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
目光在那一刻平静得好像已经死去,唇边的笑意,却越发地明显。
“如果,你一定要用一条性命来平息你心里的恨意,那么拿我的命好了,不要伤害她。”他看着她,目光诚恳,“林氏少爷的性命,是不是比宋纱的让你来得有快感一些?如果是这样,那么,你拿走我的命好了。”
如果让他选择,没有宋纱而孤零零地活着,他宁愿自己死去。
金素雅看着他。
眼底的泪花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至远,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方才的那一番话是真的。
嘴巴微微地张着,以一个可笑的形状。
“如果,你拿走我的命,就可以保证不伤害宋纱,那么,现在你就拿走我的命好了。”他闭上眼睛,“一刀杀死我,还是有什么让你更痛快的方法来折磨我?或者要我自己从这高楼上跳下去?”
他说得那么平静,仿佛所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今天的天气不错之类的话题。他双眸紧闭,仿佛在等待着她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捅上那一刀。
他忽然觉得,好像死亡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够了!”金素雅恼怒地低喊。
她不要知道,她不要承认他爱宋纱爱到可以为其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地步,她不要承认自己是输给了他对宋纱的爱情!
深深呼吸,然后重新扬起笑容。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片。
“如果想要见到宋纱,就到这个地方去,有人在等着你。”
如果她不能得到,那么她宁可把他毁掉。如果他不存在了,那么她的失败也就不存在了。她绝对不会让伤害过她的人,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幸福。
“哐当”一声,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在地上碎裂成几片,还有一些粉末般的碎末。灯光下,那些碎末反射着光芒,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但是她顾不得了。
宋纱咬牙。
她不能留在这里等着林至远来救她,金素雅要的说不定是林至远的性命,她可能会用自己作借口,引林至远到偏僻的地方去,然后…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她的身子猛然打了一个冷战。
不行,绝对不行!
她咬牙,将玻璃杯底座那一块较大的碎片轻轻捏到一边,然后用一只手固定住,将绑住手腕的布条凑上去。
幸而绑住她的是几条看似随意撕下来的布条,而不是什么铁链,皮带什么的,应该会比较容易割断。
果然,很快布条便有了小小的缺口。
她欣喜,急忙加大了力度。
然后,剧烈的刺痛。
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腕,鲜红的血液立刻渗出来,在白皙的手腕上流成蜿蜒的一道血痕。她的脑子晕了一下。
血…
深呼吸,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关系,不过是流了一点点血而已,死不了人的。咬牙忍住痛,继续在碎片上来回拉锯,小心翼翼地不让碎片再划破自己的手。
如果割断了布条,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那真是太不值了。
然而在隔开一个小口子之后,却再没有了进展。在布条交叠的位置,玻璃碎片显得没有招架之力,不断有碎屑被布条摩擦下来,掉在宋纱的手上,稍不小心便嵌入肉里,痛得她咬牙切齿。
她有些绝望。
金素雅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说不定现在她已经约了林至远在外面见面,然后…她不敢想象下面的画面,急得泛出了泪花。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她真的宁愿离林至远远远的。
如果她不再去招惹林至远,早点离开皇宫酒店的话,那么一切都会风平浪静了。她的自私,她的愚蠢,她的一丝丝希望,现在可能会害死林至远!
她后悔得忍不住哭泣。
然而又只能拼命地去擦掉泪水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些,继续在玻璃碎片上来回拉锯,试图割断布条。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她呆若木鸡。
心猛地一沉。
她回来了。
绝望如空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门把转动,然后打开。
看到屋子里的情形,Martin的眼眸微微眯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呆呆地望着他,坐在地上对着一个玻璃碎片努力的宋纱。
“喔,你醒了。”他的语调轻松。
不是金素雅。
宋纱猛地站起来,然而因为长久地蹲着和哭泣,眼前猛然一黑,她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Martin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这么漂亮的小姐摔倒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宋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戏谑的目光。
脸上猛然一热,她急忙挣脱开他的怀抱:“呸,色狼!”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子里,她本能地用双手护在胸前,“我告诉你不要乱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如果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男朋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Martin淡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男朋友是谁。”正是因为林至远,他才会接受了金素雅的邀请,卷进这场游戏里面。
“你知道?”宋纱一愣。在黎城,胆敢与林氏作对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她觉得危险又多了一分。
Martin暧昧地靠近,双眼微眯,仿佛是在打量猎物的狐狸。
“我知道…”他轻笑着,他靠得离宋纱那么近,近得宋纱都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时候喷出的热气。
她紧张得退后几步:“你想要干什么?”她瞪住他。
Martin挑眉:“干什么?我只是想要好好地看清楚,能够让花名在外的林少爷死心塌地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在黎城,林至远可以说是社交圈里的一个神迹般的人物。没有任何理由,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总是能够吸引所有女人的注意力。
如果说是因为他的外表,那么社交圈里比他帅的也不是没有;如果说是因为林氏的地位,可是比他有钱的,也不是找不出来。
可是,他却总是轻而易举的,得到女人们的关注。
他凝视着宋纱。
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实在是找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说服他接受她是林至远深爱着的女人的事实。
宋纱紧张地瞪着Martin。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好像并不是和金素雅一伙的,言语间流露出来的信息仿佛都是针对林至远而来。
她怎么不知道,黎城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死——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手腕还在往外渗着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掌滴到地面上。
再这样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
“哦…”Martin一笑,“或许,你可以叫我…Honey。”
“哈…Honey…”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有够恶心的。白白长了一副还算得上不错的脸皮,没想到是个自恋狂。
“唔,叫得挺顺口嘛。”Martin满意地说,“你说,如果让林至远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子,成了我的女人,他会气成什么样子呢?”他低声诱惑地说。
“什么!”要她…
成为他的女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抬脚就要往Martin身上踹去。Martin灵巧地躲过,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强大的腕力紧紧地钳住了她的手,正好抓在流血的伤口处,宋纱痛得龇牙咧嘴:“喂,你放开我!我警告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要是敢动我我一定让你后悔自己被生出来!”
嘴角浮起一个邪魅的笑容,Martin抓住她:“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会后悔自己被生出来。”话音未落,他一使劲,宋纱整个人被掼倒在沙发上。
心里恐惧蔓延。
难道他想…
“流氓!”宋纱尖叫着挣扎起来,然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抵不过Martin的一只手。Martin冷冷笑着,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去看她挣扎的样子,仿佛从这之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
另外一只手,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抽出一把刀子。
薄薄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冷的光芒。
刺眼得令人惊骇。
“你…”宋纱紧张得忘记了挣扎,“你…要杀…”他打算杀了她吗?还是毁容,或者说更可怕的——她忽然想到中国古代的刑罚,凌迟。
“害怕吗?”Martin轻笑。
宋纱惊骇地瞪着他。
“有人出了钱,要我毁了你。”他的声音极其平淡,不带一丝波澜,“你说,要怎么毁才好呢?”
“是…金素雅。”她无力地,轻声说出这个名字。
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曾经还真的把金素雅当做一个善良的女子,没想到那些偶像剧里演得都是真的。
“嗯,这似乎不难猜。”Martin笑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害怕吗?”
刀子反射出寒光。
宋纱怔怔地望着刀子,心里的恐惧起初如惊涛骇浪一般澎湃,然而听到他的话之后,反而平静了。
她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是收了金素雅的钱,才要为她做事的,是不是?”
Martin有些微惊讶:“何以见得?”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冲着林至远去的,你恨林至远——至少是讨厌他。”他无奈一笑,“所以你应该是有自己的目的,才会配合金素雅的。”
Martin勾起一个笑:“喔,看起来你还是挺聪明的。”不过只是靠这点聪明便牢牢地吸引了林少爷吗?
“你的目的不是我,是林至远。”金素雅的目的却是她,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她忽然明白了,垃圾桶里那些碎纸片不是金素雅所为,而是眼前这个男子。
唇边笑容敛去,Martin冷冷地看着她:“那又如何?”如今她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思考这么多愚蠢的问题,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宋纱看着Martin,目光诚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或许是我心里猜想的那些原因,但是——我恳求你放过他。”
Martin微怔,然后嘲笑似的:“你现在还有什么立场,恳求我放过他?你现在已经落在我的手里,而林至远也马上就会落在我的手里。”
“你想对他做什么?”她看着他,“你想要羞辱他?那么你可以把那些都加诸在我身上。你想要他的命?那么——”
她轻呼吸,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调说道。
“那么,我拿我的命来换。”
Martin目光深沉,望着宋纱。她轻松的语调,和平静的表情,以及那眼眸里不顾一切的决绝,让他为之震惊。
“杀人是犯法的,是不是。”她笑着看着他,“难道你会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林至远的命吗?杀了他,你的一生也毁了。但是如果你杀掉的是一个自杀的人呢?”目光渐渐地由不顾一切,变得热切。
“我可以写下遗书,证明我是自杀的,然后你可以带我到隐秘的地方去,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折磨我,杀掉我,如果可以让你的恨意消失的话。”
她看着他:“我拿我的命来换林至远的,而且你也可以全身而退。”
沉默弥漫开来。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得可怕。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男子,Martin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有鲜血一点一点渗出,另一只手里,利刃闪出寒光如冰雪。Martin呆呆地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方才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良久之后,他才讷讷地问:“你不害怕?”
她深呼吸,皱眉看着刀子苦笑。
“害怕啊…”
“我真的很害怕死亡。有的时候想到以后自己一定会死掉,再也没有办法呼吸到空气,感受到阳光,再也没有办法对自己说,Smile,宋纱,再也不能看到自己爱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却不会因你的死去而停止转动,它一切照常。”
“而且人死了之后,尸体会被送进火葬炉烧成粉末,然后装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想起来就觉得好可怕…”
“有的时候在半夜里,自己想起死亡,都会害怕得哭起来。”
他恍惚失笑:“唉——我真的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担心得要死,懦弱得要死。”
“可是,如果因为我,林至远死掉的话,我也会没有勇气活下去啊。”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努力地深呼吸想要逼退那些眼泪,唇边的笑意更浓,然而却没有丝毫作用。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她笑着哭着,那些止不住的眼泪索性不再去控制。
Martin呆呆地望着她。
“他好像是一个被上帝派到我身边的王子,他原本应该是生活在童话里的王子——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祷告,他倒霉地被老天爷选中了,担起拯救我的责任。”
“那一天,你在场吗?在肖家的婚宴上。”
“我那么狼狈的时候,是他带着美好的笑容和天使般的光环出现,拯救了我。”
目光恍惚,记忆回到了那个时候,在巴斯家族的婚宴上的情景。

白天鹅大厅浅蓝色的大门被打开,身穿白色西装的王子微笑着出现在门口。大厅外有温柔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笼上一层淡淡柔和的光芒。
他走进一步,大厅里金色的灯光落在白色的西装上,错落出精致的光斑。
他展颜而笑,一瞬间这华贵的大厅都仿佛为之失色。

他低下头在宋纱的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闪光灯一阵炫目,将这一幅画面定格——

她穿着美丽的礼服,淡淡的蓝色好像是阳光下明媚的海,轻轻飘扬的白色丝带好像是海上的泡沫,而那一颗颗闪亮的水钻,则是溅起的浪花。
她挽着林至远的手,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是因为他是什么林少爷,不是因为他是首富林彭城的孙子,而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舞池中央。
身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和身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女子,他们凝视着对方,目光是那样的深情,笑容是那样的纯净无瑕。
金色的灯光斑驳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如一个个晕开的金色波纹。
钢琴手弹出优雅缓慢的节奏。
他们伴着舞曲跳出一支优雅的华尔兹。

“我希望,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够这样相拥着跳一支优雅的华尔兹。”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如三月温暖的春风吹拂在她的耳畔。
有红霞染上了她的双颊。

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吧,她的心里再没有别人,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人。
“我那么爱他,你知道吗?”
那么爱,所以那么地心甘情愿,所以硬是要说服自己留在皇宫酒店,口口声声说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他看看。
那么爱,所以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和狼狈,每一天都努力地微笑着。
“想到他会因为我死掉,想到我会活在痛苦的阴影里,想到自己即将承受的那些痛苦,我更害怕,比死亡更害怕。”她说过,她一点都不勇敢,她很胆小,所以她不愿意去承受那样的痛苦,她宁愿死掉。
把那种痛苦留给林至远。
他也是很爱很爱她的,是不是。
所以他不会责怪她把痛苦留给他的,是不是。
Martin望着宋纱。
望着她又哭又笑的脸,望着她怔怔失神的表情。双眸微微眯起来,有漩涡深得看不见底。他抿唇,咬牙,举起手中的短刀。
宋纱微笑着,感激地看着他。
她深深地呼吸。
对不起,林至远,可是——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一份生命,加倍美好地生活下去。
我会看得到你的微笑,然后我也会微笑。
她闭上眼睛。
我爱你。
一直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爱你。
心口猛然剧痛,仿佛有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心脏的位置,痛得他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顺着白皙的额角滑落至脸颊。
他顿住脚步。
手撑到心口的位置,咬牙拼命忍住疼痛。
心悸般的剧痛绵延不绝地传来。
猛然又是一下,惊雷炸在心脏一般,疼痛炸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到他的四肢百骸。
“纱纱…”他低声默念。
金素雅望着他:“怎么了…”
他痛得不能回答。
一只手撑在大厅的柱子上,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撑住自己的身子。
猛然惶恐起来。
这样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心痛,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
“放心,在你到之前,宋纱会很安全。”仿佛看穿了林至远目光中的含义,金素雅冷冷地说。眼眸里寒光更盛。
她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
嗬——
深爱至此吗?深爱到有了心灵感应了吗?
林至远默默地点点头。
他闭上眼,用力呼吸,再呼吸,努力克制住那剧烈的疼痛带给他的身体的冲击。然后,疼痛如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走吧。”声音嘶哑。
大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奇怪了,难道这两人是林氏企业的少爷,和金家小姐吗?不是前几天才大张旗鼓地宣布了解除婚约吗?今天怎么又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些有钱人之间的分分合合还真是扑朔迷离,让人难以捉摸。
该不会过几天,他们又能看到这两位盛大的婚礼了吧?
林至远跟在金素雅的后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穿过大厅,径直走到电梯面前。
这么说,纱纱是被关在这栋楼的某一个地方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想要寻找能够求救的东西。金素雅没收了他的手机,也不允许他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里。
虽然这么多人都看到他跟着金素雅进来上了电梯,但是等到安妮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恐怕已经迟了。
他和宋纱,可能都已经死了。
绝对不行。
他可以死,但是他绝对不要宋纱跟着他一起死。做下所有错事的都是他一个人,是他伤害了金素雅,是他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该死,可是他至少可以做最后一件事情——
保护自己深爱的女子。
他看到许多人偷偷地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电梯“叮”的一声,金属门在面前打开。金素雅走进去,转身。林至远走进去,转身。两人一起面对着大厅。
许多人用好奇而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的唇边忽然有笑意温柔,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伸手去拉住金素雅,揽入自己的怀里。
“啊——”大厅外有低低的惊呼。
林少爷和金小姐果然复合了啊!真是天大的新闻呢!
金素雅踉跄几步跌入林至远的怀里,她微恼,又带着些许的羞涩:“你想干什么?不要耍什么花招!”挣脱林至远的怀抱,她退后几步警惕地瞪着他。
脸上的温柔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如清晨的露珠。
他眸光安静地看着她:“没什么,刚刚看到那边好像有一只蜘蛛。原来是看错了。”他语气平淡冷然,轻轻掸了掸西装,仿佛对自己方才与她的接触,有一丝不愿的厌恶。
金素雅咬唇。
她按下按钮,显示着数字三十八的按钮亮起红灯。
林至远知道,三十八层是顶楼。这么说,宋纱被关在顶楼?他忽然有些感激电梯的设计者,将电梯设计成从外面任何一层都可以看到电梯前往的楼层。
电梯在三十八层停下,打开。
金素雅领头走了出去。
林至远打量着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尚未租出去的办公室的格局。如果用这样的地方来做藏人质的地方,的确是很方便隐蔽。
然而金素雅却没有带他走进去,径直转身走向了旁边的救生梯。
打开门,她微微一笑:“请吧,林少爷。” 
林至远猛然明白了。
宋纱不在三十八层,而是在下面的某一层里。金素雅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看到他们上了哪一层,这样就算有救援人员前来,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无奈地笑笑,毫无选择地跟了上去。
沿着寂静的救生梯走下去。
这里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不存在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笃笃地响起,才打破这样死一般的沉寂。
林至远心里默默地数着层数。
然后,两人进了三十三楼。这里同样安静得没有一个人,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入口处的大理石壁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单词:Deeply。
他猛然一惊。
Deeply!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Deeply的大股东是…
推开沉重的大门,门后明亮的灯光在一瞬间照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林至远努力地眨眨眼,终于适应了这一片明亮。
这是一间豪华的总裁办公室,米色的沙发上,有男子用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半躺着,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细细品味,看到林至远出现,他扬起笑容,举杯:
“喔,你来了,林少爷。”
灯光下,男子的笑容极其灿烂,耀眼得让灯光都要为之失色。
林至远眯眼:“果然是你。”
何元生。
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何元生笑,优雅起身:“看到Deeply的大招牌,还想不到是我的话,那我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白痴’这两个字来送给林少爷了。”拜他所赐,原本代表着曼哈顿时尚尖端的Deeply杂志的办公室,如今冷清成了这副模样。
林至远看着他:“宋纱在哪里?”
何元生挑眉,指了指地上带着血迹的刀刃,断裂的布条以及玻璃杯碎片:“你的女人还真不可爱,居然想要逃——你知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了。”
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至远。
眼眸猛然瞪大,瞳孔反而缩紧。
“如果她有事,我要你陪葬。”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他冷冷地盯住何元生,身子僵硬,透出危险的气息。
“嗬,现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要我陪葬?”何元生大笑,“林至远,你以为走进这里之后,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林少爷吗?现在的你只不过是我手里的一只蚂蚁,我想什么时候捏死你,就什么时候捏死你。”
他走到林至远面前,面带戏谑地看着他。
眼里的恨意,一如当时。岁月流逝,那些恨意似乎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地强烈。两年来累积在心底的恨,似乎要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金素雅上前:“何元生,你答应了要把宋纱留给我的!”要不是家族里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头,她一个人又没有办法把宋纱从华光医院弄出来,她才不会去请求这个声名狼藉的流氓的帮助。
金家的那些人,口口声声都在为她不值,对外发表声明要与林氏断绝一切关系。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心疼的不是被玩弄被抛弃的她,而是自己的面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为一个声名尽失,成为笑话的人多得罪林氏一些了。
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头,肯为她报仇。她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求助于何元生这个不怕死不要命的家伙。
何元生摊手:“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他转身,走到旁边的一扇门前。打开门,里面一片幽暗。
电灯打开。
白色而柔软的大床上,宋纱静静地躺着。
“纱纱——”林至远冲过去。
何元生拦住他。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话音未落,一拳已经狠狠地落在何元生的鼻梁上。何元生倒退了几步撞在墙上,林至远趁机冲了进去。
他几乎是扑到了床前。
然后在床前止住。
白色被单下的宋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薄薄的唇亦是雪白的。只有两弯秀眉和乌黑的睫毛,是这面容上唯一的色彩。
她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了呼吸。
心里猛然一揪。
有不好的想法,像煮开的水里的气泡不断翻涌上来,满满地堆积在喉间,他甚至不敢开口呼唤她的名字,好像一张嘴,那些可怕的想法就会跑出来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