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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着,我即将正式进入你的世界。
“别哭了,乖。”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他这句话的语气,听着异常温柔,
“……嗯。”朵棉抬手抹了抹脸,吸吸鼻子,“没其他的事儿,我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这个消息。”
“有好消息了第一个告诉我。”靳川转眼就又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挺好一习惯,继续保持。”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个告诉你,这么自信自恋的吗?
虽然也确实是第一个。
朵棉脸微红,支吾了下,“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苹果。”突的,他叫了她一声。
“……”朵棉耳朵还贴在听筒上,轻轻地应道,“嗯?”
夜色下,周围寂静,连听筒里轻微的电流声都清晰可闻。她好像听见一种类似火星子燃烧烟草的轻响。
然后他似乎吐出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下周我得跟学校请个长假。”
朵棉眸光一闪,“……请长假?”为什么请长假?多长的长假?
“嗯。”靳川说,“大概两个多月。”
她皱眉,隐约反应过来什么,“亚洲邀请赛要开始了,所以要封闭式集训加参赛?”
“嗯。”
“……”两个多月,也就是请到1月底?后面紧接着就是寒假……那不是下周以后就得明年三月才能再见到他了?
太久了吧……
太太太久了吧。
之前的狂喜加上此刻的失落,一晚上心情火山车似的起伏,刹那间,一种在她心里潜伏已久的情绪被激发,毫无征兆,翻江倒海似的涌了出来,然后汇聚成了一股子冲动,势如破竹地席卷朵棉大脑。
她忽然问:“你、你明天有空么?”
“白天得训练。”
“晚上呢?”
“还是训练。”
“……”朵棉莫名有些焦急,“更晚呢?或者说中午?早上?连半小时的时间都没有么?”
靳川静了几秒钟,说:“集训下午五点半结束,应该能空出一两个钟头。找我有事儿?”
“有啊。”
“什么事儿?”
“……”朵棉心跳蓦的漏掉一拍,顿了下,假装很淡定地道:“就是想找你出来,说一点事情。”
电话那头,靳川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成,那就六点钟见。”
“嗯好就这么定了,不见不散。”朵棉说完就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她靠在门板上,闭眼,伸手,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跳那错乱又令人无比沉沦的频率。
决定了么?她轻轻问自己。
决定了。

第37章 Chapter 39

Chapter 38
朵棉和靳川约定的见面时间是第二天下午的六点钟, 地点不远, 就在距离她家十分钟车程的美食街。
他们约了一起吃晚饭。
这天晚上,不知是革.命的胜利令朵棉过于喜悦,还是她对明天的见面过于紧张并期待, 躺上床以后, 她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难得的是, 一夜安眠, 梦中开满鲜花。
第二天, 朵棉醒了个大早。
她睁着眼, 木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发呆, 好一会儿才伸手抓手机。一看时间, 还不到八点钟——连闹钟都没她醒得早。
“……”朵棉拉高被子盖住脑袋, 弯了弯唇,不知怎么就傻乎乎地笑起来。然后下床, 穿鞋,走到窗前“唰”一下把窗帘拉开。
天空蓝得像让水洗过,太阳明晃晃的挂在东边, 晴空万里。
她心情瞬间变得更好了。
……等等。
今天的大事都还没办,你在傻笑个什么劲?
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逐渐消退,理智终于宣告回归。朵棉甩甩脑子让自己清醒过来,原地思考三秒钟, 转身, 拉开衣柜, 寻宝似的在一堆衣服里精挑细选。
今天去见靳川,虽不至于盛装出席,但起码还是得打扮打扮吧。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一款的穿衣风格?
朵棉皱眉琢磨着,拿出一件白色的淑女风外套,换上,照照镜子。
太朴素了。放回去。
又拿出一条淡粉色的秋冬连衣裙换上。
这件倒是不错……嗯?为什么感觉腰被勒得有点肉肉?太显胖了,放回去放回。
再拿出一件米色的连衣裙……
就这么来来回回试了好几件,一直到上午九点,朵棉终于从一堆被嫌弃的裙装衣物里挣脱出来,拿出手机,给张晓雯打电话。
嘟嘟嘟嘟了不知多少声,对面才接起来。
“大早上的干什么呀你。”刚被从美梦中吵醒的人简直要抓狂,怒冲冲道:“上次大周末早上骚扰陆易,今天大周末早上骚扰我,大姐,咱俩上辈子和您什么仇什么怨?”
朵棉被呛了一下,愧疚满满,“你不是每个星期六的上午都要上钢琴家教么?我以为你早就起床了,对不起啊。”
“钢琴老师今儿结婚,鬼来给我上课。”张晓雯没好气地回了句,打个哈欠,“昨儿看小说看到凌晨四点半,困死姐姐了。”
朵棉迟疑两秒钟,“那你继续睡吧,我晚点再给你打。”
“醒都醒了还睡什么睡。”那边的张晓雯胡乱抓了把乱成鸡窝的脑袋,坐起身,一脚把被子踢开,懒懒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呃……”,朵棉干咳两声,“其实吧,这件事情比较复杂。”
张晓雯不耐烦:“那就拣重点的说。”
直接上重点?
好吧,重点就是……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靳川跟我告了白,我考虑了几天决定今天给他答复。想你陪我去逛街买点东西,衣服啊化妆品什么的。”朵棉语速飞快,跟讲绕口令似的蹦出这么句。
“……”这回换那头的张晓雯愣住,“啥?你说啥?”
“我想你陪我去逛街买点东西,衣服啊化妆品……”
“前一句。”
“我考虑了几天决定……”
“再前。”
“事情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靳川跟你告白’那句!”张晓雯忍无可忍地咆哮,着实震惊了,“卧槽,卧槽卧槽,你丫可以啊,自从跟我结束同桌关系以后就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了是吧?难怪靳川要选你旁边的位子,难怪他有事没事儿就盯着你看,原来你俩都……天呐天呐,这太劲爆了!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什么时候看上你的?”
嗯?靳川有事儿没事儿就盯着她看?真的?
不对不对,重点怎么又跑偏了……
朵棉伸手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沉吟数秒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上的我。”
“……”
“就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
“要不,”她认真思考了下,小声:“我今天去问问他?”
“……”张晓雯默,无力地捏了下眉心,跳过这个根源话题,转而道:“所以你准备今天就去投入他的怀抱?”
朵棉默了默,“……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同意,万一我是去拒绝呢?”
她看起来这么好追么?
“谁拒绝人还专程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见一面。智障?”
“……”
“十点钟,时代广场1号门。过时不候。”
挂断电话,朵棉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出了门,朵母问她去哪里,在得知是和张晓雯一起去买辅导书之后也就放心了,又说自己和朵父晚上要和朋友见面,让朵棉下了补习班之后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
她乖乖地应下,离开小区打了个车,直奔时代广场。
两个年轻姑娘在商场门前碰面,简单聊了几句便进入主题,开始逛逛逛,买买买。
“你打算买件什么衣服?”张晓雯随手拿起一条网纱半身裙。
“我也不知道……”她看得眼花缭乱,扭头,很认真地望向好友,“对了,校内校外,你男性朋友都挺多的,那你说,像靳川这种……他应该喜欢女孩子走哪种风格?”
张晓雯上下打量她一番,摇头,“总之肯定不是你现在这风格。”
朵棉:“……”
喂,我这风格怎么了。
“那他应该喜欢什么样的?”
“火辣的。”
“……”朵棉无语几秒,“你确定你的推测靠谱?”
“我能这么说当然有我的原因。”张晓雯转头看向她,脸上戏谑的笑容渐敛,“你也知道我朋友多,其实这几个月,关于靳川的事我在外面听了不少,你想知道么?”
“那你说啊。”
张晓雯压低嗓子,“他是个复读生,本来应该大我们两届。”
朵棉笑了下,“这个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之前是三十九中的么?”张晓雯换上副神神秘秘的表情,“那学校可是全J市出了名的校风不良。三十九中的校霸叫陈进,靳川跟那个陈进是过命的好兄弟,听说,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坏事儿都干。”
道听途说的东西,朵棉一般都是听听就过了。她拿起一件上衣在身前比划,随口说:“比如呢,靳川干了什么坏事。”
“……具体哪些坏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们经常打群架,为这,靳川还在三十九中挨过处分……不过后来好像又撤销了。”张晓雯说着,忽然冲朵棉挑挑眉,“而且我还听说,靳川之前在三十九中的时候,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女友团一个比一个漂亮。”
“……”朵棉眸光突的闪了下,须臾,放下手里的衣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朋友之间你传我我传你,自然就传开了呗。”张晓雯说。
“晓雯,”朵棉平静地看向她,“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张晓雯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想表达的是,靳川跟你告白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慎重考虑。”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和他是高冷男神和呆蠢萌鸡,很配么?”
“成绩那么好,鬼知道他之前是混世魔王。”张晓雯啧了两声,“像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对他来说要搞定实在太容易了,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种男的最好别招惹,你会吃亏。”
那头,朵棉随手把一条连衣裙递给导购员,笑盈盈地说,“我试一下这件,麻烦帮我拿个S号。”
导购小姐转身走开了。
张晓雯皱眉,“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
“听到了呀。”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朵棉抬眼,眸光平静含笑地看向好友,“比起听来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真实的感觉。”
“……”张晓雯有点不解地和她对视。
“靳川很好。”朵棉很认真地说,“你如果了解他,就会知道,他是个像太阳一样的人。”他的世界引力之强,连光都会弯曲。
张晓雯听完,淡淡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这句话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武侠小说里的魔教教主和教徒。”张晓雯说,“所有人都知道,魔教教主腥风血雨杀人不眨眼,但教徒可以不问原则就给他递刀。朵棉,你走火入魔了。”
*
最后,朵棉买了一条红色的及膝毛衣裙,直接穿在身上。毛衣裙是修身款式,将年轻女孩儿曼妙傲人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小腰纤细,前凸后翘。
其实朵棉的身材一直都挺不错,只是平时穿的校服太宽大,该遮的不该遮的全给遮完,加上她身形娇小,才会给人一种很幼.齿的错觉。
就连离开商店以后,张晓雯的目光都一直在朵棉身上打转。
她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说:“你别老看我……我这样穿真的很奇怪么?”
“不奇怪啊。”
“那你看什么。”
“我在思考,为什么同样是十八岁少女,你的胸能比我大整整一个cup。”
朵棉:“……”
在广场底楼简单吃了个午饭,张晓雯又陪朵棉买了个BB霜和眉笔,便回家了。朵棉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刚好一点钟,离补习班正式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估摸着,动身前往地铁站。
时代广场位于二环内,是J市城西片区最大的商业体,街道繁荣,人流量大,连带的地铁站也十分拥挤。
尽管不是工作日的上下班高峰,过安检的队伍也排成了长龙。
朵棉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百无聊赖,索性拿出手机消消乐。
刚打完两关,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难为情地问:“请问,这地铁票怎么买呀?”
“……”朵棉面色微微一变。
这个声音……
她回头。果然,一个衣着朴素泛旧的农村妇人站在购票机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十块,四处张望着,看上去十分窘迫无措。
朵棉皱起了眉毛。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妇人是……
她离开安检队伍走过去,看着妇人,不确定地说:“您是……靳川的小姨?”
妇人闻言转过头,一愣,打量她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咧嘴笑道:“你不是川子的同学么?上回还来过医院的那个?”
果然是她,还真是令人始料不及的偶遇。
“是的,是我。”朵棉干笑了下,“阿姨您要买票么?到哪儿,我帮你买吧。”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妇人面露感激,“我是乡下来的,头回坐这玩意儿,真是麻烦你。”
“不客气。您是到哪儿?”
“金北路。”
朵棉在购票机上戳戳点点,最后拿支付宝一扫,一张地铁票很快就吐了出来。她把票递给妇人,“阿姨,买好了。再见。”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谁知背后的人却追了上来,“欸欸,小姑娘你等一等。”
朵棉回眸,“怎么了阿姨?还有什么事么?”
妇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下,道:“姑娘,你是川子的同班同学,应该经常能见到他吧?”
朵棉愣了愣,“……你要找他么?”说着便翻手机,“我这儿有他的电话号码,我念给你,你记一下吧。”
“我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一听是我,立马就给挂了……”妇人笑容僵硬,纠结了几秒钟,才接着说:“是这样的,川子小姨父前几年跟着别人到外面做生意,吃了没文化的亏,让人给骗了,欠了些钱……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没什么积蓄,我就想着川子现在不是能挣大钱么,他爸那边条件也老好,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找他帮帮忙……”
“……”
地铁站人来人往。
年轻少女和农村妇人的组合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瞩目。
朵棉皱眉,左右看了眼,旁边正好是一家奶茶店。她把妇人带过去,随便点了两杯喝的。
然后问妇人:“你说,你给靳川打电话他不接?”
妇人忐忑地绞了下手指,“嗯。”
“为什么?”朵棉眉头越皱越紧。
“……”妇人低着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这才说,“他压根就不认我们。全家上下,除了他外婆,他谁也不认。”
“……”朵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难怪,靳川说在他母亲去世以后,外婆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妇人说着,鼻头一酸,抬手抹了抹眼睛,“是,是我们欠他的。但我们也没办法啊,咱老家地方小,人的思想都封建,收养私娃子(私生子)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第38章 Chapter 40

Chapter 40
从认识靳川的第一天, 朵棉就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他另类的性格, 独特的思想, 以及离经叛道的行事方式, 无一不令她想一探究竟。
童年是决定一个人性格的关键。
她想,像靳川这样与众不同的人,成长环境也必定与常人不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从靳川小姨的口中听到“私生子”这个词, 更没有想到, 这个平静的、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的午后, 那段关于靳川的过去, 会经由一个所谓的亲人的口,猝不及防, 在她面前鲜血淋漓地铺陈开。
故事的起点要回到二十年前。
靳川的母亲叫靳小兰。靳小兰出生在东北一个叫小邱河的村子里,除她以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 一家五口就指着一亩三分田养活, 生活得贫困而拮据。后来,顺应农村人员外出务工的大潮流,成年后的靳小兰跟着村里的另几个远亲一起来到了J市——地处中国南方,全国首屈一指的发达城市。
靳小兰自幼生长在农村,读完初中之后便辍学在家务农, 文化水平不高, 也没有一技之长, 只能干一些保洁或者端盘子洗碗的工作。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人才市场的路边坐了几天之后,一个抄着口本地口音的中年女人找上了她。
中年女人告诉靳小兰,她是给一户有钱人家洗衣打扫的保姆,因为儿媳生了孩子需要人照顾,她必须辞工回老家一年。但是主人要她在走之前再找一个保姆顶替自己这一年的工作。
主人家经济条件非常好,在寸土寸金的J市,他们住得起独栋式小洋房,家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佣人和一个司机。出手大方,给保姆的待遇也很不错。
中年女人觉得靳小兰年轻,老实朴素又清秀白净,很面善,便问她想不想干这份活。
靳小兰欣然同意。
于是,中年女人带着靳小兰去了那户有钱人家试工。靳小兰不怕脏不怕累,吃苦又耐劳,很快就得到了女主人的认可。就这样,她成为了那户有钱人家里保姆。
一段时间过去了,女主人对这个农村出来的年轻姑娘很有好感,时不时便和她聊天。
通过和女主人的交谈,靳小兰知道了,女主人的丈夫姓张,家里的玉石生意做得很大,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在英国读书,年纪只比她大一岁。
国外的圣诞节类似于中国的春节,所有学校都会放假,所以那年年底的时候,女主人的儿子回来了。
那是靳小兰第一次见到张青山。
年轻男人从汽车上下来,挎着一个帆布包,踩着一双帆布鞋,高大英俊,神色慵懒,整个人的气质时髦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大城市的“海归”,喝过洋墨水儿,还真是不一样。没怎么上过学的靳小兰很羡慕。
张青山是大户人家标准的纨绔子弟,家世好,自身条件也好,在英国的时候身边围的都是些千金小姐或者洋妞,还真没见过农村来的小姑娘。
质朴单纯的小保姆很快引起了张青山的注意。
他们好上了。
农村少女和富家少爷的相遇,这个故事的开头,符合一切梦幻浪漫的童话。然而现实毕竟不是童话,所谓的“王子和灰姑娘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仅仅是虚幻的憧憬。
靳小兰和张青山的爱情没多久就被张母发现。她雷霆震怒,不留一丝情面地把靳小兰赶出了靳家。
张青山原就是玩玩儿的态度,被张母臭骂一顿之后也就收了心,继续回英国上他的学。
靳小兰心灰意冷,离开J市回到了小邱河。
如果故事在这里画上句号,那么这就只是一个渣男和一个悲情女孩儿的爱情故事。然而,命运最喜欢紧紧扼住不幸之人的咽喉,在回到小邱河的第三个月,靳小兰发现自己怀孕了。
靳父暴怒,拿鸡毛掸子把靳小兰打了一顿,然后把她连拉带拽地拖去了街上的卫生站,要她把孩子打掉。
靳小兰原本只是一言不发地流泪,真躺上手术台时却不知怎么的,疯了一样地反抗。
医生没辙,只好作罢。
靳父差点被这个女儿气吐血,一怒之下把靳小兰赶出了家门,要她要么去把孩子打了,要么就永远别回家。靳小兰只好住到了靳母出嫁前的老房子里。
几个月后,那个注定要饱经苦难的孩子出生了。
靳小兰让孩子跟了自己的姓,给他取名“靳川”。
靳小兰虽然是个农村女人,文化程度低,但出于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她下意识地对靳川隐瞒了他的身世。她告诉靳川,他的父亲是个木工,老实,善良,顾家,很爱她和靳川,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那时,小靳川用疑惑而天真地眼神看着靳小兰,问她,“那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靳小兰黯然回答他,“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于是,那年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样。大家都有爸爸,他没有。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着。
靳川慢慢地长大。
靳父和靳小兰的关系没有丝毫改善。村里闲言碎语满天飞,靳父视这个未婚生子的女儿为耻辱,两个妹妹也觉得这个姐姐丢了她们全家的脸,从不过问靳小兰和她的孩子怎么生活。就只有靳母时不时偷偷托人给靳小兰送点钱和粮食。
于是,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二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样。大家都有一大堆的亲人,吃饭的时候围一桌都坐不完,而他只有一个姥姥。
生活就这么拮据地过着。
可渐渐,靳小兰发现光靠母亲给的那点钱和粮食根本不能养活靳川——孩子长大了得上学。自己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会被人骗,她一定得让靳川接受教育。
靳小兰开始一边种地养鸡,一边去街上帮人洗衣服,承受各式各样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从窘迫,到麻木。
靳川偶尔会跟隔壁的几个小哥哥小姐姐一起打水漂玩儿。
小哥哥小姐姐总是笑着喊他私娃子(私生子)。
靳川不懂什么是私娃子是什么意思,他好奇地去问靳小兰。
靳小兰听完以后冷了脸,叫他以后不许再跟隔壁的小哥哥和小姐姐玩耍。
对孩子来说,妈妈的话就是圣旨,小靳川不敢不听靳小兰的话,只好乖乖在家里待着。偶尔,跑到田里去捉蛐蛐儿。
蛐蛐儿是靳川唯一的朋友。
终于,他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靳小兰省吃俭用攒下了街上小学的学费,把靳川送去了街上的小学报道。
九月一号那天,六岁多的靳川背着妈妈给他买的新书包走进了学堂,孩子的世界是张白纸,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走出那间砖瓦房,靳川充满期待。
而这一天,靳川又听到了“私娃子”这个词。
小朋友们脸上全是乐悠悠的笑容,把他围在正中央,拍着手,不停地喊着“私娃子”。
靳川皱眉,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我要叫私娃子?”
“嘻嘻。”一个小男生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因为你妈妈不要脸啊。我妈妈说,只有很坏很坏的坏女人才会生出私娃子喔。”
小男生越笑越开心,露出一口白牙。
后来,小男生被靳川摁在了教室门口,那口雪白的牙,被他一拳一拳打得只剩几颗。
于是,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三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样。其它小朋友都不是私娃子,就他是。
靳川讨厌别人说妈妈的坏话。
有人说,他就打到他们乖乖闭嘴,不闭嘴,就打到他们说不出话。
久而久之,敢当着靳川的面喊他私娃子、说他妈妈不要脸的人越来越少,而逐渐长大的靳川,性格也越来越冷,越来越怪,越来越狠。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靳川升入五年级。
命运的悲剧和狗血在这一年,上演得淋漓尽致——长期劳累过度的靳小兰晕倒在了街上,那时天黑路暗,一辆小货车毫无意识地从她身上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