加童子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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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晓棠的计划
“父亲说让我再等上一年,可是我想明年就下场试一试。”谢怀瑾就道,这么说话的时候他就有些拘谨,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纪晓棠。
纪二老爷跟谢怀瑾说话,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在场。
“若是明年下场,你有几成把握?”纪二老爷想了想,就问道。如果换做是别人家,父子之间有这样的分歧,纪二老爷肯定就放下不管了。
但是对方是谢怀瑾,情形就不同了。
“总有八九成的把握。”谢怀瑾在袖中握了握拳,说道。
纪二老爷看了看谢怀瑾,就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再商量商量。”纪二老爷这样说,是愿意为了谢怀瑾向谢知县说项的意思。
谢怀瑾如何能不高兴,当即就向纪二老爷道谢。
“多谢纪叔叔,怀瑾定然不负谢叔叔的厚望。”
“先不要谢我。”纪二老爷笑着道,“最后怎么决定,还是要看你父亲的。你父亲让你再等一年,也是想更加十拿九稳。另外,也应该有不放心你一个人远游的缘故。”
谢怀瑾要考童子试,在清远县还考不了。他得回原籍去考。谢家的原籍在河间府,虽然与清远比邻,但实际的路程可并不近。
谢知县不能陪着谢怀瑾回去,谢夫人也要照看谢知县和内宅,同样不能随同去照料谢怀瑾。而谢怀瑾还是个少年,从来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即便是打发稳妥的管事跟随服侍,只怕谢知县和谢夫人也不放心。
“家父家母确实有此担心。”谢怀瑾就道,“在他们眼睛里,只怕我无论长到多少岁。都还是个孩子。我已经不小了,这次出门也算是历练历练。”
历练不历练的是件小事,谢怀瑾又偷偷看纪晓棠。他想早一点儿取得功名,这样就能够让父母早点儿把他和纪晓棠的亲事给定下来。
即便是成亲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早些定亲总是好了。他和纪晓棠青梅竹马,双方的父母也不是那等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即便是定了亲,也不会就真的不让两个人见面了。
“嗯。历练是好事。”纪三老爷就随口说道。
一谈到诗文和科举。纪三老爷就兴趣缺缺。
“你看怀瑾才多大的年纪,就有此志向。你做小叔的,在这个上头还当向怀瑾学学。”纪二老爷就趁机说道。
纪三老爷立刻就不说话了。
谢夫人和谢怀瑾并没有留下用饭。县衙后宅还有事情要谢夫人打理,而谢怀瑾则是忙着回去读书。
等送走了谢夫人母子,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再次往藏书阁中做了。
“小叔,我和你商量一件事。”纪晓棠郑重其事地道。
纪三老爷已经习惯了纪晓棠如此。当即也就正色端坐。
“晓棠,有什么事要小叔做?”
“还真有事要小叔做。只是怕小叔不肯答应。”纪晓棠就道。
“晓棠,你这话说的。你让小叔做什么事,小叔不肯答应你了。”纪三老爷就抱屈道。
这话确实是实情。原本纪三老爷就极疼爱纪晓棠,后来经历过清溪山的事情。他对纪晓棠几乎是言听计从。
“我要小叔读书。”纪晓棠慢慢地说出一句话来。不是泛泛的读书,而是为了科举应试而读书。
纪三老爷就苦了脸。
“晓棠,别的什么事都行。只这一件。不是小叔不肯,小叔确实不是这块料。”
“并不是要小叔去参加会试。进士及第。只要小叔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纪晓棠就道。
“晓棠,你是会读书的人,将考个举人老爷只当做是寻常的事。只可怜你小叔我,我若真去应试,只怕就卡在童子试上,做一辈子的老童生了。”纪三老爷做出一脸可怜相来,企图得到纪晓棠的同情。
“小叔,你信不信我?”纪晓棠突然就问。
“信啊。”纪三老爷有些摸不着头脑,“晓棠,我当然信你。”
“既然这样,小叔只管好好读书。我说让小叔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小叔就能考个举人老爷回来。”
纪三老爷的眼睛就睁大了。
“晓棠,你打算要怎么做?…贿赂考官?是不是就要那位韩大哥帮忙,你是不是私下里跟他说了什么了?…要不,是你打算替我去考?”
贿赂考官是重罪,一旦被发现,一家子都要被连累。这种事,纪晓棠想都没想过。她当然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去找韩-小威武候。至于替考,这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谢知县就是考官,谢知县会将她认作纪三老爷吗!
“都不是。”纪晓棠摇头,“我要小叔名正言顺地考个举人回来。”
纪三老爷一时就没有说话。
纪晓棠这样说,他并不是不心动的。纪二老爷那些关于官身和功名的劝导,纪三老爷终究是都听了进去。
比如他现在的情况,因为是个白身,若是上了衙门,见官是必须要跪的。然而,只要他能考个秀才的功名回来,见官就可以不贵。
除此之外,其他很多行事也方便许多。
现在清远县的人对他尊重,看的是纪老太爷的余荫,是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的官身。如果抛去父兄的荫庇,他自己一个白身,就算是有万贯的家资又能算什么。
纪三老爷不能不想到谢贵、谢安父子。这父子虽富甲一方,却还得看江庆善的脸色过日子,每年用于各方打点的银钱不知花了多少。
要想庇护家人,就更不能单纯做一个田舍翁。
“晓棠,我若听你的,怎样才能堂堂正正地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纪三老爷正色问纪晓棠。其实不要举人老爷,只要能考个秀才相公回来,纪三老爷就觉得满意极了。
“首先。小叔要开始认真苦读。小叔还不能默默地苦读,要大张旗鼓,让清远县的人都知道。”纪晓棠就道。
“晓棠,你说,你是不是在算计小叔?”纪三老爷眯起了眼睛,“这样大张旗鼓地说出去了,小叔就是为了面子。也得那个头悬什么。锥刺什么了。”
“那小叔答应不答应呢?”纪晓棠无视了纪三老爷的小心思,只是问道。
“答应,我答应。”纪三老爷想了想。一狠心就点了头。
“那小叔就开始读书吧。就请爹爹亲自教导小叔!”纪晓棠就笑了。
“晓棠,这是不是你和你爹爹早就商量好的?”纪三老爷追问。
纪晓棠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取出厚厚的几沓宣纸,并一应的笔墨。还有四书五经、字帖等。
“这就是小叔这几个月的功课了。”纪晓棠道。
给纪三老爷准备的笔墨纸砚等物,整整堆满了一桌子。
“小叔只要熬这几个月的工夫。以后不说一劳永逸,也就差不多了。”纪晓棠见纪三老爷还是面有难色,就鼓励道。
纪三老爷不爱读书,纪晓棠这句一劳永逸。却正好深深地打动了他。
“真能如此,那我就头悬…”
“头悬梁锥刺股。”纪晓棠给纪三老爷提醒。
“对,就头悬梁锥刺股。也无妨的。”纪三老爷握了握拳,表示他已经能坚持下来。
“这就好。”纪晓棠见说服了纪三老爷。就满意地点头。
隆庆五年,清远县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其中以这年秋天发生的一件事最为引人津津乐道。
清远纪家的纪三老爷,终于开了窍,要读书应试了。
街头巷尾对此事都议论纷纷,尤其在读书人中的议论更多。
“毕竟是纪家的子孙,有那样的老子和兄弟,这老三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是开窍晚些,这一开窍,只怕就能一鸣惊人。”
“再怎样只怕也太晚了些。要知道,这读书就重的就是个童子功。”
“如说童子功,纪家老三启蒙可并不比你我晚,还有他父兄教导,比我们还又强些。人家这是天生的好命啊。”
如果说纪三老爷真是现在才开书读书,那么就要应试只怕也得等上几年。然而,纪晓棠可没有时间等。好在纪三老爷虽不爱读书,但是启蒙的早,这些年在父兄监督下,也都在读书。
在众人的眼睛里,纪三老爷是个不爱读书,且读的不怎样的读书人。
读书人是肯定的,不爱读书,读的不好,这些人们都只是风闻,除了教过纪三老爷的几位先生,谁也没有亲自证实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纪三老爷既然开窍,又哪里还会是昔日吴下阿蒙。
纪家安排人放出了风声去,然后,纪二老爷真的监督纪三老爷开始读书。
三更睡,五更起。
纪三老爷这一开始苦读,纪老太太先是欣慰,继而就心疼起来。各种补品自不必说,每天都流水似地往纪三老爷跟前送。纪老太太还特意叫了两兄弟到跟前来询问。
“老三肯用心读书,这是老太爷在天有灵。你肯用意教导他,也是你做兄长的一片心。”纪老太太对纪二老爷语重心长地道,“只是我见你们这些天读书,是不是太过辛苦了些。”
“既然老三肯读书了,不如就缓缓的来,这样一下子再累坏了他。”
“老太太,我不累。”纪三老爷就露出白牙来,给了纪老太太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看着心疼的很。”纪老太太却很坚持,“我虽没什么学问,可从前也常听你们父亲说,这个…要慢慢来,不是着急的事。”
“欲速则不达。”纪二老爷就接住纪老太太的话茬。
这么说着话,纪二老爷就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纪晓棠。
依着纪二老爷的意思,虽不像纪老太太那样溺爱纪三老爷,但也觉得这件事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纪三老爷的学问怎样,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是纪二老爷却是极清楚的。
参加明年的童子试,对纪三老爷来说太勉强了。
如果纪三老爷能照着目前这个势头一直好好的读书,再过三年,或可一试。
纪二老爷也曾经跟纪晓棠提过这个意思。
但是纪晓棠却摇头。
要纪三老爷真的踏踏实实,靠真才实学考科举,实在是太难,且耗时太久。
纪晓棠要的就是一蹴而就。
纪家并不是一定再要一位儒林才子,但是纪三老爷要成为纪家的另一根梁柱,却非常需要一个功名护身、行走于世。
按照时间计算,纪晓棠不是不可以再等一年。
但是她却不能等。
纪三老爷必须参加明年的童子试,并在明年一路考过府试、院试,考取举人的功名。
原因很简单,纪晓棠只记得明年的考题!
第一百零二章 过年
加更,求米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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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棠记得明年的考题,一方面是因为谢怀瑾就是明年参加的童子试。虽然并不是在清远参加,但是纪晓棠因此对童子试就多了关注。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赋闲在家里,就很关注科考。明年的县试考完之后,纪二老爷就拿到了全部的考题,还做出卷子来,让纪晓棠都试着答了一遍。
其他年份的考题纪晓棠也有些印象,但要说到十分把握,就只有明年。
既然如此,纪晓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纪三老爷苦读,要明年参加考试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县衙。正是年底,衙门事情繁杂,但是谢知县还是忍不住上门来询问。
一同前来的,自然还有谢夫人和谢怀瑾。
谢知县就先跟纪二老爷说起谢怀瑾参加县试的事情。
“依着文敏兄,是明年可以一试?”谢知县问纪二老爷意见。
纪二老爷就点头。
“一个秀才还是有些把握的。”纪二老爷说着话,就取出厚厚一沓的文章来,“河间府县试的考官是周青川无疑了。周青川素来最喜华丽的文字。我将他历年所做的文章搜集了一些,怀瑾可以着意参详参详。”
参与科考,不仅要有真才实学,了解考官的好恶也非常重要。
谢知县就翻看了纪二老爷搜集的文章,一面忙就让谢怀瑾向纪二老爷道谢。
“文敏兄如此用心,就是我这做父亲的也略有不如。这是怀瑾的福气。怀瑾,还不快给你纪叔叔道谢。”本来这样的事情,是应该谢知县来准备的。但是他最近忙的很。谢怀瑾这边就疏忽了下来。
好在还有纪二老爷。
谢怀瑾早就站起身,闻言就向纪二老爷行礼。
“自家子侄,说这些未免太过见外了。”
谢知县和纪二老爷商量了半晌,最终决定让谢怀瑾参加明年的县试。
“只参加县试吧,其余的倒并不着急。他年纪尚小,于实务上还欠些火候。遇到喜爱华丽文字的还好,若是遇到重实务的。就要吃亏。”谢知县又道。
“是这个道理。”纪二老爷也点头。
说到了县试。谢知县就又问起纪三老爷来。
“…终于肯用心读书,真是可喜可贺。纪家书香传家,三弟既然肯用心。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纪二老爷就叹了口气,然而神态和语气都是欢喜的。“只要他肯读书,不堕了父祖的遗风也就够了。”
“文敏兄过谦了。我虽还不知文达的火候,既然文敏兄同意他参加明年的县试。那肯定是有拿手的了。”谢知县就笑道。
“拿手并不敢说。只是他也读了这许多年的书,一些基本的功底还是有的。”
“一窍通。百窍通。有如斯父兄,文达又怎可能是池中之物。”谢知县就道。
说到纪三老爷要参加县试,因为谢知县就是主考,因此纪二老爷还跟谢知县开玩笑地说了句要避嫌的话。
“这又何必。别人不知文敏兄,我还不知吗。”谢知县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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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二太太屋中,谢夫人也正跟纪二太太说起谢怀瑾。
“他年纪还小。从没离开过我。这千里迢迢的,我终归有些放心不下。”这么说着。谢夫人毕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放心不下归放心不下,他既然有这个上进的念头,我总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其实再等两年也无妨的。”纪二太太也有些心疼谢怀瑾。“就像我们家三老爷,他如今这年纪,若是放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似乎有些晚,可若是在平常的人家,也就极合适了。”
“三老爷肯上进,以后你们又多了一个臂膀。”谢夫人就道。
“谁说不是呢。你不知道,我们三老爷肯读书了,这一家子上下就没有不欢喜的。我们老爷虽平时看着待三老爷严厉,心里着实挂着他。这些日子,我见他忙着,却比从前都欢喜。老太太那边也高兴,只是心疼三老爷。”
这时,纪晓棠就带着丫头端了刚出炉的点心过来。
谢夫人立刻就笑了,拉过纪晓棠在自己身边坐下。
“晓棠越发的能干了。”谢夫人打量纪晓棠,就有些看不够似的。
“我有了身子,不能操心,后宅的事情还真是多亏了她替我料理。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子,她虽年纪还小,却最知道体贴人。换了别个她这年纪的女孩子,谁耐烦理这些事呢,还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晓棠自小就最懂事,知道疼人。我爱这孩子,就爱她这个性情。”谢夫人瞧了瞧纪晓棠,就转脸笑着看纪二太太,“等你生下这小的来,干脆就将晓棠给了我吧。我拿她当亲闺女般疼。”
谢夫人这句话,差不多就是表明了提亲的意思。
谢纪两家就纪晓棠和谢怀瑾的事情,早就有了默契。
纪二太太笑而不语,晓棠终归是要嫁到谢家去,先定了亲事也是无妨,只是成亲总要再等几年。纪二太太舍不得纪晓棠。
转眼就到了新年,大年初一纪家祭祖,纪二老爷要在祖宗们面前汇报的事情相当多。
“父亲可以放心了,三弟长大了、懂事,有担当,且肯读书了。父亲在天有灵,就请保佑三弟吧。”
“媳妇怀了身孕,虽一开始有些不稳,现在母子康健。求祖宗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纪二老爷还让纪三老爷又额外在纪老太爷的牌位前多磕了三个头。
家宴、祭祖之后,就是亲朋往来。
大年初二,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纪家并无出嫁女,但是这一天,家里却来了许多的客人。
顾老舅、江氏一家,连同回娘家拜年的顾霞儿、江兴龙一起来了。
门上的人进来禀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就没拿主意,而是来问纪老太太。
“老太太,是见不见呢?”
顾霞儿出嫁之后,几次回娘家,就曾经往纪府捎话儿,想要来给纪老太太磕头,不过都被纪老太太以身子不好给推了。最后一次,顾霞儿都到了门口,纪老太太也没有见她。
第一百零三章 拜年
纪老太太虽然不肯见顾霞儿,却并没有不见顾老舅。顾老舅就时常来,话里话外地提到顾霞儿,还替顾霞儿将做的针线一次次地带给纪老太太。
顾霞儿婚后的日子似乎就是在做针线。纪老太太这里已经积下了不少她做的鞋袜和衣衫。
每当夜深人静,看着顾霞儿做的这些针线,纪老太太都忍不住要长吁短叹。
听说顾霞儿又来了,纪老太太就沉吟着没有说话。
纪晓棠在一边就看出来了。放在以往,纪老太太都会很干脆地说不见。现在这样犹豫,只怕是心软了。
正在这个时候,顾老舅已经不等人往里面通报,就从外面进来了。
顾老舅进来就给纪老太太跪下磕头。
“给大姐拜年。”顾老舅实实在在地给纪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也不起身,而是很有感情地说道,“自从没了爹娘,大姐长姐如母。如果没有大姐,我们一家现在还不知道烂在哪个坑里。给大姐磕头,就当给爹娘磕头了一样。”
纪老太太瞧着顾老舅,就又叹了一口气。
“赶快起来说话。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大过年的,说话还不知道个忌讳。”纪老太太嗔着顾老舅道。
顾老舅并没有起身,而是作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大姐教训的是,我这个嘴该打。…还求大姐一件事,霞儿他们夫妻俩在外头,过年了,想来给大姐磕头拜年。怕大姐身子不好,没敢就直接进来,我就先进来问问大姐。”
“大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姐不念别的,霞儿自小就在大姐跟前长大。霞儿孝敬大姐,还在我们的前头。…她就算是有什么。也并不是坏心。大姐念她年纪小吧…。该教训的也教训的,毕竟是自家孩子。这大年下,人们眼睛都看着。大姐给霞儿留个脸儿…”顾老舅又给纪老太太磕头。
纪老太太没有说话,垂下头寻思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
“罢了,这是我的冤孽。让他们都进来吧。”纪老太太就道。
这次不用纪老太太叫起。顾老舅就高兴地站起身来。顾老舅要亲自到外面去带人,纪老太太自然拦住了他。
“让小丫头去。你也是要儿孙满堂的人了。”纪老太太嗔怪顾老舅。
顾老舅就在纪老太太炕下的椅子上坐了。
小丫头出去,很快就将人带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是江氏、顾雷儿和顾雪儿,后面跟着顾霞儿和江兴龙。江兴龙不良于行,是被一个健壮的婆子用轮椅推着进来的。
众人进了屋。就都跪下给纪老太太磕头拜年。
“都起来吧。”纪老太太就抬了抬手说道。
江氏、顾雷儿和顾雪儿就都站起身,江兴龙在椅子上不能跪,顾霞儿却还跪在地下。垂着头又给纪老太太磕头。
“去扶了江少奶奶起来。”纪老太太就吩咐道。
小丫头上前要扶顾霞儿,顾霞儿却不肯起。
“没有什么可孝敬姑母的。就许我给姑母多磕几个头吧。”这么说着话,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音。
纪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
“够了,够了。霞儿你起来吧。”
这一句话,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顾霞儿是不再磕头了,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面就跪着爬到纪老太太炕前,紧紧地抱住了纪老太太的膝盖。
“姑母,姑母…”顾霞儿哽咽着,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
正是年下,顾霞儿打扮的十分喜庆富贵,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妆花衣裙,满头的珠翠。做了媳妇,顾霞儿依旧爱打扮,一张脸脂米分均匀,眉眼比过去描画的更加精致了。不管是谁见了,只怕都要夸一声俊俏的新媳妇。
只是这个新媳妇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喜色,并不需要仔细看去,就能看出她眉目间的愁苦。
顾霞儿的下巴尖了,整个人也比过去清瘦了一圈。
“好孩子,快起来。”纪老太太看着顾霞儿,一颗心终于完全的软了,她伸出手去拉顾霞儿。“这大年下的,你又是个新媳妇,说说笑笑也罢,怎么能哭。快收了泪。”
顾霞儿就随着纪老太太的手站起来,一面又忙拿出帕子来拭泪。
“姑母教训的对,是我不好,我不哭。我这是高兴的,见到姑母我高兴。”顾霞儿似乎是深怕有一点点惹纪老太太不高兴,竟然立刻就止住了泪,一面小心翼翼地站在纪老太太跟前,两眼红红。
“就在姑母身边坐吧。”纪老太太就对顾霞儿道。
“是。”顾霞儿答应了,慢慢地在纪老太太身边坐下。一举一动中透出十分的小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