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抬眼,双眸中盈满盛怒,冷冷望向那仰躺于饕餮身上的前太子。
重殇微微一笑,取出一只短笛,置于唇边,缓缓道,“荆和上仙,你可见过真正的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我心生不解,只左手揽着清素朝后退了三步,压低了声线同清素说道,“姑姑,你的风行术如何?”
清素哽着嗓子道了句,“尚可。”
闻言我略微安心,又咳了几声,复而又道,“若是一会儿我有何不测,你定要逃得越远越好。”
“决计
不可,”清素眼中流下一行清泪,哽咽不已,“清素决计不可扔下公子……”
“听着!”我冷着脸打断她,沉声道,“若今日你我一同死在了此处,这天底下便没人晓得是神族的前太子重殇害了我二人,”胸口的闷痛益甚,我深吸了口气,续道,“我可不愿就这么白白死了,你家君上同我父君母神,是定要为我报仇的。”
“可是……”
方此时,一道诡异之极的笛声悠悠扬扬地响起,我抬眼一望,正是重殇在吹着手中墨青色的短笛。
我蹙眉——这笛声,仿若嫠妇泣血杜鹃哀鸣,闻之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个重殇,似乎是在……
身后忽而传来一阵枯枝落叶被踩得咯吱响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古怪的人声,似是哭泣,又似是哀嚎。
我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湿尽,心头升起了一股莫大的凉意。
“……”清素满目疑惑地缓缓旋过了身子,随后便见她的清亮眸子略带了几分惶恐地瞪大,口中溢出几个破碎的字音,“这,这是……”
侧过身子朝身后望去,我闻见自个儿颇是平稳地过头的声线凉凉响起,“重殇君好手段,未曾想,在人界的这一万年,阁下竟是中意起了这起子玩意儿。”
目之所及,只见从身后的荆林中,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愈来愈多的人。
唔,或许是不当称之为“人”的。
因为那些个东西青黑的面皮上满是污血,双眸凶悍似兽,眼珠子微微凸出,双眸泛着贪婪的欲色光泽。衣衫褴褛沾满干了的黑血,指甲极长,竟也是漆黑的,不消想也晓得,那指甲里的黑渍是些个什么东西。
“公子,这,这是……”清素强自镇定,却仍是稳不住发颤的喉头,只握紧了我的手抖着身子问道。
“尸鬼。”我淡淡答道。
“尸鬼?”
“唔,”我颔首,继续解释道,“腐尸吸了日月精气便可化成尸鬼,这些东西以吸食人血为生。”言至此,我微顿,望向那愈发多的成百上千的尸鬼渐渐走出,心下一番合计,又道,“不过,这般多的尸鬼,大抵便是有人专门养着的了。
说完,我意味深长地扫了那饕餮身上的人一眼。
清素姑姑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精姑姑,她已稳了心神,长袖一挥便取出了一支软鞭,护在了我身前。
“……”我干咳。
“公子不必忧心,这些东西委实弱了些,清素应当还是应付得来的。”她勾了勾唇,将手中的软鞭凌空甩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又往地上使力一挥,试了试,同我道,“这鞭子我已有两万年未曾动过了,如今倒是又要劳烦它了。”
我缓缓抬起荆越剑,屈指
弹了弹剑刃,低声道,“荆越剑,母神将你赠与我的年生这般久了,如今,才是真真要让你沾沾血气的时候。”
“轩辕荆和,你倒颇为聪明,这尸鬼确然是人专门养的。”重殇漫不经心地抚着饕餮黑色的皮毛,又缓缓笑道,“不过,你可晓得,是谁养的么?”
“……”我扬了扬剑,正经八百道,“不晓得,老子也不想晓得。”
“你可知道,洪荒以来,这天上地下总计便只出了一位旱神。”重殇血色的瞳孔微微一凛,沙哑鬼魅的嗓音字字敲打在人心底深处一般,“便是——”
“……”我眯了眯眼,等着他的下文。
“尸祖,旱魃。”重殇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一字一顿道。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话说周末又赶出了一章。
姑娘们,希望我不要考挂啊啊啊,那场考试太重要了啊啊啊,水货一定要用心复习了。。
囧,可能更文会更慢更慢了,囧,扑地。
好累的说。。


九尾

重殇的话音刚落,天际便又响起了几道惊雷,轰隆隆地响,震得人心慌。
我脑子有一瞬的发懵,双眸微动——旱魃?
我那位从未蒙过面儿的长姐?那个四万年前被父君封在了尧光山的跋扈大闺女?
“……”我正欲开口,却见一道人影猛地扑将了过来。
只听清素喊了声“公子小心”,我便紧握荆越剑旋身躲到了一旁,回头去望时,便见那尸鬼的面色略微发青,瞳孔无光,双唇紫黑微裂,它龇了龇嘴露出两颗尖牙,喉间隐隐溢出几声兽般的低吟。
“清素,”我摸了摸鼻头,心底有些为难,思量再三仍是眼含无限苍生大爱地开了口,“这些个东西,你若真真要砍它,我倒有些不忍。”
“……”清素姑姑满面困惑地望了望我,显是一副理解不得的神情。
“唔,”我轻叹了口气,心道本上仙的师门梵天文殊素来便是以“我佛慈悲”来育人,是以我满面怜惜朝清素接着道,“砍多了无非是徒添它们的痛苦,务必一击即杀——直直朝脑门儿上砍才好。”
“……”清素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三抽,她缓缓颔首,“公子真真宅心仁厚。”
“一般仁厚一般仁厚,”我面上堆起谦逊无害的笑意,顺手一剑斩下了那尸鬼的脑袋,“这打打杀杀的委实不大好啊不大好。”
那些个尸鬼眼瞧着自个儿的同伴去了一个,竟是一个个跟抢食似的扑了上来。
清素软鞭一甩,缠住了一只尸鬼的脖根儿,继而便使力一拽,那尸鬼的脑袋便骨碌碌落了下来。
我手持荆越剑一剑一只地斩了无数只,一面斩着一面思忖着——这些尸鬼兴许仍是有些知觉的,见同伴去了一只便想着要拉拉面子为它报报仇,本也是可歌可泣的壮举,谁知却是来一只去一只,来两只去一双呢。
打斗的间隙中,我抽了个小空去望了望天际那饕餮背上的前太子,只见重殇的眸子有了片刻的阴骛,俄而,他又缓缓举起了墨色短笛往唇边一送,吹了起来。
笛声阴沉诡异,却是隐隐含了几分异样。
与此同时,随着那飘渺笛声,那些个尸鬼竟似打了鸡血一般,原本无神的双眸乍然变得赤红一片,眼中的嗜血之欲更甚。
思量不过顷刻,我心头忽而恍然,随即心底透了三分凉——这位前太子,真是好高明的手段,竟借着鬼笛的音律将他的修为渡给了这些个尸鬼! 
果不其然,那些尸鬼攻力大进,而我浑身却是无丝毫真气修为傍身,此时硬生生举剑去迎,竟叫那些东西迫退了三步。
“公子!”清素凝气将软鞭一挥,将已然近了我身的一只尸鬼拦腰抽成了两半截。
“……”我被眼这景象震了震,心道重殇将修为渡给这些尸鬼,想必那修为到了尸鬼体内已然折损了不止半点,否则清素姑姑断然没法儿有这般作为的。
我面上干干笑了笑,“多谢姑姑。”
“无妨,”清素姑姑容色清冷,她摆摆手,朝我道,“公子何必同清素客气。”说完,她朝我温婉一笑,手中的软鞭又往地上使力一甩。
我黑着脸望着清素将那已然成了两半儿的尸鬼的脑壳抽开了花儿,浑身一个激灵,抖了抖。
与此同时,重殇的一双血色眸子缓缓合起,薄唇微动默念了几句,摊开右手,便见一团妖异猩红的火苗于掌心间绽开。
我蹙眉望着那团火苗,越瞧越觉着眼熟,不禁紧握荆越剑朝后退了退。
重殇君抬起眼帘,那双桃花眼直直望进我的眼,忽而勾了勾唇,牵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本君全你尸骨不过是为了你的精血,至于这个女子——”他慵慵懒懒地开口,眼神又转向清素,轻声道,“留她何用。”语毕,那团火苗熊烈燃起,衬着重殇略有些苍白的指掌,竟是说不出的诡艳,顷刻间便已映红了半边天际。
“……”我望着那簇烈火双眸蓦然惊瞪,这回算是叫我瞧得真切了!难怪本上仙觉着眼熟,那可不正是……
“——红莲业火!”
重殇面无表情地挥了挥长臂,那团火簇便朝清素飞了过去,我大惊失色,连忙带着清素往一旁闪去,险险躲过了这团火球。
“重殇君,你好大的胆子,竟将红莲业火的火种盗出带来了凡界!”我语调讥讽,冷笑着望着他,“亏得你父君天帝仍是惦念着你,至今未立新太子,你私自将业火火种盗出,可知是多大的罪过!当年你被打下诛仙台,你母神西王母连着三千年以泪洗面,时至今日仍是一提及你便泪流不止,你如何对得起你父君母神的情意?”
“……”闻言,重殇的眼眸掠过一丝异样,不过亦只是一瞬,他掩下眸子,语调冰冷,“轩辕荆和,你不消拿他们来压本君,本君已不再是天帝之子,天帝王母如何,与本君无干。”
“你!”我怒不可遏——真真可笑,没想到当年在九重天上风光无限人人称道的重殇神君,骨子里竟是如此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大人——”
远远传来一道呼声,我定睛望去,只见一人正驾着云头朝这方飞了过来。
“大人——”待那人近了,我方才看清那是个面容秀丽身量玲
珑的女子,挽着双髻一身的丫鬟打扮,她面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朝重殇唤道,语调急促不稳,“大人,冰夷大人遣人来报,说是他布下的‘五行奇门’被破了,苍玄帝君等人已然在回来的路上了,请大人速速离去。”
“他何时这般无用了。”重殇面上浮起一丝怒意,他沉吟半晌,忽而从饕餮背上跃起,落到了地上。
原本听完那小丫鬟的一番话,我心头如同一块悬了良久的巨石乍然落了地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可眼见那重殇君从饕餮背上跃下朝我走近,我心头又紧了起来,原本我就被那位前太子殿下的真气伤了,这一松一紧的委实是很伤身,我的印堂青黑一片,心中暗暗想着今后若有机会,定要请神农家的姐姐妹妹替苍玄君诊治时,帮本上仙亦诊治诊治。
望着朝我走近的重殇,我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未待我开口,清素却已上前一步,挡在了我身前,我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头,连忙拉着清素的衣襟欲将她往我身后扯,却仍是慢了一步。
重殇微拧眉宇,挥了挥紫袖,清素便口里呛着血水飞出了丈远。
“清素姑姑——”我大惊,只见那群尸鬼见清素倒地,便纷纷笨拙地挪动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我双眼赤红一片,脚下一动便要朝清素那方过去。
重殇又朝我挥了一掌,我只觉背后一痛便倒在了地上。
胸口升起一阵闷疼,我自然晓得那是重殇方才伤了我时一直被我压着的血气,此时正翻腾得厉害,我只觉口里一甜,便吐出了一口血水。
“看来,你果真是半分修为都不剩了。”重殇忽道。
“你,你为何会晓得……”眼前一片模糊,我闻见自个儿细若蚊蚋的声音轻飘飘响起,随即一阵黑雾漫来,我眼前一黑,遁入了无尽的黑暗。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周遭的景致全然模糊,像是蒙着层绢纱。
我朝四下里一番张望,却只望见了一片白雾。
心头一番思索,我估摸着自个儿现今应是在一场梦境之中,是以我略微安心,循着前方的水流声走了过去。
唔,其实本上仙总是觉着偶尔发回梦是桩趣事,因为神仙不似凡人,是极少发梦的。
这倒并非司梦仙君想着偷偷懒儿或是偏偏心,实是因了神仙中人没有发梦的必要。
凡人梦中所见,往往或多或少带着些对将来之事的暗示,而神仙梦中所见,却往往是没得章法没得套路的。
唔,便譬如说住在月宫广寒的那位新飞升上天不久的仙子嫦娥吧,据说她成了神仙后亦是时常发梦的
,而她梦来梦去大多都只梦得见一个人,那便是后羿。
唔,照着司梦仙君对梦事的分类,那约莫是唤作……嗯,唤作春梦。
却不知本上仙此时是发着什么梦。
正思索间,前方却传来了几道人声。
我提步,朝那人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两个同周遭景致一般模糊的人影,依那身形看来,似乎是一男同一女。
“我走之后,你可想好了到何处去?”
开口的是那个男子,那男子的声线低沉微凉,透着丝丝莫名的凉意,却教我听着有几分熟悉。
“唔,想好了,”那女子的声线有几分熟悉,甚有几分耐听,她的声音极轻,飘渺得有些不真实,“哪儿也不去,我便在这南禺山等着你回来。”
“若我千百年不回来呢?”那男子喉间溢出了几声低笑,说道。
“那我便等你千百年。”
“若我数万年不曾回来呢?”
“那我便等你数万年。”
那男子沉默了一阵,复又轻轻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一般,“那,若我始终未曾回来呢。”
“那我便不等了,”女子的语气异常淡漠,她声线依旧是极轻的,“听说天上有方大泽,是叫作弱水,吞了那泽子的水灵,便算是洗了魂,再浓烈的前尘往事,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那男子此番没有搭腔,只是沉默不语。
“是以常羲,你若敢扔下我一人,我伽罗这一生,便当从未认识过你。”那女子顿了顿,复又缓缓道,“你尽可以试试。”
伽罗?
不必说,我自然是记得这个名的,这个名为伽罗的女子已是第二次出现在本上仙的梦中。
我心生无限疑惑,当即便欲上前去将那两人瞧个真切,耳畔却传来几道喧喧嚷嚷的人声——
“荆和上仙,荆和上仙——”
我缓缓睁开眸子,双眼约莫是不大适应那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我抬起右手挡住双眼,缓缓坐起了身子。
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番,我这才发觉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布置雅致,透过窗棂,窗外是一片冰莹的雪山景致,天上甚而还不住地往下落着片片飞雪,我呆愕了一瞬,随后才恍觉自己已然被重殇挟到了一处雪山中。
“清素呢?”我冷着脸,沉声问道。
“荆和上仙,大人在等你,随我来吧。”同我说话的正是那时来给重殇报信的小丫鬟,她并未答话,只面容冷漠地望了我一眼,复而转身拉开了门闩朝外走去。

抬起袖子揩去了嘴角已凝的血迹,捂着心口,跟了出去。
跟着那女子在这座庄园中绕来绕去,走了小半会儿,本上仙不得不承认,我甚为讶然——
殊不知,这个雪山庄园,竟是暗藏了如此之多的玄机。
当年本上仙在文殊孰学艺时,文殊菩萨便曾教授过五行之术以及如何研布阵法,只可惜,本上仙那时学斯课时觉着无趣,从未上过心,自然是没学来什么了不得的大本事。
只不过,这庄园看似平常,实则却是暗布了诸多五行阵法,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思及此,我不禁想起了那时小丫鬟口中提起的一个名字——冰夷。
冰夷,冰夷……甚有几分耳熟,我微微蹙眉。
“到了,进去吧。”那小丫鬟仍是冷言冷语,她漠然地望了我一眼,立于一座石室前,伸手握住石门前的一柄灯座,轻轻一旋,只听一阵机关作响,那道石门便缓缓旋开了。
我望着那石室半晌,嘴角抽了抽——重殇君竟将自个儿家中都捣腾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五行阵法又是石屋密室,唔,由此观之,神族的前太子殿下在凡界的这一万年,定然是结了不少仇家的。
我倒也并未犹豫多久,顷刻便提步迈了进去。
身后的石门又再度重重合起,我沿着灯火昏暗的通道朝前走着,约莫过了小半会儿,眼前渐渐明亮了起来,我穿过一道门,眼前便是另一番景象。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心神,双眸微动——
只见这房子的正中,搁着一张正腾腾冒着烟烟寒气的冰塌,而那冰塌之上,却是睡着一个女子。
我在过往的三万年记忆中翻了翻,确然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有同这女子一般的惊世美貌。
只见那女子一身的银色裘衣,她便只是静静地合着双眸,却教人心生无限旋旎——唔,委实是个颇狐媚的美女。
眸子移了移,我打量了她一番,却骤然一惊——
那女子,生着九条毛茸茸的雪色狐狸尾巴。
“轩辕荆和,觉着本君的夫人如何?”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子声线,我转身,望向重殇。
“唔,”我估摸了一阵,觉着这重殇君的夫人确然是漂亮得招人恨,是以我实话实说道,“美女,真真美女。”
重殇似乎对这个回答甚满意,他扬了扬唇,绕过我径直走向那寒玉冰塌,伸手抚上那女子的面颊,血色的眸子满含无限怜惜,“妲己,我来看你了。”
他话音甫落,我便闻见脑子“嗡”的一声懵了懵——妲己?
脑中蓦然忆起了苍
玄君同我说道过的一番话,“青丘的伯阳狐帝,膝下有一子一女,那女儿是青丘第一美狐,妲己,那儿子便是英招。”
我额角青筋一阵生猛抽动,对这桩事实有些接受不得——
重殇这渣君的夫人,当年害得他丢了太子之位的那只妖孽……竟是青丘伯阳狐帝的闺女,英招的妹妹,妲己。
唔,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我这厢十分震惊着,却闻见那重殇抚着妲己的面容缓缓开了口,“冰夷,你不出来见见故人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响起一道清亮悦耳却隐隐透着几分无奈与心虚的男子声线,“阿荆。”
乍一听闻这声儿,我却霎时没了丝毫的震惊了。
唔,这世间有句话,约莫是“物极必反”,我觉着本上仙此刻的心境便是这般,震惊得太震惊了些,兴许便就淡定了。
诚如此时,我面上挂着一副欣欣然的笑容转过了身子,甚自然甚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寒暄道——
“哦呀,七师兄,好久不见哪,近来过得如何啊?”
作者有话要说:T T
姑娘们,请给位笑纳。。这周只有这一章,水货表示很抱歉(这章都是这厮周末现赶的= =)
嗯嗯,光明很快就要来到了,握拳!
祝各位姑娘看文愉快~
打滚求评求花花~~╭(╯3╰)╮


冰夷

往时候,我时常想象自己同一众儿时的故人相逢的情景。
然,此情此景下,再见老七,这位当年在文殊孰时待我最和善的七师兄,我堂堂一个在世间活过了三万余年的上仙,竟是有些许异样滋味。
儿时在文殊孰时,我们一门师兄弟,大多是以老大老二老七老八招呼的,因了梵天文殊菩萨座下统共有三十八位弟子,而本上仙又将好是位年岁最小的女弟子,是以众师兄颇为难——到底,他们是不能管本上仙叫一声“老三八”的。
是以大家伙一番合计,便随了师傅文殊菩萨的叫法,唤了我一声乳名,阿荆。
唔,我的七师兄其人,着实是位人物。
远古遗族九鳍族的少主冰夷,在这四海八荒里自然亦是颇有些名号的。九鳍一族多精炼于推演阵法,是以当初在文殊孰时,七师兄的阵法课是诸位师兄弟里学得顶好的,菩萨也时常同我等说道——瞧瞧老七,这方才算个德性。
诚然,那时的我丝毫不以为然——嘁,不就是会推演个阵法么?成日里同五行八卦什么的打交道,着实是不比在梵天菩提林盹儿上一觉来得逍遥自在。
不过这种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影响七师兄同我的同窗情谊。
那时本上仙初到梵天,对于佛陀们的诸多规矩是不大明白的。至于这“不大明白”到何种程度,唔,便说说本上仙儿时做下的一桩事吧,那是关乎于梵天的两种闻名三界的妙花的——优昙婆罗,同那曼珠沙华。
佛陀们曾曰过:优昙婆罗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也曾曰过: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普天之下,纵观四海八荒,上穷碧落下尽黄泉,自然是出过不少的大人物。然而,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族天帝,梵天世界里的释迦牟尼大佛,也都是有小儿时代的。
而天下间的小儿,大抵都相差不多的,饶是再大的人物,也是从窘不拉几的小儿长成的。
相传,司命仙君儿时曾光着屁股丫子在弱水里打过滚儿,鸠摩罗炎大佛儿时也是闻名天下的无赖娃。
诚然,本上仙不是个上神不是尊大佛,是以我儿时的往事自然比不得二位上神佛陀的事迹来得光辉著名。
初到梵天文殊孰时,我不过八百来岁,正是三界里公认的调皮捣蛋最佳时期。那时的本上仙不大谙世事,诸多道理都不大懂得,唔,“非礼勿视”这个道理,自然也在这“诸多”里头。
便是隔了这般长的年生,我亦终不能忘,那年曼珠沙华盛
放,摩柯大境之中,那白衣少年拈花而立的模样。
更不能忘,那时漫天花雨,冰夷望着另一个少年的背影含笑落泪的神态。
轩辕家的荆和姑娘,初到文殊孰的第三天,便窥去了三界之中的一个顶大的秘密——
九鳍家的少主冰夷,是个断袖。
那是我同七师兄冰夷的初见。那时他望着另一个玄紫衣衫的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淌下了几滴……唔,约莫是叫做“男儿泪”的水珠子。
那时本上仙是个小娃,不大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
是以我待那紫袍小哥走远后,屁颠屁颠儿地跑了过去,煞有介事地朝七师兄行了个礼。
“七师兄好,七师兄不哭,阿荆瞧见你同那紫衣服哥哥抱抱,阿荆不说出去。”
唔,这是我同冰夷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冰夷七师兄的反应甚淡定,他定定瞅了我半晌,揩了把脸,从宽袖里头掏出了颗硕大的糖塞给我,摸摸我的头。
“阿荆乖,这是优昙婆罗的花粉捏的糖团子。”
我双眼里头闪了闪星星,拆开糖纸便将什么婆什么花捏的团子给吃了。
事后,约莫是三千余年后,我才晓得,优昙婆罗,是了不得的三清妙花。
而那颗糖,是过期了二百年的。
不过,那颗过期二百年的妙花糖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自那之后,二千余岁的冰夷,同八百余岁的本上仙,结下了异常深厚的情谊。
“……”
再见冰夷,我有些许恍然。
便像是那如烟云般过眼逝去的数万年从不曾过去,我仍是那那八百余岁的丫头片子,他仍是那曼珠沙华花圃中的断袖少年。
二万年前,我挎着包袱站在云头同菩萨以及众位师兄告别,冰夷曾朝我道,“阿荆,再见你,不知何年何月,你会是哪般模样。”
现如今,二万年岁月匆匆而过,他同当年,真真无多大分别。
仍旧是那身白衣,左颊三道银色鳞纹,半挽着发,一身世外闲仙的风骨派头。
隔着十步远的距离,我唇畔挂着丝笑容,定定瞅着他。
冰夷亦望着我,面容却是不比过去那般的从容,竟夹了几丝慌乱不安一般,直直恍得我双眼有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