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老大没有到,谁也不敢开场,高管们乖乖地恭候着,羡慕起被分在另一个晚宴厅的虾兵蟹将。
易江南端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一口,悠悠绕过去撞了下黎景的肩膀,凑上前,声音压低道:“哎,老二,大哥是不是跟咱们开玩笑呢?”
“什么玩笑?”黎景放下手里的红酒。
“大哥不是说,他要带一个女人来么?”易三爷半眯了眼,摸着下巴感叹,“嫂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
“稀罕啊。跟着大哥这么多年,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突然冒出一嫂子,不习惯啊。”
二爷侧目扫了他一眼,“大哥的女人,还用你习惯?”
易江南被嘴里的香槟呛了下,别过头一阵干咳,悻悻放下了高脚杯,“喂,你明知道老子不是那个意思……”
话未说完,晚宴厅的大门被人从两旁拉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前后进门。看见千等万等的老大,易三爷整张脸顿时笑成了春日一朵花,端着两杯香槟迎上去,边走边道:“大哥您可算来了,这一屋子都快等睡着了。”
底下响起一阵附和且谨慎的笑声。
穆城神色淡淡的,接过易江南手里的香槟喝了一口,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一圈儿,随之看向身后,极其稀松平常的语气:“来了就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哈哈!”易江南戏谑大笑,慢悠悠地歪了歪头,看向几乎被穆城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的纤细身影,从黑色高跟鞋一路往上打量,边笑道:“哟,真带嫂子来了?哥这你就不对了,把咱嫂子藏着掖着不让咱们……”
后头的话音戛然而止。
看清了那人的脸,易三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米色修身长裙,最简单的颜色,甚至是略显单调的款式,在那张脸的映衬下竟显得格外夺目。这样一副堪称绝色的五官,实在令人记忆深刻。
易江南眯了眯眸子,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旁静观热闹的黎景也脸色微变。
竟然是她?
作为一个专业模特,尚萌萌早已习惯活在闪光灯下的生活,秀场上千百人注目,她也能照样泰然自若心如止水。偏偏此刻,略有不安。
穆城最不喜欢她化浓妆,所以今天第一次和他出门,她的妆很淡。天知道,尚萌萌此时后悔得想死:早知要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她一定会把自己化得她妈都认不出。
深吸一口气,她面带微笑朝一众穆氏的高层招了招手,“嗨。我姓尚,是……”说到此处却停顿了。
是什么?
尚萌萌眸光闪动,看向几步远外的穆城。他拿着高脚杯,站姿随意,修长双臂环在胸前,手指轻叩着玻璃杯身,双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的情人?床伴?长期炮友?
都不对。他只是她的金主,各取所需,交易而已。
极短暂的沉默后,她重新抬眼,笑得大大方方,道:“我姓尚,是尚萌萌。大家好。”
只字不提,意味着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穆城面无表情,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整个晚宴并不如想象中热闹愉快。
穆氏三个老板,穆城和黎景的性子都偏静,唯一能与底下的人玩儿成一片的就只有三爷易江南。然而今晚,大老板是一贯的低气压寒流也便罢了,连一向爱玩的三爷都阴沉着俊脸不发一言地喝酒。
高层们被冷得欲哭无泪:好想去隔壁和那些菜鸟虾米们玩耍啊。
尚萌萌坐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玩儿手机,不多时,她起身去洗手间,出来之后却被一道挺拔身躯堵在了洗手台旁。她一愣,视线抬高,只见那张俊秀细腻的脸庞隐有薄红,一双桃花眼充血,浑身酒气冲天,不由诧异道:“三爷?你怎么了?”
易江南盯着她,开口就道:“你现在跟着我城哥?”
她迟疑了下,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三爷眼睛更红。
“……”见他脚步摇晃,尚萌萌赶忙伸手去扶,很诚实地道:“……前几天吧。”
“前几天?”他听后一怔,随后自嘲似的低低笑出声,不断重复,“前几天,前几天……”
“三爷您喝多了,我扶您找个地方躺会儿……”
她被易老三一身的酒气熏得头昏,却又不能把他撂在这儿不管,只好勉强忍耐,架着他的手臂把人往休息室的方向带。无奈这厮一米八几的个子,长得人高马大,她才走了几步就吃力得不行,好在看见了黎景,连忙招手喊他帮忙。
黎二爷把人接了过来,边走边头也不回道,“老三这儿有我,大嫂回去吧。”
“嗯。”尚萌萌点头,走出几米远后才发现不对劲,“嗯?”
难道凡是和穆城上过床的都是嫂子?那这几位爷的一声“嫂子”也太不值钱。
休息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大开,黎景把易江南扔在了沙发上,蹙眉寒声道,“老三,你闹什么?”
易江南冷笑,“够绝的啊大哥,好一个先下手为强。”
这时,未关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两个男人侧目,看见一道纤细逆光的剪影。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我只是觉得有些误会需要解释。”那道柔婉的嗓音波澜不惊,笑容之上眼神淡漠,“不要过多脑补。”
一场party气氛不佳,结束的时间也早。大约十点半左右,尚萌萌跟着她的金主走出了晚宴大厅,身后还跟了一群喝得七七八八的高层。
“别送了。”
说完,穆城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尚萌萌赶紧跟了进去。
他摁下关门键,两扇镜面门缓缓合上。
她疲乏,背靠着镜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埋头刷微博,看见几个滑稽的表情包,没忍住,顿时噗嗤笑出声。
忽然,离她几步远的穆城按下了紧急通话键,语气很平静也很冷淡:“关闭这台电梯里的摄像。”
“是。”电话挂断。
呃。尚萌萌怔了起码三秒钟:无端端的,关摄像干什么?
她狐疑地皱眉,刚抬头就看见穆城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了地上。然后,他走向她,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抱起她抵在冰冷的墙上,埋头狠狠吻了下来。

第13章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霸道粗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扣住她,吞噬她的唇舌,几乎啃咬。
尚萌萌吃痛,背抵着镜墙承受这种野蛮的吻,向来滴水不漏的假面从眼神里裂开一条缝,透出无边阴霾。双手握拳,指尖陷入掌心。
未几,穆城抬起头,黑眸之中眸色极深,大手微一用力,她米白色的肩带滑下手臂。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低声惊诧道,“要在这儿?”
他脸上的神色很淡,一言不发。
(我是纯洁的关灯戏)
不知过了多久,穆城喉咙深处溢出一阵闷哼,结束一切。他勾起尚萌萌的下巴,抬高,抵着她唇瓣哑声笑道,“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样子么?”
“……”她无力说话,背靠着墙壁调整呼吸,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盯着地面做了个口型:混、蛋!
他弯腰,捡起西装外套将她包裹住,打横抱起走出了电梯。
开车驰回穆宅,一进门尚萌萌就被她的金主抱上了床。她无语至极,皱着眉头找出一切理由拒绝,可穆城不管不顾,仍旧折腾她到大半夜。
凌晨三点左右,他终于餍足,她疲乏至极,见他半天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蹙眉开口,“……您还不困么?”怎么还不走。
他沉默片刻,猛地一个翻身覆在她上方,低头,黑眸直直盯着她,“你赶我走?”
“……”尚萌萌无语,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您开心就好。”然后推开他,忍着酸软起身去了浴室。
穆城唇抿成一条线,目光锁在她身上。她只觉锋芒在背,反手关上门,隔绝开那道迫人视线。
洗完澡出来后,房中已空无一人。尚萌萌躺上床,沉默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忽然低低笑了下。
傻啊,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这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金主许诺好处,也大方守信,她当然得随时随地都尽力配合。
未几,她打开音乐播放器,在欧美重金属电台里一首接一首地听,任由极重的鼓点和旋律麻痹神经。入睡前一秒,眸子却猛地睁开,目光且惊且怒——
晚上在电梯里的那次,穆城没有戴套。
尚萌萌心头一沉,打开手机上的安全期软件察看,然后合了合眼,抄起枕头暴躁至极地扔了出去,“……阿西吧!”
真是完美,明天还得上街去买一盒避孕药:)。
上午十点左右,B市阳光晴好普照大地,尚萌萌走出药店,竟刚好和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挑女人迎面相遇。
她将药盒子放入背包,眯了眯眼,视线扫过那双标准的120公分大长腿。
女人叫姚未,是上娱模特公司的元老级一姐,走过无数场国际大秀,代言费上千万,是上娱真正意义上的顶梁柱摇钱树。近期她们公司的主要任务就是积极接洽影视制作商,为姚未进军影视圈做准备。
尚萌萌挑眉。想起姚未才从日本完成几部时尚大片的拍摄回国,最近在B市休假,否则这个腕儿姐成天忙于捞金日理万机,哪儿能让她遇上。
忖度片刻,她上前满脸笑容地招手,低声道,“未姐好。”
凡是做模特的,气质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清冷阴沉,而大部分模特也很享受这种与众不同的气场:高冷暗黑系。可尚萌萌却是例外。
她喜欢用笑当面具。天真无邪,欢脱逗比,仿佛这个世界一直阳光灿烂。
毕竟,谁又甘心真的就此沉沦黑暗?
人就是如此。不喜欢别人骗自己,却总爱自己骗自己。
姚未是少年成名的名模,周身自有一股桀骜傲气。她侧目,视线在尚萌萌身上打量了一圈儿,只觉这张略施脂粉的脸明艳无比,却印象不深,便淡淡点了点头,随口道:“你也是上娱的?”
这种大腕儿不认识她这种小角色,完全在尚萌萌意料之中。
她笑盈盈的,一点不尴尬,“是喔,未姐。”
两人毕竟同一公司,今后总有碰面认识的机会。姚未出了名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尚萌萌打这个招呼,只是为了省去日后一些可能的麻烦。她也不打算和姚未多说,紧接着便道,“未姐忙吧,不打扰您了。”
姚未面色冷淡,点点头没再言声,却也没有动,明显是等着她让路。
尚萌萌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减,自觉往边儿上一挪,听见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擦着耳畔远去。
走出几步远后,姚未似乎想起了什么,顿足回首,视线看向那纤细素净的背影。她摘下墨镜眯了眯眼睛,一番回忆后神色微变,打开手机上的一条消息:Ramu亚洲区代言人拟邀上娱尚萌萌。然后还附了一张照片。
纯冷色系的冷感妆容,难掩底下明艳绝伦的五官。
“……”姚未眼皮微抬,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给我查清楚,尚萌萌有什么后台。Ramu的亚洲区代言,总不能轻易就拱手让人。”
电话里传出一个声音,口吻迟疑:“未姐,这丫头的事我也听过一些。她以前好像跟过孟家的少爷”
“孟家的少爷?孟井然?”
“是。”
“……”姚未拨了拨一头栗色卷发,悠悠道,“有意思。听说,那位少爷下月就要和宋家千金大婚。这时候都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宋小姐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电话那头一阵沉吟,“未姐的意思是……”
她摸出烟盒,唰地点燃打火机,烟雾背后笑容染上嘴角,“日行一善。你找个机会跟孟井然的女人聊一聊,再联络几个狗仔,之后的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拿着避孕药,尚萌萌在路边买了瓶水,拆开包装就水吞下,然后就打车去了今天的拍摄影棚,替一个人像摄影师拍参赛作品。
摄影师叫高祁,拿过国内外的很多大奖,余哲的朋友,有偿帮忙,顺道还托他找个长相气质身材都不错的女模。
原因未知,总之最后余哲找到了价廉物美的尚萌萌。
到达影棚时,打光师和摄影助理都还没就位,她视线扫了一圈,看见一个拿相机的高个子男人,头发扎了一半,背对着她调焦,身形修长,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她过去打招呼,“高老师。”
高祁转头,上下打量尚萌萌,脸色漠然地点头,“Emma,带她去换衣服。”
虽只短短一面,但尚萌萌还是暗舒了一口气,知道在高祁那儿,自己算是初步过关了。化完妆后,一个发型师给她做头发,另一个化妆助理是个小姑娘,给她完全光裸的背部涂强力遮瑕霜,双颊诡异泛红。
尚萌萌有点尴尬。
不用看也知道,她背上一定全是那个男人的吻痕。
一切完毕,她走出化妆间,看见余哲正在和高祁说话。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已经做完造型,赤着上身,两块胸肌和八块腹肌的线条流畅,很漂亮。
不由自主的,尚萌萌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副宽肩窄腰,比眼前的花瓶躯体结实漂亮百倍。
走神的同时双颊微红,她懊恼地闭眼,嘴里嘀咕着骂自己胡思乱想。
这时余哲冲她招手,遥遥道:“萌萌,在这儿!”
她平复思绪上前,立刻察觉到一束审度的目光,是高祁。他仔细打量她,未几,眼中浮起明显的满意之色,语带玩笑道,“想不到你们公司还有这么好的苗子,是新人?”
余哲道,“人家低调而已。”说完还笑盈盈地补充了一句,“老高,Ramu那边可是指名要和我这师妹合作,这回我可是给你推荐了一宝贝。到时候拿了奖,别忘了请我和我师妹吃饭。”
一阵玩笑,气氛活泛,高祁应着“一定一定”,继续讲解拍摄内容。
尚萌萌却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难怪余哲会突然卖她人情,原来Ramu要找她代言的事已经传开了。想起之前和姚未打的那个照面,她咬了咬唇,眸中掠过一丝阴鸷。
高祁是大师级摄影师,对作品的要求极高,等尚萌萌卸完妆走出影棚时,天已经擦黑。
她出了电梯,经过楼梯安全入口时听见一阵怪异的响动,侧目,透过门缝看见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男的身材高大,女的娇小玲珑,浑然忘我十分投入。
是余哲和刚才那个漂亮的摄影助理。
尚萌萌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出大厦,双颊一阵燥热。
B市的这些圈子,果然盛产种马。
走到路边打车,却忽然听见摁喇叭的刺耳声响。她抬眼,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驾驶室里的人靠在椅子上,看不见脸,只有一只夹着烟的左手支在窗外,五指修长,色泽古铜。
尚萌萌知道那是穆城。她认识那只手腕上的表。
那禽兽的腕表陈列了整整一个红木玻璃柜,其中一只是F.P.JOURNE产的,天才匠师手笔,宝玑式恒动陀飞轮的独特造型惹眼至极。
她翻了个白眼,谨慎朝四下观望一番后才上了车。
“你为什么来了?”而且还没带姜力。尚萌萌系上安全带,随口问。
穆城淡道,“刚下班,顺路。”发动了汽车。
“……”如此寻常的一句话,也大概是因为太寻常了,尚萌萌寒毛倒竖——他怎么知道她今天在什么地方工作?
一路静默,谁都不说话。忽然,女士单肩包里响起手机铃声。
尚萌萌翻出手机,什么东西被一道带落出来,她没看清楚也没急着捡,滑开接听键:“喂。”
是银行做调查的。她无语,随便敷衍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你的?”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淡漠。
她愣了下,转头,看见穆城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左手握方向盘,右手微微举高。指间是之前那个……她忘了扔的避孕药盒子。
“……”呃。

第14章

尚萌萌明显察觉,自己嘴角有一瞬的抽搐。当时吃完药,她随手就把包装盒放进了包里,之后拍摄大半天,完全把这玩意儿忘了。
她清了下嗓子,伸手去拿,低声道:“之前没看到垃圾桶……”然后重新把那个空盒子塞进包里,收回视线。
穆城转头,看见那张白皙的侧颜透出明显的粉红,不知是懊恼还是羞涩。他说,“这种药对身体伤害很大。”
“昨天不是我的安全期。”尚萌萌嘴角的弧度上扬,语气轻松,“穆总,要是闹出人命,堕胎什么的恐怕比吃这个的伤害大得多吧。”
戏谑语气,轻描淡写。穆城没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猛一踩油门。
“嘶……”
汽车突然加速,尚萌萌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后仰,脑勺撞上椅背,头昏眼花。她气结,揉着脑门儿对他怒目而视:“喂!”
穆城脸色淡淡的,充耳不闻。
尚萌萌眯了眯眼——她知道,这个男人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往往却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所以,整了她一次,他居然心情不错?
妈的智障。
她气结,眼观鼻鼻观心,坐正身子不再理他。
天色已暗,夜幕一点一点渗透整个天空,回到穆宅时将近七点整,霍姨已经把晚餐摆上了餐桌。尚萌萌心情不佳,自然不想对着穆城吃饭,干脆拿碗筷从盘子里了些青菜,准备上楼回卧室吃。
步子刚动,一个声音响起,“坐下。”
昨晚电梯里那场残暴的性爱,着实给尚萌萌留下了阴影,她还没有将自己调整为“面对金主”的最佳状态。合了合眸子呼出一口气,她语调平静,“我觉得,在哪里吃晚饭是自由。”
“我有事要说。”语气冷冷淡淡,然后重复,“坐下。”
几秒钟的静默后,“哐当”一声响,白瓷碗重重撂在了桌上。她拖开椅子落座,双手环胸二郎腿翘起,素净美艳的脸上表情漫不经心,“您说。”
佣人们神色怪诞,面面相觑,倒是霍姨仍旧波澜不惊,从从容容地给桌上的两人递去净手用的消毒毛巾,然后从从容容地退下。
穆城垂眸慢条斯理地擦手,视线微抬,看见她既没有碰毛巾也没有动碗筷,挑眉,“怎么不吃?”
“……”尚萌萌脸色沉沉地瞪着他,未几,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讨厌极富侵略性的眼睛,讨厌被强吻,讨厌人在电梯里强行和她做爱,讨厌这种好整以暇又胸有成竹的姿态。
衣冠禽兽。
她冷着脸喝了一口汤,听见穆城平静道,“明天的所有工作都取消,我要带你出门。”
“……”尚萌萌被嘴里的汤呛了下,擦了擦嘴蹙眉看他,“去哪儿?”
他眼也不抬:“疗养院。”
尚萌萌眸光微动。
只说去疗养院,却直到晚饭吃完,穆城也没有告诉她去疗养院干什么。他不说,她当然不可能问,只默默又吃了些青菜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卧室。
整整一天都隐约觉得疼痛,尚萌萌又羞又臊气愤至极,上床之前咬咬牙,直接把卧室门从里面上了锁。
一觉睡得不大安稳,凌晨左右,她迷迷糊糊间忽然惊醒过来,一坐而起冷汗涔涔——房门的锁在响,咔哒几声后,门开了。
走廊上的壁灯投入丝丝光线,门口的剪影极其高大,逆光,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宽肩长腿。尚萌萌抚着额头爆了句粗口——这是他家,他当然有每个房间的钥匙。
她真是,蠢得可以。
穆城走进来,顺手关上房门。
“为什么锁门?”
他语调很随意,不像生气的样子,走近之后尚萌萌才看见,他身上穿着黑色睡袍,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有种淡淡的皂荚清香。很清爽,也很干净。
“……顺手。”她只能这么回答。
穆城点头,脸上淡淡的,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尚萌萌心头一沉,当然知道他大半夜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聊天。不多时,她盖在身上的被子被那只古铜色的大手掀开,他长臂一揽把她抱了过去。
他的手很烫,一碰她,她全身就一个哆嗦。
尚萌萌态度不好,一把捉了他的手拿开,冷着脸说:“今天不要。”
穆城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
这还需要原因?她无语,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今天没兴致。”
不料他竟低声笑起来,尚萌萌狐疑又诧异地瞪他,看见他笑容痞痞,握着她的细腰薄唇欺近,紧贴着她的耳朵低哑道:“那你之前兴致挺高?”
“……”@#%&……
她脸通红,沉默了会儿才微微一笑,尽量客气地说:“麻烦您老人家赶紧出去,我要睡觉。”
穆城端详她,只觉这女人面红耳赤的样子勾人得很,便搂紧她咬着她的耳朵,笑了:“我这不是没进去么。”
“……”尚萌萌抓狂,脸上更红,一歪头躲开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他挑眉,大手箍着她的腰把她平放在床上,指尖往下挑开那一小块布,她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瞠目:“穆城你大爷!”
“别紧张。”他笑。手拿开,取出一管药膏挤在指尖,重新探入,轻柔仔细地替她上药。
“……”尚萌萌咬紧下唇盯着天花板,眸光震惊。
须臾,他上完药,替她重新盖上被子起身离去,关门之前沉沉说了一句话,“晚安。”然后房门关严。
她皱起眉,忽然翻了个身,面朝窗户的方向抱紧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次日清晨,尚萌萌很早便起床,刚刚洗漱完毕便听见敲门声。她开门,看见霍姨站在门口,手上还捧了一件熨烫过的崭新衣物。
“……早,霍姨。”
“早上好,小姐。”霍姨脸上带着万年难见的微笑,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们能进去么?”
她点头,侧身让开,看见霍姨带着几个年轻女人进了房间。霍姨道,“小姐,今天是你第一次见老夫人,先生特意为你挑选了衣物。”然后比手做了个请,“会有专业的化妆师为你化妆,请你坐下,我还有话要向你交代。”
老夫人?专业化妆师?
尚萌萌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依言坐在了化妆台前。一个穿着时尚的短发女人上前,打开化妆箱,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一番便开始在她脸上涂抹。
她余光扫过那张照片,略微泛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生。
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流水肩杨柳腰,身姿曼妙,样貌娇美,下颔正中紧贴下唇的位置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五官脸型竟与她有六分相似。
尚萌萌大感震惊。
霍姨立在一旁,道:“小姐,接下来我对你说的每句话,你都一定要记住。今天先生要带你去见的人,是先生的祖母,穆家的老夫人。”
“照片上的人……”
“是杨云袖,先生的母亲。”霍姨轻声道,“二十五年前,先生的父母意外身亡,老夫人无法接受,精神状况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直住在南山疗养院。一个月前,老夫人病情加重,然后,先生就把你带了回来。”
尚萌萌蹙眉,一时半会儿有些回不过神。
难怪。之前看见她的第一眼,霍姨的表情会那样怪异。
她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快速消化这件事,稳住心神道,“我需要做什么?”
霍姨神色复杂,半晌才沉声道,“或许要演一场戏,和先生一起,假扮成已故的老爷和夫人。老夫人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尚萌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有需要,请您务必配合。老夫人年事已高又重病缠身,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
化妆师果然专业,半小时之后,镜中的女人便变得有些不像尚萌萌自己,端庄清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调整呼吸,换上了霍姨送来的天青色旗袍,然后走出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