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谋》作者:弱水千流
晋江VIP2014-08-3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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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三年前,南泱下嫁给草包美人四皇子,助他登基,其后却垂帘执政,毒害亲夫,天下唏嘘——真狠!

三年后,南后被废,第一权贵之门南家举家流放,皇帝亲手弑妻,她却死而复生,天下又唏嘘——你妹!

我们的宗旨是:像开挂一样虐小三,顺带和皇帝来场说谈就谈的婚后恋爱。

PS:女主是重生到皇后身上,变态女一枚~正好和心理超级黑暗的男主凑对
本文又名《何为史上最坏男主》or《女主就是这么机智这么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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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泱(姚敏敏) ┃ 配角:万皓冉 ┃ 其它:女强,男强,腹黑,弱水千流 

第1章 楔子

万朝三百零一年三月,高祖殁,太子即位,号贤宗。同年七月许,贤宗帝身患恶疾,于八月甍于硕和行宫,时年三十四。

其后三月间,高祖二子皓朝、三子皓阳先后遇刺身亡,四皇子皓冉于时休妻,迎娶两朝丞相南应天之女为妃,得当朝第一世家南氏拥戴,力排众议,于腊月初请天旨祭太祖,登基即位,尊号万延宗,改年号嘉文。

短短九月间,万家天下,先后二次更年号。江山易主,不过转眼之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南氏,嗜奢侈,又好妒,积与上忤,恃宠而骄,跋扈骄纵,横行霸道,三年无子,罪犯七出,尊我朝太祖遗训,故废之——钦此。”

宦臣高亢尖细的嗓音空空地回响在偌大的宫闱中,殿中的女子一身墨绿华服,双膝跪在冰凉的地上,微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皇后娘娘,”宦臣的脸上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一声 “皇后”亦是喊得实打实的讥诮,他一扬手中的拂子,随后又将手中捧着的明黄绫锦递将给她,道,“难得皇上宅心仁厚,你接旨谢恩吧。”

闻言,女子却并未伸手接旨,而是沉默了半晌,顷刻后,却又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角微扬,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接旨也便算了,还要本宫谢恩?”她抬起右手,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鎏金嵌玉的护甲,一双桃花杏眼微挑,眉间一朵盛放的红莲妖冶无双,她望向那宦臣,“不应该啊,江路德,你跟着你家那位愈发剔透的皇帝主子,却怎地愈变愈蠢了?”

“你……”

她面上一派地不屑,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子,回身一把拉开了身后沉重的宫门,几道阳光倾泻而入,映在那张艳丽绝伦的容颜上。

唇角携着丝坦然无谓的笑,她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出了宫门。

凤仪宫?她冷笑着抬起右手,举过头顶,一把扯下了绾发的凤冠,随手扔了出去,一头如瀑青丝便披散而下。

“你、你!南泱!咱家奉劝你莫要太嚣张!”江路德在她身后扯着尖细的嗓门儿嚎道,“皇上今儿早上便已下了旨,将你一家二百余口流放荒城,你还当自己是丞相之女当朝国母么!”

“随他的便吧。”她淡淡地回眸,睨了睨身后的那人,几缕青丝在秋风中飞舞,莞尔道,

“江公公,你的主子想今日,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如愿,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南泱!你自封后以来便勾结御医院毒害皇上,垂帘执政,独揽朝权,加害皇嗣,论罪当诛九族!皇上宅心仁厚,留你性命,你竟还口出狂言!”

“不然呢?”她的声音极轻,道,“他这般作为,莫不是,还要本宫对他感恩戴德?”

“你!”

“宅心仁厚……”

她低声地呢喃了一句,不禁又是一声冷哼,复又回过身,迎着微凉的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凤仪宫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万皓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嘉文三年十月,南后被废,丞相革职,也正是在南家举家流放的当晚,南府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至此,在大万王朝风光了百年的南氏家族,顷刻间化为残瓦废墟。

北国境内的陌阳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夜幕微垂,星月高悬。

夜色之中,一抹微微佝偻的人影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一双玄色的短靴缓缓跟在那人影后头,踏过铺地的白雪,朝着皇宫的西方走了过去。

来人一袭玄色的衣衫,罩着玄色斗篷,掩去大半容颜,一双露出的唇生得极薄,微微开合,便发出了一道清冷微寒的声线,“去月陨冷宫。”

前方引路的人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惊异,却仍是俯首应了声“是”。

“去外先候着。”

“是。”

“吱嘎”一声,陈旧破败的宫门被缓缓地推开,落下了些许灰尘,提灯的宦臣眼瞧着那人步入了那扇门,方才又缓缓地将门合了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解下了挡雪的斗篷,现出一张轮廓锋利的面容。

冷冽的双眸微动,他的眼中映入了一抹墨绿的身影,只见那人端端地立在漫天的飞雪里头,冶艳的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朝他甚亲切地招了招手,便像是在那儿等了许久一般。

“就晓得你一定会来,”她招呼了一声,含笑道,“我在此处等了你数月,还以为你真将我忘在这冷宫中了。”

“……”他如玉般的面容上没得一丝表情,只漠然地上前几步,方才薄唇微勾牵起一抹笑,沉声道,“怎么会呢?”

“也是,”她仿若了然地颔了颔首,双眸仍是带着笑意望着他,“你我之间还没个了断,你又岂会不来。”

话音甫落间,一道剑影便如闪电般朝他掠了过去,他面上没得半分的讶然,身躯在瞬间便朝一旁闪过,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袭。

缠斗只是片刻的事,她一个回身间,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毫不留情的一掌,连人带剑飞出了丈远,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便呕出了一口血水。

“困兽之斗——”他唇畔携着一丝笑,伸手拂了拂沾上衣角的灰尘,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何必呢?”

“呵呵呵……”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望着他,刹那间双眸中的狠戾之色尽显,“万皓冉,便是今日你杀了我又如何?你这辈子也休要忘记,你的这锦绣天下,是我南家给的!”

“南泱啊南泱,”他微微摇头,面上浮上了一丝叹惋,又道,“你聪明了一辈子,可知道,你这一生,输在何处么?”

“……”她一声冷笑,又咳出了一口血水,鲜红的血缓缓地浸入雪地,在月光下泛起一丝幽光。

“论野心,你不输朕;论才智,你不输朕;文韬武略,计谋手段,心狠手辣,你样样不逊于朕,”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缓缓地俯下身子,望着她,道,“你唯一输的,便是生得了一副女儿身。”

“……”她垂眸,一阵沉吟,忽而却又笑了,低声道,“不,我唯一输的,是嫁给了你。”

“哦?”他挑眉,似是起了极大的兴致。

“先帝膝下四子,太子忠孝,二皇子英勇,三皇子仁善,唯独那四皇子最不成器,是个生得颇好的草包……”她垂着眸,蓦地便忆起了当初父亲的一番话,顿觉可笑得厉害,不禁放声笑了起来,“好一个生得颇好的草包,难为阿冉你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竟是连我也没将你看透……”

“过誉了,”他微微一笑,又道,“你同你父亲献计,决意佐朕登基,无非便是想朕遂了你的心意做个傀儡皇帝,皇后每日端来的芙蓉汤,若是朕真的每日服用,如今,恐怕你南泱,便真是一代女尊,这天下,便真该姓南了。”

“只可惜……”她眉头深锁,眉心的红莲染血一般地诡艳,只觉呼吸益发地困难,“我仍是、仍是棋差一招……”

“南泱,那日江路德问朕,为何不治你的死罪,诛你的九族,”他微顿,清寒的双眸淡淡地略过她,道,“你猜,朕是如何回答的?”

“……”

“死,并不是最痛苦的。要你南家后人,眼睁睁看着家族百年基业付之一炬,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折磨。”他俯下身,伸手抚上她的容颜,轻声道。

她最后呕出了一口血水,终是缓缓合上了双眸。

“三年来,你垂帘执政,亦将朕的江山治理得甚好,是以……”他徐徐直起身子,俯视着她恬静如昔的容颜,笑道,“死,也算是朕对你的报答。”

夜间的风夹杂着丝丝雪花,冰凉得刺骨,江路德裹紧了身上的厚实棉衣,朝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张望着。

忽而,那扇紧闭着的宫门开了,从里先步出了一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

“皇上。”江路德上前几步,弓着身子恭敬道。

“差两个信得过的太监,将她的尸体连夜运出宫。”他淡淡开口,左手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随后便旋过了身子朝前走去。

“……”江路德听得一愣,只觉心头惊了惊,却仍是快步跟了上去,半晌方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回皇上,南泱罪犯滔天,如今她‘畏罪自尽’,尸身却是要送往何处?”

“……”闻言,他的唇角微扬,勾起一丝笑,一双冷冽得冰凉的眸子淡淡地望了身旁的宦臣一眼,缓声道,“一个畏罪自尽的废后,该如何处置,还要朕教你么?”

他话音甫一落地,江路德的额角便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讪笑道,“奴才一时糊涂,奴才明白了,明白了……那御医院的那三位御医……”

“唔……”他脚下的步子沉稳从容,微微蹙眉,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三个极轻的字眼,“凌迟吧。”

“是。”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南相官拜两朝,南后垂帘执政,那是何等的风光……”

“谁能想到呢,如今南家没落,南后被废畏罪自尽,身后只得这一口破棺材,还要被弃尸荒野,真真是造化弄人哟。”

“哎,”说话的小太监生着一张圆脸,叹了口气,将抬棺材的粗滚子往肩膀里头又挪了挪,朝另一个小太监道,“说来也古怪得很,前些年,皇上的身子分明是一日不如一日,上个月林御医还吩咐要准备身后事,可谁知……”

“这些事哪里是你我该过问的!在这皇宫里头,晓得的越少越好——”另一个尖脸小太监嗔道,“都二更天了,你我手脚麻利些,天亮前还得赶回宫呢。”

“嗯。”

“咚——”

蓦地,一阵诡异的声响忽作,四下里寂静之极,更教这声响益发地瘆人。

“……”走在后头抬棺材的圆脸小太监心头“咯噔”一声,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朝四方望了望,吞了口口水,声音发颤着道,“你、你听见了么?”

“啥?”尖脸小太监回过头,面上带着一丝不耐,“我说,你就莫疑神疑鬼了,这天底下哪儿来的……”

“咚咚咚——”

这一回,那声响更为清晰了些,亦更为骇人,方才还一脸不耐烦的小太监此时也是吓得面色发青,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浸湿,经夹着雪的风一吹,不禁冷得一个哆嗦。

二人相视一眼,立时便将抬着的棺材扔到了地上。

“……难道、难道是……”圆脸小太监浑身微微地抖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那口破棺。

“莫、莫要自己吓自己……”

“咚咚咚——”“吱嘎、吱嘎——”

“啊——诈尸啊!”

两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两人吓得面色铁青,跌跌撞撞地朝着来的方向死命地跑了回去。

棺材的盖子微微动了动,终于是朝着一旁被掀了开,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缓缓地伸出,扶上了棺材的沿,紧接着,里头的人便挣扎着缓缓坐了起了身子。

心口处不住地传来一阵阵莫名的钝痛,她抬起手,捂住心口,徐徐睁开了眼。

“……”尚有一丝迷离的狭长双眼朝四下里打望了一番,她只觉一阵莫名,便眨了眨眼,又朝四下里望了望,这一回,她算是看得请了,看得忒清了。

“这是……”她怔了怔,顿觉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她重生了?

第2章 重生

春初时节,陌阳皇宫中百里花开,锦绣繁华,美不胜收。

近几个月来,一桩关乎于当朝废后起死回生的奇事,成了整个天下都破津津乐道的话段子。

“今日晨间,外先闹得慌,却是为何?”

相较于整个天下的咋呼,奇事的主角则坦然了不只半点,此时,她面上没得什么表情,卧坐在床榻上,左手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右手执着一柄汤匙,缓缓地搅动着,淡淡问道。

“回娘娘,”立于床前的宫娥生得一张清丽的容颜,神色却是漠然的,她恭恭敬敬地弓着身子,回道,“灵越帝姬养的一只狗走丢了,那小狗跑到了这织锦宫附近,今日晨间那番喧闹,应是寻那条小狗造成的响动。”

“……”她印堂一阵黑,被药水呛了呛,随后便不再搭腔了,只默默地舀起药汁喝着。

“……”宫娥沉默了一瞬,似是忍了忍,却终是没忍住,终究还是抬起头,望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眉宇间不禁夹杂了一丝忧色,道,“娘娘,你便对奴婢说实话吧……那日夜里,你果真是做了那般的傻事么?”

“唔,”她舀起一勺药汁,朝唇边送去,唇畔携着抹立时便要僵掉的微笑,“明溪,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消同我绕什么弯子。”

“娘娘……”唤作明溪的宫娥沉吟半晌,终是抬起眼来,直直地望向那女子,双眸中竟是含了几丝水汽,“奴婢自小入府伺候你,与你一同长大,你的心性性格,奴婢又岂会不了解?”

“……”她的双眸微动,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虽心高气傲,却绝不会做出畏罪自尽之事,那日夜里,动手伤你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你如今装作一切都不记得,是想留下一条命,好重振你南家一家——”明溪双眸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娘娘,奴婢所言,可是对的?”

“……”闻言,她面上那抹倒僵不僵的笑彻底僵了,只缓缓将手中的药盅放到了床头的雕花小案上头,复又望向明溪,颇语重心长地道,“明溪,你须晓得,在没得证据的情况下不能随便怀疑人,捉贼那脏,捉奸在床。”

“这……”

“那日夜里,我自一口棺材里头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双眸中是一片坦然,坦然里头又含了三分的恳切,望着明溪,万分诚恳道,“那日夜里,我究竟是畏罪自尽,亦或是皇上对我下了杀手,我也是真的再不记得了。”

“……”明溪的双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正是此时,自宫门外头却忽地跑进来了一个小宫娥,面上挂着丝惊慌,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地。

“何事?”床榻上的女子微微垂首,望着那气喘吁吁的小宫娥,端着嗓子道了句。

“回禀娘娘,皇、皇上他来了!”小宫娥一张小脸因着方才急促地奔跑而泛着红晕,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道,“就在外头了,立时便要到了!”

“……”她的左眉不由地微微挑了挑,又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教人望不清她的眼中的神色。

明溪细细地望着她,心头慢上了一股子奇异的感受,只觉眼前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姐,竟是道不出的陌生。

当年那个毒害皇帝独揽霸权的一朝女尊,似乎真的一去不回了。

却不知,这于如今这个失去了显赫家世的废后南泱而言,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她微微凝眉,顿觉心头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皇上驾到——”

宦臣尖细的嗓音绵延拖长,传入了织锦宫的大门,而随之而入的,还有一大群的人。

小宫娥连同明溪纷纷跪了地,额贴着地,齐声道,“吾皇万岁。”

她见状,不禁心头一阵尴尬,而这尴尬里头又夹杂了丝惭愧,算来,她重生到这里也有段时日了,因着这皇帝从未来瞧过她这个娘娘,是以,她也未曾像明溪讨教过,这见了皇帝,她这么个倒皇后不皇后的身份,该如何自称,又该如何见礼。

思索顷刻无果,她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锦被从床榻上下了床,双膝一弯便跪了地,亦是仿着明溪同那小宫娥的模样,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扯着嗓门儿高声地说了句,“吾皇万岁。”

一时间,四下里竟是诡异的寂静。

她跪伏在地,半晌没闻见什么动静,心头便打起了鼓——果然这礼没行妥当么。

“你大病未愈,又何必行如此大礼,”一道清冷微凉的男子声线远远地从头顶上方飘来,传入了她的耳朵,却像是敲在她心头一般,“都平身吧。”

“谢皇上。”

她又叩了一回首,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明溪连忙上前来搀着她的手臂,她拿眼风儿微微一番打望,却见明溪的双眸中隐隐地闪着一丝泪光同苦楚。

“都先退下吧。”那道微寒的男子声线又响起,教人听入耳中心头亦是一阵发冷。

她始终默默地垂着头,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那道宫门被重重地合上。

演戏,演戏,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演戏而已。这是你吃饭的本事,不要太紧张,牵着梦的手,跟着感觉走。

她几声深呼吸,心头忙安抚了自己一番。

“朕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的命,果真是硬。”

听了这般的一番话,她这才从自我催眠中醒了醒神,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眯了眯眼,就着从窗口倾斜而入的阳光,将这位明溪口中城府极深的美貌皇帝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玄色绣龙的衣袍,长发高束,戴着一顶冕旒,一连串的玉珠子层层掩盖,而那串珠子下头,现出了一双眸子来。这人的一双眼生得极深,面容的轮廓锋利,似刀子削出来的一般,端直高挺的鼻骨下头是一双极凉薄的唇。

她面上浮上一抹端庄的笑,终究还是恭敬地垂下了头,回道,“皇上这话,倒真是谬赞了。”

“……”他面容漠然地望着她,半晌后,又道,“听说,你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失了往时的记忆?”

她微微颔首,容颜恬静淡然,应了声“是”。

“……”见状,那人却忽而笑了起来,他上前几步,一把勾起她的下颔,沉寂冰冷的双眸淡淡地对上她,薄唇微启,道,“你可晓得,朕登基即位之前,便听闻这天下的人说,这世间,没有人晓得你南家大小姐究竟有多聪明。”

“……”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的眉微拧,望进他的眼。

“人死不能复生,若然,则必有冤情——”他的唇微微勾起,望着她,复又续道,“刑部尚书同兵部尚书联名上奏,要朕彻查南丞相贪污受贿一事,南泱,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

“你以为,朕会让你南家,你南泱——翻身么?你以为,搬出了月陨宫,你便能东山再起了么?”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

“朝堂之事,”一阵钝痛袭上心口,她伸出右手捂住心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上仍是一派地镇定,淡然道,“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他端着一副讥讽的笑,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方才又道,“无论你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朕都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

“……”

他朝她走近几步,忽地俯低了身子,朝她附耳道,“你南泱此一生,都注定斗不过朕,万皓冉。”

旧伤未愈的身子自是经不起这厮的这番折腾,是以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道血丝便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其实,你没死,也许亦是件好事。”他缓缓伸出手,将她嘴角的血丝拭去,莞尔一笑道,

“若你死了,朕倒真会少了许多乐趣。”

“如今,南泱不过是个废人,皇上大可高枕无忧,当年那个与你争天下夺皇权的南后,已经死了。”她微微侧头避开他冰凉的指尖,朝身后退了几步,面上一派地沉着大定,望着他,沉声道。

他淡淡地眸子又望了她半晌,只觉眼前这张妖艳绝世的容颜,除却那几分病态的苍白之外,分明还同往时一模一样,却又有几分不一样,然而,他思索了半晌,仍是没能想出究竟是何处不同。

思量无果,他收回视线,缓缓地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织锦宫的大门。

望着那抹笔直玄色的背影远去,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尽了一般,身子一软便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真不晓得,这个“南泱”,她姚敏敏还能演得了多久。

同明溪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没有漏过任何一处细节,将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前皇后竭尽所能地扮演着。

只是,这个王朝,这个时代,这个皇宫,这个皇帝,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股子莫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的双眼一湿,便觉几滴水珠子快要溢出眼眶,连忙扬起了头,硬生生将那几滴泪珠憋了回去。

那天,她跟着剧组一道,去一处深山取景,却碰上了天杀的泥石流,那场颇是有那么几分惨烈的车祸,说来也真是可笑得很,竟让借尸还魂这般荒诞的事发生在了她姚敏敏身上。

想她这么一个在过往的二十四年岁月中,连一次“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二线演员,居然能在临死前得老天眷顾,重生一遭,真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这个朝代,在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是,她那些所谓的历史常识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她一个现代人,魂穿到了这么个堪比慈禧太后的废后身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皇帝的维护,在这深宫里头,又要如何安身立命?

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她只觉一阵疲累,便合上了双眸。

想她姚敏敏,童星出身,从十四岁就开始接剧拍戏,在娱乐圈那趟浑水里头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如今老天还真是垂青她,竟是要她切身实践,来客串一把深宫废后。

不过……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根据宫斗小说的铁定律,如今,她凭着从前这个南泱的狠辣手段在整个皇宫乃至王朝造成的影响力,加上自己的看家本事,要在这里混上一口饭吃,应该或许可能大概……也还不算是件难得逆天的事。

“娘娘……”

忽地,门被人从外先推开了,明溪口里唤着,走了进来,却见自己的主子正坐在地上,不禁惊了一惊——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说着便上前来一把搀上她的手臂,预备将她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