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也对那丫头有意,如今他是博士,那丫头又是太学生,只怕萧衍近水楼台先得月。”六王抿着唇思量起来,道,“不行,得让太子再想些法子,本王要的女人还没有弄不到手的,绝不能便宜了老七。”

“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琮半眯起眼,“走,进宫一趟,去找太子和长公主好好商量本王与赵明珠的亲事。”

这头六王在打算盘,明珠却浑然不知,她靠在车围子里神色懊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的萧琮。华珠也很疑惑,一面咬牙切齿地骂一面道,“堂堂一个皇子,大街上便将世家女拦下来,这叫个什么事?盯着你瞧个不停,眼睛都要长你脸上去了,呸,这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

明珠皱眉,一面纳闷儿一面还得安慰这个暴脾气的姐姐,“姐姐别气了,这个亲王平日不怎么受陛下待见,闲来无事拿咱们逗乐,姑且忍了吧。”说着又想起什么,连忙叮嘱,“这件事你千万烂在肚子里,别让父亲母亲知道。父亲倒还好,我就怕母亲知道了担心。”

“你当这种事瞒得住么?”四娘子觉得妹妹有些天真,“市集上众目睽睽,他那样大张旗鼓地将咱们拦下来,多少双眼睛盯着?”

“说的也是……”明珠小手托腮无奈地叹气,靠在华珠肩膀上很伤怀,疑惑道,“我与六王只见过一面,他干嘛给咱们添堵啊?”

“你啊,真是个呆木头。”华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在妹妹的小脑门儿上戳了下,“你怎么那么傻啊?一个男人用那种眼神看一个女人,明显是看上你了呗。”

七娘子唬了一跳,悚然地直起身,小脸上全是惊恐:“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六王怎么会看上我?”

“怎么不会?你长得跟朵花儿似的,是个正常男人都看得上你。”四姑娘摇头感叹,“所以说这有时候,桃花儿旺了也不是好事,你看看,招惹来烂桃花了吧。”

她都快急死了,这个姐姐竟然还有空说笑。明珠拿小手盖住额头不住叹息,思忖了一会儿觉出了不对劲,面色微变,道:“我明白了,这六王是太子的人……必定是太子想趁机让父亲为他效力!”

华珠一怔,“六王是太子一党的人?”

“是啊。”明珠忽然觉得有些忐忑。自己知道将来即位的是萧衍,可父亲不知道。此前他一门心思想让兰珠成为太子妃,显然是有意偏向萧桓一方的。这可不妙了,若是太子花言巧语将父亲诓得动了心,真拿她的婚事儿戏怎么办?

四娘子见幺妹神情愈发难看,不由狐疑地皱了皱眉,拉着那只柔软的小手道,“怎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我很担心……”她抬头,眉头深锁,“姐姐,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乱子。”

“唉,你别胡思乱想了,就算父亲靠不住,你不是还有七王殿下么?”华珠朝她飞了个贼兮兮的眼神儿,“今儿个被六王冒犯的事得告诉他,憋着可不行,让你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你放心,只要七王知道了,必定往死里折腾萧琮给你报仇。”

明珠小脸上微微发烫,心中羞涩不已,嗔道,“姐姐成天就知道取笑我。”

“哪儿是取笑呢?我这明明是羡慕。”四娘子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七王殿下模样品性全都无可挑剔,你如今见识过其它皇子,总算知道他有多好了吧?”

这倒是。七娘子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不由道,“今日那萧琮非得送咱们泥人儿,看着倒是挥金如土,其实活像个草包,七王才不会那样呢。”

“哟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可不行啊。”

她心头有一丝丝难言的甜蜜在蔓延,渐渐整张脸便红透了,只觉羞得似要冒烟,不由将小脸埋进臂弯里嘤咛了一声,“我再也不理姐姐了!”

回到赵府时,令三位郎子早已经到了。礼鑫觉得纳闷儿,两个妹妹都先行了一步,却晚回来这么长时辰,显然有些蹊跷。然而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又不好问,恐害两个丫头责罚,他只好按捺下来。

次日入学,刚刚进太学馆,二郎便将明珠拉到了一旁,蹙眉道,“昨儿个晚上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明珠不愿将六王叨扰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整个上半日都过得不大安生,她隐隐有些腹痛,什么课业都听不进去,只能趴在在桌上晒太阳。

边儿上西青皱了眉,拿书册子搡了搡她,低声道,“正堂是于博士,你打起精神来啊,仔细到时候又要挨罚!”

明珠很不满地瘪嘴,“我身子不舒坦,这叫带病进学,于博士知道了夸我还来不及呢,不会责难的。”

任四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不舒坦,分明是平日仗着你四姐姐作威作福惯了,遭了报应,让你成天欺负我。”

七娘子懒懒的没有力气,精神也不佳,自然没有什么精力与他争执。小脑袋转了个方向趴,目光静静地落在窗外湛蓝的天穹上,很快眼皮子便开始打架。

正打着盹儿,一道洪钟般的嗓门儿震耳欲聋,“赵明珠!要睡出去睡!”

博士雷霆震怒,吓得一众太学生都噤若寒蝉,纷纷侧目看,只见被责骂的姑娘还有些迷茫,白皙如雪的小脸上很是不明所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吹胡子瞪眼的于博士,“博士……叫我么?”

刹那的死寂之后,哄堂大笑。

华珠同礼鑫不约而同地抬手掩面,礼书则是不住感叹妹妹不争气,一旁的任四郎笑得都要岔气儿了,捂着肚子嗤笑她,“这就叫现世报!”

于博士恼了,戒尺狠狠在讲案上敲了几下,“安静!”

一连吆喝了几声,学堂里这才平静下来,只偶尔听得见几声“噗嗤”。明珠茫然地挠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很是无辜,博士看得愈发恼怒,狠声道,“出去!”

“……”明珠瘪嘴,心中很是委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捧着书册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去。

刚走到学堂门口,一道低低的笑声便从后头传了过来。她愤愤地皱眉,回首一瞧,却见七王背着手立在她身后,如墨的黑眸中隐含笑色,灼灼盯着她,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

她更不高兴了,转过头朝别处踏开几步,离他远远儿的。

萧衍面色如常,又向她走了几步。

一来二回地教人心烦,明珠恼了,立在月洞门前气鼓鼓地瞪着他,“见我受罚很好笑么?亏你还是博士呢!简直可恶!”她气得跺脚,这番动静令腹部的隐痛愈发强烈,不由弯下腰,细细的眉儿也拧到了一起,“我今日身子不适都来进学,你们非但不褒扬我,还处处为难,实在教人不平……”

七王脸色大变,当即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满目焦急道,“身子不舒坦怎么不早说?胡闹!哪里疼?”

她恹恹地瘪嘴,浑身都疼得没什么力气,两只小手软软地勾着他的脖子,道,“原本没怎么在意的,谁知越发……”说着忽然反应了过来,整张脸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红了个底朝天,她开始挣扎,耳根子都要滴出血一般,“放我下来,赶紧放我下来!我要去找馆中的嬷嬷!”

萧衍哪里肯依,她小脸苍白一片,额角甚至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直令他的心都疼得揪起来。抱紧了往自己的别院走,边行边道,“别闹,我即刻便让人去请医正。”

她羞得都要哭出来了,小手扯紧了他的衣襟急道,“不必请医正!我知道自己怎么了……你放开我,赶紧啊!”

说完下腹一阵湿痛,她羞愤欲绝,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上,身子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完了……”

七王一怔,只觉手上隐隐有些黏腻,垂眸一看嫣红一片。他竟然愣住了,黑眸中惊愕同无措交织,竟然显得有些可爱。半晌回过神,他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是欣喜还是其它,只加快了步子抱着她往前走,心中慌乱还得记着安抚她,道:“宝宝你别怕,这是天葵,你们姑娘家都有的……意味着你长大成人了……”

“……”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明珠懊恼地闷哼了一声,她不是第一次当姑娘,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哪儿用得着他提醒!七娘子浑身上下全都羞得粉红一片,不敢抬眼也不敢说话,只能将脑袋死死埋在他的颈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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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不是第一次遇着这种事,不至于多么手足无措。太学馆中的备用一应俱全,只需悄无声息地找嬷嬷们要点物事,自己再拾掇拾掇换身衣裳,全然不会惊动任何人的。然而一切到了七王这里,全都变了样。

他抱着她疾行如风,面上的神色说不出的焦急,仿佛她不是天葵,而是害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路上穿行过一处石亭,恰有另几名博士在对弈观望,撞见两人,均是大惊失色的模样。

明珠这时候,真是一头闷死在他怀里的心都有了。

自己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大越民风再开化,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娘子总是不成话的。更何况,他还一副这样火急火燎的焦躁模样,换做谁见了不多想?她感到无奈,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闷声闷气道:“博士快将我放下来,这个样子,让人撞见成什么话呢?多不合适。”

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说合适,谁敢说不合适?”

七娘子语塞。这人还真是……比一年多前更加倨傲狂妄不可一世。

细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彼时他才从边关回朝,在朝廷里没有党羽也没有根基,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大权在握春风得意,是几位皇子中唯一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亲王,党羽根植无数,编辑大越各处。

他的确很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几个博士见七王疾行而来,怀中还抱着一个身着褒衣博带的女太学生,面色皆是古怪。然而探究不敢,过问更是不敢,以肃王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地位,谁敢轻易得罪?于是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起身揖手见礼,毕恭毕敬道:“七王殿下。”

萧衍眉目间忧色遍布,脸色却阴沉一片,经过石亭时微微侧目颔首,便算是应了几人的礼。脚下步子不停,大步流星地往别院去了。

别院垂花门外立着数名仆妇,见了两人赶忙纳福见礼,七王面无表情地跨过去,撂下一句话来,“娘子身子不便,进屋来伺候。”

七王身边伺候的人没有不乖觉伶俐的,几个丫鬟闻言一滞,抬起头,视线悄然在那张如花似玉的娇颜上打量一遭,又瞥见那雪白博带下摆的朱花暗红,当即心领神会。应声是,几个去取物事,几个去熬姜枣红糖甜水,另有一个提步跟了上去。

明珠羞得要死,恨不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囫囵埋进去。她又好气又好笑,气他这样大张旗鼓不顾她颜面,笑他何等英豪,在疆场朝廷都叱咤风云的铁血人物,竟然为着这么件女人家的事操心紧张。

心头倒是甜滋滋的。或许是真的喜欢才会这样上心吧,华珠没有说错,他待她什么都好,关心她照顾她,尤其在见识过六王的粗莽鄙俗之后,她更觉得七王简直就是天上的明月光。

一面思忖着,萧衍已经抱她进了屋,穿过外屋直直进了内室,放在了里间的如意床上。

明珠娇弱的身子陷进柔软的锦被,心口蓦地一阵发紧。这是他的寝居,床榻也是他的,被褥上甚至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清香,淡雅怡人,又熏得她脑子发蒙。

实在太难为情了,她竟然睡在他的床上。

七娘子脸颊红得更厉害了,萧衍坐上床沿,垂眸看,见小娇娇脸愈发红身子愈发滚烫,以为她是更不舒服了,是以蹙眉低声道,“疼么?”

明珠不好回答,只是微蜷着身子点了点头。

那眉清目秀的丫鬟已经取来了干净衣裳,上前几步准备替娘子更衣,一抬眸,却见七王殿下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登时有些窘迫。抱着衣裳干站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殿下,容奴婢替娘子换身干净衣裳吧,这样,娘子怕是不舒服。”

萧衍扫了眼那婢子手上的衣物,这才起身退到了外间。

那丫鬟随之上前,轻手轻脚地将踏上娇软的美人扶起来,动手替她解前襟的衣带。明珠下腹的疼痛不曾消退,只好专注地看着那丫鬟的脸分散注意力,却见这女孩儿生得很是清丽,一双巧手纤细白皙,不由多看了几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奴婢名叫曲觞。”那漂亮丫鬟恭敬应声,回身拿巾栉沾了水,仔仔细细地替她揩拭身子。

明珠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说话掩饰窘迫,扯出个笑道:“曲水流觞,你这名字倒是格外雅致。”

曲觞一笑,“回娘子的话,奴婢本名是凌月娥,后来在青楼里卖艺,这曲觞二字是那时起的,后来大家都说比原本的名字好听,所以也就一直这么喊了。”

青楼女子?七娘子面上露出几分讶色。难怪这女孩儿生得如此貌美,素手纤纤,看上去颇有几分风情。不过……萧衍府上的丫鬟里,怎么会有青楼女子呢?

没由来的,明珠有些不好高兴,却又不好表露,只好试探道,“你是被七王殿下从青楼里买回来的?”

曲觞摇头,拿过干净衣物替她穿戴,答道:“并不是。奴婢是被荣王殿下买入府的,前年荣王殿下将奴婢同另几个姬妾一道,全都送给了七殿下,所以奴婢才会跟在七王殿下身边伺候。”

荣王?又是那个粗莽的好色之徒。一听这个名儿明珠就没好感,她瘪嘴,忽然有些同情这个美人儿了。一面配合着她穿衣一面又想起了什么,不由朝外探首一眼,压着声儿道,“曲觞,你跟在七殿下身边也有段日子了,他府上,可当真没有侍妾?”

“没有。”曲觞答得毫不犹豫,抿唇笑道,“殿下是十分高洁的。平日不近女色,连贴身伺候的差事都从不让奴婢们做呢。”

明珠听了嘴角一抽。高洁?不近女色?那怎么在她跟前每回都像换了个人似的,简直是只色中饿鬼。

她心中一阵腹诽,再抬头时曲觞已经替她料理好了一切,那美人笑眯眯地望着他,细心叮嘱道:“娘子是初潮,许多忌讳或许不了解。女人这时候身子最虚,务必忌生冷,多休息,不可操劳。”

这些事宜七娘子自然心知肚明,却还是很感激她的好意,不由更加喜欢这个曲觞,只笑道,“我记住了,谢谢你。”

曲觞蓦地脸一红,忙忙垂眸,“都是奴婢的本分,娘子万万说不得谢。”言罢一福身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未几珠帘一撩,七王从外间走了进来。他是极高大的身量,迫近时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似是能拿捏人呼吸一般。明珠愣愣看着他走近,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木呆呆地望着他沉沉的黑眸。

萧衍坐了下来,微抬手,大掌十分熟稔地替她捋了捋滑落耳际的碎发,粗粝的指腹触及柔滑如玉的肌理,带起她微微的轻颤。他的视线扫过她汗湿的额头,微微蹙眉,“婢子们熬汤去了,服下后便能好些。”

他是极硬朗凌厉的人物,露出这样心疼的眼神,直令七姑娘的心口都发紧。她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白皙微红的小脸陷在月牙色的锦被里,看上去娇脆而柔艳,细声细气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好多了。”

朱红的唇瓣开开合合,每道声气都甜软动人,他眸色一身,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明珠没料到他会忽然有这个举动,一双眼儿顿时瞪得极大,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见她怔忡回不过神,薄唇微张将她柔嫩的唇瓣含住,吮吸舔舐,最后诱哄着她张开小嘴,舌尖探进去挑逗纠缠。

着实令人难忘的味道,蜜一样。她在他唇舌下的模样这样娇弱妩媚,每一声轻喘娇呼都有致命的诱惑,教他食髓知味。她的水雾莹莹的眸子逐渐迷离了,被他压在床上吻得娇喘微微,他的攻势却没有半分减退的征兆,逐渐加深这个吻,似乎连她的呼吸都要一并吞噬干净。

“嗯……”她双颊潮红,发出小猫一般的吟哦。

他离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沉沉喘息,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耳后娇柔的肌理,轻易就能引起她敏感的颤栗。

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印在魂魄里。明珠的心跳已经混乱到了极致,他的气息充盈在她的鼻息间,将她包裹得严丝密缝,他在看她,那种目光是热烈的,几乎令她全身都滚烫。

战战兢兢中,男人的唇在下移,贴近她散发着阵阵幽香的脖颈,丝丝少女独特的清新从领口下蔓延而出。他贴上去,用力地吮吻她娇嫩的颈窝。

“殿下……”她慌到了极点,两只柔嫩的小手不自觉地捉紧他身上的衣袍。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惶遽,萧衍低低笑了起来,嗓音带着几分浑浊的低哑:“宝宝,你是我的。”

她羞窘不已,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清细的女声却从外头传了进来,恭谨道:“殿下,姜枣汤熬好了。”

七王抬起头淡淡说了个进来,接着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明珠一张俏脸都快起火了,抬眼一望,只见一个瘦高条子的婢子款款入内,手中捧托案,上盛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枣红糖汤。

萧衍神色倒是十分淡漠如常,浑然没事儿人似的,将那青瓷碗接过来便将那丫鬟挥退了。他是金尊玉贵的人物,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优雅,垂眸,修长如玉的五指搅动着汤汁,蒸腾的热气将那张面孔衬托得犹如画境一般。

明珠看得有些入神,只他的手真是漂亮,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然而又是十分有力的,握剑提笔都不会突兀。她视线微抬,又去端详他浓密的长睫,不由有些惊诧,一个大男人,竟然有比女人还美的眼睛。

离奇的是他没有抬眼,却偏偏知道她在偷看,不由勾唇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七娘子傻了眼,有种被人捉赃现行的窘迫,慌慌别过头挤出个干笑,“没有看啊……”说着身下一阵异样,她暗道一声糟糕,赤着双颊艰难道:“殿下,我躺在这儿,把你的床弄脏了怎么办?”

他吹了吹匙里的药汁送到了她唇边,“张嘴。”

明珠眨了眨眼,小嘴微张,将汤匙里的汤汁抿了进去。

她乖巧的模样十分可爱,他眼底柔和了几分,又舀起一勺喂了过去,“这几日哪儿都不许去,躺在这儿,课业全由我替你补。”

“……”她惊呆了,娇软的嗓音有些变调:“躺在这儿?我每日都要回府呢!”

“我已经派人跟你父亲知会过了,”萧衍挑了挑眉,语调莫名,“将你交由我照顾,承远侯放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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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听后大惊失色,撑身坐起来道,“殿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拿来玩笑!”赵氏是何等显赫的世家,规矩礼数都森严到极致,她是嫡女,夜宿不归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说父亲允诺,这怎么可能?

七王清冷的眉目很是平和,不答话,继续舀起一勺姜枣汤喂过去,她诧异地瞪着他,拗不过他如此强势,只好乖乖张开小嘴抿着往下咽,心头却隐隐有些慌张。他面上没有半分戏谑,显然不是在说笑。

这实在太怪诞了,父亲竟然会同意把她交给他照顾?着实匪夷所思。

蓦地,一个猜测从脑海深处升了起来,七娘子悚然一惊,小手捉紧他的袖袍道:“殿下,你、你难道……”她俏生生的脸儿瞬间憋得通红,似乎颇有几分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法儿将后头的话说完全。

这副羞怯动人的模样令他心底一柔,霎时间牵动情肠百转,一面又觉得好笑,撂下汤匙伸出右手,如玉的指尖在那滑腻娇嫩的分颊上拂过,轻柔如羽毛一般,嗓音低沉微哑,“小东西想到哪儿去了?”他薄唇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太学生宿于太学馆,这有什么古怪的?我只说你与华珠落下的课业太多,须好好习补,有什么不妥?”

“……”明珠一滞,绯红的双颊抹了胭脂般娇艳,小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古怪,似乎羞涩又似乎尴尬,一双大眼睛氤氲着水汽,木呆呆地瞪着他。

萧衍幽深的眼底浮起几丝笑意,低头,高挺的鼻尖亲昵地拂过她圆润挺翘的鼻头,嗓音低柔得有些暧昧,“告诉我,你以为我说什么了?”

明珠真是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她起初以为、以为他去赵府提了亲……就说怎么会如此怪诞,父亲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平白将她交于他照顾。这个男人平日里是清心寡欲的冷漠样子,面对她却像个色中饿狼,若是被父亲知道,只怕杀了他的心都有吧!

她赤红着小脸不做声,只是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眸子里羞窘交织。他不依不挠,咬了一口她的脸颊继续低哑追问,“以为我说什么了?嗯?”

他的床榻,锦被上也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冷淡雅,十分的清新好闻。七娘子整个人都要着火了,拉过被子将小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摇摇头,嗓音软糯低柔:“不告诉你。”

七王挑眉,浅吻一路从脸颊蔓延至雪白微红的耳朵,唇微张,咬住那珠润可爱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她的脸颊,“是不是以为我去提亲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明珠心头的滋味无以言表,她很窘迫,侧过头躲闪他不依不挠的亲吻,硬着头皮道:“才没有!”说着,眼风儿扫过他手里的姜枣汤,赶忙道:“殿下,那个还没喝完,你先喂我喝完吧!”

这话显然受用,萧衍品尝她肌理的动作顿住了。见状,七姑娘心头一喜,然而还没等她松下一口气,便见他脖子一仰,竟然将给她喝的姜枣汤喝进了嘴里。

“你……”她诧异地瞪大眼。

下一瞬,他的唇再度落了下来,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唇和贝齿,探进去,温热微甜的水流顺着他的唇舌淌出,强硬不容拒绝地送入了她的小嘴里。她被迫吞咽着,然后软嫩的小舌被他牢牢缠住,重重地吸吮舔吻。

她的眼神起先是震惊的,后来逐渐逐渐变得朦胧而迷离,他灼灼盯着她,不肯漏过她每一丝的神态表情。然后愈发凶狠地吻她,接近蛮横地占据她的唇舌,她每一声甜腻的娇喘低吟。

良久,七王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明珠的呼吸还是混乱的,脑子里晕沉得像被灌了一壶浆糊般。他埋首在她的颈项处,炽热压抑的低喘灼痛她的肌理,修长有力的双臂抱紧她,力道很重,像要硬生生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七姑娘被箍得有点痛,缩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声调甜糯轻柔,“殿下,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这种木呆呆的语气引得萧衍想笑,他低低笑起来,高挺的鼻梁就陷在她柔软的颈窝,丝丝温热的气息带起一阵阵酥.痒。她往边儿上躲了躲,缩在床榻上皱眉看他,十分不解,未几蹙眉,像是生气了,“殿下笑话我?”

他如画的眉眼近在咫尺,柔和含笑,像是能感染人。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弯,他眸子扫过几乎移不开眼,低头欺近,吻了吻她的嘴角,“说了太学馆中要叫博士。”

这话换来明珠鄙夷地皱眉。亏他还好意思说?博士会把学生压在床上么?还是这样亲昵暧昧的姿势,脸皮真够厚呢。

七王平日里腥风血雨威震朝野,在她面前却是极尽温柔之能事。她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他对她是什么心意,这样的须臾离不得,必是极其痴迷喜爱的吧!忖度着,心头不免有些小得意,毕竟,这样一个能让整个大越都风云变色的男人,是她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