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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共眠 作者:弱水千流
独占主角:陆简苍,董眠眠 ┃ 其它:弱水千流
北孔普雷初遇,大雨倾盆,董眠眠欠下陆简苍一笔命债,他带她逃离魔窟。*初,她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场交易。
一个铁血偏执的佣兵指挥官,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大学生,宿命纠葛,不期重逢。从此,冰遇上阳光,他步步为营闯入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因他天翻地覆。
他爱上她,冰川融化,星光漫天;
她爱上他,晴空万里,甜入心扉。
世上所有未知的相遇,
都是一场注定的重逢。
爱情*好的样子,无非是他等待多时,而她如期而至。
第1章 Chapter 1
夜风凛冽,凉意刺骨。
鼓点荼。蘼的音乐声交织成了一个迷离的梦境,浓妆艳抹的美丽人妖们穿着暴露,供从世界各地远道而来的游客们一饱眼福。
城市中心地带,一条长不见尽头的沥青马路,从繁华喧嚣的主城区延伸而出,沐浴着璀璨华灯的光火,静静地蔓延,伸长,使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是暗夜中通往永生和光明的大道。
然而错觉始终是错觉。
马路的端点不是希望也不是日出,而是泰国最大的监狱,北孔普雷。
深不见底的泥潭沼泽,和狂乱生长的荆棘,构成了这片土地很独特的风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给这个以象为尊的国度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雨水。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淅沥雨串再度簌簌落下。
监狱的大铁门前,立着十位手持电击棍,腰间配枪的彪形壮汉。他们有最标准的热带地区亚洲人长相,浓眉大眼,肤色黝黑,个子不算很高,却都清一色的身着墨绿色制服,暴露在空气中的臂膀,粗壮,结实,肌肉纠结并有力。
壮汉们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北孔普雷的入口处,像两排敦实冰冷的木桩。
关押亚洲地区重刑犯的监狱,理所当然,配备最坚固的铜墙铁壁,和最强悍狰狞的狱警。
雨下得更大了。背后的建筑物火光依稀,随着查房狱警们粗鲁的呵斥同辱骂,一扇扇仓室铁门重重闭合。最后只剩下高立在监狱入口上方的路灯,带着几分不堪重负的摇摇晃晃,白惨惨的光将狱口警们的身影拉得长而细瘦,森冷可怖。
片刻之后,一阵引擎声渐渐逼近,混合着雷雨,和巨轮碾压过路面的声响。监狱入口处的男人们微微抬首,视线看向那辆从马路的远方渐行渐近的押囚车。
几人面上掠过一丝诧异,其中一个转过头,朝十人里年纪最长的大汉打了个响舌,用泰语道:“这么晚了还有犯人送进来?不对劲儿啊。”
年长的狱警是查仑,他半眯了眼,略微思索之后叹了口气,“这年头,押囚犯哪儿还分什么白天晚上?检查完之后把人都送进去,让档案室的起来拍照登记安排仓室。”
正说着,那辆庞然大物已经停了下来,极厚的大面积铁皮被雨水冲刷得当当作响。
引擎熄灭了,狱口警们纷纷正了容色,刚才那名中年狱警上前几步,看向驾驶室和副驾驶室里的人。
车厢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一片,中年狱警半眯了眼,只见两名青年身材高大,穿着北孔普雷狱警的墨绿色制服,佩有警衔,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依稀可见棱角分明线条锋利的侧脸。
副驾驶室的青年递出来一个证件,用一口非常流利的泰语沉声道:“这帮犯人的押送是典狱长亲自授权,请让我们进去。”
查仑接过证件察看了一番,然后几不可察地蹙眉:“你们两个都面生,新来的?”
“是的。”副驾驶室的年轻男人勾起唇角,嗓音十分地平稳,温和,“今天时间太晚,活也没干完,只能改天请老哥喝一杯了。”
狱警查仑还是有些疑虑,探首往黑洞洞的押囚车厢看了一眼,提出要求:“我要检查一下犯人。”
暴雨毫不留情地击打着路面与车顶,监狱大门前,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很快,驾驶室里的青年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他低声道,“当然可以。”说完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动,推开驾驶室的车门,淋着雨大步绕到车辆末端,铁栓从外面打开。
查仑上前,一手推亮手电,一手警惕地摸向腰间,抬眼审度,只见偌大的车厢内竟然横七竖八地挤满了人。凌乱,野性,颓废,却没有一丝一毫普通重犯的狼狈。
男人们五官深邃,体格健壮而挺拔,或坐或立或躺,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弥漫了每一个角落。
这些人,不像囚犯,更像是……一群正在养精蓄锐的野狼,在等待一个时刻,给猎物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重铁车门猛地关上了。
之前那名副坐在副驾驶室里的青年挑眉,语气仍旧平和:“老哥,时间也不多了,请你让我们进去。”
查仑脑子里的疑团已经堆积到顶点。深夜押送来的囚犯,根据刚才的目测,人数起码在三十以上,这样大规模的押送,上级应该不至于倏忽,也不会不事先知会他们深夜值班的狱口警。
不对劲。
中年狱警面上勾起个淡淡的笑容,视线却状似不经意地在高大男人身上游走。年轻俊秀的亚裔面孔,身形却极其高大挺拔,无论从走路的姿势,还是言谈举止,都不像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毕业生。
而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士兵。
查仑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这时,一记手刀却无比地狠戾地在他后颈劈了下去,力道之重,竟然硬生生将那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直接击倒在地。亚裔男子挑眉,有些无奈地看向出手伤人的同伴,话音出口已经换上一口十分醇美的美式英语:“山狼,你太急躁了。”
“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我可不想为你的恶趣味负责,黑刺。”面无表情的白种男人冷冷一笑,从驾驶室里拎出了一把比利时SCAR步。枪,接着便拉开了车厢后门,吹了声口哨,“开工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客人在A区三十二号仓等我们。”
刺耳的警笛声,一阵紧接着一阵地响起,监狱内部的走廊上,应急灯猩红的亮光如同鬼眼,闪烁不熄。
这种暴动之前的平静,为A区监狱里的重刑犯,增添了一丝蠢蠢欲动的,病态的兴奋。
然而面对这种类似恐怖片开头的场景,处在A区最后一件狱仓的董眠眠毫无所觉。她默默面对着阴暗潮湿的墙壁蹲好,纤细白皙的右手在墙壁上画着蘑菇一朵朵。
“我真蠢,真的。”她喃喃自语,大眼睛里的火光噗噗灭掉,哀怨得荡气回肠,“如果不是我好心扶了一把那个中年大妈,就不会被她的戒指扎晕,更不会一睁开眼就在这个鬼地方。鸟不拉屎鸡不下蛋,还有老鼠……”
说好的中泰建交四十周年呢?说好的欢迎中国友人来泰尽情玩耍呢?大爷的,都怪那个坑爹的旅行社搞了个特价旅游,1119元还三天双。飞,不然她才不跟着岑子易来泰国呢!尼玛还专门请假逃课过来,如果工程力学挂了科,重修费都是365.5元人。民币。
咦好像重点不对?
算了不管了,总之苍天大地神天菩萨,她真的倒霉透了顶:)。
这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小女孩儿递过来一小瓶矿泉水,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把剩下的干净水喝完。
董眠眠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花儿,蹩脚地挤出句泰语:“谢谢。”
狱仓里没有窗户,接收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如果不是眠眠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去年生日收到的小手表,她甚至连基本的半天黑夜都没办法判断。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十分。也就是说,距离她被绑架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监狱,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
这个常年被黑暗笼罩的狱仓里,董眠眠当然不是唯一的居住者。她捧着干净的矿泉水举目四顾,只见下午被检查出来发烧的小男孩,已经被人吊上了一瓶盐水,浑身肮脏,面色惨白,小小的两片嘴唇甚至都已经干裂破皮。
眠眠心头一沉,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咬咬牙,起身将水瓶子递了过去,抄着一口中式泰语道:“你不舒服,给你喝。”
泰国男孩儿掀了掀眼皮,虚弱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同惊讶。脏兮兮的小手缓缓伸出,举到一半儿却又垂了下去,低低道,“还是你喝吧,我很快就会死了。”
这话听得董眠眠很不舒服,她起身走近,弯腰在铺了一堆破布的单人床上坐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少年,你只是小感冒,又不是绝症,生命很美好,不要放弃治疗。”边说边拧开瓶盖子把水往男孩儿嘴边儿凑,“乖,我喂你。”
这个屋子里除她之外,还有整整五个年龄在十二岁左右的小朋友,身为被绑架小分队中年龄最大的人,眠眠决定将华夏人民的友善互助精神,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小男孩儿感动得快哭了,连连说了几声谢谢,接着才微微支起身,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然而喝着喝着,男孩儿眼眶一红,竟然哭了起来。
董眠眠嘴角一抽,瞬间尴了个尬:“……What’s wrong?”
刚才递水给她的小女孩儿拍拍她的肩,她侧目,只见那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上也萦着一抹浓烈的恐惧和绝望,用泰语很缓慢地道:“姐姐,我们可能都会死呢。”
“……”她眸光骤然一闪。
接着又见那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扁桃,胸口,两腰,含泪小声道:“这群人,好像要的是我们的这些东西,贩卖,走私。”然后抬手指了指小男孩儿,小小的脸蛋上神色竟然极其凝重:“他已经验过血了,应该过几天就会有客人来做手术。”
董眠眠没怎么听懂女孩儿的第一句话,但是悲伤的神色却令她心头一沉。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未几,她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顿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冰冷得彻彻底底——
人体器官走私?
这间监狱,暗地里干这种勾当?
眠眠精致的面容刹那间血色尽失。她抬手扶额,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太过挑战她三观的信息——这算什么,来泰国特价旅游,要把命赔进来?Excuse me?老天爷,这个玩笑你开得太大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却从走道的另一头隐隐传来,不疾不徐,步伐十分地沉稳,显得从容不迫。
和不断撕扯耳膜的警笛声,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狱仓里的孩子们瞬间吓得脸色大变,她蹙眉,伸手将小姑娘发抖的瘦弱身躯搂到怀里来抱紧,在唇边竖起个食指,“嘘。”
几秒种后,董眠眠屏息凝神,走到铁门前站定,身子前倾,将耳朵紧紧贴上冰冷的金属门壁。
一个男性嗓音模糊传来,含笑兴奋道:“找到了!赌鬼,打开三十二号仓门!”
眠眠狐疑地蹙眉——不是泰语,是英语。门外的那群人,似乎,不是这里的狱警?
控制室内的高个子中东男人吸了口烟,朝耳麦道,“OK——”说着,他眨着眼睛顿了下,吐出口烟圈继续道:“Ah……这几个仓门的开关标志模糊了,我先开一个,如果蒙对了,黑刺,你给我三百美金!”
黑刺合上眸子揉摁眉心,切齿道:“我劝你动作快一点。”然后压着嗓子补充威胁:“别磨蹭,上次断的肋骨长好了?”
赌鬼不耐烦地吐了口烟圈儿,烟头下,烫得倒在地上的狱警一声惨叫,“都他妈说了不许提那件事了!”说着,他大掌一挥,随便拍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哐当”一声闷响,狱仓里的人一惊,吓得往后退去两步。
面前的狱仓门控制锁,竟然开了。
刺目的暗红色光线瞬间从走道上投射入内,眠眠将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抱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抬眸,暗影与红色的灯光交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军靴。
董眠眠嘴角一阵尴尬地抽搐,视线往上,逐一扫过笔直的两条长腿和窄瘦的腰身,一个极其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着黑色冷硬的军装制服,十指上的白色手套一丝不苟。
看上去,像一株高大安静的黑色乔木。
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比董眠眠见过的任何亚洲人都更加立体,深邃,雕塑一般。
深刻凌厉的五官从暗红色的光影中浮现,黑眸深邃,目光沉静而冰凉。麦色的皮肤,五官凌厉,气质清冷而凛冽。仓门开启的一刹那,男人倨傲硬朗的下颔微微低垂,像是在打量她,一言不发,却带起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那一刻,眠眠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活人。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高大的身躯微侧,淡淡的视线看向另一间紧闭的仓门。随之,她听见另一个嗓门儿透出压抑的怒气,几乎暴跳如雷:“妈的,你开的是三十三号仓!”
说完,端着重型枪械的青年看向那个男人,神色恭谨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开关标志模糊了,我们十分的抱歉……”
“还有五分钟。”
偌大狭长的走道上,响起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不要让客人久等。”
背后几个高高大大的青年不约而同地朝他行了个军礼,“是,指挥官!”
这一幕落在眠眠眼中,竟然有些莫名的诡异。指挥官?这群面孔各异的家伙是军人?
……然后到泰国来演越狱?真是WTF……
小朋友们满目戒备地躲在她身后,就在这时,刚刚暴跳如雷的白人青年总算留意到了她的存在,沉着脸色狐疑,“这所监狱里怎么会有女人和孩子?”说着蹙眉,决定不再深思,而是抬枪指着董眠眠,厉声呵道:“回去!”
回去?开什么玩笑!
她很害怕,怕得几乎要发抖,然而无数双小手在背后攥紧了她的裙摆。董眠眠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后退,就没有出路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深呼吸,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干笑着“哎”了一声,微颤的嗓音在昏暗的走廊上空空荡荡地回响:“指挥官?”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
那个无比冷硬的男人微微回头,容颜隐在暗处,毫无感情的眸光,冰凉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希望不是随时都会出现……”眠眠将几个小朋友抓得更紧,试探着扯了扯唇,用英语道:“已经到这份儿上了,救我们出去,不就是您顺手一件事么?”
他们手上有很先进的武器,应该很容易就能把她和这群倒霉的熊孩子救出去。
“希望不是随时都会出现……”低沉清冷的嗓音静静重复她的话,听不出任何情绪。
下一刻,董眠眠看见指挥官朝她投来了一记毫无温度的眼神,然后淡淡开口,语气倨傲,简洁冰冷:“很遗憾,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希望。”
第2章 Chapter 2
“很遗憾,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希望。”
清晰的词句,悦耳却冰凉的嗓音,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董眠眠黑亮的瞳孔有刹那的放大,她看向那个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求助,或许真的很像一个妈的智障。
这个监狱或许在走私器官,而这伙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劫囚,除了“黑吃黑”,她暂时想不出第二个名词来形容这荒诞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位指挥官的表情和目光,董眠眠找不出任何词汇来描述。没有怜悯,没有嘲讽,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和波动,那双黑沉的双眸,冷漠却绝对的威严,不是傲慢不是骄矜,而是真正的目中无人。
几个孩子攥住她衣角的手在一分分地收拢,脏兮兮的手指印落在她还算干净整洁的裙子上。眠眠咽了口唾沫,内心是胆怯的,眼神却不死心地盯着他。
她不想放弃,可是很明显,这种情况,不是她想不想能决定的事。
刺耳的警铃依旧大作,红色的光影不断地闪现,交错,闪现,交错。士兵们年轻英俊的脸庞没有丝毫的动容,麻木,甚至恣意桀骜。
董眠眠浑身的血液都在变冷。
没有人会救她,这群人根本就不在意她们的死活,就算明知她们很无辜,明知她们被关在这里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明知她们只是孩子和女人。
她的视线扫过士兵们手里的武器,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瞬。很快,刚才逼着她回到三十二号仓的青年再次举起了突击抢,这次的语气更加不耐烦,甚至显得凶恶:“回去,别给自己惹麻烦!”
黑暗中,那名被所有人称作指挥官的男人已经转过了身,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再赐予被误放出来的“囚犯”。
董眠眠抬眸看向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英俊硬朗的侧脸线条比黑暗更加令人胆寒。
颓丧地叹了口气,她扫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垂下头,在孩子们惊诧而绝望的眼神中,挪动步子,带着他们往身后的仓门退行。
却在此时,一个嗓音响起,压着嗓音用英语问:“你是中国人?”
距离眠眠最近的青年皱起眉,深邃的眸子半眯,目光探究地落在她裙子正面的汉字印花上。
她原本消沉得生无可恋,闻言一滞,猛地抬头看向他,晶亮的大眼眸子瞬间掠过一丝精光:“是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士兵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不是心血来潮。
年轻的士兵眉头皱得更紧,董眠眠满目期冀地盯着他,那张白皙而写满生存渴望的脸,在背后一股大力的推搡下,没入了一片黑暗。
仓门重新被人关上,寂静中,依稀响起充满惶恐与压抑的抽泣声,稚嫩而脆弱。
最令人痛苦的不是绝望,而是经历过希望之后的绝望。董眠眠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群小朋友,只能伸出白皙纤细的五指,轻轻抚摩那几张脏得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小脸。
门外传来仓门开启的声音,交谈的声音,她靠着墙壁半眯了眸子,料想三十二号仓的人已经已经被放出来了。
那个仓室的犯人,就是那伙人这次行动要营救的对象。目的完成,那伙人当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很快这个猜测就印证了。脚步声,沉稳有序,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眠眠咽了口唾沫,神色警惕地盯着仓门位置。她没有功夫去思考,这所铜墙铁壁的监狱是怎么被这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也没有精力去思索,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她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门上那道被刻意留下来的那道细缝——
刚刚那个南亚面孔的士兵,没有把仓门关死。
为什么?因为她是中国人?
……我大天朝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果然不是盖的。
董眠眠精致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内心却抑制不住地小小激动了瞬。在心中将国家领导班子的叔叔爷爷们全都感谢了一遍后,她眸色微凛,垂眼看了看几个哭成小花猫的泰国小朋友,然后弯下腰。
“哎,”她皱起眉,嗓音压得低低的,一边两手并用地比划一边用英语道:“都别哭了,这个时候哭有个毛用。”
最先递水的女孩儿是这伙孩子们年龄最大的,能够和董眠眠进行基础的英语交流,闻言,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脏兮兮的小手揩揩脸,强自镇定下来,朝另外几个小朋友安抚道:“别哭了别哭了,等会儿又把坏人引过来就不好了呢。”
困境之中,小孩子们往往会下意识地依赖比自己年长的人。小姑娘的话收效不错,其余几个孩子低低地抽泣了几声,好歹将眼泪都抹干了,仰起小脸望着面前的一个小姐姐一个大姐姐,稚嫩的脸蛋上堆满了无助与惶遽。
身为大姐姐的眠眠感到鸭梨山大,她扶额,内心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过去为非作歹了二十年的人生。的确,作为一个时常打着她爷爷风水大师的名号招摇撞骗赚生活费的神婆君,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丁点儿缺德,否则神天菩萨一定不会这样报复她……
唉跑题了,还是想想怎么逃命比较要紧。
董眠眠捏了捏自己扎成一颗小丸子的头发,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道门缝——门没有关死,那就意味着她现在就能带着几个熊孩子从三十二号仓偷偷摸摸溜出去,可是,然而,但是……这个时候出去,只会有两个可能。
NO1:以那位“指挥官”为首的劫狱小分队已经撤离,她们一出去就遇上这所监狱的狱警,然后被一脚踹回来,扑gai。
NO2:那伙人还没有走,她们一出去就撞见,然后被突击。枪指着踹回来,扑gai。
……卧槽。
她烦躁地踹了下墙角,视线在阴暗的狱仓里流转了一大圈儿,然后落在那个泰国小姑娘身上,朝那条门缝抬了抬下巴,眉眼间透出几分严肃的神色,“跑不跑?”
那小姑娘显然比她还犹豫,小手将自己的上衣下摆攥得紧紧的,支支吾吾:“我们不认识路,走出这道门,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眠眠细想也是这个理,眉头越皱越紧。
这种节骨眼儿上,跑出去极有可能被抓回来,可是如果不跑,留在这儿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掏得连渣都不剩。她以前看过一个破获倒卖人体器官案件后的视频,那场面,简直鲜血淋漓令人发指。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和身边这些活蹦乱跳的熊孩子,有朝一日也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跑可能死,不跑一定是死。董眠眠咬着下唇将心一横,作出了决定。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小姑娘。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说:“你可以叫我小雅。”
“好,小雅,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很重要,告诉你的朋友们。”她定定地盯着雅,尽量说得缓慢清晰:“我现在带你们出去,保持安静,牵着手,跟在我身后,我们见机行事,不管能不能逃出去,赌一把,OK?”
小雅抿了抿唇,然后直视着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用力点头,“好。”
眠眠嗯了一声,趁着小姑娘跟其它小朋友转达的当口,她提步上前,在床板前蹲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男孩子诧异地盯着她,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董眠眠伸手将针头拔了出去,然后用残留在一旁的棉签摁住针孔。
“我扶你。”
小男孩儿有些不可置信,吃力地组合着词句,道:“带着我,会很麻烦……”
董眠眠朝他翻了个白眼,抬起他细细瘦瘦的胳膊架在肩头,使劲将人扶起来,道,“那不然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逗。”她骨架子小,架着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人很有些吃力,咬咬牙继续说,“别肉麻兮兮地看着我,实在感动的话,等逃出去了,让你爸妈请我吃顿饭。”
男孩儿没怎么听懂,只是朝着她挤出个虚弱的笑容,用泰语说了个“谢谢你”。
几个人前前后后走到了仓门前,眠眠心跳如鼓雷阵阵。刺耳的警笛依然在响,透过门缝朝外看,红色报。警灯的火光一束间接一束地晃动着,森然诡异。她转头看了眼身后怯生生的一张张小脸,抿了抿唇。
就在董眠眠准备拉开仓门的刹那,一声巨响之后,刺眼的亮光猛然打进来。处于黑暗中的瞳孔略受刺激,她抬手遮挡,听见一个嗓门儿催促道:“跟我来!”
眠眠一滞,那人的面孔背着光看不大真切,上前几步才依稀能分辨出——是刚才那个给她们留门儿的南亚人。
“……”她惊诧地挑眉。南亚人面色不善,极不耐烦地说:“快点,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闻言,董眠眠心头一沉,连忙将心头翻江倒海的疑惑压下去,带着几个孩子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仓门。
和其余士兵一样,这个南亚人也穿着深色制服,双手举突击步。枪,他的个子很高,身形魁梧而壮硕,面容上头神色警惕,看上去完完全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在前面带路,董眠眠和孩子们紧紧跟在后头。
当初被关进来时她昏迷不醒,根本不了解这所监狱的内部是怎么样的构造。此时从狭长幽冷的过道上穿行,眠眠只觉莫名的心惊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