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修建于七十年代,很有些年头了,一层楼住两户人家,一左一右。
温舒唯爬完四楼有些累,张着嘴巴小口喘气。等呼吸稍稍平复后抬起眼,转动脖子左右看看,问道:“邹老师,您住哪边?”
“这户。”老人笑着,抬起拐杖指了指其中一户。
温舒唯看过去。深蓝色的防盗门,门上贴着招财进宝财神画像,两侧和顶部还有春联跟横批,左边挂着艾蒿叶子。充满了一种寻常人家的市井烟火气,平凡而温馨。
“同学,放我下来吧。”老校长拍拍身下年轻人的宽肩,语气和蔼。
沈寂屈膝,半矮身子,两只修长有力的胳膊托在老人的腰背上,小心翼翼把她放下来。温舒唯也连忙上手帮忙,搀着老人的胳膊扶着她下地。
老人拿出钥匙打开门,回头冲两人笑,“进来坐会儿吧,我锅里炖了些莲藕排骨汤,我给你们盛来尝尝。”
温舒唯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了邹老师。”
婉拒再三,架不住老人盛情难却,没辙,两人随后便跟着老校长进了屋。
上个世纪的职工宿舍,面积不大,两室一厅,胜在装修得清新雅致,沙发墙上还挂着一幅苍劲有力的书法,不知是哪个名家大师的手笔。
温舒唯仰着脖子欣赏起来,不多时,老校长便从厨房里盛了两碗莲藕汤出来了。
“来,尝尝看。”能看出老人很高兴,满是岁月风霜的面容带着笑意,目光柔和,和蔼慈祥。
老校长把汤递给两个年轻人,不忘细心叮嘱:“当心,慢慢喝,别烫着嘴。”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温舒唯一边喝汤,一边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邹老师,这里是以前一中的教室宿舍吧?”
“嗯。”邹校长点点头。
这个名为“美丽家园”的小区早前是市一中的教职工宿舍,居民都是一中的退休教职工。但随着年月推移,老师们年纪渐长,有的腿脚不利索,有的得了高血压之类的老年病,子女们担心老人们的身体,便将他们接到自己身边住新房去了。加上这个小区地处老街区,房租价格相比新城区要低一些,因此,小区里住着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来云城务工的外地人。
老校长告诉温舒唯和沈寂,她的老伴在很多年前便因病离世,他们的大儿子长到十几岁时也夭折了,后来又有了一个小儿子,常年在外,工作忙碌,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老校长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偶尔会有她以前的学生,或是家里的其它亲戚过来看看她。
听完老人的这番话,温舒唯心里有些难过,微皱眉头,道:“您年纪这么大了,一个人住,生活多不方便啊。”
“没什么不方便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老人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温舒唯,“小姑娘,别看你老校长腿脚不太好,家务活什么的我可行着呢。反正退休之后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悠悠洗个衣服拖个地,也能打发时间。”
老人半开玩笑,说完便收回目光取出刚才买回来的青菜,撑着沙发准备站起来,道,“你俩先坐会儿,我去洗个菜,一会儿啊,你们就一起留下来吃饭。”
温舒唯见状,正想帮忙,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却先她一步伸了过去,从老校长手里把那口袋玉米和青菜拿走了。
老校长愣了下。
温舒唯也是一怔。
“我来,您歇着。”
沈寂嘴角淡淡地勾起道弧,说完,从老人手里接过一口袋青菜和玉米,随之俯身低头,脑袋朝一旁的小姑娘贴近几分,左手竟自然而然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语气低而柔:“乖,陪老人家说说话。”
清冽的呼吸,夹杂着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从温舒唯耳朵边上吹过去。触感凉凉的,痒痒的。
这举动亲昵熟稔,温舒唯眸光突的一闪,只觉方才零点几秒间,她两颊发热,心跳似乎都多跳好几拍。
好在这亲密触碰只是弹指一瞬。
待她回神时,沈寂已经直起身子转身去了厨房,少倾,哗啦水声便从里头传出来。
沈寂洗菜去了,温舒唯则留在客厅里陪老校长聊天。老人嘴上虽然说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但温舒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有人能来探望自己,陪自己聊聊天,说说话。
两人聊到一半,温舒唯实在没忍住,问道:“邹老师,您说您小儿子常年在外。他在哪儿工作?”
老校长答道:“北疆。”
温舒唯听了点点头,稍微理解了点:“嗯,那是挺远的,难怪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说着顿了下,又道,“就没考虑过调回来,或者换个工作吗?北疆条件艰苦,如果回到云城在您身边,不仅生活环境能得到改善,也能照顾您啊。”
“调动哪有那么容易。”老校长笑着叹了口气,感慨道:“再说了,他不干,就还得有其它人替他干,人家不也得跟父母家人天各一方吗。其实都一样。”
温舒唯微怔。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当年我老伴儿过世之前就跟我说,要坚决支持咱孩子的工作,要让他踏踏实实,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老人说起儿子,眼神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这话我听进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两人聊着天。
过了会儿,温舒唯见沈寂还没出来,不由有些狐疑,也起身,端着藕汤边喝边走进了厨房。
上个世纪的职工宿舍楼,厨房空间本就有限,沈寂人高马大,近一米九的个子和这间小厨房格格不入。他这会儿背对门的方向站着,不知在干什么。
温舒唯站在门口举目四顾,只见灶台上摆着一口锅,水烧开了,咕噜噜冒着泡,整个空间充斥着某种很规律的砰砰声,似乎是菜刀和案板相撞发出的声响。
她有点茫然,走近过去,一看。
只见某大佬头微垂着,眉目冷静,脸色寡淡,还是平时那副浑身都透露出“老子现在不想说话,都给老子滚远点”这一冷漠气场的面无表情的表情。他两只胳膊的袖子都挽起到小臂上部,露出截修劲漂亮又紧实分明的臂肌线条,正在切菜。
是的。
温舒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位少年时代凭一己之力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狠人校霸、如今海军陆战队里最出类拔萃的特种兵头头大佬,正在面无表情、十分高冷地切菜。
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至极,先是番茄,再是小葱,咔擦咔擦咔擦,蔬菜大军顷刻之间全军覆没,成了大佬的刀下亡魂。
温舒唯:“……”
温舒唯都看傻了,甚至惊得手一抖,碗里还剩小半的汤洒到了地上。脑子里莫名其妙就窜起来一个念头——原来,这人不管是出任务时沙场歼敌,还是做饭时切菜煮饭,手法都一样的娴熟。
眼前这一幕,冲击力巨大,她足足呆了三秒钟才回过神。
下一刻,温舒唯捧着汤碗脱口而出,问了句废话:“你在干什么?”
“切葱。”沈寂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手上动作不停,把切好的葱花拿菜刀一撇,囫囵倒进边儿上放着的小碗里。随后拧开水龙头,把刀伸过去冲洗干净,收回来,又开始切玉米。咔擦,咔擦。
“……我的意思是,”温舒唯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换上一种更准确的说法,“沈队,你居然会做饭?”
“不像?”
“……嗯。”温舒唯很实诚地点头,很自然地又接了一句,“非常非常的不像。”一点也不像个会做饭的男人。
沈寂手上动作停住,转过头,视线直勾勾落在这姑娘脸上,一双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眯了眯。
这边,温舒唯背着两只胳膊站在料理台旁边,见他看过来,也回看他,有点疑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几秒钟后,
沈寂忽然出声,“这位小姐。”
“……”
他挑起一边眉毛,盯着她,薄薄的唇弯起来,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标志性的漫不经心拖腔带调,“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我。”
*
其实温舒唯后来回想,觉得当时沈寂说的那句话真没什么道理。
高中那会儿,她和他顶了天也就能算个“认识”,素无交集,又不在一个学校,打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连朋友都算不上。
如今因为亚丁湾那桩意外,他对她有了救命之恩,两人机缘巧合下加了微信,目前也只是刚成为朋友的初始阶段。
何谈了解?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没那么多精力去想这些。因为沈寂在说完那番耐人寻味的话后,便收回了目光,放下菜刀洗了个手,转身绕过她往门外走了。
温舒唯放下汤碗小跑着跟出去,“你去哪儿呀?”
“厕所。”沈寂说,侧目看她,下巴往左侧扬了扬,“要一起?”
“……不了,您请。”
温舒唯顶着一头黑线默默目送大佬离开了厨房。在原地站几秒,回转身,见打散的鸡蛋装在碗里还没拌匀,也想帮忙,便拿起筷子开始搅拌。
哐哐哐哐,刚拌匀,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沈寂回来了。他脸色寡淡,单手拎个拖把,弯下腰,开始清理之前被那姑娘不小心洒在厨房地上的汤汁。
温舒唯回头瞧见,一愣,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我来吧,这是我之前弄的……”说着就伸手去抢沈寂手里的拖把。
“躲开。”沈寂说。
温舒唯很坚持,“都说了我来。”自己弄洒的汤,当然得自己收拾。
她跟他抢夺起来。
老楼的厨房本就狭窄逼仄,她一番动作出了汗,身上清新的甜香被衣服里的热气蒸得更加浓郁,这么一贴近,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儿霎时钻进沈寂鼻子里,像夏天的水果混合着牛奶,甜甜的,有点儿腻,肆无忌惮撩拨他的感官神经。
与此同时,乌黑的发丝,轻轻从沈寂手腕上扫过去,触感微凉柔软。
某一瞬,沈寂眸色骤深,身体里有什么突的紧绷……
“别闹。”沈寂盯着她,低声说。声音沉沉的,沙而哑,像年代久远的大提琴,带着一丝危险。
这丫头一门心思跟他争夺拖布,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趁他有所松懈,大眼一亮,两手伸过去就握住了拖把。
电光火石的零点几秒之间,她后颈一紧,被一股大力强硬又温柔地捏住。
姑娘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果然老老实实地僵住了,一双大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看向他。
下一瞬,沈寂跟拎小奶猫似的把温舒唯给拎到了一边儿。
厨房很窄,温舒唯刚好站到墙边,挪动两步却踩到了之前的汤汁,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栽倒下去。
沈寂一眼看见,怕她摔,赶紧伸手护住她。
温舒唯吓了一跳,两只手胡乱在半空捞几把,抓住了沈寂胸口和肩膀处的衣料。
一护一拽。
等她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拽着沈寂,给这位大佬来了个华丽丽的“壁咚”——他衣服被他拽着,高大身躯被她硬生生摁在了墙上,两人直接贴在了一起。
“……”
温舒唯此时已经傻了,木呆呆地瞪着对方,连松手都忘了。
沈寂也不动,垂着眸,浅棕色的眼睛里瞳色很暗,直勾勾地盯着震惊的她。须臾,他扬起眉梢,似笑而非地扯了下唇,“挺野啊。”
“……”
滴答滴答,空气安静两秒钟。
第三秒的时候,温舒唯三魂六魄归位,登时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脚下步子蹬蹬蹬倒退几步,迅速将两人的间距拉开到一个礼貌且安全的距离。
“对,”她有点儿结巴,两颊烫得跟火在烧似的,窘迫不已,“对不住。”
对面的大爷慢吞吞地站直身子,慢吞吞地抬手整理衣服。没说什么。
温舒唯继续:“我刚才踩滑了。”
沈寂没吭声。
“那……地还是你拖吧。”温舒唯扶额,“我来炒菜。”说完也不等沈寂回什么话,忙颠颠地转身找锅铲去了。
这边厢,沈寂脸上没什么表情,打扫完厨房的地面,拿着拖把回到卫生间。清洗完拖布,他走到洗脸台前,打开水龙头,埋头捧了把水洗脸。
抬起头来。
他没开灯,卫生间里黑漆漆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一个男人。男人脸是湿的,短发是湿的,眼底暗涛汹涌翻滚如浪,分不清是情还是欲。
沈寂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从军十一年,入伍后,他的自控力和忍性经过系统化的专业训练,更是已堪称极致,很难再因为任何事物而起波澜。
面对那个叫温舒唯的姑娘,沈寂一直在忍。
忍着不想,不碰,不乱分寸。
但“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何时会落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
温舒唯炒了一盘玉米粒和一份番茄炒蛋,完后关了火,把两盘菜端进客厅。
老校长正在卧室里接电话,像是她儿子打来的,老人时不时就会笑出几声。温舒唯没在客厅里看见沈寂,她放下菜盘擦了擦手,回过头,目光找一圈儿,这才看见露天阳台上站着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沈寂站姿随意,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
大概是怕烟飘到屋子里影响到她和老人,他刻意关了阳台门。
温舒唯走过去,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刚才又是陪老人聊天,又是做饭,忙活好一阵,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天完全暗下来,暮色低垂,小区里的许多人家都亮起了灯火。
她两只手靠在栏杆上,忽然叹了口气,带着隐隐的不满,吐槽:“也不知道什么工作那么忙,连回家陪老人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常伴膝下。温舒唯感到难过,她想,每当夜深人家,邹老师都会羡慕那些儿女在身边的人家吧。
边儿上,沈寂被烟熏得眯了眯眼睛,食指抖烟灰,语气挺淡,“你老师的儿子跟我一样,当兵的。”
“……”温舒唯诧异地转过头。
“北疆,应该是戍边部队。”
温舒唯:“你怎么知道?”
沈寂闻言没说话,回转身,夹烟的那只手随手往某个方向指了下。
温舒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电视柜上摆着一个镜框,照片似乎有些年头了,整体有些泛黄。画面背景似乎是边疆的某处高原地区,周围荒无人烟,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画面正中央,身着陆军夏季森林迷彩作战服,肤色黝黑,站姿端正,冲镜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
温舒唯一下子愣住了,陷入沉默。
“好日子谁都想过,”沈寂说这话时,仍是他一贯的懒散调子,嘴角挑着一丝笑,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波澜,“总得有人扛担子。选了这条路,就走到底。”
他如此,校长的孩子也如此。
温舒唯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一刹那的怔忡。
沈寂斯人,分明时常让人觉得懒散随意吊儿郎当,但事实上,他的背脊永远笔直,挺拔如一棵白杨树。三分流气散漫,七分铁骨铮铮,两种极其矛盾的气质在此人身上完美交融,天衣无缝。
温舒唯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般出声,道:“沈寂。”
“嗯。”他应了声,看向她。
“你父母是在云城吗?”
沈寂目光笔直落在姑娘白白的脸蛋儿上,静默片刻,掐了烟,“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她笑了下,“就是觉得,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很不容易。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华而不实,但是,真的挺伟大的。”
沈寂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姑娘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小巧雪白的手摊开,伸向他,大眼睛亮亮的,郑重其事且无比认真地说:“沈寂同志,能认识你,我很荣幸也很开心。”
沈寂依然定定盯着她,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周围连风都似乎有一刹的静谧。
须臾,
沈寂忽然很低地笑了下,说:“打个商量。”
“?”
“小温同学,”他语气低柔,浅棕色的桃花里盈着很浅的笑意,弯下腰,抬起手,食指微屈轻轻刮了下姑娘挺翘小巧的鼻尖儿,“别总这么可爱。”
太他妈招人心疼了。
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沈寂:啊啊啊啊啊!我小媳妇儿太可爱了吧!!!操!
第21章 迷(六)
虽是夏季,但晚上太阳落山,酷热褪去七分,夜里的风凉丝丝的,将姑娘耳侧的柔软发丝吹得在风里飘舞。
温舒唯滞了零点几秒,始料未及慌了神,脸一下涨得通红,脖子往后一倒,纯粹下意识般躲开对方的触碰。
沈寂手还未收,悬在半空。
周围再次静了静。
沈寂盯着她,头顶背后夜色深沉,他浅棕色的瞳里蕴着一丝不一样的光。
好在温舒唯心头慌乱也只是一刹,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高中那会儿,关于隔壁十七中校霸“沈寂”的传说数不胜数,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传说里说,这位校霸行事乖张狠戾作风霸道,堪称全云城所有不良少年的领军人物,追他的女孩儿排长龙,既有叛逆的问题少女,也有老师家长眼中的乖乖三好学生,全是清一色的大美女。
程菲当年闲着无聊,还拉着班上玩儿得好的几个狗朋友打过一个赌,说追沈寂的人那么多,狠人校霸究竟会花落谁家,被哪位美妞降住。
八卦老程甚至还搞了个小活动,选出追求者里最出挑的三位进行大众投票。
温舒唯如今已经想不起来其中两个美人儿的尊姓大名,只记得她们一个是十七中高三年级的级花,一个是十七中的舞蹈艺体生。还有另一个温舒唯记得名字的,是她们一中的校花,叫唐娇娇。
唐娇娇和温舒唯一个年级,是隔壁三班的。那姑娘长了一张用现在的话来说十分“高级”的脸。中国古典式的鹅蛋脸型,配一双狭长丹凤眼,唇饱满,鼻梁高挺,自小学习钢琴和芭蕾舞,身高一米七四,气质高雅而冷艳。
最重要的是,唐娇娇的成绩还很好,几乎每年的综合考试成绩排名都在年级前三。
那件事发生在“三块钱锅盔”事件之前,那会儿温舒唯还没见过沈寂。因此,她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给唐校花投了一票。她想,校花如此美艳动人冰雪聪慧,配那个一听就没什么文化的“五大三粗狠人校霸”,美女与野兽,负负得正,非常合适。
虽说最后的结果,是隔壁的校霸大佬哪个美人都没选,但也足以说明一件事了——人沈大爷是个打十几岁开始身边就莺莺燕燕美女如云的主儿,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倾城绝色没看过?
因此,此时此刻温舒唯的心态非常平和。
夸她可爱,还刮了下她的鼻子,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光辉伟大的解放军同志打心眼儿里把她当哥们儿了啊!
温舒唯内心有点小激动。受姥姥姥爷影响,她自幼思想根正苗红,对军人崇拜有加,能和这样一位优秀的红色基因传承者大佬成为好朋友,她感到很光荣。
她笑,回了沈寂一句“谢谢”,末了顿住,发自内心地回赞道:“你也很可爱。”
沈寂:“……”
沈寂挑起眉毛,直勾勾盯着温舒唯看,眼神不清,不做言语。
就在两人跟阳台上站着,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的时候,卧室里的校长打完电话拄着拐杖出来了。两人听见响动,动身回到客厅。
老人看见桌上的饭菜,一愣,随之懊悔不已道:“瞧我,跟我儿子打电话,一聊就忘事儿。本来说招待你们的,反而让你们来照顾我了,真是……”
老校长最不愿给人添麻烦,不好意思极了,连声跟温舒唯和沈寂表达歉意。
温舒唯摆摆手,笑着道:“炒几个菜也不麻烦,举手之劳,您是长辈,就别跟我们客气了。”边说边走到沙发旁边拎起自己的包,“您吃饭吧,我们还有其他事,得先走了。下回再来看望您。”
老校长又留了他们一次,两人很坚持。无奈之下,老校长只好把这对年轻人送到了门口。
“邹老师再见。”温舒唯笑盈盈地摆手。
“你啊,有空就来找我这个老婆子玩儿,我闲得很。”老校长对这个好心又温柔的小姑娘印象非常好,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手机铃声在楼道里响起来。
温舒唯转眸,沈寂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眯了眯眼睛,随后跟老校长道了句再见后便滑开了接听键,边顺着楼梯往下走边接电话,“喂。”
男人步子沉稳而从容,脚步声很快便远离。
门口处,老校长目送那道笔挺高大的背影远去,片刻后扭过脑袋看身边儿的温舒唯,忽然出声,压低嗓子问:“姑娘,这个十七中的同学,是做什么的?”
温舒唯被这话问得一怔,答道,“他是个军人。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老校长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温舒唯有点吃惊又有点不明白,狐疑兮兮,也跟着压低嗓子:“这您也能猜出来?”
“怎么不能。”老校长脸上露出笑容,“你瞧瞧那身形,板正得多漂亮。我丈夫和儿子都是当兵的,部队大院儿里走出来的小伙子,一看就不一样,气质和眼神都太特别了。他入伍有些年头了吧?”
温舒唯仔细思考了下,道:“军校生入校起就开始算军龄。这么算,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相由心生。”老校长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之色,“看得出来,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
“嗯。”温舒唯若有所思,想起那位大佬少年时代种种狂放不羁的行径,不由再次心生感慨,自言自语似的啧啧两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老校长笑了下,抬手轻轻敲了敲温舒唯的额头,柔声说:“丫头,老师送你一句话。人心里的偏见是一座山,一旦形成就很难搬动。你如果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光靠耳朵和眼睛可不行。”
温舒唯:“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老人手掌下移,点在她的左胸口位置,“你得用这里去看,去感受。或许那些你以为现在很糟糕、或者过去很糟糕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
“人心里的偏见是一座山,一旦形成就很难搬动。”
直到离开教师宿舍,温舒唯脑子里都还回响着临行前老校长留给她的话。
她有些困惑。
偏见?
指什么?难道是说她对沈寂?
温舒唯微微皱眉。十七中校风奇差,盛产混混恶霸,这在整个云城高中圈儿都是出了名的,沈寂当年是十七中的校霸,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离经叛道打架斗殴,甚至还把一些职高的混混揍进过医院,到后来,那些不良少年听见“沈寂”这个名字甚至都会绕道走,没人敢惹那个暴戾阴冷不要命的狠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校长口中所谓的“偏见”,让她费解。
一路走一路思考,温舒唯跟在沈寂身边,低垂着眼眸耷拉着脑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这时,边儿上冷不丁响起一嗓子:“在这儿等我。”
温舒唯闻声,这才回过神,抬起眼帘,只见他们已经离开教师宿舍了。边儿上开了一家小型的红旗连锁,沈寂撂下话就转身进去了。
温舒唯不知道这位大佬要干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等。
没到两分钟,沈寂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他踏着步子径直朝她走过来,站定。
就在温舒唯一头雾水想问问大佬您要干什么的前一秒,她看见对面的男人微垂眼,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几样什么东西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