诤妃明艳的面容上尽是媚态,她双目含情定定地瞧着万皓冉,笑道,“皇上,咱们不如就先看看——”

言及此,诤妃的眸子一转,竟是望向了低垂着眉眼的笙嫔,缓缓续道,“笙嫔妹妹,为准备的贺礼,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许茹茜的眸子骤然一凛,心头一声冷笑,然而亦不过片刻,她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仍是含着笑端端坐着。

万皓冉神情淡漠,只淡淡地应道,“也好。”

闻言,许茹茜的面上亦是浮起了一丝笑意,给身旁的宦臣使了个颜色,那太监会意,便将搁在许茹茜桌上的长形木盒双手捧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着脑袋,给那皇帝呈了上去。

宦臣将木盒呈到了万皓冉的跟前儿,接着便松开了木盒外头的丝带,将木盒打了开,一管翠绿剔透的箫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万皓冉的面上仍是淡漠,眉眼间却添了几丝愉悦,他淡淡一笑,朝笙嫔道,“平丹产的翠玉三月箫?”

“……”许茹茜被他瞧得双颊一红,含羞颔首,“皇上好眼光,正是。”

“你有心了。”他微微一笑,朝许茹茜道。

见这二人一副旁若无人的郎情妾意,诤妃的面色微变,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一笑,朝万皓冉道,“皇上,这管三月箫真漂亮,可否给臣妾瞧瞧?”

“……”那人微微颔首,朝着那捧着木盒的宦臣递了个眼色,那太监便将装着三月箫的盒子呈到了诤妃的面前。

唐梦雪一双丹凤眼高挑,南泱细细地望着她,只见那女子从木盒里头取出箫,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竟是对着许茹茜讽刺地笑了笑。

南泱见状,觉着有些好笑,然而,她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只双眸沉寂地垂下,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

诤妃的一双纤纤玉手缓缓地抚过翠玉三月箫的管身,细细地在吹口处摸索了一阵子,面上的笑容渐渐地便挂不住了,原本红光满面的面色一去不复返,而是隐隐地透着几丝青黑,难看到了极致。

“这箫……”唐梦雪的面色上透着道不出的惊异,一双丹凤眼蓦地便望向了许茹茜,神色极为复杂。

“……”许茹茜的面上仍是挂着一丝笑容,望着诤妃,目光却是冰一样地冷,道,“怎么了?诤妃娘娘觉着,臣妾这管三月箫,有什么不妥么?”

“……”诤妃气极反笑,面如土色,半晌方才讪讪一笑,道,“……哪里的话,笙嫔妹妹这管箫,质地上佳,也真是难为妹妹你的心思……这么细了。”

诤妃这番话中有话的说辞,旁人听不明白,然而,许茹茜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心道这个蛇蝎妇人,想借此机会陷害自己欲对皇上不利,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心头一番冷笑,笙嫔朱唇微启,回道,“娘娘过誉了,说到心思细,谁又及得上诤妃娘娘您呢。”

诤妃扯了扯脸皮,将三月箫放回了雕花木盒,终是不再搭腔了。

亦是此时,始终一言未发的黎妃却忽地开了口,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温婉一笑,道,“皇上,臣妾亦是为您备了一份厚礼,皇上要不要瞧瞧?”

“诸位爱妃这么费心思,”万皓冉的眸色沉寂,言辞平和,薄唇微微扬着,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续道,“朕心甚悦,黎妃要赠予朕什么,朕倒是很好奇。”

“……”黎妃微微一笑,紧接着,她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击了三回掌。

南泱心头一动,因为,她方才分明极其清楚地望见,这个起先方才推了自己一把的黎妃娘娘,击掌的时候,正挑着抹极为挑衅的笑容望着自己。

她正不解,却听得一阵洋溢着浓浓异域风情的乐曲声忽作,与此同时,一道明黄的倩影便轻灵如蝶地旋进了龙泽亭的大殿之内。

众人都有些愕然,只见在殿中的这名女子,两条雪白的胳膊在轻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透着股子浓浓的勾人味道,纤细白皙的腰肢款摆着,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正随着那热情奔放的乐曲翩翩起舞。

南泱一双眸子瞧得有些直——这是……肚皮舞?

她有些惊异,然而,当那舞娘在旋转之时,将脸面向了自己时,她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同那极为深邃的眼眶可以很直接地推断出,这舞娘应当不是个中原人。

殿上的起舞还在继续。

殿上的温度随着那名女子极为惹火的舞姿,不住地上升。

那名女子的容颜在轻纱的遮掩下,极为朦胧,教人看不清,却又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心,那极为曼妙的身姿随着热情的曲调不住地旋转扭动,一双玉足小巧精致,肤白胜雪,在龙泽亭冰凉的地面上轻灵地跃动。

忽地,一阵鼓点密集的响起,那女子的身姿骤然一顿,双臂随着腹部的颤动缓缓地举起,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地望着高坐在上位的那名俊美如铸的男子,眉眼间尽是露骨的挑逗。

万皓冉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那名异域美女的舞姿,面上却仍是一派的大定同淡漠,他便只是淡淡地瞧着那女子。

鼓点骤停,一曲舞罢,那明黄衣衫的女子面上含着一丝极为妩媚的笑容,缓缓地抬起纤细白皙的右手臂,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西域人特有的深邃面容同精致五官。

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额头贴地,朝着俯视着众人的那个男子高声道,“民女柳芊芊,恭祝吾皇,寿与天齐。”

一时间,大殿之中又是一片沉寂。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地垂着,淡淡地瞧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半晌方才微微笑道,“你舞得甚好。”

“谢皇上夸赞。”她回道。

“……”万皓冉的眸子掠过她的周身,一阵沉吟,方才又道,“夜里风寒,你衣着清凉,便留在此处一道参宴吧。”

“……”柳芊芊心头一喜,自然明白皇上话中的含义,谢恩道,“多谢皇上垂怜。”

在座的众人听了皇帝的那番话,自然是心照不宣,臣子们的目光中多是透着几丝艳羡,而反观诸位嫔妃的面色,大多都添上了几丝落寞,只叹后宫之中,她们又多了一个劲敌。

见此情形,黎妃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挑起一丝笑,忽地又开了口,望向又收了一个美人的皇帝,笑道,“皇上,都这么些时候了,笙嫔妹妹的琴,也该取来了。”

“……”听了江璃蓉的话,南泱的面上仍是没得丝毫的表情,仍是垂着眸子,分外悠哉地饮着茶水。

“……”万皓冉的眸子急速地扫过南泱的面容,又望向许茹茜,道,“你的琴取来了么?”

“这……”许茹茜一滞,自然晓得江璃蓉没安好心,可碧儿又确是将琴给取来了,一时间,她焦急不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禁端着眼风儿去望南泱,却见南泱正低着头喝着茶水,没什么反应,不禁一急,又去望明溪,明溪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方才那柳芊芊一舞*,若是娘娘紧接着献艺,着实讨不了便宜,是以,她朝着笙嫔微微摇了摇头。

“……”许茹茜颔首,面上浮起一丝不大好看的笑容,回万皓冉道,“皇上,臣妾的琴……”

“笙嫔娘娘——”

忽地,一道清丽之中夹杂了一丝丝强势的女子声线高高地在大殿之中响起了。

许茹茜一顿,在座的众人皆是有些错愕,不禁纷纷抬眼,望向那个开口打断笙嫔的话语的女子。

只见南泱的面上是一派的坦然笑容,她缓缓地站起身子,朝着许茹茜一笑,道,“你的琴,已然取来了。”

“……”笙嫔被这话一堵,一时间竟失了语。

“娘娘,你……”明溪亦是大惊失色,黎妃明摆着没安好心,自家的主子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明溪,”南泱的眸色沉寂,她背脊笔直,朝着明溪淡淡道,“既然黎妃娘娘开了玉口,我又怎好让她失望呢。”

“……”明溪不再开腔,只垂着眸子默默地将备好的殷红男袍缓缓地为南泱穿上。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愕然,更有甚者更是一声嗤笑,只觉这南泱当真是荒谬至极,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殷红色泽的男子衣衫,真真可笑。

黎妃挑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定定地望着那抹背脊笔直的背影。

万皓冉的眸子清寒,亦是淡淡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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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风,凌冽得有些刺骨。

她的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身上披着那件殷红色泽的宽袖大袍,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缓缓地旋过了身子。

夜风忽地吹入了大殿,她一头披散的如墨长发在夜风中翻飞起舞。

龙泽亭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晃了晃神。

但见她剑眉飞扬,鼻骨高挺,双眸目光淡然,却又似乎隐隐地夹杂了一丝丝世事苍凉之感,一张朱唇血红欲滴,身上的男袍亦是血色一般殷红。

南泱的身量本就较高,此时,在这夜风之中,她长发凌乱纷飞,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浑身上下夹杂了男子的俊俏同女子的妖艳,透着一股子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诡异妖冶。

在望清南泱的刹那间,万皓冉只觉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瞬,那股子奇异的感受直直地顺着心坎儿漫上了全身,教他有些惊异。

众臣子同众嫔妃已然被眼前的南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皆是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女子,一时间竟觉着这世间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那人的美,只讷讷地望着那人出着神。

在众人的目光中,南泱的神情坦然无畏,她朱唇微启,透过众人,直直地望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唇畔一勾,笑了笑。

“今次,臣妾为贺皇上生辰,特地备了一支舞,还望皇上笑纳。”

言辞恳切,却不含半分谄媚,语调清丽端庄。

“……”万皓冉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半晌方才微微一笑,眸子里头透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道,“朕——拭目以待。”

南泱闻言亦是微微一笑,接着,一双凌厉冰凉的眸子一一扫过江璃蓉同唐梦雪,左眉微微地挑着,口中的话,却是对着许茹茜说的——

“笙嫔娘娘,劳烦了。”

许茹茜这才从震惊中微微回了神,颔了颔首,接着便双手浮上了琴面,十指一动,弹奏了起来。

大殿之中,只闻得见大气磅礴之中又渗透了无限世事苍凉的古筝曲调,以及长剑在空中划过的清脆声响。

宽敞的大殿之上,南泱忍着腿部的疼痛,面上没得一丝的表情,将手中的长剑挥舞得行云流水般飘逸。

英气勃发之中,却又不时透出几分妩媚妖艳,如此强烈的对比,在此时的情景下,却折射出了浓烈至极的美感。

与方才那个异域美人的舞截然不同,南泱的剑舞,英姿飒爽,大气恢弘,邪气与正气并存,却是惊艳得教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臣子还是嫔妃,都隐隐地有些莫名的燥热。

黎妃同诤妃的面色,已然是难看至极。

沧海一声笑的曲调进入*部分,她红唇微启,低低地吟唱了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时隔多年之后,南泱都觉得那时自己唱出这首歌,是个非常正确的做法。

前皇后的嗓子本清丽端庄,然而,唱歌的时候声带拉扯之时,却是一种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沧桑之感,虽说不怎么耐听,却极为衬那时的景。

换言之,便是用这副不怎么地的嗓子来唱沧海一声笑,着实是甚合适。

一曲歌罢,她仍是垂着眉眼舞着剑,一个旋身使力间,她只觉腿部的痛楚蓦地加剧,不禁心头一慌大呼不妙,身形蓦地便不稳了,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

琴声蓦地中断,大殿之上有恢复了一片沉静。

她只觉腰部被一只手臂环住,牢牢地截住了她往下摔倒的身躯。

南泱的眸子里头,映出了一个张俊美清冷的面容——只见那个原本高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皇帝,此时却已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南泱的眸子微动,就这么保持着倒在那人手臂上的姿势,心头颇有几分复杂,面容却是平静得犹如一潭静水。

“……”万皓冉垂着一双清冽的眸子淡淡望着她,过了好半晌,那人的薄唇方才微微开合,颇为云淡风轻地朝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腿怎么了?”

第23章 打狗

“……”

南泱的眸子微垂着,手肘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拂开了皇帝的手臂,朝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立在距他约莫五步开外的地方。

“……”

万皓冉的面上却没仍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并没因着她的这个举动而生出丝毫恼意,只是垂了手臂,淡淡瞧着她。

“回皇上,”南泱的眉眼低垂,回答得很是恭敬,道,“臣妾方才在来的路上,不慎跌了。”

“……”万皓冉闻言,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径自旋过身子,朝着自己的椅子走去,接着便又稳稳地落座。

南泱的面上没得半分表情,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双眸沉寂,望着地面。

万皓冉高坐在上,清冽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好半晌,他方才开口,颇为轻描淡写地说道,“朕同你成婚三载有余,也算是夫妻一场,倒是从来不晓得你也会跳舞,还舞得这般精妙。”

听了这番话,南泱的眸子有一瞬的微变,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是觉着,这人说的这话不似表面听起来的这么简单无害。

一番思量,她的双眼缓缓地抬起,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隔着老远的距离,亦是淡淡地望向他,漠然道,“在皇上心中,不是一直视臣妾如毒蛇猛兽么。皇上您既从未将臣妾当结发妻子看待,又怎么会晓得,寻常女儿会的东西,臣妾也会。”

此话一出,龙泽亭中的众人均是不寒而栗。

虽说皇上同前皇后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牵连,普天之下的子民皆心知肚明,只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当事人的其中一方这么直白地点透,着实是教人听着有些胆寒。

果不其然,南泱的这席话落地,万皓冉的面色便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一双冷冽的眸子微凛,定定地望着她,细细地打望着她面上的神情,半晌方才道,“你可晓得,‘祸从口出’是什么意思?”

“……”南泱的唇角微微地一扬,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度,“那么,还请皇上恕臣妾的无礼之罪了。”

“……”万皓冉的面色现出了一丝不耐,他挥了挥手,也不再看她,心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沉声道,“南贵人入座吧。”

南泱闻言,面上仍是端着一副极为漠然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朝他福了福身,接着便略跛地走回了自己在宴席中的位子。

甫一落座,明溪便凑到了她的耳旁,低声道,“娘娘,你的腿……”

“……”南泱的额角不住地泌出冷汗,面色疼得几近青白,却仍是笑了笑,道,“不碍事,还能撑到看完后面的好戏。”

明溪执着手绢,替她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面上尽是忧色,还未待开口,耳畔便响起了一道略微尖利的女子声线——

“本宫倒还从来不晓得,南贵人有这本事——”诤妃的一双丹凤眼中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嫉恨,她冷眼望着南泱,语调中透着股子浓浓的讥讽,“这天底下谁人不晓得,南府的大小姐,自幼便习文习武,励志治国平天下,却未曾想,还能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

这番话甫一说出,殿上便又是一瞬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很。

南泱的心头一声冷笑,面上亦是一声冷笑,她平静地回望着唐梦雪,直视着她的眸子,话一出口,对象却不是诤妃。

“唐潜唐大人,今日可来了?”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左侧一方均是生生一惊——那人说话间不容置喙的口吻,甚至面上的神情,都足以令人生出一种错觉。

便像是此处是前朝的宣华殿,便像是她仍是当年那个在一方珠帘后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皇后。

蓦然间在前皇后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立时便被生生一惊。

乍一在前皇后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立时便抖了抖,连忙应声道,“微臣在。”

南泱的眸子冷冽如冰,她望着唐梦雪,口中的话却是朝着唐潜说的。

“唐大人,你官拜礼部尚书,想必令嫒,也定是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之人吧。”

“回……南贵人,”唐大人微微一滞,有些不明白她为何问这番话,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女三岁便开始通读四书五经,满腹诗书倒是不敢当,只堪堪算识得些字,晓得些祖宗礼数。”

“是么?”她闻言冷笑,眸子微微眯了眯,望着唐梦雪堪比锅底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臣妾斗胆问问诤妃娘娘,皇上尚且未做一言,你却喧宾夺主地讥讽臣妾,可将皇上放在眼里,又合了哪一宗的礼数?”

“你……”诤妃被南泱的话一堵,心头却仍是晓得自己占不着理,只堪堪地瞄了瞄身旁皇帝的容色,声音小了大半,说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本宫何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南泱面容沉寂,眸子却定定地望着唐梦雪,又是一笑,“娘娘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的话倒也没说错。说到附庸风雅一事,臣妾自然晓得自己比不过娘娘,便单是一管三月箫,娘娘便能做出那么多的文章,臣妾——”言及此出,她微顿,眼眸里头一派地不屑,朝着唐梦雪,缓缓续道,“真真自愧不如。”

“你!”诤妃自然听出了南泱话中的深意,不禁有些心虚,半天寻不着说辞,她将目光投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语调里头夹杂了一丝哭腔,唤道,“皇上……”

“好了。”

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抬起,双眸漠然地望向诤妃泫然欲泣的容颜,沉声道,“今夜,朕不想多生事端,爱妃若是执意同南贵人争执,不如就先回摘星宫休息吧。”

“……”听了皇帝的话,诤妃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只讷讷地收了声,双眸狠狠地望了一眼南泱,面上尽是不甘。

南泱面色平静,双眸微敛,只缓缓地端起桌上的一碗茶盅,抿了一口。

“……”诤妃的眸子一转,漠然便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一个身着翠色缀流苏长裙的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莲才人望见了诤妃的眼神,面上浮起一丝难色,只悻悻地移开同诤妃对视的目光,望向了别处。

“……”见状,诤妃不禁气急,思量半晌,便又笑容满面地望向万皓冉,开口道,“皇上,莲才人为贺皇上生辰,亦是准备了不少时日呢。”

“哦?”万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莲昔的方向,语气不咸不淡,“朕素来便晓得莲才人婉转如莺,今次,倒是有耳福了。”

莲昔听了皇帝的这番话,只觉心在瞬时间便沉到了一汪冰冷的湖水底部,透着股子莫名的寒意。

“皇上,臣妾今日……”莲昔有些支支吾吾,却是半天开不了口。

“莲才人——”诤妃眸子一转,望向莲昔,声线沉了下去,“你为着今日,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如今推脱再三,可不是件好事。”

“只是,臣妾今日……”

“是啊,”沉默良久的许茹茜亦是开了口,双眸里头盈满笑意,帮腔道,“莲才人,皇上既然开了金口,你再不该推三阻四才是。”

南泱垂着头,鼻间修入了一阵清新的茶香,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了一丝笑。

————————

待到万皓冉的生辰寿宴结束,已是戌时许,月早已上了枝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南泱虽腿上受了伤,脚下的步子却似是少了几分平素里的沉重,明溪紧紧地跟在她身旁搀扶着她,仿佛心情颇好,神色间含着一丝喜色,笑道,“娘娘,今夜赢得真漂亮。”

“……”她朝明溪微微一笑,道,“你觉着,真的赢了?”

“怎么不是呢?”明溪的眸子微闪,笑道,“今次莲才人出了大丑,诤妃颜面扫地,娘娘你可没瞧见,方才皇上的脸色多难看。”

“是么?”她语调极轻,眸子里头夹杂了丝丝复杂得道不明的情绪,回道,“我却觉着,真正的仗,还没开始打。”

“……”明溪闻言,心头立时便沉了沉,道,“娘娘的意思是……”

方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子声线在南泱身后远远地响起了,熟悉得教她觉着刺耳。

“南泱,你给本宫站住!”

南泱闻言,同明溪一道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缓缓地旋过了身子,双眸里头便映出了一个颇为气急败坏的美人。

诤妃的面色难看得找不出词汇形容一般,她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朝着南泱的方向疾步行了过来,立在了她跟前。

相较于诤妃的恼羞成怒,南泱的神色却是极为淡然的,她的眸子淡淡地瞧着眼前这个气得几近炸开的美人娘娘,觉着有些滑稽。

“诤妃娘娘,有何指教?”她望着唐梦雪,颇为平静道。

“本宫问你——”唐梦雪望着眼前的前皇后,心头隐隐地升起了一股子埋藏深处的惧意,气焰有些落,却仍是怒极,诘问道,“三月箫的事,你晓得多少?”

“三月箫?”南泱的左眉微微一挑,笑道,“三月箫有什么事?”

“少跟本宫装蒜!”唐梦雪气急,心头又惊又怒,生怕泄露南泱泄露出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竟是一把拽起了南泱的右手袖子,扯着她的右手臂,狠声道,“本宫警告你,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妄想凭着你的那点儿雕虫小技扳倒本宫,你如今——”言及此,南泱的神情已然沉了下来,唐梦雪强压下心头对这个前皇后的积压多年的惧意,沉声续道,“你如今,根本什么都不是。”

“……”南泱的眸子垂了垂,扫过被她拽着的袖口,忽而笑了笑,话一出口,却是冷得如冰霜一般教人心寒,“你觉着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唐梦雪一滞,被她的目光盯着的手如被烫着一般,不自觉地便缩了回来,放开了她的右手。

南泱冷眼瞧着眼前的诤妃娘娘,觉着这个女人,当真是滑稽得教她想笑。

她望着诤妃,面上尽是一片讥讽的神色,“既然诤妃娘娘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你在三月箫的吹口处抹砒霜,想要嫁祸笙嫔加害皇上,这些,我全都知道。”

“……”听了南泱这么坦然地道出这番话,诤妃扯了扯脸皮,扯了一个冷笑,道,“你还真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