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耳旁骤然响起一道清冷熟识的男声,却是极其清明丝毫无任何动情迹象。
“……”我缓缓睁开双眸,只见苍玄帝君已除尽了衣衫,长发披散如若墨瀑,浑身无物,优美双臂撑在我双侧,月光映照下,此人上身线条流畅有力,隐隐泛着月华光泽。
当年本上仙还算是少不更事时,桑萋某上仙曾抚着旺财土狗的狗头凉凉打趣儿过我——这年头,哪个少年都是要怀上那么一回子春的,这方才算个圆满。
我始终觉着,这话说得甚好。
纵然如今本上仙已然算不得个少年,想来,我亦是可以怀上一回春的。
本上仙本忒有些厚实的脸皮蓦然滚烫一片,干咽了口口水,望见那双幽深若寒潭的眸子将将距我仅一尺之遥,他的唇贴在我耳畔,呼出的气息喷洒间,搔动着我颈部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
“是么?没有吧。”我眨眨眼,吸了口气,强自稳住心神,沉声应道。
闻言,苍玄剑眉一挑,握了握我攥成拳头的右手——
“尽是汗水,还当真是嘴硬得很。”
“天热,天热,怎地这般热。”我磕磕巴巴干笑,说着还饶有架势地伸出左手扇了几扇。“未曾想到这巨鹿的天气这般好,刚开了春竟是要入夏了啊。”
“……”他定定望我半晌,缓缓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翻了个身子倒在我身旁,道,“王后休息吧,孤今日也累了。”
——我一愣,扭过头望向苍玄帝君,只见那双清寒迫人的眼眸已轻轻合上,整张容颜益发俊美典致,长发丝丝散落于枕上,静雅温华。
这个东皇小儿好生阴险,竟然佯醉逗弄本上仙……我抖抖双肩面色铁青,心底却莫名涌起一阵奇妙感受——本上仙这生得颇好的夫君苍玄公子,终究是人无完人么。
“不举之事
,当真是误人。”我呢喃几声,幽幽惋叹。
窗外月色撩人,枝梢处隐有蝉鸣,我望了会儿窗外美景,待到困意再度袭来,方才缓缓闭上了双眸。
今夜的梦甚古怪。
那似是一个神色悲怆的男子,却望不清容貌,只隐约可窥见漫山的夕颜花色,恍惚中,我似乎闻见那人不住地唤着一个名。
伽罗。
作者有话要说:唔,其实不可能这么快滚床单滴。
你懂的
呔!我是来抢花抢评的!交出来!


同行

醒来已约莫过了卯时,我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眸望向窗外,天色微亮,方过破晓,唯有树梢处还似乎残挂着点点月华。
“……”我朝外翻了个身子,顺道张口打了个哈欠——
唔,接着便合不拢嘴了。
望着躺在床榻外侧的某帝君万古不变的似笑非笑的面容,我只觉额角隐隐作痛,黑了脸色,颇为无言地合上双唇,点点头恭谦一笑——
“君上,早啊,万福晨安。”
“早,”东皇公子报以我一个颇儒雅无害的笑容,“晨安。”
他那厢儒雅着,本上仙却丝毫没东皇公子那份悠闲的意境,我只觉着躺在床上彬彬有礼地互相问安,委实是显得我同他都有些毛病不周正。
“要不,荆和伺候君上起了?”我作势打望了一番外先的天色,不着痕迹地朝床榻里侧挪了挪,颇是庄重地问道。
“……”苍玄帝君并不答我,只是星眸敛下,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身子,晨光熹微,日光透过窗扉照映进来,将好便打在了那副赤条条精壮壮还散着漆墨长发的上半身上。
怎地,唔……又是这般勾人的调调?
诚然,非礼不当视,绕本上仙是个年岁颇有些大的上仙,我亦是没见过腥的猫,于是便甚自然地微红了一张老脸,嘴角轻抽间别过了面庞。
踌躇了半晌,正于我迟疑着是否同苍玄帝君一道起身之时,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上可惊天下亦可泣地的女子娇呼——
“唉——清素姑姑你作甚拦着本宫?本宫又不会闯进去!本宫只在门外说几句话罢了……哎哎?放肆……王兄!荆和嫂嫂!”
——我只觉额角滑落一滴硕大汗水,这个声音,可不正是这祸国殃民的东皇公子的亲亲妹子,如花似玉的苍容公主么?
“……”我一时失语。
“……”苍玄眸色一凛,薄唇抿起。
窗外一阵鸦雀扑翅之声,一众麻雀被那苍容公主的娇呼一惊,纷纷哀叫着朝天际飞去。
……
“呵呵……”我忙不迭坐起身着好鞋袜下了床,讪讪一笑,干咳三声,嘴角抽搐着望向苍玄帝君,只见他已着好了那身玄黑长袍,“君上您起着,荆和先到外先迎公主。”
苍玄面无表情朝我望了一眼,凉凉道,“要去迎人,也当整整妆容,王后这般模样是想让人看你笑话么。”
……我凝眉,低头悄然打望了下自己——轻薄纱裙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微乱……如何看如何像是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之态……
惊愕一瞬,我印堂发黑——这分明什么都未发生,我怎
地这般形态,倒像是什么都发生了似的呢?
无语半会儿,本上仙觉着自己在苍玄帝君跟前儿当真是半分脸面都没了,遂不再纠结,只伸手扯过外衫披在身上,几下理好了衣带,又随手拿过一把木梳将长发挽将起来。
成婚不过数日,我的种种丑态这尊神公子却已打望了个遍,本上仙表示,自己很没面子。
然而事实甚残酷,莫说我没面子,我便是连里子都失尽了,我也须站定了身子正了容色颇端庄地等着这位尊神夫君检视。
故而此刻,本上仙站如青松,分外冷穆肃然,若是再给我一把剑,我估摸着我便能去除魔卫道了。
“嗯。”苍玄漫不经心朝我望了一眼,复又回过头望向窗外天穹。
“……”我心头估摸着那声“嗯”是苍玄那厮满意了我现下的妆容,遂咽了口口水,端着步子走出内阁绕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寝宫宫门。
“荆和嫂嫂——”
一抹艳红身影飞扑过来,我只觉红光一闪,便落入了一个馨香怀抱——
“公主起得真真是早啊,早睡早起方能养生,公主小小年纪便深谙养生之道,实是难得。”我悻悻然一笑,甚虚伪地夸赞着,额角的隐痛益甚。
“……”立于苍容身后的清素一见这般情形,当即花容变色,暗含了三分薄嗔道,“公主殿下,王后将将起身,奴婢还得服侍王后梳洗……君上,君上还在里头等着王后呢……”
“……”苍容一听“君上”二字,脸色瞬变,连忙放开了我。
“……”我长吁一口气,双眸含了三分敬意望向清素——嗯,姜果真还是老的辣,清素姑姑很当得起在巨鹿王宫混了数万年的人精之称。
“荆和嫂嫂,容儿想死你了。”苍容公主一双大眼闪闪烁烁,朝我诚挚道。
“呵呵……”我干干巴巴呵了几声,心头颇敬佩这位天真的公主——有个如苍玄君一般的老哥,她尚且能如此毛毛躁躁,亦委实难得了。
“不知公主清早来访,是有何事?”勾起一抹温婉笑容,我复朝苍容公主缓声问道。
“啊……对哦,差点忘了……”苍容公主美眸一闪,一拍脑门惊呼道,连忙绕过我朝寝宫奔去。
……
温婉笑容一僵,我眼角抽搐,顿时无言,望了望天,抖了抖脸皮,又换上了一副端庄笑容,这才转身施施然跟了进去。
“……”清素手中捧着含漱的茶碗,几不可察地干咳了一声,默然跟着我一道向里走去。
窗外天色已是大明。
“不允
。”
苍玄帝君垂眸抿了口清茶,神色无异,只冷声道。
“为何不允?”苍容皱了一双柳眉,从椅子上跳将而起。
“……”我干咳,额角冷汗更是止不住流下——这二人真不愧为兄妹,心思之古怪真教我等叹为观止啊。
——我神族失窃了宝物,怎的这魔族的魔尊公主都要跟着一同去寻,干你等何事啊何事……
“公主年纪尚幼,心思单纯,正是习法术练修为的大好年华,不可白费在了游玩上。”苍玄将手中茶碗朝桌上一放,沉声应道。
“容儿……”苍容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只瞪着那悠然饮茶的自家王兄,敢怒不敢言。
我默默抬眼甚为同情地望了眼苍容公主——委实是个值得同情令人扼腕的小姑娘,竟有如苍玄帝君这般的兄长。
方才苍玄一席话,听便听过了,若是不细想倒也听不出什么岔子。然而那番颇有几分堂皇的言语,实则却是:
公主你年龄小,不懂事,法力不济修为一般,跟着一道出去不过是个拖累,还是留在宫中好生修炼为好。为兄这是为你好啊为你好。
本上仙摸了摸鼻头,表示沉默。
“……荆和嫂嫂!你怎么说!”
我乍然一惊,险些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清素眼疾手快将我生生扶了一把,这才免过了某日的覆辙重蹈。
“咳咳……”我端坐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抬眼望向苍容公主——一双凤眼美眸泪光闪闪,可怜兮兮地朝我望着。我心中一动,遂回了个颇安抚的目光。
抬眼望向苍玄帝君——一双寒潭深眸意味不明扫了我一眼,我当即一个激灵,那双眼分明分明写道:逆吾者亡。我悻悻然微呛,便回了他一个“莫紧张,切放宽心”的目光。
啐,这兄妹二人的家务事,何苦为难本上仙呢。
我内心唏嘘不已——到底嫁人这档子事,还是事先了解了解夫家的家中人口情况为上。
“唔,君上,我倒觉着,公主年龄尚小,去外先见识见识,亦是好的……”
……
待这道听着分外耳熟的音调落下,我只觉有些昏然。
一室之内,一宫之间,幽然若噤。
“……”蓦然间,一阵清冷笑声幽幽响起,声音清寒悦耳却略显薄凉,可不正是苍玄那厮么。
“好,好……王后高见,孤自然是要给王后几分薄面。”
我似乎听见苍玄帝君如此说道。
“啊呀!嫂嫂真真好人嘞!容儿谢过嫂嫂!”
耳旁约莫又传将过来那
苍容公主的声音。
我眨眨眼,脑中这才清醒过来,背后冷汗打湿衣衫,骤然乎便惊了。
合着我说耳熟呢,原道出那番混账话的人,竟正是轩辕家的荆和上仙——老子我。
心底不解更兼无语,我抬眼,只见那东皇公子一双寒潭清眸正微眯着望着我,眸色不明亦是不见任何心绪,只隐约可见几分怒意凛凛地灼着,直瞅得我略微发怵。
这世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人活一世,谁没爱过一个二个的人渣,谁没做过一件两件的蠢事。
诚然,本上仙这辈子应当是不会爱上个人渣,然,这蠢事,我却当做过不只一件两件了。
“唔,君上……”我底气不足欲解释。
“清素,传应龙将军到玄凌宫议事厅商讨出行寻剑之事。”
东皇公子起身,拂了袖子冷声朝清素吩咐了句,便头也不回步出了寝宫大门。
“诺。”清素屈膝恭敬应声。
我无力扶额——莫不是还有应龙将军?昨晚上亦是十三州诸侯齐聚……为何我神族丢了轩辕剑,这魔族之人一个二个皆是热心至斯?寻剑之途吉凶未卜,以为是游山玩水踏青野戏么?
饶他魔族对神族的轩辕剑有觊觎之心,可这般不遮不掩的,委实让本上仙这个神族颇有些身份的上仙很没面子。
抬眼望了望远方天际,我心头伤叹之余却颇有几分莫名——
方才心思一阵恍惚,待我回过神来,便已然道出那样一番说辞……
委实有几分古怪。
而且,昨夜梦中那悲怆的男子,同他口中名为“伽罗”的人,亦是古怪得很有境界。
作者有话要说:鬼州冥府什么的~
唔。求花。求评。


冥海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望着轻舟小窗之外的景致,我只觉胸中颇为开阔,神清气爽天晴地朗。
“王后,用些参汤吧。”
一道清冷女声截断思绪,我回头,只见清素撩开帘子走近了舱中,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碗,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
“真真是想不到,这魔界竟亦有这般美丽的景色,尤胜天池仙境。”我甚符情景地浅浅一笑,接过木碗,舀起一匙参汤,朝口中端端持持送去。
“王后,清素有一事不明……”清素立于我身侧,迟疑道。
“唔,何事?”我淡淡道。
“寻剑便寻剑,却作甚要到人界那乌瘴地去?”
闻言,我面色不变,只沉声答道,“姑姑方才也道了,人界是个乌瘴地。我族轩辕剑仙气冲天,盗剑之人若有心,便定会将剑带往世间最混杂污浊的地界去,姑姑觉着,这四海八荒里,可有第二个地界能有如人界一般的浊气么?况且,此番寻剑亦不全是在人界寻的,终究也不过是那几座仙山妖山逛逛。”
我甚有耐心地解说着,言罢,淡淡瞅着清素。
“原是如此,”清素闻言,一双柳眉微微蹙起,半晌方才缓缓道,“不过,人界素来是非争端最是多,到底是不可久留的。”
“唔。”我随意颔了颔首,接着便默默饮着参汤,心头却忆起了在梵天礼佛学艺时,在书中读过的关乎这魔界冥海的记载。
这幽冥血海,乃是魔界通往人界的唯一路径。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耗尽精元,身躯化作世间万物,而这幽冥血海,正是盘古大神的腹脐所化——汇集天下之戾气乌瘴,鹅毛不浮,乃是仙根不深的仙家同修道之人的大忌之地。
我摸摸鼻头——冥海底下同人界的地底相通,整个冥海海底同人界地底汇通,便是魔界十三州中的——
鬼州冥府。
听闻魔尊要出发往人界寻剑,今日一早,昨日才到巨鹿的鬼州侯爷便又早早起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说是要回鬼州好生安排安排恭迎魔尊圣驾。
鉴于此事,我倒是颇有几分欣赏起那鬼州侯爷——
这为人臣子者亦是难得,而鬼侯其人,讨好君上至斯,亦是一片忠肝义胆,则更是难得,委实是堪称楷模。
“清素姑姑,”我抬眼望了望舱外,一抹玄黑身影长身如玉,巍然不动立于舟首,黑发束起别着墨玉,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不由凝眉迟疑道,“公主同应龙将军呢?”
“应龙将军往海底的鬼州去了,公主似乎是……”
“荆和嫂嫂,快来看哪——”
清素话未讲完,便被一道清亮女声生生打断。
口中含着还未咽下的半口参汤,我生生呛了几呛,一张脸涨得红彤彤一片……
“王后当心。”清素姑姑不愧为司空见惯此番情景之人,她颇为淡然地上前来抚了抚我后背,意思意思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讪讪一笑,挥了挥手,亦是意思意思道。
这个苍容公主,为何回回都挑这种时候咋呼,同本上仙有仇么……
我黑着面孔施施起身,一弯身子钻出小舱,朝船尾走去,只见一抹艳红身影正低着头朝下望着,两只手臂挥舞招呼着我。
“公主……”我抖了抖脸皮,扯出个温婉微笑。
“哎呀,嫂嫂唤我容儿便是……”苍容公主并不抬头看我,只朝我挥着手臂,俏丽面容神采奕奕,颇有几分兴奋道,“快看快看,好生古怪——”
“……”我疑惑蹙眉,小步走至舟边,俯□子朝下探望——
海水深蓝近黑,海面上萦着丝丝白烟袅袅,并无任何奇异之象。
“怎么了,容儿……”我细细打望着静如一面镜鉴的海面,实在是瞧不出分毫可疑之处,遂凝了眉沉声道,“有何不妥么?”
“荆和嫂嫂……”苍容柳眉皱成一团,状似颇为不解道,“这海子古怪得紧,竟是映不出我面容的……”
闻言,我心头微动,仿着苍容公主的样子蹲身靠在船沿上,探出头朝海面望去,却见那海子仍旧是一片深蓝——
分分明明,无我的半分面容影像。
嘴角抽搐了瞬,本上仙觉着,这回我端是又长了几分见识了。
往时本上仙还是轩辕府那待字闺中的小闺女儿时,我便只听闻过,神界天池的弱水,是映不出像的,究其缘由其实亦是分外荡气回肠的。
据说,那是桩分外让人唏嘘感怀的往事。那往事在史历仙君笔下的地位高得很,虽说那段往事发生的日子是在仙君老人家出生的数十万年前,其可信度并不怎地高,大部分故事应当俱以瞎掰的成分居多,然,司命仙君仍是甚崇拜地誉之为——混沌初开以来,最壮烈的一段大情劫。
情劫的主人公是两位神仙,据说一个叫开天,一个叫辟地。唔,其实我私以为,但从这名儿就晓得那段往事的可信度了——这年头,应当是没有哪个神仙能给自个儿取这起子名儿的。
传说中说道,那两位神仙均是盘古大神亲手拉拔大的,地位之高堪称是仅
次盘古的神祖级别人物。
唔,其实以上说法均算不得什么,因那传说,委实还有更为鬼扯的地方——二位神祖均是以天地精气作的魂魄,日月精华凝的仙身。
换言之,便是魂魄不灭,可入轮回道。
可四海八荒里谁人不知,这世间的神仙中人同魔族一般,皆是无轮回的。是以,若是哪个神仙倒了八辈子,一个不慎将自个儿的元神珠弄碎了,那下场便是只有一个,魂归离恨天,身归混沌,唔,引个忒俗的说法,便是辫子一翘双腿一蹬,直直嗝儿了。
由此观之,这传说岂止鬼扯,委实是鬼扯得招天恨。
若非招了天恨,我实是想不出老天为何给那开天辟地二神祖编排那么大段儿劫,直教那辟地神祖生生吞下了弱水的水灵来洗魂忘情。
弱水失了水灵便如人失了魂魄,自然便没了丝毫灵气,什么像都映不出了。
唔,却不知这冥海……莫不是也失了水灵?我微微蹙眉。
“哗哗——”
一阵水声响起,我打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冥海卷起一个巨硕漩涡,漩涡之中白浪滔天翻涌,竟渐渐化作一条长阶,长阶绵延而来,正是将好延伸至这条小舟上。
我双眸骤然圆瞪,直愣愣地望着一抹玄黑挺拔的身影从那长阶另一头缓缓朝小舟走来,来人目光炯炯威风凛凛,手持一柄方天画戟,正是魔界大名鼎鼎的威武大将军应龙。。
“君上。”应龙将军抱拳躬身,朝舟首那人唤道。
“鬼侯可是回了鬼州了?”苍玄帝君背朝应龙,语调淡漠轻声问道。
“回君上,鬼侯已然备妥一切,只待君上圣驾。”应龙将军面色平平,恭敬道。
“孤本无意张扬,”东皇公子淡淡开口,语意不明只隐约可闻一丝丝嘲讽,“这个鬼侯,倒是为孤想得周到。”
“……”素来话极少的应龙将军闻言,只静静立在一旁候着。
“应龙将军,孤有多少年生未到过冥海了?”苍玄帝君望着一望无垠的茫茫沧海,沉声问道。
“回君上,约莫三万年了。”应龙将军仍旧恭敬垂着首。
“三万年不见,仍是一成未变。”苍玄唇间溢出一声低笑,语气甚为悠然。
“……”闻言,我脸皮一僵,颇有几分无语——三万年……这年头都将将足够本上仙再落地长成一回了……这个东皇公子究竟是年方几何,怎地听上去这般老气横秋摧枯拉朽的。
“君上,是否绕个道子?”应龙将军面无表情,恭恭敬敬问道。
“不必。鬼侯如此费心,
孤又怎好拂了鬼侯大人的面子。”苍玄缓声道,说着便转过身子,清寒星眸朝着后方望来。
“王后。”苍玄帝君望向我,眼色沉寂深不见底。
“君上请吩咐。”我面上端起一抹温婉笑容恭敬应声。
“……”苍玄眸光闪过一丝异样,清寒深眸淡淡朝我扫了一眼,沉声缓言道,“王后同孤亦是熟络得很了,夫妻之间何必行此大礼。”
“唔?”我端庄神色乍然一滞。
“……”身旁的苍容公主不着痕迹地卯足了劲儿掐了我一把。
“……”这一把掐得实打实地重,本上仙疼得挤了眉眼,望向苍容的眸光添了三分敬意——一介女子尚且这般大的气力,苍容公主真真是难得。
“嗯哼——”苍容公主亦朝我挤了挤眉眼,咳嗽一声。
“……”我云里雾里益发不明所以,亦冲她咳嗽一声。
“荆和王后,”苍玄帝君一双剑眉微蹙,望向别处道,“成何体统。”
“……”我无言,这才忆起本上仙方才似乎趴在船沿上朝海里打望来着……面颊一热,我速速起了身打了打衣衫上的灰尘正襟危立于原地站定,印堂隐呈青灰之色。
“嫂嫂,好自为之哟。”苍容公主瞄我一眼,郑重道。
唔,一般情况下,方遇上这档子事,通常只要装装傻充充愣便可小事化无的,是以本上仙顷刻间便恢复了一派的波澜不惊之状。
“君上请吩咐。”我面无表情,甚端庄甚大定。
“……”苍玄望向我,半晌无言,恍惚间我只觉一阵劲风吹过,一道黑影自眼前一闪,鼻尖便隐约嗅到了一阵淡雅熏香。
我恭敬退了一步,垂下头,只望着裙下一双云履,心头颇有几分无言。
“应龙将军,带公主先行一步。”苍玄扫了趴在船沿的妹子一眼,朝应龙将军冷声道。
“诺。”应龙将军面无表情抱拳应声。
“公主,恕臣失礼了。”
“唉,容儿要同嫂嫂……”苍容公主话音未落,人便已被应龙将军……呃,咳咳,夹在了漩涡之中……
我扶额,心头却甚为不解——应龙将军,若说你是将苍容公主抱走,便正能体现你身为一界将军的铁骨柔情,若说你是将苍容公主背走,便能体现你身为一界将军的粗中有细,哪怕你是将公主抗在背上抗走,亦可体现你身为一界将军的霸气淋淋,至于这用胳肢窝夹着公主呢……
我干咳——约莫,便是只能体现,这苍容公主分外无有脸面。
“应龙你好大的胆子!王兄……”
远远
的,苍容公主的清亮声线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冥海里头。
清素十分淡然地望着眼前一幕,半晌,她稳步行至我跟前,屈膝道,“清素先行一步。”语毕,清素姑姑长袖挥挥,缓步沿着海中长阶朝下走去。
……
一阵海风悠悠吹过,我眼角微抽,挑了挑眉。
这,这又是什么个情况,莫非这苍玄帝君要对本上仙……我眨眨眼,干咽了口口水,随即又想起了他不举一事,便晓得自己确然是想多了。
“君上,荆和亦先行一步……”我施施然福身,巧笑倩兮道,说罢便欲绕过那东皇公子朝那长阶走去。
“荆和王后,”苍玄帝君于我身后淡淡开口,“你轩辕族对那剑是有感知的,如今折了修为损了仙元,你可想晓得其中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