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瞄了瞄闹钟,顿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天,已经十点了。还不回去,老妈真的要来逮她回去了呢。
十点,公交车站牌下已经是一片落寞。
巨大的广告牌大放光彩,看到广告牌上的那张干净的笑脸,七月忽地心情大好:“哇,我们家的年恩真的是好帅,好可爱啊!”双手捧脸,一副花痴的样子。
小攸忍俊不禁。
亦随着她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起广告牌上的男子,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子。
许年恩。
新生代的偶像实力派歌手,才出道一年,便出了两张专辑,大卖五百万张。据说已经有导演看中他,要出演一部大制作的国际巨片,前途无可限量呢。
只是,有娱乐杂志报道,许年恩一口回绝了那名导演的邀请,并向所有人宣布,他只对唱歌有兴趣。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小攸嘴角漾开一丝笑,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也许是因为许年恩本就出身于富豪之家,才对这些他人眼里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屑一顾吧。
公交车准时到达,七月带着花痴的笑容,跳上车子,不顾司机大叔的白眼,夸张地冲小攸挥手:“小攸,要快乐!”
要快乐,小攸!
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灿烂的笑,小攸看着公交车越行越远,消失在一片灯火阑珊之中。
才回身。
广告牌上干净清澈的笑容忽地刺痛了她的眼。
要快乐…
温煦。
她的手指轻轻贴上发烫的广告牌,顺着“许年恩”三个字的笔画,一笔一画地描着。巨大的疼痛忽地涌上心头,毫无来由的。
她颓然地蹲下身子。
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
泪流满面。
七月…
谢谢你。
在这样的时候,当所有我爱的人都离开我的时候,还能有你在我的身边,谢谢你…
黑色的宾士轻轻驶过,
他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灯光。七彩绚丽的灯光,将城市的黑夜照亮。
“城市七彩的霓虹,点点如星光。我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他轻轻开口,清澈如山泉一般的嗓音宛如天籁。
副驾驶座上的老管家转过头,慈爱地看着他。
啊,他的小少爷,真的是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呢。他满意地笑着,脸上是满满的宠溺。随手翻开手中的日程表,眉头不禁紧紧地皱起来。
“少爷…”他轻声地,却带着些微的不满,“这些日程是不是紧凑了些?”这些唱片公司,把少爷当做他们的赚钱机器吗?
许家的小少爷,也是他们所能够颐指气使的吗?真是担心少爷瘦弱的身体…
许年恩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灯光。
“没关系的,他们会安排好的。”声音清澈,却是漫不经心的懒散。
车子驶过一个公交站牌,巨大的广告牌上,有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因此发现了广告牌前,蹲在那里的那个小小的黑影。
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想要开口,叫司机停下来,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短短的几秒,车子已经将那个站牌远远地甩在身后。
呼吸也随之顺畅起来。
他回身在位置上坐好,发现额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深呼吸。
是…
错觉吧?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窗外是夜,只是在这城市炫彩的灯光下,亮如白昼。
这家尹氏财团名下的公司,地处景安市最繁华的经济区,低下头便可以看到几十层楼下面的车水马龙。
办公室内是一片寂静。
一排排的白炽灯大放光明,将这个不小的办公室照亮,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在黑暗中。
白管家一张严肃的脸,立在尹树身后。一双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少爷的背影,关注少爷的一举一动,以备在少爷有任何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奉上。
看文件,签字;看文件,签字;再看文件,再签字。
不过是去拉斯维加斯过了两天一夜,居然就累积了这么多文件要批示——现在他掌管的不过是尹氏财团下属的几个不算大的公司,工作强度便已经这么大,将来…
想起将来,不禁有一阵心悸,便顺势停下来,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冰凉苦涩的咖啡滑入喉咙,浓郁的香味在鼻尖缭绕,久久不散,顿时心安了不少。
“少爷。”白管家趁机轻轻地喊了一声,尹树闻声偏过头来,下巴倨傲的线条冷淡,让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忍不住有一阵心寒。只是话已经到嘴边,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
“那位季小攸小姐,是不是要…”依照少爷的惯例,凡是他宣布了所有权的女人,都由白管家负责,房子车子,保镖信用卡,一样不缺地奉上。
再加上今天少爷这样大肆宣告,恐怕所有的记者媒体都已经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要挖出那个少爷的新欢了。若是不派保镖去,那个女孩子怕是会有意外呢。
到时候若是那女生闹出什么笑话来,更是会让少爷,让尹氏财团难堪。
“季小姐?”
这才想起来白天在景安的那一场闹剧。
不禁皱起了眉头。
放下手中的雪瓷咖啡杯,支起下巴陷入沉思。
那个女孩子——她的脸…
居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或许还算清秀,但绝不是他尹少爷能看得入眼的姿色。
他居然…
一时冲动,竟然把多年不离身的戒指给了那个女生——虽然那戒指并不名贵,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是他多年佩戴,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如此轻易地给了一个毫不相干姿色平庸的女生,却只不过是为了气一气安静,还真有些不值。
只是想起当时安静那张脸,那样不敢置信的表情,简直是大快人心。
嗬,这个女人。
“不必了。”回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拾起一份文件,“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对了,你最好去知会那个女人一声,她的未来媳妇似乎并不太乐意做我们尹家的好媳妇,心中另有所属呢。”
白管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中却多了几丝担忧。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爷对夫人忽然变得冷淡,也绝不开口喊她一声“妈”,提到的时候,也只用“那个女人”来替代,对夫人为她选定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冷淡如寒冰,从没给过好脸色看。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有一日夫人带着当时仍然年幼的少爷去了一趟许家,回来之后少爷整个人就变了。
变得不再天真,不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是老成得如同一个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永远恬淡,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礼貌却疏离,让人不敢接近。
到底…
发生了什么。
在许家。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又是红肿的。
唉,已经好久不这样了呢!两个月过去了,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可是偏偏昨天的“尾戒事件”,又勾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些伤害。
小攸无奈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金鱼眼。这样到学校,怕是林七月又是要大惊小怪了。只是大惊小怪也便罢了,若是又想出什么主意,要为她出头,真的让她要应付不来了。
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
一条白色的手帕,整整齐齐地折成四方形,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这是三年前,教堂里那个男子的手帕。
带回来之后,小攸把它洗干净晾干,便小心地藏进盒子中,偶尔心情不好便拿出来,小心地看上一眼。
好像,把它当作连自己的支柱呢。
脸上漾开笑容。
打开门。
一道白光闪过。
小攸瞠目结舌,推着她的绿色小单车,在门口愣住。一张带着职业灿烂笑容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满脸的小心翼翼和不真诚的歉意,手中的相机还在不停地对着小攸拍摄。
醒悟过来的小攸不禁有一丝怒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拍我的照片!”白净的脸上,因为薄怒而微微发红,“把照片删了,不然我要报警了!”
话音未落,那人早跳上停在一边的车子,嗖的一声,车子便跑了个没影。
莫名其妙。
小攸的脸色难看。
再傻的人也不难猜出来。以尹大少爷在景安的身份地位,她季小攸怕是已经成为今日八卦新闻的头条,或许是下午,方才她双眼红肿的丑样子,就要堂而皇之地登上各大报纸的首版了!
清晨的公交车并不拥挤,景安是个拥有庞大数量私家车的城市。
小攸好心情地看到自己平日爱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方才坐下,想要趁这个时间背一背英语单词,却听见头顶上的电视机中,播放出一个动人的女声:“各位观众朋友,下面为大家带来的是尹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尹树的最新消息。”
公车中所有的目光瞬时集中在那台小小的电视机上。
连司机都是一副伸长脖子往后仰,看不到画面气恼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地表情,耳朵早便像天线一般竖起,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车里一片宁静,只有电视里美丽女主播依然在喋喋不休。
“昨天早上九点,被传与知名女星孙婕飞往拉斯维加斯共度甜蜜假日的尹树乘坐私人专机抵达景安,降落在景安大学。随之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扭转了前些日子传出的,有关孙婕可能要取代安氏企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静小姐,成为尹家媳妇的传言。”
女主播的声音甜美,传入小攸耳中,却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那名能够打败美女孙婕成为尹少爷新欢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下面请看我们的记者在景安大学现场为您发回的报道。”
电视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小攸腾地抬头。
昨天早上的一幕,居然在眼前小小的电视机里重演。
…
直升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察看底下的动静。然而终于越飞越低,在草坪边上一片空旷的小广场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机身上,一朵鲜艳的盛开的红玫瑰,和花蕊中一个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
尹树的手,攫住了她的下巴!
轻轻地印上了那个罪恶的吻!
…
双颊如火烧一般,小攸腾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认出电视机里那个倒霉丢脸的女孩就是她!天,不用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她季小攸可怜兮兮地被男友抛弃的倒霉事了!
甫一进教室,小攸便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奇异气氛。
刚才一路走来,她已经忍受了无数的指指点点,那些人看她的眼光,好像是看动物园里面新来的一匹河马!
教室里巨大的多媒体屏幕上,居然也在放着昨天的“尾戒”事件!
“小攸!”七月带着巨大的笑容,飞身扑上来,还不待小攸反应过来,便一把把她拖到位置上坐下,得意扬扬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三声之后,“我就知道!以尹家在景安,啊不!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你绝对会成为最近各大新闻的头条!”
要知道,尹家少爷虽然从不是守身如玉的主儿,可是却从未在公开场合,正式地向众人宣布任何女友的身份,她季小攸是第一个!
哈哈!
姓安的那个狐狸精,那张美丽的脸此时怕是已经气得变形了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可是,小攸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平静?
“你没事吧?”有些担忧地。
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平静,她总觉得不太正常呢…
小攸苦笑,起身关掉多媒体上的视频。扫视一眼全班,鸦雀无声。
“不过是一场闹剧。”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班都听到。
只是一场闹剧,她季小攸却不想因此成为景安大学,甚至于整个景安,全国,乃至全世界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没那个勇气,没那么坚强,不足以承担那一切。
一个秦羽,她已经承担不起。
忽然,教室里响起好几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小攸抬头望去,门口居然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
她的心猛地抽紧。
安静于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她依然记得,事情发生在上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看到秦羽,当时她并不以为意。
秦羽已经大三,忙于实习的事情,他很忙。
他说过,他很忙。
直到有人告诉她,他看到了许多秦羽和艺术系系花安静的亲密照片,在千岛湖畔的亲密照片。
一瞬间,心底有深深的恐惧涌上。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父亲离去的时候。
她发了疯一般地找他,拨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三年来,她拨他的电话,有几个他有接听过!所有的借口都是:没有听到!
三年来,都没有听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都消失得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独自蜷缩在小屋里,一遍一遍拨打他的电话。
眼泪止不住,浑身颤抖。多年来已经慢慢消失的孤独感,她曾经以为可以忘记的那些可怕的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分离,全都涌上来,如潮水一般渐渐将她淹没。
终于,她的电话响起,显示出的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号码。
她迫不及待地接起来,还来不及“喂”一声…
电话里便传来了——
她娇媚的撒娇,和他温柔的回应。
刹那间,所有的过往,所有曾经他给她的甜蜜都分崩离析,再支撑不住。悲伤如摧枯拉朽一般,她狠狠地哭倒在黑暗中。
从那时候起,接连的一个多月,每夜安静的声音都会进入她的梦中,如最可怕的梦魇纠缠住她。每个凌晨被噩梦惊醒,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寂静一片,独自泪流满面。
她,是她的噩梦。
这一辈子,她都不愿意再见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
安静定定地望住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扑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安狐狸,你还敢在我林七月面前出现!”七月吼了一声,摩拳擦掌又要飞扑上去。小攸拉住她,轻轻摇摇头。
安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转身离开。
季小攸,你斗不过我!
我能抢走你的秦羽,又怎么会让你抢走我的未婚夫。
我不会!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五点。
季小攸锁上门,满意地看见屋子周围并没有那些缠人的娱记——就在昨天,那个最有耐心最不死心的《星周刊》的娱记也坚持不住撤兵了,临走还苦着脸冲着小攸抱怨:“白白在这里守了半个月,尹树的影子都没捞着!小姑娘,我看你也死心吧,尹大少爷恐怕早就把你忘了!”
一边挤眉弄眼地瞄着小攸脖子上挂着的尾戒。
小攸好心地,带着不温不火的笑:“谢谢叔叔的关心。”转身进屋关门,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颈脖上的尾戒。
尹树…
不禁苦笑。
这些天来,她简直成了景安的名人,巨大的照片被刊登在娱乐杂志的封面,电视上报纸上,不厌其烦地挖出她所有有新闻价值的东西。
好在时间慢慢过去,绯闻男主角始终没有采取下一步的动作,舆论投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也渐渐淡去。
果然就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她季小攸,平白无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为他们空虚的精神世界填补了一些空白。
是应该,拿下颈脖上的尾戒了吧?
她望着镜子里,安静地挂在自己胸前的戒指,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严谨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季小攸小姐吗?”
“是。”不知对方的来头,她小心地应答。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少,先是惹上尹树,又是许年恩,她小小的平民老百姓,还是小心些好。
“我是尹府的管家,我姓白。”对方自我介绍道。
小攸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严肃的脸:“哦,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忽地感觉,胸口的那一枚尾戒竟微微发烫起来。
“明天晚上七点,信河路,Kaweh咖啡吧。请问您有空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你一摇头,便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小攸只能回答:“有。”
“带上我们少爷的尾戒,请您务必准时。再见。”话音刚落,电话里便传来了挂机的声音。
这…
是约会吗?
她转头,墙上挂着的镜子里,出现她略显憔悴的脸。
每夜里被噩梦折磨而变得憔悴的脸。
猛地摇摇头。
不会吧,季小攸,你是被林七月传染了吗?尹树找你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说不定还是关于他未婚妻的事情——毕竟那是他未来的妻子,替她道歉也是很应该的事情。
唉,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交往,居然也可以——
想起当日的情景,嘴唇上仿佛又有了温度。
“不!”她摇头,努力将那奇妙的感觉甩出大脑之外。
季小攸你记住,没有人能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信河路在市中心,而小攸的家却在南边的景安大学边上,因此做公交到那边的话,需要一个半小时。
她在心底默默地计算着。
公交车从前面缓缓驶来,在她面前停下。巨大的车身被漆成白色,一名带着干净笑容的少年,安静地看着她。
巨大的广告语,用黑色漆在他的身边:“十一月一日,音之乐。”
十一月一日,新生代的偶像歌手许年恩要在景安最大最豪华的音乐厅——音之乐举办一场小型演唱会。
许年恩。
季小攸有些着迷地看着那干净的笑容。
他,真的好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赶到的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
呼——
站在Kaweh前,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很是紧张呢。
手心也出了汗…
怎么回事,便是考试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紧张过。
她抬起头,看见Kaweh的七彩霓虹灯。
目光收回,她的注意力落到Kaweh的橱窗里,一个撑着大红色可爱阳伞的模特少女身上。少女有长长的栗色卷发,优雅地坐在一张长椅上,身上穿着白色的麻布连衣裙,仰着头仰望天空。
她真美。
心中忽地被触动,仿佛是柔软的记忆,她随之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信河路上,仿伦敦风格的路灯,照耀着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灯光,是天空。
渐渐地,竟下起了点点小雨,细长的雨丝从天空落下,在橘黄色的灯光周围亦被映出色彩。
她记起来,三年前那个圣诞节的夜晚,她从教堂里出来,迎面便遇上了秦羽。那时候秦羽已经追了她一个月。“圣诞快乐!”秦羽向她绽放开灿烂的笑容,竟让她心底一暖。
得知她还没有吃东西,秦羽带她去吃了一碗味千拉面。
她记得,那一日下着蒙蒙细雨,她站在装潢精致的拉面店门口,抬起头,看到橘黄色的路灯,和飘散在橘黄色光晕里的雨丝。
就是在那一刻,她对秦羽产生了无比的眷恋与依赖吧。
可是,如今…
“在看星星?”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这个家伙也太奇怪了。
尹树莫名其妙地,竟也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只看到被城市的夜灯照得发亮的夜空,看不到一丝星光,毫无美感可言。真不知道她这样着迷的,是在看什么东西。
小攸慌忙地,收起脸上的笑容。
天,方才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
居然会和橱窗里的模特一起看天空…
“没有!”她急忙掩饰,“我只是随便抬了下头。”
尹树的表情是不信,却也不再说什么:“进去吧。”目光落在她光滑的颈脖上挂着的尾戒,帅气地挑了挑眉毛。
咖啡吧里打着橘黄色的灯光。
冷气很强,方一进门,小攸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地看看尹树,他却仿若无闻一般,嘴角是得体的笑,目不斜视地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往前方走去。
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服务生指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是再安静不过的一个雅间。这边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厅里,悠闲地品尝着咖啡的人们,另一边,却可以看到信河路上的灯火绚丽。
她顺从地在尹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大红色的沙发,上面有七彩的花朵图案,大朵大朵地盛放。沙发很软,她小小的身子几乎要消失在一片色彩斑斓之中。
在这样的灯光下,尹树那张脸显得更加完美,只是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疏离,让人亲近不得,不由得不安起来。
若是让七月知道,她现在和尹树坐在Kaweh里,怕她的尖叫是要掀翻了这景安的夜空了吧?
她心底乱七八糟地想着。
方才对秦羽的记忆,让她的情绪陷入了低谷。
又是这样。每天都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过去。那个男人再也不值得她眷恋。然而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却都记忆犹新。
“喝什么?”尹树问。嘴角的笑弧度正好,迷人的翩翩风度,如英伦的绅士一般。
小攸摇头:“随便。”
便扬起头,对服务生道:“照老样子,给这位小姐也上一份。”服务生恭顺地退下。
雅间里只剩下两人,面对面坐着。
尹树笑着,弧度恰好。
小攸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良久,尹树终于打破沉默。
“对于那一日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歉意,“只是我希望你明白,那一日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给安静难堪罢了。”他并不是真的要将自己作为对小攸的补偿,他并没有心思和这样一个平凡的女生交往。
小攸抬起头,对上他看着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不算很大,却很漂亮,有浓密的睫毛,笑起来的时候,能弯成天上的弯弯月牙。此时那眸子里的冷然,却让尹树有一丝尴尬。
“我明白。”她展现一个得体的微笑,礼貌却不谄媚。
她垂下眼帘,伸手取下颈脖上挂着的戒指,放到大红色天鹅绒的桌布上。
“这个,应该还给你。”她的声音恬淡,竟没有他预期听到的失望。
也好,省了他亲自开口要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的尴尬,这可不是他尹树的一贯作风。他有些讪讪地收起戒指:“当然,那一场戏我不会让你白演。”
一张白色的纸条飘落在天鹅绒桌布上。
“这张支票,是你应得的。”
小攸抬起眼,依然是恬淡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嘲笑。
这样的眼神,让尹树忽地浑身不自在。
眼睛接触到她的目光。
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日。
蓝天,白云…
和…
他攫住她的下巴,她的皮肤光洁柔软。他抬起她的脸,她好看的眸子倒影出蓝天白云,和刺眼阳光。
她微微皱起眉头,努力睁开眼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带着捉弄的笑,吻上那微微发干的唇瓣。
竟有一瞬间的窒息…
“尹少爷。”耳畔响起她冷然的声音,才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顿时窘然,连忙挺直了脊背,努力要听清楚她想要说什么。
“我并没有要配合你演戏的意思。”小攸严肃地,“所以,在演戏的只有您一个人,您自然无需支付给我什么报酬。”
哈,真是可笑。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吗?他们总是一相情愿地设想事情的发展,做出他们认为的做好的决定,做出对女人最好的决定——却从不过问,女人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秦羽,不就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