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说，他不可以留在青国，否则迟早会被不死心的青后揭露他狐妖之子的身份。
于是，他离开了青国。
于是，他来到出云城。
“他们让恶狼去咬你的母亲吗？”十三倒吸一口冷气，“这太可怕了！”
“可怕吗…”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可在世人的眼里看来，狐妖更为可怕吧。”父亲身为青王，虽然深深地爱着母亲，却没有能力保护她。
因为青后在青国的势力极其庞大。
就连如今的青王，即位之后也要尊奉她为太后才能维系青国的平静。
“我并不觉得狐妖可怕。”十三忽然说。
“嗯？”竹凤浅转过头来看着她。
“比起有情有爱的狐妖，那些冷血的人类才更加可怕吧！比如说，那个背叛了国家的将军。”十三忽然有些愤愤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到底是从何而来。
“青羽吗？”竹凤浅挑眉说道：“据说，他来了呢。”
“来了？”
“据说他奉青王——当然现在应该叫做先王的命令，来为明王祝寿。”
十三疑惑，“青王薨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他不用回去吗？”
“是啊，难道他不用回去吗？”竹凤浅低声地重复着，眼底淡淡的光芒，好像对一切事情都了然于心。
“我们还是说刚才的话题吧——先生你现在可没有一点狐妖的特征呢！”十三好奇地左右打量着竹凤浅，除了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实在没有任何地方有狐妖的特征。
“那是因为我遇上了一名高人，他教我用术法压抑住了那些特征——你想要看吗？”竹凤浅忽然坏坏地笑起来。
“可以看吗？”十三兴奋地说。
“当然不行！”竹凤浅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一口否决。
“啊？”十三眉头皱起，“您是在逗我玩呢！”
“哈哈哈…”竹凤浅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个小十三，总是让他有想要开怀大笑的欲望呢！
这时候，十三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先生，夫人已经知道我把结草堂的事情告诉你了。”她有些心虚，“夫人的样子，好像很生气呢！”如果她没有那么好奇，把事情告诉竹先生就好了。
竹凤浅微哂，“我知道，云浮夫人已经来找过我了。”
“夫人说了什么？”方才还责怪自己好奇心太重的十三又忍不住要问。
竹凤浅端坐起来，靠在柱子上，伸出食指压在唇上，笑道：“这是秘密！”不过是个很有趣的秘密就是了。
十三有些失望。
“先生，那带我去结草堂的那只萤虫又是什么？”
“我想，那应该是一只蜜虫。”竹凤浅笃定地说。
“蜜虫？”
“蜜虫。”
“蜜虫是什么？”
“蜜虫啊…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虫子，都可以成为蜜虫，蝴蝶啦，蜜蜂啦，蚂蚁啦，还有你看到的那只萤虫。他们一般作为信使，为主人传达意思。”
“和式神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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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凤浅摇摇头：“式神是可以幻化作人形的世间百物，但是蜜虫只能以虫子的形态存在。只要御神术稍微高强一些的人，都可以驱使蜜虫。”
“原来是这样。”十三恍然大悟，“那么，驱使那只萤虫的人到底是谁呢？”
竹凤浅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一时间，小亭里寂静无声。
亭子外面有丛生的杂草，大片大片的雪花压在草叶上，把草压得纷纷弯下腰去。
竹凤浅轻轻啜了一口杯里的酒。
十三怔怔地望着亭子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说：“不知道这雪季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我看，还早得很呢。”竹凤浅漫不经心地说。
“早得很？”
“在虚空之境大统之前，恐怕这雪季都无法过去了。只是再这么下去，百姓的生活可要苦了。”一直用术来种植地里的庄稼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危机会爆发的。
“虚空之境有那么多术法高强的人，不能想个办法让雪季结束吗？”十三略带焦急，“难道雪王的术法那么高强，强到无人能破解吗？”
竹凤浅笑，“不是雪王的术法高强，而是死亡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死亡的力量？”
“雪王的生命，还有雪凤凰的生命，交换给幻灵之神所引发的诅咒。”
用生命交换来的诅咒吗？
十三忽然不作声了。
这的确是所有阴阳师众口一词的说法，因为雪王用自己和雪凤凰的生命对虚空之境下了诅咒，才导致的这延绵不断的雪季，但是——
“死亡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唔？”竹凤浅微微挑眉。
“或许，这并不是什么生命交换而来的诅咒。”十三仿佛陷入了沉思中，低声喃喃着，“或许，这是强大的怨恨所导致的诅咒。”
“强大的怨恨？”竹凤浅忽然对眼前这个女子起了强烈的兴趣。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源墨的身边，为什么会有一只奇怪的蜜虫带她发现了将军府的秘密，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被信任的人所背叛，因此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怨恨，还有不知道该信任谁的恐慌，是这种心情所导致的雪季的诅咒吧。
“下咒的人，不是已经死去的雪王，而是依然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承受着非人待遇的雪国的子民吧？”
竹凤浅微微怔住，随即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雪国，是被青羽所背叛的吧。
他知道，青羽在背叛雪国之前，曾经被雪国子民视作雪国和女王的守护神，他和他那柄战无不胜的沁雪剑，是雪国安宁的保证。
在雪国子民的眼中，青羽应当是仅次于女王的存在吧。
而且，据说青羽将军与女王有婚约。
当自己曾经那么信任的人，带领着敌人的军队出现在自己面前，用那柄沁雪剑刺进雪国人胸口的时候，那种心情一定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是强烈的恐惧和怨恨吧。
“所以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雪季呢…”十三若有所思，“难道，要青羽将军在雪国人面前谢罪吗？”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么青羽将军会愿意去做吗？
竹凤浅忽然轻笑了一声，“小十三，你似乎考虑得太多了呢！”他亲自为十三斟上一杯热酒，“这些事情是那些拥有权势的人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就喝酒好了！”
“可是，先生你是青国的王族，不是吗？”
“嗯？那又如何？”竹凤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么，先生你的身上不是应该背负着保护青国子民的责任吗？”十三用极其严肃的表情看着竹凤浅。
竹凤浅哑然失笑，“小十三，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有责任心的人呢！”小小的侍女，连最简单的御神术都不会，居然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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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在嘲笑我吗？”十三有些生气了。
“不敢不敢！”竹凤浅连忙笑着饮了一口酒。
“你分明是在笑话我！”十三气呼呼地，端起酒抿了小小一口。
她也知道自己似乎考虑得太多了，这些事情，又怎么轮得到她来考虑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那些受苦的百姓们，心里总会生出无限的怜惜来，恨不得自己有通天一般的御神术，能够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时候，方才那名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茉莉花。
“咦，果然是茉莉花呢！”十三说道。
“是茉莉花。”女子笑着，穿过两人走到屋子里，把手里的茉莉花插进一个有明蓝色花纹的花瓶当中。
“为什么要摘下来呢？”
“茉莉花是生长在青国的花，不适应这么寒冷的天气，今天院子里一下雪，花就快要枯了，所以要摘下来。”竹凤浅啜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有些漫不经心。
“是生长在青国的花？”十三纳闷，“那为什么又会长在先生你的院子里呢？”
真是个好奇心重的家伙！
竹凤浅在心底笑，然而还是耐心地解释：“小十三，你该不会不知道，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守护国花这件事情吧？”
十三点头。
各个国家都有专属于自己国家的守护国花和祥兽，比如说，明国的守护国花是水乌鸢，祥兽是锦鲤；青国的守护国花是风茉莉，祥兽是仙鹤。
守护国花常常是一个国里最常见，而在他国难以生长的花，百姓们在山野间都可以看到，而祥兽却是独一无二的，住在王殿横梁之上，只有王的召唤才能让它苏醒过来。
不过，虽然说守护国花是在他国难以生长的花，但也并不是绝对的。如果有御神术强大之人的护佑，它还是能开在别国的土地上。
“所以说，难道你觉得我的御神术不足以护佑一丛茉莉花吗？”竹凤浅扁嘴，似乎受到了羞辱。
十三连忙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公子的院子里，也开了一朵茉莉花呢！”
“哦？”竹凤浅一怔。
“从我进府的那一日开始，便开在雪地里了。但是前几天，那朵茉莉花却忽然不见了！”
“忽然不见了？”
“如果说是枯萎了，应该还有枯萎的花朵留在枝桠上，如果说是凋落了，那雪地里也应该找得到才是，可是它却不见了！”
“只剩下茉莉花枝，花却不见了？”
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朵茉莉花在雪地里开了好一段日子呢。”竹先生御神术这么高强，还会使用阴阳术，却没有办法让茉莉花在雪地里开放长久呢！
竹凤浅陷入了沉思。
这的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他从未听说过茉莉花能在雪地里盛开的说法。眉头微微一皱，却又想起了什么。
“老爷子好像是说过…”
“说过什么？”
竹凤浅回过神来，急忙掩饰般地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唔，没什么…”
十三并不笨，“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但是老爷子是谁？”
“是我师父。”竹凤浅嘻嘻一笑，慷慨地回答，算是对十三不再追问的回报。
“是阴阳师吧？”
“或者说，曾经是一名阴阳师。”竹凤浅认真地回答。阴阳师隶属王宫内的阴阳寮，只有在阴阳寮任职的、通晓阴阳术的人，才能被称作是阴阳师。
看到十三又要再问，竹凤浅觉得脑子一阵发疼，急忙把话题转移了，“唉，今天你怎么一个人到我这里来了？”
十三识趣地回道：“夫人带公子进宫面见大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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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说起来，马上就要到了大王寿宴了呢！”竹凤浅像刚想起来似的，“听说往年云浮夫人都会在大王的寿宴上跳一曲九天玄女舞，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跳呢！”
“九天玄女舞？先生你想看吗？”
“想看。”
“先生身为青国王子，想必也是多才多艺的吧？”在这个表面风雅的年代，贵族的公子哥们都对琴棋书画各色皆通，也乐于以此比较高下。
竹凤浅挑眉，“小十三，你可别忘了，我已经不是青国的王子了。”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自从他离开青国王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同王族的牵连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琴艺之类的，我的确是会一些。”
“先生的琴艺一定很好吧！如果能去大王的寿宴，看到夫人的九天玄女舞，听到公子的琴，那就太好了！”十三笑着憧憬。
“那到时候你跟着源墨进宫去便是了。”
“不知道能不能去呢！”
“一定可以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先生要上台表演。”
“好。”
两个人坐着看了一会儿雪景，直到竹凤浅将瓶里的酒都喝光了，十三才察觉天色已晚，连忙起身告辞。
“唔…”竹凤浅没有挽留，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十三，你可知道出云城北郊的幻萤谷？”
“不知道。”十三老实地回答，“那是什么地方？”
竹凤浅神秘一笑，“总之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你如果有空便去那里玩玩罢！”说完就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十三。
十三有些莫名其妙，却在心里记下了“幻萤谷”这三个字。
不过——
“竹先生！”她转身刚想要问，然而——
啪的一声，支着头横躺在那里的，身着浅蓝色深衣的竹凤浅突然消失在空气中，只有一只小小的虫子，拍着翅膀在半空中飞舞，身上有淡淡的光芒。
是一只萤虫。
“哎呀！”十三顿悟。
与自己交谈了这么久的竹先生，原来只是一只式神！
“呵呵呵…”插花的女子忽然笑起来：“公子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呢！”
什么嘛，出去了便直说好了，怎么用一只式神骗了她那么久！
十三忽然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撅着嘴气呼呼地走了。
“呵呵呵…公子做了坏事了呢！”女子轻笑着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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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青羽将军
十三独自在路上走着。
路边的墙角下，蜷缩着许多来自雪国的难民。
他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
十三还为式神的事情气愤着。
“真是可恶，我居然对着一个式神讲了那么久的话呢！”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方才自己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总觉得是被忽视了。
“一只虫子，它能听得懂吗？”
这时候，身边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
“啊呀呀…怎么胡乱推人呢！”十三皱眉拉住那人。
“你还在这里呢，待会儿青国将军的队伍要从这里经过，你在这路中间站着，小心没了小命！”那人瞪了她一眼，挣脱她匆匆跑了。
十三微怔。
青国将军？
青国的将军，指的是青羽大将军吗？那个背叛了自己国家的人。 |福哇.fval.cn小说|
“青羽吗？据说，他来了呢。据说他奉青王——当然现在应该叫做先王的命令，来为明王祝寿呢。”
十三想起了竹先生，不，应该是式神竹先生的话。
才这样想着，便听见身后一阵吆喝，行人纷纷向两边退开，大路中央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十三也被人群挤到了一边。
她踮起脚，看见远远的地方，开来一队人马。
这时候没有下雪，也没有风，天气阴沉沉的，如死亡般寂静，十三却看见有黑色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了闪闪发亮的一个“青”字，在并不存在的风中飞扬着。
十三安静地站在喧哗的人群中，听见周围的人们纷纷议论。
“这个人，就是那个背叛了自己国家的青羽将军吧？”
“是呢…”
“居然没有羞耻之心吗？还这么大摇大摆的！”
“如果我是雪国人，一定恨死他了吧？”
“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十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闷，闷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想要转身离开，然而周围的人太多，她被牢牢地挤在中间。
她试图用力去推，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这时候，青国的队伍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前面是两列三十八人的仪仗队，均是身着战衣的士兵，他们手里举着旗子，迈着整齐的步伐。然后是两列二十四人的骑兵，接着是献给明王的寿礼，然后又是四列六十四人的骑兵。
八十八名骑兵，均是骑着一色的枣红马，身着闪着银光的盔甲，腰间的佩剑同盔甲摩擦出刷刷的声响。
十三想，这些剑上面，一定染了许多的鲜血吧。其中，肯定包括许多雪国子民的鲜血。
她在心底深处，其实是把自己当作雪国人的，因为她有不畏惧寒冷的体质。
不过，也仅此而已。
因此，她对那些雪国的难民才特别地同情，又特别地痛恨这些青兵吧。
“看，那就是青羽大将军吧！”忽然有人在身边伸手一指。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心口的窒闷猛然化作一把尖锐的利刃，她只觉得心脏跳动的位置，有巨大的疼痛传来。
“青羽…”她低声喃喃。
那个叫做青羽的男子，正是那八十八名骑兵的首领。他骑着一匹漆黑如墨的良驹——一种被称作 是夜骏的宝马，只在青国以北，雪国境内一处叫做
青牛谷的地方出产，雪国灭亡之后，青牛谷便成了青国的领地，而夜骏也成了青国的宝物。
他没有穿战衣，而是着一件黑色的朝服，腰间一根水云白的腰带，分明绣着青国的祥兽白鹤与茉莉花图腾。
真的，当自己是青国人了呢。
十三的脑子里这么恍恍地想着，只觉得一种难以言表的伤痛从心脏漫延到了全身。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叛徒，我要为雪国报仇…”一个灰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飞身出来，十三只觉得有寒光在眼前一凛，还未定睛看清，便听见众人的惊呼。
那身影，连同他手里所持的冰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一支墨色的箭，插在他的胸口。
青羽身边的护卫收起弓箭，嘲笑道：“不自量力。”
那尸体以一个奇异的姿势躺在地上。
马匹从尸体上踏了过去。
车轮从尸体上碾了过去。
心口的疼痛更加剧烈。
十三的目光落在青羽的脸上，震惊地发现他的表情淡漠得好像事不关己——他怎么可以！死在他面前的，是他背叛了的雪国子民啊！
她愤怒了。
是的。
她发觉自己的心底，有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熊熊地燃烧起来。
而这个时候，似乎是那名雪国人的死，刺激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些雪国难民，他们纷纷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发出愤怒的低吼。他们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过来。
许多正要逃离，以免被青兵屠杀的雪国难民，也纷纷回过头来。
他们的眼底，燃烧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多年来郁积在心底的怨恨，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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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他们一起怒吼着涌过来。
阴沉的天空里飘起了雪花。
起初是细细绵绵的，继而片片如鹅毛一般，直直地坠下。
许多围观的明国人纷纷惊叫着四处躲藏，他们不仅仅是害怕祸及自己，更不愿意卷入青国与雪国的纷争当中。他们更希望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看这一出精彩的好戏。
青兵开始有些慌乱起来，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或是背上的弓箭，对准了那些冲过来的雪国人。
然而风雪极大，他们几乎看不清那些冲过来的雪国人。
“大家不要慌乱！”青羽将军沉着地下令。
他是雪国人，他的眼睛，能在这纷飞的大雪中分辨出敌人的所在。
他抽出沁雪剑。
“大胆，若还不退下，休怪我剑下无情！”他向那些雪国人喊道。
然而这句话起不到任何阻吓作用，雪国的子民仿佛听见了战争吹响的号角一般，以更加勇猛的姿势冲上去，手起落间，一把把尖锐的冰刃出现在他们的手里。
雪花融化在他们的面容上，分不出是雪水，还是愤怒的眼泪。
他们毫不留情地向一匹匹马的脖子上捅下去。
感受到剧烈疼痛的马凄惨地嘶叫起来，他们痛苦地摆动着身子，马背上的青兵抓不稳，一个个摔下马背。
有一名男子冲向青羽。
他举起手，冰刃在他的手中闪着寒光。
然而他却犹豫了。
他的眼里，看到的是雪国的夜骏。
就在这个时候，青羽朝他举起了沁雪剑——
“够了！”一声怒吼，从风雪中穿透过来，青羽只觉得心底一震，手中的沁雪剑险些滑落。他震惊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的声音能在这风雪中如此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他不能相信，他居然会因为这一声怒吼，险些握不住生死相随的沁雪剑。
他看过去。
只见一名红衣女子在一片素白的雪地中走过来。
她的眼底是满满的愤怒，如果化作烈火，似乎可以将整个虚空之境毁灭。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她红色的衣服上，仿若消失在空气中。
她从雪中走过来。
脸上的神情，让他不禁为之一凛。
他觉得，这张脸好熟悉。
然而这个神情却是陌生的。
十三缓缓地走过去。
雪地里留下了她的脚印，又瞬间被雪花所覆盖。
她走过去挡在那名男子面前。
此时，青羽的沁雪剑，指在距离她胸口不足一尺的地方。
她扬起脸，仰望那高高在上的青羽大将军。
“你不觉得羞耻吗？”她冷冷地问。
青羽怔住，“羞耻？”
“你身为雪国的子民，不能为守护自己的国家尽力，反而成了敌人的帮凶，你不觉得可耻吗？帮着敌人亡了自己的国家，如今还要对这些雪国人下手，你不觉得羞耻吗？”她一声一声问得凌厉，字字如寒冰落地。
“你的沁雪剑，刺在一个个雪国人的胸口，沾染的鲜血，是同你身上所流的一样的血脉，你不会害怕吗？你不会觉得，那像是刺在你自己身上吗？
青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面容，真的好熟悉，但是，他却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她的话语，却如一柄尖锐的冰刃，比他的沁雪剑还要尖锐的冰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不安。
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好像在发抖。
“我…”
羞耻…
他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
自从八年前，他决定背叛雪国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不敢，他害怕，他恐慌，他怕一想起来，便会忍不住了断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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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生地，强迫自己忘记自己是一名雪国人。
他为此甚至不愿意轻易动用御神术。
因为那是他再努力也无法改变的，证明他是雪国人的最有力证据。
“我…”
十三觉得，自己的眼底好像有泪水在泛滥。
“你是叛徒。”
“叛徒…”青羽恍恍惚惚地回答。
这个时候，忽然有青兵一声大喝：“将军！”
他猛然一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瞬间面容冰冷，“我早不是什么雪国人。你们这些雪国的子民，妄想以此博得我的怜悯吗？”
他咬牙道：“痴心妄想。”
手中的沁雪剑，再没有犹豫，朝着十三的胸口狠狠刺去。
十三面色平静，扬着脸深深地凝视着他。
那眼底没有畏惧，只有不屑。
她站立不动，如一尊冰雕，却气势逼人，如铺天盖地而来的雪。
眼看着沁雪剑便要刺进她的胸膛，她依然没有丝毫退缩。
这时候，忽然一股清风从空气中幻化出来，迅速缠绕上青羽的沁雪剑。剑尖在距离她胸口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
青羽眯起眼。
“青羽将军来出云城，是为了明王的寿宴，却在这里滥杀无辜，似乎不妥吧。”竹凤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皑皑白雪之中，唇边淡淡带笑，狭长的双眼，让十三立刻联想起狐狸。