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良久的沉默令安澜不安。“你不高兴了吗?飞飞。”我摇摇头。“你说没有错,我当时确实变了不少。”“那是因为你非常爱他,所以才患得患失。”我越来越不习惯。“安澜,拜托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安澜不解地看着我。“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以前跟我说话的口气。”安澜听明白了,笑了笑,说:“原来飞飞喜欢跟我调情呀。”“对呀,你还是比较适合调情。”我们两个都笑了,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那段酒吧岁月。“安澜,我忽然很想念做调酒师的日子。”“我也很想念看你调酒的日子。我还记得,你当时问我有什么故事。”“是呀,你说你没有故事,这分明是骗人,安澜你怎么会没有故事呢?”
安澜凝视着我,神情变得与往常不一样。“飞飞,你还想听吗?我愿意告诉你…”
“不…”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安澜诧异地看着我,片刻,失望地笑了笑:“当年你想听时,我不想说,现在我想说,你不要听,看来注定了。”他叹口气,眼神落寞。今天的安澜实在是太古怪。其实从重逢以来,他就挺古怪的,我觉得害怕。我害怕在他的游戏人间背后有段情深义重的故事,又或者发现PLAYBOY是他的面具,骨头深处还有个全然陌生的他。安澜还是比较适合做花花公子,这样子我才会有安全感,才敢站在他身边。我已经习惯了这么一个朋友,真的不想有天看到一个凛然的安澜。我们相对无言地坐了会儿,气氛很古怪,但我不想细究哪里古怪了?真的害怕古怪后面的真相不是我需要的。离开咖啡馆时,安澜送到我门外的木棉花下,他说,随时等我来听他的故事。
果然是春天到了,桃花开了,我的行情也看涨了。安澜与温森都表示在随时等我,可惜呀,一个使君有妇,一个是PLAYBOY。不过与安澜聊了一会儿天,倒让我心境彻底地平复了。温森请我做情妇的建议带给我的打击也消失了大半。实在地说,大部分打击来自于我搂住温森的那只手,是搂,居然不是推!
我有种背叛了哲林的感觉,尽管他早已离开,而我却还没有在心理上释放自己。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名字前面有个前缀,于哲林的叶静飞。而那只搂住温森的手,在我看来是多么的罪恶,一个意志薄弱、禁不得诱惑的女人。我陷入对自责与愠怒之中,所以临睡前又狠狠地咒骂了自己一顿,发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将温森推开,必要时候要拿出革命英雄刘胡兰与敌人做斗争的凛然正气。刚结束自我批评,洁西丝的电话来了,我想起她跟温森的窃窃私语,觉得身上一下子长出无数的刺,语气也变得苛刻起来:“洁西丝,卖了我,你有什么好处?”洁西丝似乎一早预料到了,一点也不意外,说:“飞飞,我是为你好,温森与他老婆目前已经分居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分手。”我嗤笑。“那关我p事。”洁西丝不悦地说:“我不喜欢你这么笑。”我反唇相讥:“我也不喜欢你告诉别人我的私事。”她提高声音说:“他已经走了三年多了,你为什么不明白?你还要等多久?三十年?”她顿了顿,用坚定的口气说:“听着,叶静飞,于哲林他不要你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的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怒气勃发,也大声地说:“听着,洁西丝,潘中华不要你了,他要结婚了。”于是我们两个同时挂断电话。趴在床底假寐的奔奔惊的挺直上身,竖起耳朵。我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我并没有哭,只是说不出来的愤怒。
洁西丝怎么可以!三年以来,我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小小的期盼,想象着有天他回来,一脸浅笑地说:“我想看看那个想用牛屎堵住我嘴巴的小姑娘怎么样了?”洁西丝怎么可以戳破我心里美美的肥皂泡!奔奔跳上床,用毛茸茸的身子蹭着我,用舌头舔舔我的脸。我抬起头把脑袋埋进它的脖子,它很安静地让我抱着,直到我平静下来。然后我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奔奔趴在我身侧,安静地看着我。我疲倦地笑了,十分地疲倦,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洁西丝发那么大的火。她说的都是事实,哲林,他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他永远不要我了。不论我如何伤心,不论我如何逃避事实,哲林他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而且他永远不再属于我了。我躺了很久,平静地,睁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哲林再也不是我的哲林。“…我们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拥抱,曾经的亲吻都烟消云散了吗?还记得那次风起,你微笑着握住我的手。你的手是如此的温暖而厚实,现在是否已经握着别人?如果可以,请你静静聆听,每次风起时的呜咽哨音,每一次的幽幽回声○3。那是我,那是我…” 注○3:echo是希腊神话里的仙女,因为恋爱美少年那咯索斯不遂而形消体灭,化为山谷中的回声。英文回声(echo)就源于此。
暮春的最后喧嚣(上)
第二天起床,我有点头晕脑胀,眼睛也微微红肿。漂漂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女人呀,你的名字叫眼泪。”“行了,洒脱的漂漂小姐。”我白她一眼,拉开凳子坐下吃早餐。说心里话,我挺羡慕漂漂的洒脱。在我未遇哲林之前,也是这般的无心无肺。但我的没心没肺是未经人世的,经不起考验,而漂漂对情爱却是天生的没心没肺。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大学时候也花前月下过,至今还有位海外求学的大学同学每隔一天一封EMAIL。那男生的照片我也看过,十分阳光,据说大学时候是篮球前锋。我问她怎么不动心?她说,隔着一个太平洋,动心了难道要游泳过去?其实以她的专业申请出国很容易,可是她一直没有走,我也不敢问。我怕问出的答案如同我心中所想,那是我所不能承受之重呀。她没有提过大学的那段恋爱,有时候我问起,她就搔搔脑袋说,唉,就那么一回事,都快不记得了。我问她分手时候伤心吗?她想了想说,就一天,第二天就缓过劲了。我彻底无语,如此强大的复原力。她笑嘻嘻地说:“会让你伤心的男人绝对不是爱你的男人,所以我不会为不爱我的男人流泪。”
我当时很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假,因为很多女人说这句话不过是唱高调。可是漂漂是真的,至少跟我同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为哪个男人掉过眼泪。尽管她经常失恋。只要一失恋,她就会拉着我到处去吃好喝好,还说:“我失恋了,你得请我吃饭。”她失恋时,胃口总是特别好,一个能顶两个。我想起我失恋时,成天躺在床上哼唧着,连口粥都喝不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可真是大呀。在我与漂漂同居的前两年时间里,她大概平均三个月失恋一次,但我没见过她跟一个男人出去。终于有天,我忍不住问起来,她懒洋洋地说:“你不懂网恋吗?”“网恋能叫恋爱吗?”她反问我,网恋不叫恋爱吗?然后自嘲,IT从业者忙的只能在网上谈谈恋爱了。
我当时嗤之以鼻,说那你以后也在网上结婚好了。不料半年不到时候,各大网站纷纷推出网婚。这种时髦怎么可以少了漂漂,她很快地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举行了网婚,并且得意地说,在网上终于实现了蕾丝梦。后来,漂漂让我请吃饭的理由就变成:我离婚了。漂漂现在正对一个网络婴儿游戏入迷,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听到以下的话:我生了一个儿子,我的儿子长牙了,我的儿子夭折了…假如以上这番话,让大家误会漂漂十分好玩,那是我的错识。事实上,漂漂工作非常勤奋,她参加这些网络游戏,多半只是为了体验游戏特性与吸引点,从而改进我们网站的游戏内容。比如说我们的同性网婚,就做的比其他网站出色,吸引了现实生活中一批女同志者在我们网站宣誓相伴一生。
中午时候,洁西丝给我打电话了。她向我道歉,承认不该不经我允许,把我个人情况告诉温森。最后,她还是强调了一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接受她的道歉,并对昨晚自己发怒表示歉意。洁西丝很夸张地笑,说没有听出我昨晚发怒了。有时候,她也是极善解人意的。
我们闲扯了一会儿,然后她闷闷不乐地说:“潘中华这混蛋还真要结婚了。”
我顿时想起,潘中华的婚礼就在后天了。“飞飞,我今天可以见见我的未婚夫吗?”我很直接地告诉她,在裴永俊的眼里,只有他青梅竹马的桃子是女人,而我们这群女人都是发育不良的怪物。洁西丝扑哧一声笑了,说:“听起来蛮有挑战性的。”我狠狠地骂了她一句说:“色鬼。”“去。”洁西丝说,“我想和他聊聊天而已,了解一下双方的情况,否则后天一起出席婚礼怎么扮亲热呀?”她说的颇有道理,于是我让她来接裴永俊出去聊聊。之前,我就告诉过裴永俊,要帮我朋友一个忙,作为男伴出席婚礼。他开始有点犹豫,但我一再地说,是朋友之间的忙,于是他就同意了。他的性格很纯朴,信奉中国传统的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胁插刀,何况只是扮作男伴。
我叮咛了洁西丝几句,比如说不要泄露他的真实身份,比如说要准时把他送回来。洁西丝大笑,说:“飞飞,你可真象个叨唠的妈妈,家里有儿初长成。”我哭笑不得。洁西丝冲我得意地挥挥手,红色敞篷车象一颗红色的子弹疾飞而去。我去了公司,何兰递给我几份拍写真集的报价表。我与漂漂商量一番,考虑到一个保密的问题,决定选择一个独立拍摄工作室。通过校友关系,我找到一个高中同学的朋友,一个独立摄影师。
我跟漂漂去他的工作室看了看,又看了看他历年的作品,然后交了定金,日期定在潘中华婚礼的第二天。这一天都在确定炒作步骤与细节,时间很快地滑过了。晚上,我与漂漂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地吃一顿,自从裴永俊住进来,我与漂漂的私人空间少之又少,感觉就象一对老夫老妻里插进一个第三者。难得有这么一天,可以重温两人世界。
我们步行到住宅区外面大街上的湘菜馆,带着奔奔。这家菜馆环境优雅,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带宠物。奔奔被人遗弃过,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出了住宅区都会绕着我膝走,并且总是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我。有时候想,我跟它是何其相似。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当年我在大街上一眼看到了它。
菜上来,酒也上来了。我举起酒杯,说:“干杯,为我…”一时间想不起庆祝主题了,这几年我们庆祝过很多,比如说裁员、办公室搬迁、漂漂失恋…漂漂举起酒杯,接着说:“为我们网站连续三天每天在线人数突破4000。”
从3000到4000是个质的突破,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得意地扬扬眉,但她的下一句话又令我气馁了。她告诉我增加的那部分人数,有半数是冲着同城聊天区而来的。我无意于将我们的网站发展成为一个奸情勾搭平台,顿时变得闷闷不乐地起来。
但漂漂永远能够看到乐观的一面。在线人数增加总是好事,至于勾搭平台,我们不做,也有其他网站做。那何必将肥肉让与别人。何况这部分增加的人数,对我们下一步的热点炒作计划只有益处没有坏处。“飞飞,给裴永俊想个响亮一点的网名。”“毒药,英俊的男人对女人来就是毒药。”漂漂摇头。“狼?男人是狼,女人是羊。”漂漂皱眉。“女人真的是羊吗?”我想了想,又再想了想,找不到答案。因为身边的这帮女人,似乎没有一个象羊,理智的漂漂工作能力不逊于男人;洁西丝泡起帅哥来眉儿不皱,还经常飞掉男人;至于方屏,男人对她来说就是利用的。话题就此扯开,我们讨论起炒作的节奏。要将一件事情或是一个人炒热,最重要一点就是要引起纷争。所以我们设定裴永俊的身份为高级白领,有一点花心但也有一点纯真,比如现在的猎艳生涯并不妨碍他对初恋女友的怀念。在这个身份前提下,他要有点骄傲、有点自恋、有点奢侈、有点自以为是…网友们最不乏的是好奇心。文字与图片的结合,似乎真实的事情的描述,理所当然地会引来网民们好奇的窥私。他的奢侈将引起一部仇富心理人的憎恶、他的英俊将引来一群花痴的追捧,他的虚拟猎艳生涯将满足一部分的意淫心理…当各色网民汇集以后,会形成挺方、反方、中间派,而我们网站要起的就是一个风箱作用,适时地煽风点火,让大家吵成一团。吵的越凶,事情就越热,整件事象一锅热水般波及整个互联网。节节升高的点击率与在线人数,就是我们的目的。当然一个热点事件是无法让网民们长久的停留,漂漂又提议了另外发布一个附助主题:女同性恋的真实生活。我认为这个主题作为陪衬太可惜了,完全可以做为一个后备独立主题爆炒。于是我另外提议弄个揭露娱乐圈,诸如,近距离看明星们。然后漂漂提到一个隐患,如果裴永俊如期成为热点事件,那么我们肯定会引来无数的黑客。他们会千方百计想通过裴永俊发表文章与图片的IP地址来揪出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让他们发现纯粹是我们网站的炒作,除了裴永俊的脸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那我们网站名声会从此大臭。
漂漂这番话提醒了我,我想了想,说一旦裴永俊事件进入炒作程序,我会把他藏起来,不再让他抛头露面,直到炒作期过去。漂漂愣了愣,然后大笑。我也大笑。她举起酒杯说:“我们真下作。”我也举起杯,然后两人还是笑,笑的厉害,笑点连眼泪都呛出来。在这么优雅的环境里,我们的笑声很不合宜,客人们纷纷看着我们,用看着精神病的眼光。想起了五年前我与漂漂刚刚认识时,一起筹建这个网站,一起谈着我们的梦想。我们说,要将红粉伊人网站建成最好的女性网站——女人的心灵家园。起初我们也确实这么做。但现在我们的手段早已背离了最初的目的,为了增加在线人数、增加点击率,我们耍手段耍诡计、弄虚作假进行着恶心的炒作。我用纸巾擦掉眼泪,问:“漂漂,我们还有路退吗?”漂漂摇头,问我还记得小时候打的游戏吗?叫魂斗罗,有一种桥,人经过后,后面部分会自动爆炸。“我们走的就是这种桥。”我们只有走下去,走下去也许还有豁然开朗的一天。如果就此停住,那么我们只有坠入海里了。
漂漂的话让我们都很难过,于是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说话,说着过去将来,唯一没有提及的是现在。对于身处困境的人来说,现在总是乏味的,既没有过往的朦胧美感,也没有将来的灿烂展望。
我们一直喝到想吐,然后结账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夜色深深,华灯如梦,暮春的夜晚温暖的恰如其分。一路上肚子晃荡晃荡作响,我们就相互取笑着。奔奔在前面跑的很欢,不时又兜回来,无奈地等着我们。迷迷糊糊中,我对漂漂说:“如果有天我失败了,漂漂你一定不要怪我。”
漂漂说:“怎么可能?我当然会怪你,我会向你追讨青春损失费的,还要泼你硫酸毁你容…”她兜着手,假装要泼硫酸。我笑着躲开,漂漂追我,奔奔不知道我们两个假装的,急的冲着漂漂直叫。二人一狗又闹成一团,后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暮春的最后喧嚣(下)
潘中华结婚的那天,天气好的出奇。春将归未归,花开近荼靡。洁西丝一大早打电话给我,气急败坏地抱怨:“为什么不下场暴雨?”婚礼在潘中华关外的度假别墅——观澜高尔夫别墅举行,西式婚礼。为了避开中午的灼热阳光,婚礼在下午五点正举行,宾客们将在四点之前到达。我相信这个场合对裴永俊来说,并非是什么龙潭虎穴,应付自如应该不是难事,所以并没打算去。但洁西丝强烈地要求我去参加,并且给我安排好男伴。于是我就成了温森的女伴,小鸟依人般地挽着他的胳膊来到众人面前。当温森和那群男人热切地握手时,我带着一脸的假笑,成为洁西丝密友们小声嘀咕的话题。洁西丝和裴永俊来得比我们晚几分钟。他们的出场是众人的焦点,在场的各位基本上都是洁西丝和潘中华的故友,清楚他们恋情与婚姻的始末。他们都很好奇洁西丝将会以何种面目出现?依照她以前的表现,多半是一种凄凄艾艾的怨妇神色。或许还会有一场大闹婚礼的好戏,可以肯定有半数的人心里有过这种想法。
谁都不曾想到洁西丝比任何时候都容光焕发,一件珠灰色的低胸礼服,将她衬得分外高贵。这件礼服是我帮她选定的,洁西丝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也是大吃一惊,说:“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象个淑女。”所以她一出场,立刻镇住了大家,包括那位甜蜜可人的小新娘。白色婚纱的她是美丽,但相比于洁西丝的艳光四射,显然地相形见绌。如果洁西丝令大家吃惊的话,那么站在她身边的裴永俊就是令大家震惊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与洁西丝之间有着年龄的差距,但他俊美的外表依然令男人妒忌,令女人心跳。家产半亿的哲学硕士跟他一比,就象发育不良的歪瓜裂枣。洁西丝挽着他跟每一位打招呼,并隆重地介绍裴永俊是她的未婚夫。裴永俊与男人重重地握手,热情洋溢地赞美着各位女士。甚至对身着一件浅绿色礼服的我,他也面带微笑说:“看到你就象是看到了春天。”我开心地大笑,心想应该给漂漂加工资,看她将他训练成如何的八面玲珑,而且风度翩翩。
两人一路便走到新郎和新娘面前,洁西丝非常自若地轻轻拥抱着潘中华,亲昵地在他脸颊上一吻,说:“亲爱的,恭喜你找到你的rose。”潘中华回吻着她,说:“谢谢,洁西丝你越来越漂亮了。”“当然。”洁西丝松开他,挽住裴永俊的胳膊,头微微偏向他,脸上浮现的笑容既甜蜜又妩媚。虽然话未出口,但潘中华还是明白她的意思,因为这个新的男人给她注入了活力,因为新的恋情令她光彩夺目。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虽然潘中华对洁西丝早无爱意,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愠色。随即他就发现,裴永俊正在对他的新娘大献殷勤,恭维她:“原来你就是新娘呀,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天使掉到人间了呢。”新娘很开心,莞尔一笑。她年岁还轻,在场的其他人都与她大很多,只有裴永俊与她岁数相近,一种年轻人的亲密感觉迅速地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潘中华看到自己美丽的新娘对着一个英俊的男人欢笑,着实不悦,脸色微微变了。洁西丝适时地将裴永俊介绍给他,他抑制心头的怒火,挤了个微笑,伸出手裴永俊重重地一握。因为内心有火,握手时用了点力气。裴永俊感受到他的敌意,微笑着,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潘中华抽回手时,如果不是因为当着众多的人,肯定会甩动几下,减轻疼痛。现在,他只有咧一下嘴,眉毛紧紧皱了一下,在心中恶狠狠地诅骂了一句:“他妈的。”洁西丝挽住他胳膊,将他拉到一边问他:“亲爱的,你觉得我的未婚夫如何?”
他脸上掠过一丝讥诮笑意,说:“和你般配极了。”洁西丝明知道这是一句讽刺,但依然笑意盈盈地说:“谢谢。”潘中华见她如此恬不知耻,恶胆横生,说:“你越活越年轻,这种嫩草很有嚼头吧。”
洁西丝笑得更甜了,说:“当然,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勇猛。”她眨眨眼睛说,“你知道我说那方面,幸好你跟我离了婚。”在前夫面前夸耀现任男友的床上威风,真是十分讨嫌的事情。潘中华内心恼火到极点,一脸的鄙夷地看着洁西丝说:“那不是正合了你的胃口。”说完便丢下洁西丝走向新娘,她正和裴永俊攀谈,脸上怒放着愉快的笑容。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起,潘中华脚步重重地走到他们身边,本想听听他们在聊啥。但他的到来,令交谈戛然而止,新娘和裴永俊齐齐偏头望着他,带着一点戒心。这更令他怒火横生,趁着大家不注意,他飞快地瞪了裴永俊一眼,后者识趣地微微颔首,从两人身边退出,走到一旁正笑得欢快的洁西丝身边。大家互相认识过了,行礼的吉时未到,便拿了杯酒,三三两两聚着交谈。习惯性地,男人和男人聚在一起,女人们也各自扎堆,搬弄着最新的是非。我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到关于新娘的一些事情。
新娘叫白梅,大学毕业半年,在深圳一家中学里教书,年龄不大,约二十二岁。潘中华一番狂追,她轻易地陷入了情网。海归人士,哲学硕士,在深圳大学教书,并且富有。当然白梅并不知道他的富有源于第一次婚姻。总之,潘中华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完美无缺。恋爱到结婚,步骤紧凑,来不及细想,细想也想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她很庆幸自己那么快找到爱人,爱人条件又是如此优秀。对于第一次婚姻,潘中华曾轻描淡写地在她面前提过,一句话:“年轻时,总难免会选择错误。”紧跟着,他就深情款款地来了另一句:“现在,我成熟了,我知道你是一生的归属。”花前月下,情人炽热的眼神,还有如此动听的承诺,他的第一次婚姻在白梅的心里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白梅是第一次见到洁西丝,立刻在心里头将自己与她比较了一番。尽管女人一般自视甚高,但她还是得承认洁西丝是个尤物,美艳不可方物。她风闻过洁西丝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她每季飞去法国巴黎购买最新流行时装,比如说她说到欧洲就象说自己的家乡一般熟悉…全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无法想象,而又向往的事情。洁西丝只扫了白梅一眼。只用一眼,她就知道白梅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说洁西丝是万丈红尘狂热起舞的蛇精,那白梅就是冰雪天地里暗递幽香的花朵。除了她未来的老公是洁西丝曾经的老公,两人之间半点共同点也没有。花蕾般的白梅让洁西丝心里一片冰凉。潘中华一直想寻找一个与洁西丝截然不同的人,显然,他找到了。她走向我时,我看到她脚步的迟滞、眼中的凄然。刚才的欢快,全是假的。她鼓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激怒潘中华,现在她累了,力量正消去。我可不想让她在大厅广众下变成一个哀妇,所以拉着她来到桌前,拿了杯烈酒给她。洁西丝一口气喝光,然后举着空酒杯对我笑了笑。酒精很快地发挥了效力,她的眼神又变得明亮,双颊绯红。
她又从桌上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我说:“飞飞,我们应该干一杯。”说着,她朝裴永俊所在的方位偏偏头,此时裴永俊站在男人堆边缘,虽然插不上话,但神色自若。很多女人都偷眼看他。
洁西丝耸耸肩,感叹着:“不可思议。”我赞同地点点头,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裴永俊是我在停车场里捡回来的一个保安。现在的他,比任何在场男士都显得风彩照人。洁西丝举起杯子,和我轻轻碰杯,说:“现在,连我都有点动心了,想把他变成真的未婚夫,只为了让别的女人羡慕。”我乐了。洁西丝快乐地扬了扬眉毛。“那天你跟裴永俊在一起都聊些什么了?”洁西丝扮了个鬼脸:“一如你所说,天哪,十句有八句是桃子。”我大笑。温森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和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洁西丝去找裴永俊,现在他们在热恋中,得有个热恋的样子,好戏不能坏在细节上。温森看着我。“飞飞,我在等你的答案呢。”我说:“温森,对于这种永远居于二把手位置、没有升迁前景的职业,我真的不感兴趣。”
他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笔,说:“那真遗憾,飞飞你是多么有趣的一个人。”
我调皮地扬扬眉。他惋惜地看着我,说:“不甘心。”我朝那边成堆的女人努努嘴,说:“温森,中国有6亿多女人,你看那边的女士们都在对着你指指点点呢。”温森狡猾地笑了笑,说:“你应该去听听她们说些什么。”我忽然意识到不妙,今天这样的场合,我与温森相偕出席,不正好落入他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