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两手抱着他的胳膊往上拉,嫌弃道:“一身都是酒味,你好臭,赶紧去洗澡。”
厉腾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他很重,她根本挪不动分毫。
阮念初额头冒出汗珠,喘了口气,凑过去瞪他,说:“你真喝醉了呀?”
那人仍无回应。
“……”看来是醉了。她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子,准备去客厅给他倒热水。可刚一离开,厉腾却拽住她手腕,下劲儿一扯,她瞬间不受控制跌到他怀里。
阮念初一僵。
厉腾从背后环住她,贴近了,鼻梁拱了拱她温热的颈窝。睫毛垂低遮住醺然的一双眼,闷笑,“阮念初,你胆儿不小,敢嫌老子臭。”
她翻过去面向他,捧住他的脸,细打量,“你今晚上喝了多少?”
“没多少。”
“那是多少?”
“没一斤。”
“……”阮念初无语,推他,“放开,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厉腾盯着她,破天荒孩子气,把她抱得紧紧的,不放。
阮念初很无奈,只好柔了嗓子哄:“你先放开我,让我去给你倒水,好不好?”
“不好。”他带了沙哑鼻音,贴紧她,下巴在她脸蛋儿上来回磨蹭,胡茬扎得她痒,“你就待这,哪儿也不许去。”
软硬不吃,阮念初没辙了,看他几眼起了玩心,忽道:“那,我们来聊天好不好?”
厉腾:“成。”
她凑近一些,故意逗他:“我是谁呀?”
“我老婆。”
阮念初听完脸微红,佯怒道:“胡说,谁是你老婆。”
他捏她的脸,“你。”
“那季小萱是谁呀?”
“不认识。”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压低声斥:“又胡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关于这名字,厉腾没什么想说的,阖眸,手臂把她搂更紧,语气分明冷淡,“换话题。”
“喂,你真醉还是假醉?又逗我呢?”阮念初简直要抓狂,挣了挣,想从他怀里逃脱,可他箍得死死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这一挣,反而被他翻身压在了床上。
阮念初红着脸推他。他却俯身,嘴唇贴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哑哑的,嗡哝模糊。
她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得好好儿的。”


第51章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得好好儿的。”
那是阮念初第一次, 听见厉腾用这种口吻说话。那语气,和他往日对她说的情话荤话都不同,低柔, 温和, 充满眷恋, 甚至还显出了几分虔诚意味。
阮念初听后,眸光跳动。
厉腾手臂搂得更紧,高大身躯把她完全覆在身下,这个角度,愈显得她纤软柔弱。他像怕碰碎了她,胳膊力道减弱, 唇贴近她的太阳穴,落下一吻。
阮念初抬手环住他的劲腰, 轻轻地, 然后问他:“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对方没吭声。
她侧过头,见他眼帘垂得很低,睫毛浓而密, 跟两把小扇似的。光线在他面部投下深浅不一的影, 轮廓也似被柔化。
片刻,厉腾阖眸,声音低而哑, “媳妇, 我有点儿累。”
阮念初眼底湿湿的, 弯唇,手掌轻柔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那睡吧。”
他呼吸便逐渐均匀。
这晚相拥而眠,阮念初虽被压成一块小饼干,但听着厉腾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她睡得格外好。
自七年前在柬埔寨被绑架之后,她已许多年没做过这么好玩的梦了。
梦里,十来岁的她身披金甲战衣,手持屠龙宝刀,在光明顶大杀四方,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却忽然,从天外飞来一侠客。
那大侠冷傲出尘气度不凡,帅掉渣。瞥她一眼,“哪三件事?”
十来岁的她两眼冒星,捧着肉嘟嘟的包子脸哇哇叫:“大侠哥哥好帅哦!”
“屁孩儿。”大侠很嫌弃,“我曾应允为你做三件事,如今我人来了,具体是哪三件事,你且说来。”
她“啊”一声,悟了:“原来大侠是张无忌。”
大侠要被她气吐血,“老子姓厉。”
“哦。”她两手抱拳一副“失敬失敬”的表情,“厉无忌大侠。”
厉无忌漫不经心,“我给你两条路,一,告诉我要为你做哪三件事。二,马上跟我回去拜堂成亲。你选。”
她瞪眼:“拜堂?可是我才十岁耶。”说完顿住,大眼亮晶晶地又问:“那我嫁给你之后,还能要你为我做三件事么?”
厉无忌:“当了我女人,我自然什么都能为你做。”
她开心地拍拍小肉手,说:“那第一件事,我要你必须娶我。”
“成。”
“第二件事,成亲之后你须事事顺我心意,爱我宠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以。”
第三件事,阮念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自己笑醒了。一回想,觉得那个梦着实有趣,不禁翻来覆去细细回味,且全程都在傻笑。
事后,阮念初窝在厉腾怀里看电视时,便把这个梦说给他听。人物设定,剧情对话,都详细地描述一遍。
她觉得自己很有编故事的天赋,没准以后唱不动退休了,能去写小说。
厉腾听完,捏着她的下巴一挑眉,贴近她,面上匪气冲天,“这位姑娘,您这是做梦都想嫁给我呢?”
阮念初小声说了个切,道:“这位首长,您不知道梦和现实是反的么?”
厉腾淡淡:“我只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阮念初被呛了下,清了清嗓子,“你别误会,我跟你讲这个梦可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提醒你,你还欠我一个‘三件事之约’。”
厉腾嗯了声,从果盘里拿起一瓣儿切好的苹果,喂给她,语气漫不经心的,“不敢忘。想好要我做什么没?”
“唔……”她吃下苹果嚼了嚼,咽下,抱着他的脖子认真思考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想好了吧。”
“什么事。”
“首先第一件,”她竖起一根手指,盯着他,“你不能跟我分手。”
“这用你说。”厉腾单手裹完她小巧的下颔骨,眯了下眼睛,慢条斯理,“阮念初,那要是你跟我分,怎么整?”
“乱讲。”阮念初眼一瞪:“无端端的,我怎么会跟你分手?不可能。”
“之前一脚把老子踹了的人是谁?”
“……”她干咳,两颊浮起一朵红红云,支吾说:“那次不能算。而且……我觉得那其实不能怪我,你有错在先,是个姑娘都要把你踹了。”就他之前那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讨打相,试问哪个女孩子跟他过得下去。
厉腾挑眉,懒懒的,“行。我媳妇说什么都对。”
阮念初笑,又竖起第二根指头,脸更红,嗓音软软的:“第二件事,不管再过多久,你对我都要像现在这么好。能做到么?”
厉腾指腹揉了揉她滑腻的颊,唇贴上她眉心,闭眼低语:“阮念初,只要你一句话,我能立马把心挖出来给你。你跟了我铁定不会有后悔的那天。我会爱你疼你,对你好,除非我死。”
“……”她心尖猛一颤,轻声:“我信你。”
“你说了两件,剩一件。”厉腾手指勾起她下巴,“是什么?”
阮念初没有答话。她垂着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才抬眸看向他,目光笔直。她说:“厉腾,第三件事,我要你惜命平安,我们白头到老。”
厉腾长久望着她的眸,不言语。
阮念初倾身往他贴得更近,蹭蹭他的脸,“怎么不说话。”
最后,他还是没有答话,只是埋低头,封住了她近在咫尺的唇。
今天距离他们复合正式交往,只过去一个月,但,阮念初明显感觉到,厉腾的吻技日进千里。他原本的水平就不弱,如今,一天亲她几十次,实践之下出真知,他现在的水平,已经称得上高超中的高超。
阮念初被他吻得晕乎乎的。
这人,干什么都是一副霸道强势的姿态,只是接吻,她都觉得累。吻完干脆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养了会儿想起什么,掐他胳膊,“你还没回答我。”
厉腾这才贴近她的耳朵:“好。我一定惜命,陪你白头到老。”
闻言,阮念初的心情一下就晴转艳阳天,闷笑出声。玩着他全是茧的手,冷不丁道:“厉队,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他说:“还不错。”
“嗯,我心情也很不错。”柔软小手轻拍他的脸,视线中,那姑娘笑眯眯的,“所以咱们来聊聊季小萱。”
那女的这么糟心,谈她,自然要选大家心情都好的时候。省得一会儿吃不下饭。
厉腾挑了下眉,挺冷淡,“有什么可聊。”
“你说人家无关紧要,结果人家说你和她青梅竹马。又是老乡,又是同部队的战友,你们缘分真是不浅。”她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
厉腾直勾勾盯着她瞧,那眼神,充满兴味:“吃醋呢。”
她抬手轻打他一下,“你快告诉我呀,我想知道。”
“不跟我生气?”
“她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我干嘛跟你生气。”阮念初说得很认真,“我就单纯好奇。”谁让她生命太平凡,没有远大目标也没有崇高理想,唯一的爱好就是八卦。
厉腾听了有点儿想笑。
愈和阮念初相处,愈发现彼此性格上的天差地别。他做任何事都像用兵,每走一步都有明确目的性,工于算计,步步为营,绝不在任何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可这姑娘,日子过得像条小咸鱼,除了吃和睡,就只剩下虚度光阴。
偏偏她还以此为荣,乐此不疲。
厉腾捏着她的脸,问她,“季小萱和咱没半毛钱关系,你打听这,有意义?”
阮念初鼓起腮帮子,反驳:“怎么没有?”
“什么意义?”
“……”阮念初皱起眉毛认真思考,几秒后大眼一亮,说:“意义就是,如果我退休之后弃歌从文,我就拿她来当小说素材,飒爽女战士看上高冷男长官,却被一个小仙女半路截胡,女战士黯然神伤,最后收获另一份幸福。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看点?”
厉腾:“……”
*
季小萱和大聪几人一样,都是厉腾小时候的同学。多年前,白左县的经济比现在更落后,周边的村落贫穷,十里八村的孩子们,家境稍微富裕点的,被父母送到县城念书,穷一点的,就集中在一个乡村小学。
学校人挺少,学生们打的照面多了,彼此之间就都认识。
厉腾打小就是孩子王,成绩好,脾气爆,打架贼厉害,堪称一帮熊孩子的精神领袖。大聪几个小时候个头矮,怕被欺负,就成天跟厉腾屁股后头狐假虎威。
季小萱暗恋厉腾,给厉腾写过一封情书。厉腾拆都没拆就给她退了回去。
从那以后,季小萱也开始跟着他转。
厉腾对她没有好脸色,但大聪他们见她水灵漂亮,举双手双脚欢迎。季小萱就成为了他们小队伍中的一员。
这一转,就转到了大家伙上高中。
厉腾跳过几次级,上高中比同龄人都早,而大聪等人从小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中考结束后,有的考上普高,有的就只能去念职高。
厉腾高中被保送进嶂北市一中,季小萱和他考到了一个学校。
那些年,季小萱对他的追求没有断过。
后来,高三的厉腾考入空工大,高一的季小萱愈发用功读书,第三年,她也考上了林城某军校。
至于后面的同部队之巧,就是纯粹的缘分了。
厉腾常年待在部队,厉母一个人在家孤苦无依,为此,季小萱还私下托自己的父母,逢年过节给厉母送些东西,帮着照看一二。考虑周到,心思细腻。
这些过往,是阮念初借闲聊的由头,从厉母那儿听来的。而关于季小萱,从厉腾口中出来却只有冷冷淡淡的两个词:旧同学,老战友。
冷漠寡淡,没多少人情味儿。
阮念初很唏嘘。
照理说,季小萱这样的女人,才貌双全,情深励志,放在任何故事里都够格当女主。若是最终,厉腾在阅尽千帆后幡然醒悟,爱上季小萱,和季小萱走到一起,那才是正经八百的言情剧桥段。
可惜,看厉腾的架势,明显已经准备吊死在她这棵歪脖树上。回头找季小萱的可能性,为零。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阮念初忽然有点同情季小萱。便对厉腾说:“其实,季小萱还是挺可怜的,一心向明月,明月照沟……”顿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改口,“照仙女。”
厉腾一脸平静,直接把她抱上床,淡道:“仙女儿都睡得早。”
她耳根子都发热,瘪嘴嘀咕:“你不喜欢季小萱,其实就是因为她没我漂亮吧?你喜欢我,其实就是沉迷我这副皮囊吧?”想不到堂堂一个空军上校,居然这么肤浅。
“嗯。”厉腾亲她脸蛋儿,“我沉迷。”
简直无法自拔。
厉腾行事果决,从来没拖泥带水的说法。他不要的,任凭对方胡搅蛮缠使尽手段,也不看一眼;他下定决心要的,那就千方百计都要得到,一口口,吃进肚子,连渣都不剩。
*
国庆结束,阮念初和厉腾一道返回云城,临走前,厉母给他们装了好几袋嶂北的土特产,让阮念初给家里二老捎回。
七号晚上,两人回军区宿舍放好行李,直奔阮母处,把特产送了过去。
出来时已经快十点。
阮念初有点吃不惯东北菜,出发前吃得不多,又奔波这一路,早饿了。车上,她捂着肚子跟厉腾撒娇,“好饿。厉队,我想吃东西。”
厉腾开着车看她一眼,“想吃什么?”
阮念初想了想,“突然想吃烤肉。我们去撸串吧。”
十分钟后,厉腾把车停在了一家烧烤摊旁边。阮念初探首一瞧,摊位拿雨棚搭起了一个半封闭空间,宽敞的空地上摆了很多小桌小凳,座无虚席,生意火爆。
两人下车,找了个空位坐下。
服务员过来招呼他们,说:“两位吃点什么?我们这儿有烤串和卤味,还有炒饭面条。”
阮念初接过菜单勾勾画画,然后递还过去,“先这么多。”
服务员转身离去。
阮念初拿出手机刷微信,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你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么?”
厉腾说:“买什么。”
“就是……”她一顿,两颊微红,左右瞅瞅,然后才凑近他,小声难为情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个用完了,得买新的。”
话音落地,厉腾没什么语气道,“反正都快结婚了,不戴套也行。”
“……”阮念初被他直白的说辞给呛住,慌慌张张道,“行什么行,这不是还没结么?你快去买。”
厉腾撩起眼皮瞧她。
她也瞪大眼睛瞧他。
片刻,“别乱跑。”他不耐烦地撂下句话,起身,径直走向几步远外的一间小超市。
阮念初抿嘴笑了下,低下头,继续刷微信朋友圈。这时,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些惊讶:“念初姐?”
“……”她微怔,扭头,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映入视野——来者一副休闲打扮,鼻梁上架着眼镜,看上去干净而清秀。
阮念初眸光闪了闪,“托……莱因?你也在这儿吃夜宵?”
“不是。到这边来买点东西,路过,刚好看见你。”年轻男人冲她露出一个微笑,上前两步,坐到她旁边的位置,“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吃东西?”
“还有你厉哥。”阮念初发自内心地高兴,笑盈盈道,“你中文说得真好,很流利呀。”
“你别笑话我了。”莱因轻笑了下,“学校有交流项目,临时恶补,好什么。”
两人正聊着,旁边凳子被人拿脚一踢,往后错开数公分。一人弯腰落座。
周围的空气莫名冷下几度。
“……”阮念初笑容微滞,转过头,看向回来的人。
莱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依旧带着笑。
那头,厉腾脸上的表情很冷淡,自顾自垂眸,点烟。掸烟灰的同时,随手把刚买回来的杜蕾斯丢到桌上。
超大盒,24只装。


第52章
这一桌的气氛陡变微妙。
阮念初看向那盒杜蕾斯, 莱因视线下移, 也看向那盒杜蕾斯。前者的嘴角有一瞬抽搐,后者眸光微冷,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
厉腾哪儿也没看。把玩打火机, 抽他的烟, 苍白色的烟雾从他双唇间逸出。
短短几秒, 阮念初回过了神。下一刻,便红着脸抓起那盒杜蕾斯,打开包,放进去,压到最底层藏好。动作相当快。
两个男人都把这举动收入眼底,也都不动声色。
藏好杜蕾斯, 阮念初抬起头,又羞又气地瞪了厉腾一眼——居然把这种东西明晃晃丢在桌上, 还是当着一个小男生的面, 他是疯了吗?也不怕教坏小朋友。
厉腾只盯着她,嘴角缓慢弯起道弧。
脸皮好厚。阮念初无法理解这人的某些怪心思,瘪嘴, 轻哼了声, 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这下,厉腾嘴角的笑,漫入了眼底
莱因推了下眼镜, 注视着眼前这幕。他们分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甚至都没有说话, 但就是教人觉得亲密。好比无形划下一道洪流,对岸是他和她,第三人,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连靠近都不可能。
莱因朝厉腾笑了下,礼貌招呼,“厉哥,晚上好。”
厉腾应得敷衍又冷淡,“嗯。”
阮念初想起来,赶紧挥手叫服务员,道:“这里再加一副碗筷,顺便把菜单拿过来一下,我们要加菜。”说完看向莱因,笑盈盈的,“跟我们一起吃,别客气。”
莱因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推辞说:“不用了念初姐,我晚饭吃了很多。”
“这是夜宵,关晚饭什么事。”阮念初看着莱因,细打量,发现他眉宇间的神态依稀有当初那名小少年的影子,不由更觉亲切,“多吃点。你们小孩子在长身体,一定要多补充能量。”
莱因侧眸看着她,笑容温和,语气却淡了些,“我可不是小孩子。”
阮念初:“你今年多大了?”
莱茵答:“二十岁。”
“嗯。”阮念初脸上是一副和蔼大姐姐的神态,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懂你们。因为我二十岁那会儿,也有自己很成熟的错觉。”
话音刚落,边儿上的厉腾冷不丁冒出句话,淡淡的:“你在哪个大学搞交流?”
阮念初听他语速偏快,不由压低声:“他中文刚学会不久。你稍微说慢点,不然他可能听不懂。”
厉腾没搭腔,坐姿随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莱因。
莱因答:“D大。”
“哇。”阮念初夸张地低呼一声,给小朋友捧场,“能来D大这么好的学校交流,你很厉害。”
莱因脸微红,腼腆地笑起来,“不是。只是刚好有名额,被我申请到了而已。”
阮念初越看越觉得这大男孩和小时候很像,弯唇,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短短零点几秒,却触那层衣衫下紧实的肌肉感。
她暗感诧异,一转头,莱因镜片后面的目光很澄澈,容颜俊秀,还是那副充满书卷气息的斯文样。
刚才大概只是错觉。她想。
这时候,服务员拿着碗筷和菜单过来了,顺便还上了一些菜。
阮念初拆开塑封碗递到莱因手里,热情道:“今天是你厉哥请客,随便吃,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跟他客气。”
莱因笑着说:“那先谢谢厉哥了。”
下一秒,厉腾便冷淡接话,“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你吃饭。”
“……”阮念初眉心抖了下,在莱因有点尴尬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无比尴尬的笑容,呵呵道:“幽默幽默。你厉哥跟你开玩笑呢,来,吃东西。”
话说完,她就从桌下抓住了厉腾的手,用力一捏。生怕他再说出些她没法圆的话。
好在,厉腾之后就不吭声了。
直到这顿宵夜结束,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阮念初和莱因倒是说得起劲,中文,英文轮着来,双语交流,相聊甚欢。
莱因年纪小,虽刚来中国,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却很快,微信,微博,各类聊天软件都已熟练使用。阮念初兴致高昂,一会儿跟他聊微博的实时热搜,一会儿跟他分享自己收藏的表情包,两个人说说笑笑,不存在代沟。
厉腾坐在旁边听。越听,脸色就越是冷。
什么王者农药,什么跳一跳,什么大吉大利,晚上吃鸡,听着乱七八糟。
末了,阮念初和莱因互关了微博,添加了微信好友。她还笑嘻嘻地说,要他下次吃鸡带她一起。莱因笑着应下。
厉腾径直起身结账。
吃完东西,莱因与他们告别,自己打车走了。阮念初和厉腾则一起回家。
车上,她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跳一跳小游戏,没有察觉到他面上的严霜,反而眼也不抬,乐呵呵道:“小托里以前就喜欢说话,活泼好动,现在长大了也差不多。”
人在落难时,最易分辨善意。阮念初当年被囚于柬埔寨丛林,孤苦无助,在她心中,厉腾是救她命的英雄,托里和阿新婆婆是她唯一的朋友。
光这点,足够她感激他们一辈子。
所以,能再遇到小托里,阮念初是真的高兴。小托里有了新名字,新身份,焕然重生,她也真的替他开心。
厉腾却只回了一句,“二十岁,不是小孩儿了。”
这句话,跟莱因回给她的如出一辙。
阮念初转眸瞧他,正色抒发自己的观点:“管他多少岁。反正在我们面前,他以前是小朋友,现在是,往后也是。”少年矮小瘦弱,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模样,阮念初至今记忆犹新。
“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厉腾语气很冷,眸色也暗得有些危险,“其他事我不管。但是阮念初,我话说前头,你别跟那小子走太近。”
“噗。”她没忍住,直接笑出一声,“厉首长,你一把年纪了,托里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
厉腾唇抿成一条线,直视前方,不吭声。
“知道么?”阮念初靠更近,咔擦,补刀:“你这种行为,就叫‘幼稚’。”
“嗯。”对方坦然自如,“我就这么幼稚。”
“……”看来,他今天不止不讲理,还有返老装嫩的迹象,实属抽风。阮念初瘪嘴,不理他,只低下头,继续玩儿她的跳一跳。
刚好乔雨霏邀请她多人接力,她进入游戏房间,看见江浩和托里都在里面。
连着两局都是阮念初垫底。
她丧丧的,皱眉,摁摁摁,把音量调到最大。一时间,死寂被打破,欢快的游戏音乐充满整个车厢。
这次,她发挥超常拿到了第一名。
退出游戏界面后,看到消息界面有新内容。点开一看,是托里发来的私聊,写道:念初姐真厉害。
是念初不是十五:承让承让【抱拳】
莱因:我等下要开几局游戏,一起么?
是念初不是十五:嗯嗯。
是念初不是十五:但是我现在还没到家。
莱因:那你回家之后跟我说一声。
是念初不是十五:好。
回复完,她便退出聊天界面,去刷朋友圈。
阮念初性格懒散,不主动,人际交往中的技巧,算计,和笑里藏刀,她一向不碰,也没精力去学。因此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朋友都不多。
微信好友倒是有几大百。同学,同事,还有扫码打折加来的微商。朋友圈里的内容,除了卖东西的,就是晒娃晒自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