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静片刻,道:“杀手死了。眼镜蛇头部受创太重,昏迷未醒。”
“只有死人最可靠。”沈曼丽残忍地扯唇,“上次你派出去的人没做掉眼镜蛇,给中国的警察留下个活口。老板说,他对你很失望,希望你能尽快亡羊补牢。”
“……知道了。”
“另外,最近有一批货要从丰沙里过来,你准备一下。”
“好。”
*
县城的超市是当地人自己开的,不大,各类品牌也不齐全。余兮兮推着车挑来选去,好半天才勉强把需要的东西买齐:吹风机,女士拖鞋,内衣皂,护发素,洗面奶,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
到收银台结账时,边儿上的货架顶端摆了一排安全套。
余兮兮以往没有买这东西的经验,扫了眼,随手拿起个三支装小盒放进购物车。然而,没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去,硬着头皮红着脸,换了个大盒。
女人购物不比男人,洒脱直接,目标清晰,买完就能打道回府。从超市出来后,余兮兮闲得无聊,又跑县城的其它地方逛起来,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拍几张照。
途径某处时,一个摆地摊儿的摊主向她吆喝:“姑娘,买平安符不?我的平安符很灵的咧!”
余兮兮转头,只见街沿上铺着层蛇皮口袋,零散摆着一些手链项链和平安符,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坐在小凳子上,身躯佝偻,矮小瘦弱,脚上的布鞋有好几个补丁。
她微皱眉,弯腰捡起一个平安符,说:“婆婆,这是挂脖子上的么?”
婆婆笑盈盈的,“对的,挂脖子上。”然后朝她招招手,声音压低,一脸的神秘:“这是太上老君开过光的,保平安,灵得很。”
“……”余兮兮笑了下,也没多问,“我要一块儿吧。”
婆婆点头,“好好。十块钱。”
她递过去一张二十的,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婆婆怔住,在后头急急忙忙地喊:“姑娘,还没找你钱!”
她挥手:“不用啦!”
*
整天晃眼就过,天色暗下来。
晚上七点,余兮兮刚洗完澡走出卫生间,宿舍的门就开了。她吓一跳,转过头,只见一个高大人影从外头走进来,军靴的鞋带儿散着,背心拎手里,光膀子,浑身的古铜色上油亮一层汗。
余兮兮耳根发热,抄起毛巾就给那人丢过去:“随时不穿衣服,你丫暴露狂么?”说完放下吹风机,转过身,想拿杯子给他倒水,随口又道:“回来得这么晚,食堂里还有饭么?”
秦峥挑眉,视线把她从头扫到尾;那女人长发湿漉披在肩头,穿一件浅粉色的睡裙,娃娃领,泡泡袖,裙摆在膝盖以下,很宽大,随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曳,露出膝盖弯处的腿窝儿,雪白雪白,莹润可爱。
她背对着他,娇软的嗓门儿还在喋喋不休:“没饭也没关系。我那儿有零食,面包饼干和速食米饭,应该……”
秦峥从背后抱住她,下颔贴上去,轻轻蹭她的脸颊。
余兮兮脸微红,拽了下他的胳膊,说:“松手,你身上全是汗,我才刚洗过澡……”
他侧头吻她的耳朵,声音很低,语气很淡:“让我抱一会儿。”
“……”余兮兮听出他有些疲乏,不挣了,转身摸了摸他的脸,眉心微拧:“今天很累对不对?”
他摇头,“还好。”
“还好才怪。你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她红着脸低声嘀咕,半刻,小手抵着他的腰往卫生间推,道:“好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吃了东西早点睡觉,我从家里带了精油,可以给你按摩一下舒缓疲劳……”
秦峥没说话,由她推着走,到门口时却反手一拽,直接把她也扯了进去。
余兮兮愣了下,看见他踢上门儿,拧开水龙头。
“干什……”她嗫嚅。
话没说完,秦峥的唇已狠狠堵了上来。
……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他欺负得大眼迷离两颊红红,全身发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秦峥拿毛巾擦干她身上的水,动作轻柔,搂着亲了好半天才抱到床上。
余兮兮缓过神后简直气死,掐他手臂:“你又没用……那个!”
“没有。”
“……有啊。”
秦峥眯了下眼,“哪儿来的?”
“我、我……”她有点难为情,清清嗓子,“我买的啊,今天刚买的。”
他拧眉,大手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今天出门儿了?”
她点头,“对呀。我去了超市,买了好多东西。”然后横过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一个粉红色的盒子递给他,“是这个吧,没买错吧?”
秦峥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扔开了,冷冷淡淡:“不能用。”
余兮兮惊呆了:“……为什么不能用?”
他看她一眼:“老子什么尺寸你不知道?”
她愣了下,捡起盒子一看,右下角果然有俩小字儿:小号。
余兮兮:“……”
第40章
手里拿着套子盒, 余兮兮足足沉默了数分钟。
以前她混云城的二代圈,身边的朋友,半数都是富商家庭出来的千金公子哥儿,挥金如土,私生活糜乱。余兮兮爱玩, 也玩得开,但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所以,对于安全套这东西, 她是真不了解。
一直以为套就是套, 没成想, 竟然还分大套和小套?
“安全套还分大小号?”余兮兮诧异,盘着腿, 对着光, 举高粉色小盒仔细端详,还自言自语:“我还第一次知道呢, 好奇怪。”
秦峥从背后勾住她腰,手臂一带, 她整个人瞬间到怀里。两人贴得很紧, 身体线条完全嵌合, 他凸起的喉结刚好轻抵她柔软的后脑。
他亲她头顶, 闻到她黑发间清新淡雅的香味儿,语气挺淡,“有什么奇怪?你买衣服不也分大小号儿。”
男人的下颔很坚硬, 棱角分明,胡茬轻刮细嫩雪白的颊。余兮兮痒得直躲,嘴里反驳:“这哪儿能一样?它又不是衣服。”
秦峥说:“你买这个,不就是想给我兄弟穿衣服么。”
余兮兮脸上的温度一下就上去了,愤愤反驳:“谁、谁让你动不动就干坏事儿!”脸蛋儿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支吾:“训练一天了,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好的精力,就知道欺负我……”
他指肚揉她的耳垂,唇贴过去,热气儿全钻进她左耳的小圆洞,嗓音低哑:“那你说说,被欺负得爽么?”
“……爽个你头呀!”
“不爽还喷我一身都是?”
“你闭嘴闭嘴闭嘴!”余兮兮脸热得失去知觉,捂住那张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荤话来,愤愤的:“我懒得跟你东拉西扯!不管,反正以后你必须得用这个,你个色狼加流氓,老是那样……真怀孕了怎么办!”
她几次提这事,忧心忡忡,忐忐忑忑,像对怀孕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秦峥挑眉,食指逗弄她下巴上的软肉,挑起来,埋头轻轻地啃,“不早说了么,婚一结,怀几个就生几个。我多卖力,争取过两年就组个班儿。”
余兮兮气呼呼,拿手肘用力撞他:“本姑娘芳龄二十四,正是享受生活快意人生的大好年华,鬼才给你生孩子呢!”
他好笑,捏着她的脸蛋嗤:“二十四又怎么。在这地方,你这年纪估计是俩孩子的妈。”
她哼了一声,声音小小地嘀咕,“你当然想早点儿当爹。毕竟嘛,整整三十岁,都老男人了,可是我还很年轻好不好。”
秦峥眯了下眼,语气沉得危险:“你说什么?”
余兮兮干咳,挠挠头,一脸若无其事的笑:“没什么呀。”然后连忙想法子转移话题,略琢磨,大眼一亮:“啊,对了!”
说完,扭扭就想跳下床。
他把她拽回去,微闭眼,鼻梁蹭她俏嘟嘟的鼻头,淡道,“干什么去。”
余兮兮“啵唧”一口亲男人脸颊上,声音柔柔的:“我今天给你买了个东西。”
秦峥睁开眼,黑眸盯她看须臾,然后,唇一勾,“礼物?”
她想了下,“嗯嗯。”
他这才松开双臂,放怀里的小女人下床。视线追过去,那浅粉色身影一蹦一蹦的,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子大喇喇踩在瓷砖上,指甲盖儿圆润小巧,涂着红色甲油,看上去,妖艳又纯洁,矛盾得勾人。
往上,小腿纤细雪白。
她弯下腰翻包,裙摆上移,露出小片大腿皮肤,浑圆挺翘的臀线被勾勒出来,很饱满。
秦峥摸出根烟放嘴里,咬着,没点,垂眸直勾勾盯着她的腿看,注意到大腿内侧皮肤上有团团嫣红,是他刚才留下的吻痕……
余兮兮很快折返回来,单膝跪上床,伸出手,摊开,小脸上笑盈盈的:“喏。”
他看一眼,只见那掌心儿小小巧巧,里头躺着块儿浅色木头牌,同样小,拿红线串着,牌面上还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
秦峥微拧眉,半刻也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随手拿起来,“什么玩意儿。”
余兮兮淡淡飞了个白眼,语调嫌弃:“护身符呀。你不信宗教,但总不至于连护身符都没见过吧?”
秦峥没什么语气地回答:“能护身的我只知道防弹衣。”
“……”她默了默,片刻才十分好心地解释:“护身符是保平安的,就算有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他撩起眼皮看她,有点儿好笑,“这东西,逢凶化吉?”
她点头,认认真真:“对。”
“谁跟你说的?”
“卖这个的婆婆说的呀。”余兮兮一脸正色,“我跟你讲,那个婆婆说这护身符让太上老君开过光,灵得很。”
秦峥垂眸,似笑非笑地把玩那块儿木牌,一时无言。
战场上,子弹和利刃都不长眼,想活命,求神拜佛远没有击毙一个敌人有用。真遇上危险,他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一旁的姑娘还在念念有词:“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不能戴这些,也没关系,不能挂脖子,你随身放着也行。”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换上副说秘密的口吻:“别让其它人发现就好啦。”
忽的,“叮”一声。
嘴里的烟点燃,秦峥随手把打火机扔到了桌上,嘴角勾起个寡淡的弧,语气很静:“带身上也行,有它的用处。”
余兮兮说:“保平安,天大的用处。”
他看她一眼,“我说的用处不是这个。”
她狐疑,“什么意思?”
秦峥吐出烟圈,浓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升腾,弥散,最终完全消失。他极淡极淡地笑了,掸了下烟灰,忽然问她:“混黑的人大多都纹身,知道原因么?”
“……”余兮兮蹙眉,不知道前后两句话有什么联系,想了想,答:“因为纹身好看啊,打架的时候衣服一脱,霸气威猛。”
秦峥有点儿好笑,摇头,“不是。”
她眸光微闪:“那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人,没准儿哪天会死。”他脸色如常,轻描淡写,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运气好点儿的,亲人看脸就能认出尸体。运气背点儿的,面目全非,亲人只能去认他身上的图案。”
话题忽转,哀伤中又透出丝诡异,大晚上的,听来教人不寒而栗。
余兮兮浑身发冷,忍不住掀开被窝钻进去,盖住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困惑不解地望着他,小声埋怨:“诶,你怎么忽然说这个呀?”
“真是只呆猫。”秦峥弯唇,手指轻轻捏她下巴,脸埋低,唇啄吻她,轻言细语:“要哪天我死了,毁了容,你认不出我的脸,总还认得这块儿符。”
“喂!”她听了脸色大变,皱紧眉,捏紧拳头锤他胸膛:“呸呸呸,见过咒人的,没见过自己咒自己的,智障么!”
秦峥眉峰一挑,“这种事,谁说得清。”
“你、你还乱讲!”余兮兮有点儿生气,气着气着心里发堵,眼眶就湿了,鼻头红红:“你再胡说一个字我就八百年不理你!”
小东西眼眸湿漉漉的,那模样儿,委屈又可怜。
“……”他心疼又无奈,掐了烟头一把把人楼怀里,亲亲脸亲亲嘴,不厌其烦地哄,嗓音低柔得要命:“也没说什么。动不动就哭鼻子,自己说,你是不是我的小哭包,嗯?”
她用力抽鼻子,大眼通红,骂人都语无伦次:“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像你这么坏的坏蛋,不活个一两百年也好意思!”
秦峥低低笑出声,薄唇贴过去,亲那张红艳艳的小嘴儿,“嗯,你说得对。我这种流氓,不活个一两百年自己都不好意思。”
“……”余兮兮偏头躲开,还是愤愤然:“而且我警告你,你就是死也只能被我骂死!休想提前……唔。”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吻上去,舌尖撬开齿缝儿,钻入,舔吮缠吻耐心勾撩。她呜呜地躲不开,很快便气息微乱,听见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痞味儿十足,玩笑得不怀好意:“骂死我也算本事?你目标得定高点儿,争取干死我。”
余兮兮瞬间成了只熟透的虾米,红潮一路从耳根子漫到脖颈,咬咬唇,打他:“……滚滚滚!”
本就娇滴滴,含羞带泪,愈发显得柔弱动人。秦峥看一眼,血气上涌,腹下几乎立刻就有反应。
从军校到特种大队,十二年的军旅生涯教会他严格自控,无论是备战时期还是任务期间,他的自控力都极强,面对各类诱惑都能心如止水,毫无旁骛,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美色肉欲。可这个女人却颠覆所有,碰上她,禁欲和自控全见了鬼。
两人的身体越贴越紧,她突的一僵,敏感察觉某处变化,然而想跑已来不及了。
……
石川峡位于山区,入夜了,山风清爽,气温怡人。
好一番折腾,事后,余兮兮累得根本没力气动,秦峥高大沉重的身躯还压在她身上,她软软地抗议,半晌,他终于意犹未尽地离开,大手一捞把她裹进怀里,紧紧搂住,肌肤相亲,体温交换。
未几,她忽然想起他还没吃晚饭,于是吃力掀开眼皮,哑声道:“我买的吃的都在第二个柜子里……”
他吻她的额,“乖。睡你的觉。”
夜色越来越浓,终于,训练场上的最后一支方队也解散。云被风吹散了,玉盘似的月亮挂在天空,星星也逐一浮现,一闪一闪,串连成海。
周围安静,怀里的姑娘也已沉沉睡去。
秦峥垂眸看着她,大掌抚摸她柔软的发,须臾,躬身,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过去,为国为民,他鞠躬尽瘁义无反顾,从不怕死亡。
可今晚第一次,也是生平第一次,
他对那两个字,产生了丝惧意。
“……”秦峥的目光看向窗外,淡而冷,静如沉潭。
今晚有星有月,有风有云,可明日总是未知,谁又知道天亮以后是什么天气。
*
一连三日,余兮兮在石川峡的日子惬意而平静。
她从秦峥口中得知,特种大队的军人除特殊训练外,每天早晨都要固定训教项目,清晨六点出发,负重越野10公里;完了之后还要训练挂勾梯;穿越铁丝网;抗暴晒形体训练;靶射;格斗术等。
她很好奇,想去观摩秦峥在野外带兵练兵的样子,于是这日清晨,她天还没亮就起了床,跟着秦峥和他的兵离开驻地,到山路上越野去了。
能进特种大队的兵,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精英,智力出众,体能方面更是强悍到令人发指。所以,负重20公斤越野10公里这种项目,对于特种军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然而跟来凑热闹的人却很绝望。
余兮兮细胳膊细腿儿,身娇体弱,山路上,即使打空手也没法儿跟上大部队的速度。十分钟不到就掉队一大截,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一帮子战士们想笑又不敢笑,诧异发现,平时都绝对领头的秦营长,今天竟扫起了尾巴,且越跑越慢,越跑越慢,克服各种磨难重重阻碍,终于和掉队的小姑娘成了一列。
此时,余兮兮大汗淋漓,背上的衣裳已尽数被汗打湿,迈个步都觉腿软。
秦峥拧眉看着她,道,“差不多得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她摆手,两颊通红,答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没事儿,还……还能坚持会儿。”
他挑眉:“真不回去?”
她摇头,“不……我等会儿……咳咳,还要去靶场看看,都走到这儿了,不能半途而废……”
“……”秦峥舔了舔腮肉,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忽的弯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头,大步往前走,毫不费力。
余兮兮吓得尖叫:“你干嘛!”
他打她的臀瓣儿,低声斥:“等你跑到靶场,天都黑了,老实待着别动。”
“……”她简直无语了,踢着腿,嗓门儿奇亮:“快松开!让那些战士同志看见还不笑死我!”
话音刚落,前头响起洪亮嗓音异口同声:“嫂子放心!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
第41章
余兮兮再瘦也有几十公斤, 扛着个大活人山路越野,难度不言而喻。因此,秦峥到达靶场的时间比平常晚了近二十分钟。
好在他手下的战士们都训练有素,组织性和纪律性极强,明知教官不在, 他们也只端站着原地休息,队伍鸦雀无声, 无丝毫乱象。
拖累了秦峥,余兮兮有点过意不去, 支吾着小声道:“真是对不起啊, 我不该跟过来的, 好像有点耽误你们训练……”
秦峥没看她,转身大步往队伍的方向走去, 撂下句话, 语气淡而冷:“身体素质够差。要看就在一边儿看,别添乱。”
“……嗯, 好的。”
余兮兮应得乖巧,回头, 打量一番, 脚边儿正好几个方形的石块儿。她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报纸, 仔细垫好, 然后坐下去,好奇地四处观望。
这是拂晓大队的露天靶场,山深处, 幕天席地,四处视野开阔一望无垠。有山,有树,靶场周围绿油油一片,碧草如新,而中间打靶区域却又是土石路面,很冷硬,和周围景物反差鲜明。
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遥遥一轮挂天边,晨光熹微,山风习习。
靶场上,数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背脊笔直,木桩子似的站成一排,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滑,他们像没感觉,神色冷漠,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
前方是一排桌子,每张桌上都摆着把拆装了的枪。
很快,训练开始。
她看见秦峥站在数十米远外,视线冷淡扫过众人,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士兵顿时齐刷刷往前三步。组装,上弹,射击,中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迅速而利落。
立刻又有士兵上前察看,依次报出战士们的环数。
然后是第二排。
往复循环……
余兮兮托着腮观摩,眼瞧着战士们从手枪变成步枪,又从立射变为卧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近一个半钟头,大家有了五分钟休息时间。
几个大汗淋漓的士兵朝余兮兮的方向小跑过来。
她抬眼;这几人肤色黝黑,长得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看上去都相当年轻。喝喝水,聊聊天,原本严肃刻板的脸孔上总算绽开笑容,爽朗,坦诚,朝气蓬勃。
这些笑有魔力,能感染人,余兮兮安静看着他们,竟也无声勾了勾嘴角。
一个性格活泼的年轻士兵壮着胆子跟她搭话,咧着嘴,露出满口白牙:“小嫂子,专门来看咱们打靶训练呢?”
余兮兮不好意思地弯了眼,“呃……对啊。”
这姑娘年纪轻,看上去平易近人,没有距离感。士兵于是揶揄着跟她开玩笑:“嫂子,今儿托您的福,咱峥哥可是跑出了他个人越野的‘最佳’成绩。”
根据中国特种兵大队入选标准之一,15公斤负重5公里越野,22分钟之内完成者为合格。但这一标准只针对新兵,对于正值壮年训练有素的老兵,秦峥极其严苛,20公斤负重10公里越野这一项目,他要求手下的兵必须在50分钟之内完成。
而秦峥自己完成这一项目,通常只需41分钟。
“……”听小战士说完,余兮兮直接被呛得咳出一声儿。
她又不是傻子,再没概念也听得出这是反话,只悻悻干笑,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好厉害啊,一个个都跟神枪手似的,打靶那么准。”
不料话刚说完,另一个圆脸战士直接“噗”的喷出一口水来,皱着眉,憋着嘴,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嫂子,您就别寻咱们开心了,秦营长跟前儿,谁敢说自己是‘神枪手’。”
她眨了眨眼,不解:“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士兵顿时瞪大眼:“每年特种大队射击比赛,兰城的利剑大队都是全项第一,就是因为有秦营长。他才是三军公认的神枪手啊。”
余兮兮挑眉,有点不相信,“全项第一?有这么厉害吗……”
“我们骗你干嘛?”又一个小战士接话,喝了口水,啧啧感叹:“前几年,咱们和其它特种大队都被赢怕了,因为只要有秦营长在,利剑就肯定是第一,咱们其它几个就只能去争第二。幸好秦营长现在是咱们拂晓的人了……”
圆脸士兵一脸欣慰地点头,“是啊,咱总算也能拿回第一了。”
又有人问:“嫂子,你该不会还没见过秦营长打枪吧?”
余兮兮诚实地摇头,“……没有。”
“哎那可太遗憾了!”最开始说话的士兵摇头叹息,慨叹道:“那身手,那速度,那洞察力,咱们再练十年估计也赶不上峥哥一半儿,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好笑,“越说越玄乎了,真的假的?”
那战士一听这话就急了,胸脯拍得邦邦响:“当然真的!要不信,你让峥哥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百步穿杨……”
“闲呢。”
冷不丁的,一道低沉嗓音从背后传来,随意寡淡。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士兵们顿时噤声儿,眼观鼻,鼻观心,僵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站得笔直笔直。
余兮兮回眸,只见一个极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手插裤兜,一手夹烟,眉眼凌厉,俊朗面容上没多余表情,严肃又冷漠。
没多久,秦峥站定,目光冷淡从几个士兵身上扫过,“问你们话呢。是不是都闲?”
战士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吭声。
他沉了声音:“说话,哑巴了?”
士兵们瞬间挺胸立正,嗓门儿嚎得震天:“报告!不闲!”
秦峥不耐烦,吐出烟圈甩过去四个字儿:“马上归队。”
“是!”没受罚,战士们顿时长舒了口气,水壶一扔,百米冲刺奔回了队伍。
果然,再钢铁的战士也有忌惮的人。
余兮兮想笑,背过身,伸手轻轻扯了下男人的袖子,嗓音压低,白皙的小手挡在嘴角边儿:“诶,你知不知道,自己不笑的样子跟阎王爷似的,难怪他们看你就像活见鬼。”
秦峥被浓烟熏得眯了眯眼睛,半刻,眉峰一挑,“你也欠收拾?”
她讪讪,蜷起右手用力咳嗽几声,说:“咳,不打扰秦营长练兵了,我去旁边儿待……”
话没说完,兜里嗡嗡震起来。
余兮兮掏出手机看屏幕,笑笑,语气松快:“周易给我打电话了,估计有事儿。你忙你的,别管我。”说着,走远几步,滑开接听键,“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