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便约莫是同本上仙这般,直直从床榻上摔地上去。
“公子当心哪——”清素见状大惊,连忙搁下手中的衣物上前来搀扶我。
就着清素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方才反应过来——清素那声儿公子,唤的原是本上仙。
望了望那搁在案头的衣物,果不其然,正是件青白相间的男子长衫。
我昏昏沉沉地对清素道了句“这衫子真真好看”,便由得她在我身上折腾开了。
待折腾完,已过了卯时,我望着镜中那位翩翩佳公子,顿感无力——唔,诚然,这副模
样确然是个男儿状貌,然而……
我脸色黑了黑,望着镜中人胸前一片的波涛汹涌,朝清素闷闷地道了句,“姑姑,这胸前,唔,委实不大像个男儿。”
“……”清素姑姑甚为难地望着我,“王后,这裹胸布清素已然为您缠了四层了,再如何也不可多缠了。要怪……便只能怪王后您胸前实是宏伟大观。”
“……”
一如来时一般,冥海上方袅绕着缕缕白烟,烟波浩渺如凭虚御风一般,美得教人心神一振。
小舱中煨着盅清茶,淡淡茶香合着丝丝海风,倒也是别样一番惬意滋味。
苍容蜷在一旁小憩着,清素一手持着把芭蕉叶扇,一手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煨着清茶的炉子打着风,我思索半晌,抬眼望向了小舱之外。
仍是那抹玄黑的高大身影,静静地立于舟首,墨色长发挽了一束别着墨玉,随着海风轻柔拂动,与苍茫天地几近融为一体。
今日便是要离了这鬼州冥府,前往人界了。
隔着一叶小窗同那如雾的烟波,我望着那东皇公子的背影良久,终究仍是撩开舱子的帘布,躬身弯腰钻了出去。
似是觉出了身后有人,苍玄君转头,现出一个颇耐看的侧脸,声线微凉,“到了人界,人前你我便兄弟相称。”
“……”我微微颔首,静默顷刻,强自压下心中的万般纠结,又上前几步,直直盯着苍玄君高挺的鼻骨,缓声道,“君上。”
苍玄的眸子微动,却未做声,只静静待着我的下文。
“英招的种种,父君是为我尽皆消去了的,我早便忘得干干净净了。”我神色漠然地望着他的侧脸,又道,“便是过去的往事再如何,而今,我同那英招也不过是相见不识的陌路之人罢了。”
是以,你大可不必因此介怀,大可不必忧心日后本上仙会辱了你东皇龙族的门楣。
“……”他闻言,便将身子转了过来,垂眸望向我。
苍玄君的眸子甚为自然地自我脸面朝下移了移,又移了移,随后微微蹙眉,淡淡道,“这衫子,小了些。”。
“……”一阵风吹过,我只觉嘴角一抽,脸色黑了大半。
他微抬右手捏了个诀子,眼前一道晶莹白光闪过,待我低头望去时,却见身上的衫子已然大了许多,倒是将什么都遮完了。
“谢君上。”饶是心中再无语,我面上仍是牵着抹端庄的笑容,垂下了头朝苍玄君恭敬道。
双眸蓦然圆瞪,我唇微张,被眼前景象实实震慑了心神——
海水深蓝
,便似一方明镜,真真切切地映出了苍玄帝君的影像。
可这冥海分明同弱水一般,皆是失了水灵,却为何会偏生映出苍玄的影像呢?
莫非……我抬眸,望向苍玄。
照着古书上的说法,失了水灵的海子若是能映出人像,那便只能有一种可能。
此人的魂魄里,定然是凝着水灵的,换言之,便是——当初吞下了这海子水灵的,便是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人品爆发连夜赶出了一章。。
亲们,请笑纳。。
呜呜呜呜,好忙好累。。。
云起
小舟徐行了许久,周遭景致乍然一变——参天古树横陈两岸,及人高的荆林铺天盖地映入眼帘,我心头不解,正欲开口问清素,却闻见应龙的声音从小舱外先传将了进来,便抬眼朝外望去。
“君上,已出冥海,此地便是人界的一处灵山。”应龙微垂着头,双手抱拳恭敬道。
“唔。”苍玄君淡淡应了声,玄色的袍子于那风中猎猎地响着,他略沉思了瞬,又朝应龙道,“将军,凡间比不得巨鹿,你自然不可再唤我君上。”
他那厢一番话的话音甫落,我心中便已是“咯噔”一声,暗暗赞道——啧,苍玄这厮倒也是甚懂事的,为人君者自当起起表率作用,此番便好比是旺财土狗领着一众喽啰狗去寻那女娲府上的哮天神犬干架,未开打前,旺财通常皆是要率先吠上几声给兄弟们助助威的。
唔,苍玄君将自称由“孤”变作了“我”,实乃大智之举。
可惜,我这边厢还未赞叹出个所以然,远方天际便已凝起了一方乌黑云团,竟将白昼染得如同漆夜一般,生生截断了本上仙的思绪。
顷刻间,又见几道白光闪过天际,惊雷骤响,闻之便如天钟浑鸣,教人心神也不禁巍巍生颤。
苍玄微微凝眉,抬眼望向远方那团黑云,不知在想什么。
我微觉口干,便动了动身,举起了煨清茶的炉子,清素见状连忙接过茶炉替我斟了一碗茶,望向天际颇有几分忧心忡忡道,“公子,瞧这天,怕是要落大雨了。”
“姑姑无需忧心的,凡间嘛,大抵便都是这般阴晴不定的样子。”苍容闻言接过话茬,她挪了挪身子朝我靠过来,抬眼望了望舱外的天,一张小脸微微一垮,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道,“况且,这凡间的气象再如何古怪,怕也是比不过咱东皇家那位大公子的脾气的——”她朝苍玄君那方怒了努嘴,又道,“啧啧,嫂嫂瞧瞧,瞧瞧王兄那样儿,你同王兄一处就寝时,他莫不是也这般死人脸么?”
“……”我大窘,连忙埋头灌了一大口茶水,眼观鼻鼻观心地咕咚咚往下咽。
“……”清素闻言亦是一怔,随后她面颊微红干咳三声,正色道了句,“公主,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不当说道这档事的。”
“啐——”苍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姑姑此言差矣,嫂嫂同你又不是外人,本宫怎地就不当说道了?唔,本宫瞧着嫂嫂近日面色不佳,莫不是……”
苍容又朝我靠近了些,颇是有几分神秘兮兮道,“嫂嫂,您莫不是欲求不满?”
“噗——”
我一口茶水喷出丈远,呛了个结结实实。
r>“公子当心!”清素连忙上前来抚我的背替我顺气,神色略带了几分薄嗔望向苍容,“公主这般言行,就不怕被君上听了去么?”
“……”苍容悻悻地朝清素做了个鬼脸,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朝我道,“嫂嫂,如今到了人界,你同王兄兄弟相称,王兄吩咐我唤他大哥,我便又唤你什么呢?”
唔,这倒是个问题,我思索起来。
苍玄君让苍容公主唤他作大哥,想来,我既是他的兄弟,定然也便是苍容的兄长,便当承一声“二哥”。然而,事情远地没如此简单,如苍玄君那般的人,想来定是不愿有人同他平起平坐的,唔,若本上仙受苍容一声“二哥”,指不定会得罪这这尊尊神。
是以我黑着脸抚了抚额,揉着额角道了句,“唔,便唤我小二哥吧。”
“哦。”苍容颔首。
我们这边厢两女同一不男不女正谈着天时,应龙将军却撩开了小舱的帘子。
“二公子,”应龙抱拳,仍是一副同他主子一般的淡漠神色,“当下船了。”
我微微颔首,便同清素苍容一道起身,钻出了小舱。只见小舟泊在了一方山间的泽子岸边,周遭绿树幽幽灵气袅袅,我心下一番合计,觉着此处应当便是在四海八荒里颇有些名号的招摇山了。
苍玄君已站在不远处的岸边候着了,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一张脸面亦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苍容公主一个纵身便跳上了岸,向来端庄的清素姑姑自然不似苍容一般不拘小节,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跨了过去,随后便伸出了手臂欲来扶我,我望着那手臂半晌,心道本上仙既已扮作了男儿身,便当有副男儿的样子,自然不可让一个女子来扶我,是以我摆了摆手,颇是豪迈道,“不必了,多谢姑姑。”
清素姑姑微愣,似是有几分不明所以,手臂晾在半空中也不见收回。
我有些许为难,觉着将清素这般晾着终究不像话,便动了动身子要去扶她的手,然而令本上仙始料未及的情况却骤然而生——一只纠结有力色泽古铜的手臂直直朝我眼前横了过去,握住了清素的白皙素手。
我微怔,抬眼一望,立刻大窘,“应、应龙将军?”
“应龙将军?!”
唔,显然,清素姑姑是比本上仙还窘的。
她一张清秀面容立现绯红,僵着身子尴尬道,“这……”
“哦,”应龙一脸平静,朝着我二人分外正经严肃道,“我瞧着姑姑的手一直举着,便来扶一把,唔,反正举着也是举着。”
“……”
“……”
我有几分无语,默默望了望清素同应龙,又默默摸了摸鼻头,随后默默跨上了岸,再默默走至苍玄君身旁站定。
忽见一物朝我飞来,我一惊,想也未想便伸手接了过来,掌心微凉,摊开一看,只见一块玄墨色泽的玉玦横陈其上。
心生无限疑惑,我低头细细打量一番,却见那玉玦上原是刻着一个小字的——唔,若本上仙没有认错,便应当是个“玄”字。
“这……”我抽了抽嘴角,望向身旁某帝君,迟疑道,“君上……”
苍玄君剑眉微蹙,凉凉望了我一眼,沉着嗓子道了句,“贤弟。”
“兄长,”我如梦初醒,连忙甚狗腿地赔了个笑脸,“不知兄长将这玉玦给小弟,是有何深意?”
“玄玦是我贴身的腰饰,”苍玄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远处正东瞅瞅西瞧瞧的苍容,微微压低了声线,又道,“你如今在人界,若无修为法力傍身,怕是会出诸多乱子。这玄玦凝了我一万年修为,一日间你可就着这玉玦中的修为使一回法力,虽只一回,但应付寻常对手却已是足够的。”
望着苍玄君万古不变的淡漠神色,我心头却莫名地升起一股了甚古怪的滋味。
便像是当年在九重天上,年方不过几百岁的我同桑萋一道去蟠桃园偷桃子,被守园的小仙倌儿逮了个现形,小仙倌儿怒冲冲问道我二人是哪个府上的小童,桑萋望着天胡扯了句“史历仙君他远房二姨的远房表叔家的小女儿”,我闻言一呆,只颇老实地愣愣道了句,“轩辕府……”
千钧一发之际,桑萋小仙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替我续道,“隔街的神农家边上的新坐化的土地公家的小仆。”
当时我分外不解,不明桑萋为何要扯谎,只觉得桑萋那厮的手劲颇大,捏得我的胳膊红了整整三天。可是,后来九重天上发生的一件事却教我顿悟了,传言里说,史历仙君当天便被西王母痛斥了一番,是以史历仙君连夜驾着祥云从九重天赶回了他老家岐伯大荒,将老家一众亲戚屋里直直闹了个底儿朝天。
唔,桑萋其人,不得不说,是本上仙的患难之交,生死之交。
我那时顿悟的那滋味,约莫是唤作“感动得想泪流满面”。
便如此时,我捂着微凉的玄玦,心中一震,委实是感动了——苍玄君其人,约莫也是甚好甚好的呀。
我心头生暖,觉着既然苍玄兄长这般讲义气,我这个做贤弟的自然也当有所表示,是以我微微一笑,复又一笑,接着再笑,酝酿了许久,冲他道,“兄长,大恩不言谢。”说完这番话,我觉着人家赠了
我个凝着万年修为的玉玦,我却只说个不言谢,有些弱了脸面,是以我略微思索,又补上了句,“若是那青耕再来,我定是拼尽全力也要替兄长讨回混沌钟的。”
“……”苍玄闻言,他唇角微微一扬,勾起一抹祸国倾城的浅笑,望向远方乌云凝得益发密集的天际,轻轻道了句,“殊不知贤弟竟有这般未卜先知的好本事,实是难得。”
“……”我一呆,也朝那天际望去,却蓦然闻见那乌云凝集的的方向传来了声凤鸣,于是我窘了,只黑着一张脸干干笑了笑,“一般本事一般本事。”
——这个青耕,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会儿子来凑热闹,真真是同本上仙对着干到底了么!
“青耕?!”
一道女子的惊呼传来,我定睛看去,却见是苍容正望着天际喊出了声,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眸隐隐闪着水光,眼底深处仿若透着股莫名的情绪。
我挑眉——唔,瞧这情形,苍容同这青耕是相识的?莫非……还有几分瓜葛不成?
“招摇山山清水秀,在下实是不愿在此地打打杀杀,东皇苍玄,想要混沌钟,来取便是。”
隔空一道冥冥之音,自然是青耕一贯的伎俩——未见其人先发齐声,唔,照着当初文殊菩萨传授专门法术时的解说,通常情况下,中意使这起子法术的人,大多都是一般念想的——给人以莫测的神秘感,增强自身在这四海八荒里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我私以为,这解说甚到位。
苍玄君双眸杀气毕现,他冷着嗓子朝应龙道了句“顾好王后同公主”,随后我便只见一道清光闪过,苍玄君已然不见了人影,连着远方的凤鸣也远了去,天际的乌云也渐渐散了开。
“青耕——”
苍容小脸涨的通红,她口中溢出一道疾呼,随后又是一道赤光闪过,便也随着追了过去。
“……”我眼见那两兄妹一同追着花妖青耕离去,印堂隐黑嘴角三抽,表示沉默。
“二公子……”应龙望着远去的苍容公主,面上一片铁青,显是比本上仙还无语。
“去吧。”我捏了捏额角,挥手道,“你君上予了我玄玦,我这边是决计出不了岔子的。”
“诺。”应龙思索了瞬,望了望我手中的玄玦,终是躬身抱了抱拳,随后便紧随着追了过去。
我凉凉望着几人远去的方向,甚尴尬——堂堂一个上仙王后,本上仙觉着,自个儿委实是忒不容易了些。
“公子,我们便在这儿等着吧。”看了良久戏的清素姑姑总算是回过了神,她缓步踱到我身旁,朝我道。
“唔。”我颔首,便往边上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清素也紧着坐在了我边上,我正经八百地望了望天,打起了坐,忽而一阵困意袭来,也便将就着这姿势打起了盹儿。
正盹儿得身心愉悦间,耳畔却蓦然响起了一道空灵至极的男子声线。
“轩辕荆和,许久不见。”
乍一听这声儿,我的心便直直沉了下去——沙哑鬼魅得如同每发一个字音便是磨得喉咙也渗出了血丝一般,这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
一阵凶兽的怒咆紧着响起,嚣张跋扈至极,竟似要撕裂了整片天一般。
我缓缓睁眼,望向天际那个脚下踏着饕餮的男子,只见他的瞳孔是血样的赤色,正微挑了一双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惊雷响起,我站起身,端举玄玦凝神而立,勾起一抹冷笑——殊不知,玄玦这般快便要派上用场了。
就着那道闪电招出了荆越剑,本上仙双眸一凛,心中暗忖——方才种种,好一出调虎离山。
清素虽是大惊,却也丝毫未怠慢,亦是起了身凝了气,不发一言地站在了我身旁,满眼戒备望着天际忽然出现的血眸男子。
我将荆越剑举起,直直指向饕餮凶兽同那男子,唇畔微扬朗声笑道,“许久未见,你倒也是别来无恙——妖神,重殇。”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一点每天一点,,又凑成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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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
我高举着荆越剑,面上一片冷然,不发一言地凝视着那血眸男子,然而心中却涌起了百般滋味。
纵是时隔了这般长的年景,本上仙仍是时时会记起当年那档事。
我时常思索,若一万年前的那场闹剧不曾发生,若太子爷不曾将他老子气得一笔划去了自家大儿子的神籍,若本上仙的父君不曾亲手将神族太子打下诛仙台。
我轩辕家同那位前太子殿下,怕是也结不了那般大的仇吧。
四海八荒里人人都晓得,神族太子之位,现今是空着的。而四海八荒里的众人更晓得,曾经的神族太子,天帝最器重的长子重殇神君,是因了一个女人被废了太子之位。
“重殇君,你今日来,”我微微一顿,双眸微眯,握剑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是来寻本上仙仇的么?”
“寻仇?”重殇闻言,似乎是听闻了天地间最可笑的事一般,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低沉暗哑,和着饕餮的阵阵嘶吼,便是道不出的诡异悚然。
“荆和上仙真真风趣,本君素来不是记仇的人。”重殇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望着我,又道,“时隔万年,该忘的早便忘净了。谁还能记得——当年令尊大人将本君一掌打下了诛仙台,毁了本君的仙身神体这茬事呢?”
甫一听闻这番话,我的心头生出了丝愧意——终究,重殇如今成了个妖神,确然是父君当年无意间做下的孽。
一万年前的那场往事,想来,委实是段不堪回首的关乎于情爱的悲剧。
九重天上的神仙,除了本上仙同桑萋之流外,大多都是担着些有的没的闲得甚慌的职务的。唔,譬如说吧,我父君的职务,是同司战的刑天上神一道守护神界安宁,外带守着轩辕剑,而太子重殇神君的职务,便是三十六天里“闲职谱”上最不清闲的一份职——
镇守第七天的锁妖塔。
锁妖塔共计七七四十九层,锁着混沌以来为祸天下的一众大妖孽小妖孽。锁妖塔外先罩着三道封印,最里头那道是梵天诸佛布下的九品佛印,中间是神族诸位上神一道布下的千生结,而最外先那道,便是须得守塔之人每日修修补补的镇魂网。
唔,重殇君便是须得每日修补那网子的人。
守塔不可怕,补网不可怕。可怕的是守塔之人在补网的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动了红鸾星,爱上了锁妖塔里锁着的一只妖孽。
唔,重殇君亦是爱上了锁妖塔中的一只妖孽的人。
于是,便有了那场神族三十六天的浩劫。
神族的太子殿下,不得不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为了救出锁妖塔中的那位,他便趁刑天上神不备,盗去了洪荒以来的神器至尊盘古斧,竟是
生生劈开了锁妖塔外先的三道结界,将那位妖孽放回了人界。一时间,天地间风云变色,众多曾在混沌时期兴风作浪的妖魔也连带着被放了出来。那些妖魔被压在塔中数万年,兴许是脑子被压出了些毛病,破塔而出后竟是纷纷吃了麒麟胆一般,直奔凌霄殿而去。
接下来便是那场长达数日的恶战,待到诸仙家诸佛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些个妖魔重新锁回锁妖塔落了印子后,便也是处置太子爷的时候了。
于是,也便有了父君一个力道没拿捏稳妥间,不慎将太子重殇君打下了诛仙台这档子悲催事。
而重殇君的眸子成了今日这般的赤色,约莫也是拜诛仙台下的逆瘴之气所赐。
往事难忆,当年种种,说来凄迷,却终究亦不过一个情字。
“终究是父君害得你成了半妖半神,”我缓缓合眼,淡淡道,“重殇君若是寻仇,我自然也没得别个说法。”
重殇闻言,血眸中掠过一丝望不透的情绪,仍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两相僵持,我的右臂微微酸软,额角也渗出了一丝冷汗,暗暗咬了牙,握紧了玄玦借着其中的精淳修为又凝了一团气在胸中,心中只希望苍玄君几人能快些回来——
负着重伤尚且能同我父君战上七日,神族的前太子重殇君,断然不是个寻常人物。
“公子,”清素忽而压低了嗓子唤了我一声,朝我附耳道,“这四周渐起了阴雾,古怪得紧。”
闻言我一惊,望向重殇的眸子亦是寒了三分,冷哼道,“重殇君,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意欲何为?”
重殇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身的玄紫袍子在风中猎猎地响着,他忽然动了动身子,竟是斜躺在了饕餮的阔背上,曲起了一只右腿,倚着饕餮的后颈朝我邪笑道,“轩辕荆和,当年本君在九重天上,本是最欣赏你的。”
“……”我满眼阴骛,心头对这番话略感莫名,想当年我在九重天上,便是连这位太子殿下的面也不过才将将见过几回,我二人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欣赏于我?莫不是欣赏本上仙三万年嫁不出门吧。
“你生得一副极美貌的皮囊,这点是甚好的。”他轻笑,一双赤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格外突兀,有几分说不出的骇人意味,“若是用你的血来养本君夫人的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番话我委实不大明白,只听出了这重殇是要害我性命,是以我一凛双眸,道出的话语满是讥诮,“哼,重殇君,你真真痴情得很哪。当年你用堂堂神族太子之位换了你那夫人的自由,便是连将来的天帝之位都让出去了,如今又欲得本上仙的仙血?哈,好说得很,怕只怕
你那夫人,再是消受不起了!”
语毕,我双臂握着荆越剑,将清素往身后一挡便横空朝他挥去了一道灿白剑芒。
重殇面色不变,只微眯了双眼,他身下的饕餮却是仰天一阵怒吼,它抖了抖身子一个纵身便跃向了一旁,与此同时,方才它落脚处的云头便被那道剑芒生生压散开去,三道闪电亦是直直劈了下来。
“吼——”饕餮满眼的嗜血凶光,朝我又是一阵尽是杀意的嘶嚎。
重殇蹙眉,蓄起真气宽袖一挥,便见几道气流朝我袭来,我退后三步护住清素,将玄玦往荆越剑上一嵌,便举剑去挡。
只听一声清脆金鸣响起,那几道气流便被剑刃硬生生地弹迫了回去。
见此情形,重殇的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复而却又冷笑道,“轩辕荆和,东皇苍玄的玄玦,你一日间只可使一次——”他一顿,又道,“本君倒要看你,还待如何。”
“公子!”清素惊呼,立即上前来扶住了我的身子,满眼的焦急忧色。
“……”
这位重殇君还真真是看得起我,方才一招,竟是用上了堂堂神族前太子殿下的七分真气。
额角泌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冷笑着抬起左手拭去了嘴角的血丝,强自咽下了喉间那阵腥甜,将玄玦递给了身旁的清素,拔高了嗓门儿高声道,“姑姑莫怕,这位重殇君便是当年的神族太子爷,若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便决计不会牵连无辜为难于你的。”
清素双眸泛红,满眼痛心朝我道,“公子,君上便要回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咳咳……”喉间腥气翻涌,我终是没忍住,便又是一股血丝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重殇君,现今本上仙已是魔族的王后,魔族之人最是重面子,若要取我性命,阁下可千万三思。”我抚着心口,淡淡道。
若本上仙魂归了离恨天,除非他将我的尸骨毁尽,否则,只要有人觉出了我尸骨上残留着他重殇的真气,我就不信魔族一众会放过他。
“哈,”他笑了一声,又道,“轩辕荆和,你真真以为,本君会蠢到自己动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